120-140

第121章 神秘人

白秀从陈香儿手里拿过簪子,在铜锁上又敲了几声。

不一会院内传来脚步声:“谁啊?”

白秀捏着嗓子道:“是奴家。”

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白秀本能感觉不妙,连忙推开身边的黑刀,从门缝飞出三支暗箭!

“小心!”

“砰!”大门从里面重新关上,黑刀纵身跳进院里,黑漆漆的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借着微光踹开房门,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炕上发现一件带血的衣服,刚好一只胳膊处有条刀豁开的口子。

那个受伤的刺客之前应该在这里,可惜已经人去楼空。

白秀扛着陈香儿等在外面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心里有些担忧,大喊道:“呆子,里面怎么样了?!”

“砰!”大门从里面破开,吓了白秀一跳。

“这龟孙子,又让他跑了!”

“咱们先回去吧。”

黑刀从她身上接过陈香儿,二人朝天香楼跑去。

一柱香的时间,二人赶回天香楼,翻墙直接回到后院,宋玉竹在陈香儿的房中等候多时。

黑刀放下人道:“陛下您真是料事如神,这陈香儿果然跟那名刺客有联系!”

“可惜又让他跑了。”白秀有些懊恼道。

“无妨,抓住陈香儿一样。”宋玉竹再次拿簪子将陈香儿唤醒。

这次她没再像之前那般大喊大叫,而是低着头一声也不坑,摆明了破罐子破摔。

宋玉竹道:“张香,你真打算替别人瞒到死?”

被叫出本命的陈香儿肩膀微微颤抖,不一会又平静下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想想你哥哥,他残了身子,不明不白的死在宫中,你不想为他讨个公道吗?”

眼泪顺着张香的脸颊滴落,她缓缓抬起头冷笑道:“公道?当年中州起义,我们一家人务农为生半点没参与,结果被平叛的将军屠尽满门,谁为我们讨公道了?我哥带着我进京投奔亲姨娘,她将我迷晕卖入青楼,这公道与谁说?如今哥哥已死,我要这公道又有何用?”

宋玉竹道:“中州平叛那是前朝旧事,你算不到今朝上。你姨娘卖你入青楼,你兄长大可报官。”

“你怎知他没报过官!顺天府差点将我哥哥打死,若不是他救了我们……”

“他是谁?”

张香自觉说漏嘴,闭口不再说话,低着头回到原来的模样。

黑刀见问不出话,吐了口唾沫道:“陛下,把这小娘皮交给我,给她点颜色她就招了!”

宋玉竹摆摆手,他不信自己从张香口中问不出真话:“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在撒谎吗?”

张香闭上眼睛,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玉竹:“门口那名青衣女子跟你提前串通好了吧,一旦有人找你,她就会提前通知你。”

黑刀和白秀有些不解:“公子您怎么知道她们是串通好的?”

宋玉竹道:“咱们走进天香楼时,楼中弹的琵琶曲为《金枝玉叶》,在你提到要找陈香儿的时候,绿衣女子挥了挥手,曲子变成了《念奴娇》。”

宋玉竹对曲艺了解不多,但偏偏这两首曲子都听过,所以当时有些好奇,为何第一首曲子还没演奏完就换了下一首曲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黑刀挠挠头。

“那首曲子应该是在提醒她有人来了。”

宋玉竹继续道:“我们走到你门前,你故意说出前面那些话,然后拽下身上的绸缎缠在脖子上,抓着那人的手用力撕扯。”

张香这次倒是惊讶的看向他,不明白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宋玉竹指了指她脖子上淤紫的勒痕道:“伤痕不对,如果是他人发力,你脖子上的伤应当是前深后浅,你自己用力伤是后深前浅,不信可以再试一试。”

当时情况紧急,那人因为惊慌没来得及辩解就被黑刀百秀控制住还塞了嘴,可谓是倒霉到家了。

黑刀听明白过来,瞪着眼睛道:“公子,您真是料事如神!”

白秀:“你若不想整个天香楼的人都被你连累,就把自己知道事都说出来。”

张香道:“天香楼的人与我何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玉竹朝白秀使了个眼色,白秀走了出去,不一会门口便传来了绿衣女子的声音。

“你说香儿要找我?”

屋内张香突然大喊:“绿芜姐快跑!”

房门打开,白秀拎着昏迷绿芜走进来:“跑是跑不掉了,你若不老实交代,你的好姐姐马上跟刚刚那名男子一样,先割鼻子后挖眼睛。”

张香愤怒的站起来:“不关她的事,要杀要剐冲我来!”

黑刀怕她伤到旁边的宋玉竹,一拳将她推回床上。

“咳咳咳……求,求你们不要伤害她,她真是无辜的。”

宋玉竹高声道:“你哥哥不无辜吗?他死在皇宫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用半截草席包裹扔到乱葬岗上,被野狗财狼啃食。夜里你难道梦不到他抓着你的腿喊痛吗!”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张香捂着耳朵,精神即将崩溃。

“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在白秀即将要下刀的时候,终于放弃抵抗:“我说!我说……”

“这一切都要从当年的中州平叛开始。”

张义当年在中州掀起了起义浪潮,结果却是个草台班子,害苦了当地的百姓。特别是张义的老家的村子,所有跟他沾亲带故的人,全部被沈从武抓了去砍头示众。

张香的所有亲人都死在了这场浩劫中,她跟哥哥在山上放牛侥幸逃过了一劫。

兄妹俩在山中藏了小半年,饿了啃食树皮野菜,渴了喝河水。等他们下山时才得知,盛朝已经被灭了,如今新帝登基改朝换代。

张秋记得听娘亲说过,她有个妹妹嫁到了上京,便收拾了行囊带着妹妹一路乞讨来到的上京投奔姨娘,没想到这里竟成了他们噩梦的开始。

二人来到上京后,沿街打听终于找到了姨娘的家中。

姨娘得知自己的姐姐惨死后,抱着二人痛哭了一场,摸着二人的脸道:“好孩子,这一路受苦了,到姨娘家就像自己家一样,以后姨娘扶养你们。”

当时张秋和张香真以为自己有了依靠,万万没想到,三日后张香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被关在一间柴房里,门外还传来了姨娘和老鸨的声音。

“这丫头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拉出去就能接客,十五两不能再少了。”

“那也太贵了些,又不是金银做的,哪就值十五两?”

张香吓得浑身发抖,不停的拍打柴房的门:“姨娘,姨娘!您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算了算了,十两就十两,要不是这小骚蹄子放在家里不安好心,我才不会这么便宜卖给你。”方姨娘从老鸨手里接过钱便离开了。

张香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姨娘,竟然让她将自己卖入这种腌臜的地方。她想过寻死,可心中惦记着兄长便一直咬牙忍着。

过了半年,她终于在一次接客的时候碰见了自己的哥哥,此时张秋已经瘦得皮包骨了,兄妹二人一见面便红了眼睛。

张香假装不认识兄长,拉着他的胳膊往房中招呼,进了房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张香捶打着哥哥的后背道:“大哥,你跑到哪去?你为何不来救我啊!”

张秋紧紧抱着妹妹泣不成声,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齿。

二人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张秋这才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妹妹:“那日她不光迷晕了你,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平板车上,被绑着手脚拉到冀州的矿场。”

车上载着六七个像他这样的半大孩子,为了控制他们,这些人每日只给一个馒头,喝一碗水。

到了矿场后,过的更是非人的日子,他们被拴上铁链从早干到晚,每日只能休息三个时辰,如果敢偷懒,监工的鞭子就会抽打下来,打的他们皮开肉绽。

张秋因为口才好,趁着休息的时候经常帮监工捶背讨好,很快就被取下铁链变成专门跑腿的杂工。他也是趁着这个机会从矿场逃了出来,又花了近四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上京。

回到上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方姨娘,他躲在方姨娘家附近四五日,终于找到机会。

方姨娘一个人上街时,张秋尾随她,走到一处偏僻地界,直接拿绳子勒住了她的脖子,逼问妹妹的下落。

起初方姨娘还不承认自己卖了二人,见张秋动了杀心,这才求饶把张香的下落告诉了他,并且说出当初卖他们的原因。

方姨娘的丈夫是一名商人,之前一直在外地经商,他们投奔来时,刚巧姨夫从外地回来,偶然撞见了张香。

当时十二岁的张香已经出落得非常标志,这个龌龊的老男人一见倾心,竟然要纳自己的外甥女为妾。方姨娘得知后气的要命,她以为是张香勾引自己的丈夫,当即决定卖掉这兄妹俩。

张秋得知妹妹被她卖到那种地方,气的差点杀了她,不过最后朝她要了妹妹赎身的钱,还是放了她。

其中的惊险,光是听着哥哥只言片语,张香就明白了。她紧紧握着哥哥的手道:“幸好咱们都活着。”

张秋伸手擦掉妹妹脸上的脂粉道:“哥哥帮你赎身,咱们离开这里回老家去。”

“嗯!”

二人满心欢喜的走出屋子,张秋叫来老鸨,拿出赎身的五十两银子要带妹妹离开。

没想到老鸨根本不放人,张秋从怀里掏出卖身契道:“你们这不是写着赎金五十两银子,为何不放人?!”

老鸨派人龟公抢过卖身契撕得粉碎:“小杂种,如今你这妹妹可是我们这的头牌,一天接客赚的银子都不止五十两,你还想把人带走?别做梦了,没有五千两银子休想带走她!”说罢便让人将张秋打了出去。

张香哭的肝肠寸断,张秋恨得目眦欲裂。

第二日张秋便敲响了顺天府的登闻鼓,状告方姨娘私卖妹妹,老鸨撕毁卖身契不放人。

原以为官老爷能帮他主持公道,没想到方姨娘和妓院的老鸨串通一气,说张秋诬告二人,还改了卖身契的价格,将原本的五十两银子改成了五仟两。

顺天府尹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张秋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那会张秋刚从冀州逃出没多久,七尺的身高瘦的不足六十斤,这五十大板打是要他的命。

就在张秋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此人身穿华服,头上却只戴了一根木簪。他向顺天府尹求了情,把张秋救了下来。

得知了张秋和妹妹的遭遇后,此人同情道:“我虽没银子帮你妹妹赎身,但却能跟妓院老板说上几句话,可以让你妹妹当个弹曲的伶人,不用再以色侍人。”

张秋跪地磕头道:“求大人帮我,只要大人能救我妹妹,草民这条命便是大人的了!”

男子将张秋扶起来道:“我不要你的命,你若想替你妹妹赎身,我给你指条明路。看见那皇城了吗?只要进去混出名头,你妹妹才能从那里出来啊……”

第122章 熟人

张香含泪将自己和哥哥的身世说完:“后来哥哥便入了宫,而我也被卖到这天香楼里,成为一个乐伶。哥哥说如果没有他,当日就被府尹打死了,我也没机会脱离苦海。”

宋玉竹道:“他是谁?”

“哥哥说的恩人,我从未见过,每次都是有客人点我弹奏琵琶的时候,悄悄把消息传递给我,再由我传给哥哥。传消息的客人也大不相同,我只记得其中一个人眼角长着一枚红色小痣。”

“还有别的吗?”

张香摇了摇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能不能放了绿芜,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帮我。”

宋玉竹朝白秀点了点头,白秀将绿芜推到张香身边。

“你哥哥已死,那人想必不会再来联络你了,你是想留在这里还是回老家去?”

张香愣了一下:“你……你们不杀我吗?”

“又不是你策划入宫刺杀,我们为何要杀你?”

张香叹了口气道:“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哥哥活着的时候,总盼着能在宫中出人头地,把我从妓院赎出来一起回老家去。如今哥哥已死,我一个人回去又有什么意思,无依无靠还不如在这里有姐妹们相伴活的自在。”

宋玉竹起身准备离开,张香突然叫住他:“我……我哥哥的尸体在哪?我能帮他收尸吗?”

“你哥哥没扔到乱葬岗,他被葬在京郊十里处的山坡上,周围都是过世宫人的坟墓,应当很好找。”

张香含泪跪地磕头道:“民女谢过陛下!”

宋玉竹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认出自己的身份,果然是个聪慧的女子,留在这种地方实在真是可惜了。

张香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道:“这是哥哥给我的,他说当日恩人曾拿帕子帮他擦得脸,这帕子想必就是那位贵人的。”

宋玉竹接过帕子,见上面绣着一朵妖冶的红花,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他收起手帕带着黑刀白秀离开了天香楼。

这会已经快到子时,街上还能看见不少行人,宫门已经关闭,他们得在外留宿一夜,宋玉竹带着二人回了宋府。

这么晚回来宋玉竹没敢惊动父母,当值的小厮叫来宋全,帮他们安排住处。

宋全披着衣服端来热水:“少爷怎么这么晚回来了?”

“出宫办点事,时候晚了就不回去了,水放在这我自己弄,你赶紧去睡觉吧。”

宋全打着哈欠,帮他把水兑好,少爷沐浴时不喜欢别人伺候。

“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宋玉竹泡了热水澡,身上的疲惫感消退,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江蓉听闻儿子回来,赶忙跑到他院子里:“你说你回来怎么不告诉娘一声!”

宋玉竹还没起来,难得睡了个懒觉,躺在床上闷声闷气道:“我怕吵醒你们。”

“吵醒了白天不是还能睡。”江蓉拉着儿子的手,嘴上嗔怒眼里却都是疼爱。

宋玉竹忍不住笑意:“爹和潼潼呢?”

“潼潼那小懒丫头还没睡醒,你爹洗漱呢,一会就来了。”

正说着宋柏就进了院子,“你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好巧不巧他说的话跟江蓉一模一样,惹得娘俩哈哈大笑。

宋柏疑惑的看着二人:“你们笑什么呢?”

江蓉忍俊不禁道:“无事,儿子回来我就高兴。”

这阵子宋玉竹忙着宫里的事,有日子没回来了:“今天休沐日没有早朝,我在家多呆些时辰,晚饭后再回宫。”

“那再好不过了,一会娘给你炖排骨、包水晶虾饺!”

“哎。”宋玉竹掀开被子套上外衫,恰巧昨晚张香交给他的帕子从袖子里的掉了出来。

江蓉捡起帕子看了看,揶揄道:“这是谁家姑娘给的帕子,绣工真好。”

“娘你认得这是什么花吗?”

江蓉摇头:“我可不认识,夫君你看看认得吗?”

宋柏接过帕子看了看道:“这是罂粟花,也叫米壳花、罂子粟,入药有敛肺、涩肠、止咳、止痛和催眠等功效。”

后世对罂粟谈之色变,但在古代罂粟被当做中药使用,很少有人大面积种植。

宋玉竹没想到他爹还真认识:“怎么之前从未见过这种花。”

“正常,此花长喜好湿热,只在云南那边生长,我也是从书中见过。”

宋玉竹一愣,连忙穿上鞋朝外面走去:“我有事要先回宫一趟,下次有时间再回来看你们!”

“哎?你这孩子,早饭还没吃呢!”

宋柏拉住妻子的手:“竹儿肯定有重要的事办,莫要拦着他了。”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宋玉竹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罂粟花,云南,云南王杨元吉。

自从盛朝灭亡后,杨家的宗室的人死的死逃的逃,皇室嫡支只剩下杨元吉一人。

当年赵骁带兵去蜀州清缴杨元灏时,此人怕自己受到牵连,直接入京投诚。

宋玉竹念其诚意便没杀他,还赐给他一处府邸封了个五品的安定侯。

前几年宋玉竹派人监视过他,但此人每日除了喝酒养花什么事都不干。时间久了就对他放松了警惕,原以为他能在上京安安静静的养老,没想到竟然包藏祸心。

仅凭他一人办不了这样大的事,朝中肯定有人在帮他。

为了不打草惊蛇,回到皇宫后,宋玉竹立刻派柳燕子亲自去监视此人,一旦发现朝中有官员与他联络,全部记下名字。

还得派人去天香楼保护张香,这姑娘知道这么多事,他怕对方会杀人灭口。

柳燕子离开后,黑刀和白秀有些惊讶的询问:“陛下,您怎么知道救了张秋的人是杨元吉?”

宋玉竹掏出帕子道:“此花名叫罂粟花,只生长在云南一带,上京识得此花的人不多,能把这花绣在手帕上的人,我只能想到他。”

黑刀感叹:“原来如此,陛下真厉害!”

厉不厉害放在一边,如今宋玉竹还有其他非常重要的事要处理。

昨夜在张香口中得到了两个非常关键的消息,一是冀州存在黑矿区,他们非法囚禁百姓,草菅人命。二是顺天府府尹胡乱判案,伤害无辜。

顺天府府尹叫贺明觉,前几年考评一直都是上上,原本今年宋玉竹打算把他往上提一提,没想到突然出现这种事。

此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断案居然都能断的一塌糊涂,若是提拔成州府知府,岂不是要为害一方!

宋玉竹气不打一出来,派人立刻将此人押入大理寺审查,看看他与杨元吉是否私下有联络,一旦查出必要严惩不贷!

黑矿场这件事,当初宋玉竹在冀州和中州两地建立铁厂时就考虑到了。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宋玉竹还特地嘱咐当地官员,务必加强对矿场的管控,将矿区的数量和情况如实上报,如有瞒报,视情节的程度严重者斩首示众。

当时各地官员也将大大小小的矿场一一上报,宋玉竹偶尔会用地图前去查看,一直没发现问题,没想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存在这样惨无人道的黑矿区。

宋玉竹直接派人招冀州知府入京。

如今有了火车,上午下达命令,下午冀州知府程进就入了宫。

他不知道皇上突然召见自己有何事,但可以确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一见到皇上,就被他沉着的脸吓了一跳,程进跪在地上磕头:“微臣拜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闲话少叙,朕只问你一句话,冀州的矿场是否如实上报?”

程进眼珠一转,心道肯定是矿场上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这么匆匆忙忙叫自己进京,

他是个明白人,知道装傻充愣恐怕会惹得陛下发火,到时候自己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直接承认自己失职。

“回…回陛下,上报的矿区都是前两年的,近期新建的矿区还没有上报。”

宋玉竹怒道:“为何不报!”

“臣失职,实在是公事繁忙,没时间去矿场查看……”

“呵,朕竟不知你一个知府竟比皇上还忙?”

“微臣不敢。”程进吓得低下头。

“朕给你七天时间,将冀州的黑矿场找到,关掉,释放扣押的奴隶,抓住开设矿场的主人,办不到提头来见朕吧。”

“微臣遵命!”程进连忙磕头谢恩,从宫走出来后背的都湿透了。

他不知道皇上从哪得知冀州有黑矿场,不过这种事不会空穴来风,七日内要不是抓不住那些人,自己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杨元吉住的地方在京城西北处,府邸面积不算大只有三进,不过周围的环境不错,院子旁边就是景湖。

这些日子天气转暖,湖面上有许多野鸭天鹅嬉戏。白日里他经常带着仆人来此钓鱼,一钓就是半日,下午则去茶楼喝茶或者去戏园子听戏,小日子过的逍遥惬意,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心思。

柳燕子连着盯了三四天,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在杨府看见了一个熟人,此人正是柳燕子的师弟白鹰!

他伪装成府里小厮的模样,脸上还续起了胡须,若不是走路姿势与旁人不同,根本没人能认出他!

柳燕子和白鹰是从小一同习武长的的师兄弟,对他实在太了解。白鹰左脚有些残疾,走路的时候有些跛脚,偏偏他特别在意这件事,所以每次走路左脚都很用力,让人看不出自己的脚有问题。

白鹰在这里说明当日入宫行刺的人,一定就是杨元吉派的!柳燕子立马进宫将这件事告诉了宋玉竹。

宋玉竹道:“不要惊动他,继续监视,朕要钓大鱼。”

三日后,一辆马车停在了杨府门口,柳燕子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走了进去。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大门打开,那人拎着什么东西,匆匆上了马车离开。

柳燕子看着马车走远,心中如惊涛骇浪般无法平静。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跟杨元吉有往来……

第123章 乌龙

“你说在那看见了谁?”

“张……张齐开,张大人。”

宋玉竹愣住,他猜疑过太多人,却从未想过身边的人。

这些年的相处,他早已把张齐开当做自己的心腹,如今突然告诉他,张齐开跟前朝余孽有往来,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宋玉竹抓紧椅子闭了闭眼:“把他的行踪跟朕细细道来。”

“巳时一刻,张大人的马车停在杨元吉府上后门,张大人下车入府,在里面停留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之后马车去了祥云楼,祥云楼太过严密,属下没办法探听。半个时辰后张大人回了自己的府邸没再出门。”

宋玉竹点了点头:“继续监视杨元吉,如果他想跑就地格杀!”

“是。”柳燕子知道宋玉竹生气了,想想这种事谁能不气?

这些年皇上对待前朝旧臣都是有目共睹的,只要踏实肯干的官员,全部一视同仁,这是以往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可能发生的。

拿前朝来说,有史记载,当初盛高祖杨朝夺得天下时,曾坑杀了武朝官员三千七百余人。

几乎是把整个武朝的班底清了个遍,这也变相导致了盛朝初期格外艰难,大字不识的人都能做官。

宋玉竹之所以留下前朝这些官员,一是他本性就不是嗜血之人,不愿乱杀无辜,其次新朝初建确实也缺少人手。

如今大启经过五年的休养生息,源源不断的人才涌入上京,朝中已经不缺能人。之所以还留着这些老臣是念及他们当年兢兢业业为国谋事的情谊。

张齐开这桩事,仿佛给他当头一棒,打的他眼冒金星。

宋玉竹一肚子火,他想问问这是为什么?究竟自己哪做的不好,竟然让他做出背叛自己的事。

早饭和午饭宋玉竹一口没吃,光气都气饱了,他派人去招徐冰入宫,打算把这件事跟他商议一下。

徐冰是未时入的宫,刚进尚书房就看出皇上的脸色不太对。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爱卿坐吧。”

宋玉竹放下书道:“咱们俩有日子没聊聊了。”

徐冰笑道:“陛下日理万机,臣倒是想找您也没时间啊。”

李得海端着一晚八宝汤走过来:“陛下,您喝点汤吧,总这么饿着身体受不了。”

徐冰一听询问道:“陛下还未用膳?”

“可不是,早上就没吃饭,晌午也吃不下,徐大人您好好劝劝陛下吧。”

宋玉竹摆手让他退下,李得海只得端着汤又退了下去。

“陛下,您可得保重身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赵将军回来还不得把上京掀了?”

宋玉竹低咳了两声:“莫要打趣我了,朕叫你来是有事相商。”

徐冰正色道:“陛下请说。”

“你……觉得朕是这个皇帝当地如何?”

徐冰一愣,他没想到宋玉竹突然问出这样的话:“臣听到一首童谣,陛下可想听听?”

“说来听听。”

徐冰清了清嗓子:“大启好,大启妙,打的金人呱呱叫,长治真是好皇帝,百姓读书又种地……”说到后面君臣俩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你从哪听来的?”

“我娘子哄孩子唱的。”

宋玉竹笑过后叹了口气:“朕自知做的不够好,还有许多未顾及到的地方。”

徐冰看着他的消瘦的脸庞道:“您做的已经够好了,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让大启的人口增长了一千三百万,大多数人都能吃饱穿暖,已经比史书上的皇帝做的都要好。”

“这么说我是明君?”

“自然是。”

“那为何还会有人背叛我呢?”宋玉竹想不通。

徐冰一愣,连忙跪地道:“臣从未背叛过陛下!”

“快起来,朕说的不是你。”

徐冰扶着凳子站起来,脸上惊疑未定,“不知是谁背叛了陛下。”

宋玉竹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道:“你猜猜。”

徐冰把朝中的大臣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摇头道:“微臣实在想不出来。”

宋玉竹拿手沾着洗笔里的清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张字。

徐冰瞪大眼睛:“不,不可能,张大人怎么可能……”

“朕也不敢相信,但有人亲眼看见他进出杨元吉的府上。”

“杨元吉已经归降,这代表不了什么啊?”

“前几日杨元吉派人刺杀朕,被朕发现,他这招卧薪尝胆着实是高明。”

徐冰仍旧不敢置信,他与张齐开同朝为官五载,自己的夫人还是张大人给保的媒。如今官至六部尚书入内阁,究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与前朝余孽为伍?

“臣愿请命亲自去见他一面!”

“去吧……”这也是宋玉竹叫徐冰入宫的目的,杨元吉他肯定是不会放过。

至于张齐开,这些年为国家办了不少实事,宋玉竹不想杀了他,也不想再用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告老还乡。

徐冰出了宫,坐上马车心中还是不敢置信,他不相信张齐开会做出这种事。

很快马车来到张府门口,徐冰突然来拜访让张齐开有些惊讶,连忙派人将他引入正厅。

“徐相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

徐冰面色不善道:“有要是与大人商议,咱们去书房说吧。”

张齐开道:“什么大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二人来到书房,徐冰将房门关紧,两人面面相觑。

张齐开噗嗤一笑:“你干嘛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怪瘆得慌的。”

徐冰叹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与杨元吉究竟是什么关系?”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徐冰严肃道:“你同我讲实话!”

“我们没有关系。”

“那为何你会去他府上拜访?!”

张齐开瞪大眼睛:“有人监视我?”

“皇上在监视杨元吉,恰巧看见了你出入他府上。”

张齐开焦急的解释:“我真同他没有半点关系!前朝时隆武帝忌惮皇子私交大臣,我们几乎都没说过话。”

“后来大启建国,他入京归降,我只在大殿上见过他一面,再就是前几日在景湖边垂钓……我说是去他府上要鱼食的,你信不信?”

张齐开走到书房旁边的水缸旁,从里面拎出一小袋鱼食,“杨元吉擅长钓鱼,前些日子我在景湖垂钓遇见了他,他拌的鱼食非常招鱼,我便朝他要了一袋。”

“从他府里出来我又去祥云楼买了只桂香鸡,还在后厨温着呢,不信你去看看。”

徐冰有些无语的看着他:“你觉得这说辞皇上会信吗?”

“嘶……这下有理也说不清了。”张齐开挠着头皮在书房来回踱步。

前朝覆灭已久,新帝勤政爱民,他身居二品刑部尚书,犯得着趟这趟浑水吗!

“杨元吉派杀手入宫刺杀陛下,如今你出现他府中,若他认定你是同谋,你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齐开扔下鱼食两手一摊:“那现在该怎么办?”他没想过自己会因为一袋鱼食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徐冰面色沉重道:“皇上派我来询问,说明他没打算动你,但他已经疑心你与杨元吉勾结……”

张齐开沉默良久道:“我明白,明日我便上书告老吧。”他今年虚数五十六,也到了该休息的年纪了。

第二日张齐开上了折子,将自己去杨元吉府上所做的事一一禀报,并提出年老体衰,时长腰痛难忍,请求告老还乡。

宋玉竹看完折子啼笑皆非,这件事实在乌龙,可如果是自己误会了,那再好不过。驳回张齐开告老的折子,暂时给他放了三个月的假,让他休养好身体再回朝。

另一边杨元吉终于按耐不住,派杀手准备杀掉张香灭口。

派去的杀手被早已埋伏的柳燕子抓住。

师兄弟二人乍一见面非但没有念旧,反而下手都额外狠厉。

当年白鹰背叛师门,做了朝廷的走狗,害得师门四分五裂,师父惨死,如今柳燕子正好清理门户。

二人师出同门,轻功都是一定一的好,柳燕子从天香楼一直追到东城郡府,终于把他逮住。

白鹰嘲笑道:“当初你恨我投靠朝廷,如今你与我有何区别?不一样是朝廷的鹰犬。”

柳燕子懒得跟他废口舌,拔出扇子朝他攻去,白鹰身上有伤,根本不是柳燕子的对手,他边打边退已是强弩之末。

见激怒不了他,只能苦苦哀求:“师兄,你我一同习武十三载,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惹了师父,每次都是你帮我求情……这次也放了我吧。”

柳燕子眉头紧锁,手下的招式更加凌厉。

白鹰招架不住,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悬挂的平安扣,“还记得这个吗,是咱们第一次下山的时候,你送给我的!”

柳燕子眼角微红,手中的扇子划过他脖颈。

红线瞬间断开,平安扣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紧接着更多红色的滚落。

白鹰惊恐捂住脖子:“师……兄……”

柳燕子伸手接住他的身体,捂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鹰儿,别害怕,很快就不痛了。”

“师……师兄……”

柳燕子喉结滑动,终究是将眼底的泪水逼了回去。师弟的遗体他会送回师门埋葬,也算是全了师父临终前的遗愿。

杨元吉察觉不妙,准备逃跑时被侍卫拦截下来押入天牢。

经过数日的严刑逼供,最后从他口中供出了十三名与他勾结的官员。

其中有太常寺卿、顺天府府尹、光禄寺卿和都护参领等人,这些人意图谋反,全部斩首示众,其家眷流放岭南永不录用。

事情告一段落,张齐开也重新回到了朝堂,因为这件事让他直接戒了钓鱼的爱好。

多吓人呐!差点就脑袋搬家了!

第124章 角斗场

杨元吉这宗案子结束后,宋玉竹把心思着重放在调查黑矿上面。

冀州府衙后院的回廊里,程进眉头拧成了疙瘩,背着手在这已经转了一个时辰。

旁边的侍从见状忍不住上前道:“老爷,要不您喝杯茶,坐下歇一歇?”

“我哪还有空歇着!”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冀州管辖下的十七个县里,竟然半数都存在黑矿场。

之前他倒是听人说起过县里有黑矿,一直以为是家族作坊式的开采矿石小打小闹,根本没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他们闹得这么大,居然从全国各地私自买人囚禁在矿场干活。高阳县最大的黑矿场光扣押的矿工就多达上千人!这两年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见,瞒得可够死的!

程进知道后,立马给各县传达命令,让他们在三日内关停私自开采的矿洞,放出拘禁的劳工,抓捕涉事人,如果不照办,那就等着掉脑袋吧!

他这次是真着急了,从上京回来嘴上起了一堆燎泡,吃不下睡不着,眼瞅着瘦了一圈。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自己若不作出些实绩,甭说这官职,就怕脑袋都保不住。

各地县令接到命令后都是一脸为难,私矿每年给他们贡献了不少银子,这次不光要关停,还要把人抓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再说,这些人岂是那么好抓的?他们手里都握着贿赂的证据,真要是把他们抓上去,怕是自己也难逃一死。

命令下达后,只有邯郸县令把当地的两家黑矿关停,并且抓了涉事人员送到府衙,其他县令一点动静都没有。

程进气得两眼一黑,这是要他的死啊!既然如此,那就都别想活了。

他立马派兵将其他县的县令全部抓回冀州府,准备七日后一起带进京面圣,要死一起死,谁他妈也别想跑!

县令们见瞒不住了,这才纷纷求情,将各县的黑矿一一上报出来。

最终赶在七日前将所有黑矿全部关掉,搜缴银子数十万两,抓捕了涉事的人员一百九十余人,从矿场里放出来三千多名矿工。

这些矿工来自天南地北,有的是被卖来的,有的是被骗来的,来了就走不了了。

他们衣衫褴褛的从矿坑中走出来,满脸麻木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当程进高声告诉他们可以回家的时候,这些人才有了表情。他们先是低声议论,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这些人跪在地上磕头,嘴里大喊着:“青天老爷开眼了!”

“终于救我们出去了!”

“俺回去就给您供长生牌位!”

程进羞愧难当,若不是自己失职,他们也不会遭受这些苦难。

不少人因为长期的饥饿和劳累,身体患上了各种病症。更有甚者死在了矿坑中,埋在了附近的砂石堆里,永远没办法回家了。

程进又派人找来十多名郎中,替这些人免费治病,将收缴的银子拨给每人十两,送回故乡。

七日后重返上京时,程进将的处理后的结果汇报上去。

宋玉竹看完后放下奏折道:“你可知罪?”

“臣罪该万死。”

“朕原本想砍了你,念你将此事处理的还算得当便免了你死罪,不过你已不再胜任知府一职,贬为刺史发配岭南吧。”

程进伏在地上哽咽道:“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有了冀州的前车之鉴,中州、晋州等州府全部开始从上到下的大摸查。所有未经官府批准的矿场全部关闭,搜剿银子充公,囚禁的矿工补偿劳务费后安置归乡。

过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如今再敢放任不管,自己这头冠也就戴到头了。

经过一个月的速查,黑矿场一事终于落下帷幕。

为了避免这些黑矿死灰复燃,宋玉竹命刑部将私自开采矿区入了刑法。

凡是私自才采矿达到五百石以上者,杖三十予以警告,采矿达到一千石,杖五十流放一千里,扣押矿工采矿者,视情节处以流放或死刑。

有了刑法规制,这些黑矿场才算彻底消停下来。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底。

前几日连着下雨,船上的猪病了几只,赵骁命人将病了的猪和好猪分开照料。郎中们虽然不会给动物治病,但照葫芦画瓢,喂些理气健体的中药准没错。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将海水照耀的波光粼粼。趁着天气好,士兵们把小猪们都赶到了甲板上晒晒太阳。

离开布里斯托尔后,希望号沿着原路返航,中途因为蒸汽机出现了故障,切换了备用机器,航行的速度慢了许多。

姚庆举着望远镜道:“再有几个时辰就到安顿特普港了。”

葛中顺抱着一只小羊羔道:“怎么感觉船越来越慢了,照这个速度今年恐怕是回不去了。”

陈靖笑道:“不然今年也回不去,将军说打算在安顿特普停留三个月呢。”

“啊?!”葛中顺吓得一紧,把怀里的小羊勒的咩咩叫。他赶紧松开手将小羊放回地上,小羊愤怒的顶他的膝盖。

“栓子,一边玩去。”他把淘气的小羊拨弄开,小羊仿佛听懂了一般,咩咩叫了两声,扭头朝前面的羊群跑去。

陈靖噗嗤笑出声:“你叫它栓子?谁给起的名?”

葛中顺道:“它娘生了一只就难产死了,我看它可怜就给起了个好养活的名。”

“将军,咱们为啥要在这劳什子港口蹲这么久啊?”

赵骁正靠在船舷边晒太阳,闻声道:“收集种子。”

“直接买种子买不到吗?”

“一部分可以买到,还有几种买不到。”其中就有辣椒和番茄,这两种东西听老乔说,当地人将他们称为恶魔的果实,没人敢种植,几乎都自然生长,所以也就没有种子售卖。

葛中顺满脸失落,“我真想飞回大启啊。”

陈靖拍着他肩膀道:“行了别抱怨了,早晚都能回去。”

很快希望号抵达了安顿特普,这次的到来没再让当地人害怕,反而欢呼着迎了上来,嘴里念叨着:“丝绸!丝绸!”

“他们在说什么呢?”赵骁握着腰间的匕首,警惕的躲开几个热情的妇女。

宋玉堂道:“他们在喊丝绸呢。”

赵骁还不知道,从东方泊来的丝绸已经在这里流行起来。凡是有钱的贵族都会买一匹做成衣服,用来彰显自己的身份。

老约翰将丝绸炒到了一百枚金币一匹,依旧供不应求。

当地甚至有商人开始研究丝绸是怎么织出来的,结果研究半天也找不到跟布料相同的丝线。

他们怎么能猜到,这东西竟然是一种虫子吐出的丝。

“噢,我亲爱的老朋友,终于又见面了!”老乔听闻希望号靠岸,坐着马车匆匆赶来。

只见他穿着一身得体的丝绸长衫,头戴高帽,手里拿着手杖朝,与第一次见面时的狼狈简直判若两人。

沿途百姓见他走过来,立马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

赵骁惊讶的看着他:“这小子看样子混的不错。”

老乔亲切的拥抱了几个人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过几个月才能回来,请问船上还有货物吗?”

宋玉堂道:“丝绸已经卖光了,不过还有一些瓷器。”

瓷器虽然不如丝绸火爆,但后续的价值可能会高许多,老乔决定把这批货收下来,他邀请赵骁一行人到自己的庄园做客。

大伙走着走着,发现这不是他哥哥之前住的地方吗?当初他雷诺德派人劫持他们,两方闹得非常不愉快,他们并不想再跟这人有瓜葛。

宋玉堂疑惑的问:“乔,你带我们来这是什么意思?”

“别误会,我的哥哥已经去世了,如今我才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这件事说起来还得要感谢他们,当初雷诺德拒绝跟东方人合作,还派出游侠准备劫持,没想到这些人那么厉害,竟然将所有的游侠都杀了。

当时雷诺德就被吓住了,他怕东方人报复,把自己关在城堡里足足关了一个月。

等出来时才发现那些东方人早就离开了,而老约翰跟东方人做了笔生意,购买下来的丝绸翻了四五倍,赚的盆满钵满。

弟弟因为帮忙引荐,从中也抽取了一部分好处费,唯独他一分钱都没赚到,送到嘴边的肉被他吐掉了。

一想到这些,雷诺德又悔又气,很快就病倒了。

这个时代的西医可不怎么靠谱,在医生给雷诺德灌十六次肠时,他终于熬不住一命呜呼了。

雷诺德没有儿子,老乔顺理成章继承了他的产业,成为这里的三巨头之一。

提到哥哥老乔还是有一点伤心的,不过那点伤心跟偌大的庄园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宋玉堂:“之前答应帮我们收集的种子,还作数吗?”

“那是自然,我可是位诚信的商人!不过种子要等到八月份才能成熟,在此之前,请允许我邀请你们,我最尊贵的朋友留在这里休息。”

宋玉堂给赵骁翻译完,赵骁点了点头,住在这里倒是方便许多。

进了庄园,大伙发现这里几乎变了个模样,原本金碧辉煌的装饰全被换了下来,重新粉刷成雪白的墙面。

墙上挂着的美人画像也都换成了风景画,赵骁边走边看,这些画挺有意思的,虽然不及大启的画精致,但远看却另有一番趣味。

老乔道:“这是福尼康画的大海,将军如果喜欢可以带回去。”

赵骁摇了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自己也没有特别喜欢。

中午他们在城堡里享用了一顿午餐,下午老乔邀请他们去斗兽场观看角斗。

他们家族不光有庄园,还有酒馆、妓院以及两家角斗场。

古罗马时期百姓崇尚角斗,分为兽斗和人斗,当然也有人与野兽角斗的。

古罗马覆灭后,其他地方已经禁止角斗,唯独这里不归他们管理,角斗场依旧风靡。不少贵族,不远千里专门跑来到这里看角斗。

贵族们挥金如土,这也是安顿特普港这么繁盛的原因之一。

第125章 查尔斯公爵

安顿特普港一共有三个角斗场,其中两个角斗场是老乔的家族产业,剩下一个是安德鲁家的。

老乔带他们来的就是自家的其中一个,名字翻译成汉语叫胜利的伦巴,听说之前有位叫伦巴的勇士在这里连续胜利了九十九场,创造了历史最高纪录,所以才改了这个名字。

角斗场入口处有售票的人,一张门票要三枚银币,三枚银币看似不多,但一个角斗场能容纳上千人,每天会表演五六场,算下来收入还是非常客观的。

走进角斗场,赵骁才发现这里异常宽敞,中间是一块圆形的平地,周围则建成了阶梯式的看台,人们坐在上面不会被遮挡住视线,非常便利。

他们来的稍微有些晚,看台上已经坐满了人,中央空地上有几个女子正在跳热场舞,她们身穿暴露的裙子,扭动着身体,引得台上的人欢呼雀跃。

葛中顺还是第一次见穿得这么清凉的女子,脸红的跟煮熟的螃蟹似的,都不敢抬头看。

老乔带他们来到专属的观看席位,这里地方宽敞视野开阔,还有侍从送来红酒和小食。

很快热场舞结束,一名带着高帽的男子走到中央,他高声说了一段话,看台上的百姓突然欢高声呼起来。

赵骁看向宋玉堂,宋玉堂摇摇头他也听不懂。

老乔帮他们翻译道:“这是拉丁语,古罗马用的语言,说的是我们即将看到人和公牛对决。”

葛中顺忍不住道:“人和牛打仗有啥看头……”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因为他看见一头身材异常庞大的公牛从地下的笼子里放出来。

这头牛公牛身体呈乌色,两只角仿佛两把磨利的短矛,只见它低头刨着地蓄力,突然朝旁边的观众席冲过去,狠狠的撞在护栏上,引起观众们一阵惊呼。

“俺的滴娘嘞……”

另一边,一个身材矫健的男子也从笼子里放出来,只见他身上没有任何防护的盔甲,手里握着一根普通的长矛。

赵骁询问身边的两个校尉:“你二人用一只矛能打过这头牛吗?”

陈靖道:“那牛的力气太大了,如果不能一击致命,恐怕会被它顶死。”

葛中顺则摩拳擦掌道:“可以试一试。”

场上的牛很发现了身后的男子,立马换了目标朝他奔跑去。

公牛的速度不慢,加上他体型庞大,奔跑时飞溅起不少尘土,把坐在最下面的人呛的捂住口鼻。

男人并没有正面跟公牛对抗,而是左右闪躲,避开公牛的攻击。

公牛撞不到人变得更加暴躁,不停地刨着泥沙,加快了进攻的频率。

一人一牛就这样斗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人的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再这么斗下去,肯定会被牛追上。

眼看着公牛和男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场上的欢呼也达到了顶峰。

“杀了他!”

“杀了它!”

就在公牛即将撞上男子的一瞬间,他终于出手了,他以极快的速度扭身躲过牛的犄角,将手中的长矛刺进了公牛的脖子上!

公牛疼痛难忍,嘶鸣着甩开男子,带着长矛在中间来回奔跑,鲜血顺着它的脖子不停的往下流,很快地面就湿了一滩。

观赛台上的人欢呼起来,看来不少人都押了人胜。

台下的男子累的双手撑在大腿上,身上的汗水沾满了泥土,整个人仿佛变成了泥人。

就在他准备庆祝自己胜利时,那头受了伤的牛突然折返回来,狠狠的撞在他后背上。

锐利的犄角直接插进男人的身体里,顶着他在场上乱撞,男人发出凄厉的叫喊声,鲜血哗啦啦的流了牛一头。

宋玉堂吓得大喊:“快去救人啊!”

老乔安抚他道:“不要惊慌,这些人已经签了生死书,在没杀死对方前是没办法下场的。”

宋玉堂看不得这种血腥的画面,捂着嘴胃里不停的翻腾。

看台上的人欢呼声反而越来越大,有的在期待牛先死,还有的希望男人能撑住,即便下了台再死也没关系。

终于,随着一声闷响,牛终于摔倒在中央,而它头上的男子也奄奄一息,嘴里发出虚弱的呻|吟声。

裁判走上前去查看,最后判决牛和人是同时身亡,这场赌注钱都归了庄家。

看台上的人失望的发出吁声,中场表演的时候,几个奴隶跑上场将牛和人的尸体拽了下去,清理干净场地准备下一场表演。

宋玉堂焦急道:“那人没死,那人还没死呢。”

老乔道:“不死也活不成了,这些奴隶的命不值钱,宋大人不必在意。”

赵骁按住宋玉堂,这种地方人命如草芥,并不是他们可以干涉的。

下一场是人与人相斗,场面比人和牛相斗更加血腥。

即便赵骁在战场上看惯了厮杀,依旧忍不住皱了皱眉,宋玉堂更扛不住,这场景让他不由的想起自己拿剑杀的画面,捂着嘴吐了出来。

赵骁道:“不看了,我们回去吧。”

葛中顺连忙扶住宋玉堂,一行人走出了角斗场。

老乔跟在几人身后也走了出来,“你们要不要喝一杯?附近还有我家开的酒馆。”

正说着前面突然被一队人拦住了去路,这些人身穿皮甲,头戴兜鍪,手里拿着锋利的长矛,到有几分正规军的模样。

“远道而来的东方人,我们主人要见你一面。”

“嘿,你们不能这样!”老乔挡在他们前面。

宋玉堂低声询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这是安德鲁家族的骑士队,该死他们怎么来了……”

安德鲁家族是安顿特普港上三大家族之一,如今的掌门人名叫查尔斯,一直以公爵自称。

三家互相牵制多年,因为雷诺德的突然离世,让埃文斯家族和罗素家族走的越来越近,让查尔斯提起警惕。

特别是这只东方商队出现后,约翰罗素那老东西赚了不少钱,听闻这支东方商人又来了,查尔斯公爵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些人,跟他们做一笔生意。

赵骁对他们三家的恩怨不感兴趣,不过他讨厌被人用武器胁迫着邀请。

“宋大人你告诉他们,这就是你家主人的待客之道吗?”

宋玉堂翻译完,马上的人丝毫没把这群东方人放在眼里。

他夹着马腹走到赵骁身边,居高临下的说:“公爵要见你是你的荣幸,别不知好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骁一把扯下,重重的摔在地上。

“还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那人气急败坏,刚要抽出腰间的刀子反抗,结果被赵骁一脚踩在手上,直接把他的手腕踩断。

“啊!我可是查尔斯公爵的骑士队长,你……你不能这样对我……”男人疼的在地上来回翻滚。

其他人举着长矛打算冲过来救人。

“住手!你们想要宣战吗!”老乔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让侍从叫来角斗场里的仆从,一大群拿着武器的人围了过来。

为首的骑士队长不敢惹起更大的事端,带着下属匆匆离开。

“真抱歉,让你们受惊了。”

宋玉堂道:“无妨,这些人是奔我们来的,跟你没关系。”

老乔擦着头上的汗道:“这些日子你们小心一些,查尔斯肯定还会找你们的麻烦。”

第二天老约翰来到庄园拜访。

老约翰走上前亲切的拥抱了赵骁:“赵,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听说昨日查尔斯带人来找你们的麻烦?”

老乔道:“没错,他的骑士队长拦住我们,企图带走赵将军。”

老约翰说:“需要我的帮助吗?”

赵骁摇了摇头:“不用,我们应付的了。”

约翰笑笑道:“你不了解查尔斯这人,你们惹怒了他肯定会找机会报复,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我可以出一百名奴隶帮忙。”

老乔道:“我的人也可以帮忙……”

赵骁打断了两人一唱一和:“如果你们想要利用我出手对付那位公爵,那就想错了,我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打仗的。”

宋玉堂愣了一下,赶紧把话翻译过去。

果然老乔和老约翰闻言对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

老乔道:“赵将军你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这样想。”

赵骁语气疏离道:“这两天打扰了,我们还是回船上休息。”说罢起身带着手下准备离开。

“赵将军!”老乔伸手想要阻拦,看到赵骁的脸色瞬间没了胆子,他还记得马萨港口被火炮轰炸的模样,不敢惹怒这群东方人。

等人走后老约翰脸色有些难看:“没想到被他看出来了。”

尼乔懊恼的说:“我说过不要小看这些东方人,把他们惹怒了整个港口都会遭殃的。”

“没有时间了,查尔斯摆明了要与我们为敌,他背后依靠法兰克帝国,咱们不是他的对手。”

“实在不行,我们伪装成查尔斯的手下悄悄潜入船上……”

回去的路上,宋玉堂疑惑的问:“将军,你怎么猜出他们两人在利用我们?”

赵骁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不过今天约翰来了,不停的说想要帮助我们对付那个茶什么……”

“查尔斯。”

“我跟他无冤无仇,昨天也不过是言语冒犯了几句,犯不上你死我亡。他们不断鼓动我与查尔斯为敌,怕是要借咱们的武器除掉他。”

宋玉堂点点头:“怪不得安东尼奥说威尼斯商人是最狡猾的狐狸。”

葛中顺愤怒道:“他们怎么能这样?亏我还觉得他人不错!”

宋玉堂道:“商人重利轻情易,在他们眼里只有永远的利益,可没有永远的朋友。”

回到船上,赵骁让士兵加强戒备,每日分四班进行巡逻,一旦发现有人靠近希望号,全部格杀勿论。他怕有人趁机对希望号做手脚。

当天夜里,海面果然来了几艘小船悄悄靠近。

负责巡逻的士兵做了警示,提醒那些船不要再靠近。

结果那些人依旧向希望号靠近,葛中顺急匆匆的跑进船舱汇报:“将军,来人了!”

赵骁道:“不必留活口,全杀了吧。”

“是!”

士兵们直接放箭射杀,没一会就把那些人杀得干净。

翌日一早,那个名叫查尔斯的公爵竟然主动上门拜访。

第126章 运动会

“他来干什么?”赵骁以为这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带上匕首下了船。

当看见查尔斯的时候,赵骁瞬间明白老乔和约翰为何这么急着利用自己对付这人。

因为面前这位叫查尔斯的男人跟他是一类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查尔斯比他想象中要年轻许多,与自己年岁相仿,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一头金色的短发,碧蓝色的双眸,加上一身漆黑的长袍,衬得他愈发冷峻肃穆。

两人对视一眼,他径直朝赵骁走了过来:“远道而来的东方客人你们好,我为昨日下属的冒犯来道歉,我并没有想要与你们为敌。”查尔斯挥了挥手,身后的人抬着两个酒桶走过来。

赵骁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是来道歉的。

“这是我庄园酒庄酿造的葡萄酒,不知你们是否喜欢。”查尔斯说完话开始咳嗽起来,旁边的护卫赶紧拿出帕子递给他。

葡萄酒在这里可是金贵的东西,只有贵族庄园才会酿造出来。买一桶醇正的葡萄酒,至少花费上百枚金币,对方拿着两桶葡萄酒可谓是诚意满满。

对方主动示好,赵骁也没必要树敌,他在宋玉堂身边耳语几句。

宋玉堂道:“尊贵的查尔斯公爵,我们也无意与你为敌,生意结束后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并不会掺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查尔斯又咳了几声:“非常感谢。”昨天他派骑士邀请他们到庄园做客,谁成想手下竟然把事情搞砸了,还被对方踩断了手腕。他只好亲自跑一趟,顺便见识一下这位厉害的东方人。

大概是气场相投,赵骁对查尔斯的印象到比其他人好一些,在接受了他的道歉后,主动邀请他上船参观。

“公爵……”一名护卫试图劝阻查尔斯登船,谁知道这些东方人是不是埃文斯他们串通一气,上了船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查尔斯摆了摆手,直接登上了船梯。

赵骁给了对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小子倒是有几分胆量。

刚一上船,一头小羊咩咩的跑过来撞在了赵骁的腿上,将原本肃杀的气氛打破。

赵骁拍拍它的头道:“去一边玩去。”

查尔斯面色怪异的问:“你……你们为何要在船上养羊?”

宋玉堂解释道:“为了在海上食用,从这里到我们的国家,需要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这么远?”查尔斯对这个东方国家越发好奇。

来到船舱时,查尔斯看着空荡荡的货仓有些疑惑道:“不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生意,安德鲁家族是否有幸能与你们一起合作?”

“说起来也不全是做生意,我们原本要带一些种子带回去,不过眼下可能遇上一些困难。”他们跟老乔闹掰了,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帮他们寻找种子。

查尔斯询问:“你们需要什么种子?”

赵骁拿来图册递给他,查尔斯翻看完说:“这些东西我的庄园里都有种植,我不确定有没有种子,如果需要我可以叫我庄园的管家过来看看。”

宋玉堂连忙道:“非常需要!”

查尔斯立马派手下回去叫庄园的官家过来,在查看完图册后,老管家确定道:“我们庄园里不光有这些种子,还有许多幼苗。”

宋玉堂惊喜道:“这些种子能卖给我们一些吗?”

查尔斯道:“我可以直接送给你们。”

“太好了!”

提前收集到种子是意外之喜,意味着他们可以尽快返航。查尔斯不光将种子送给了他们,还挖出许多番茄幼苗移种到船上的菜地里。

天色渐晚,查尔斯准备下船回去,临别前宋玉堂突然叫住他。

“公爵大人,您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查尔斯一愣,微微点了点头。

“我学过一点医术,可以帮您看一看。”

“不必了。”查尔斯脸色一沉,拢紧外衣,脚步匆匆的离开。

赵骁道:“你跟他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宋玉堂有些尴尬的说:“这个查尔斯好像有肺疾,我看他给咱们送来这么多种子,想要帮他瞧瞧。”

“算了,他如果想治病,肯定还会再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骁让手下将船舱的淡水和食物补满,如果航行顺利的话,他们兴许能赶在明年年初回到大启。

葛中顺是最开心的,原本以为要在这里呆三个月,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回家了,兴奋的他嗷嗷直叫。

就在临行前一晚,查尔斯公爵突然再次来拜访,这次他只带了一个随从。

上船后他寒暄了几句直奔主题:“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我还是想要问问,你们能治好我的病吗?”

宋玉堂医术不精,赵骁叫来随行的几个郎中帮他诊脉。

诊断完宋玉堂帮郎中询问:“请问公爵您是否经常感觉到得疲惫,睡着后流汗,夜间还经常咳嗽,胸痛,有时还会咳血?”

“是的!”查尔斯惊讶的看着这些东方人,他们是怎么看出自己身上的病症?咳嗽能看出来,睡觉流汗这件事只有自己的贴身侍从才知道。

宋玉堂又道:“您家中有人得过这种病症吗。”

查尔斯点了点头:“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这种病症去世的。”

“那就没错了,您患的应当是肺痨。”

“肺痨……”

查尔斯之前曾拜访过许多名医,伦敦的海利医生,法兰克的大卫医生,以及教皇国诸多医生,他们对自己的病全都束手无策。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病症是诅咒,每一个安德鲁家族的人都活不过三十岁,他的父母也是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他。

这几年查尔斯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女儿才四岁,如果他死了,他的家产会被罗素和埃文斯两家瓜分,到时候女儿的境地比自己更加艰难……

原本他对这些东方人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竟然将自己的病症全都说对了。

“你…你们有办法治好我吗?”查尔斯声音微微颤抖。

宋玉堂道:“治倒是能治,但这里没有治疗你病症的药物,只有回到我们国家才能给你彻底治好。”

查尔斯怔住,要去遥远的东方吗……

每年的五月,是上京天气最好的季节。

既没有春日的凉风,也不像夏日那般烈日炎炎。偶尔下点小雨丝丝缕缕,缠缠绵绵,让人心旷神怡。

这么好的天气,宋玉竹打算让礼部准备办一场运动会。

这件事是他计划许久的,之前一直有事耽搁了,如今闲来无事不如让百姓们热闹热闹。

运动会定在京西大营举办,共计分为十个项目。

长跑、短跑、接力赛、跳高、跳远、举重、射箭、马球、蹴鞠和摔跤。

参加比赛的人没什么限制,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即可去大营报名。

前五日为海选日,海选结束后,每个项目选出三十名优胜者,继续参加第二轮的正赛。

五月中旬开始正式比赛,每个项目选出前三名为冠军、亚军、季军。

为了增加比赛的精彩性,夺得名次的选手不光会得到金银铜牌的奖章,还有银子作为奖励。

冠军是五百两银子、亚军是三百两银子,季军一百两。

百姓一开始还是看热闹的态度,听到有银子做奖赏,一个个摩拳擦掌都想去试试。

如今上京茶余饭后提起的全都是运动会,谁要是不知道运动会是什么,那可就是落伍了。

朝中不少武将家的孩子都报名参加了,听说决赛那日皇上会亲自前往观看,这可是露脸的好时候。

秦二嫂刚买了菜回来,路过铁匠铺子时,看见正在打铁的小铁匠,忍不住开口道。

“小梁,他们都去参加运动会了,你咋不过去试试?”

陈梁掀起衣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俺啥都不会,去了也选不上。”

秦二嫂看见他腰上露出的腱子肉,忍不住脸一红:“听说里面有个举重的比赛,你力气大,去了兴许能拿名次。”

陈梁想了想,憨笑道:“成,等我打完这个锅就去看看。”

“是呗,万一得了名次赚到银子也好早日讨个娘子不是。”陈梁已经二十有三,因为爹娘没的早便一直跟着叔叔一起生活。

叔叔婶子虽然给他拉扯大,却不怎么管他,同龄人家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他却是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

陈梁也知道叔婶对自己不上心,他总惦记着偿还了叔婶的恩情,帮他们多打几年铁。

他挥舞着铁锤没一会的功夫就把一口锅打好,洗了洗手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便朝京西大营走去。

这会已经过了未时,报名的人依旧络绎不绝,陈梁排在末尾等了一个时辰才报排到他。

“名字,年纪,参加的项目。”

“陈,陈梁,二十三岁,参加举石头。”

“那不是举石头,是举重。”

“对对对,举重。”

负责纪录的官员给了他一个带着编号的木头牌:“六百三十五号,牌子拿好了,丢了不补,去那边准备比赛。”

“哎!”陈梁双手接过木头牌揣在怀里,跟着前面的人走到举重比赛的地方。

举的东西是石磨盘,分为大中小三块。小磨盘有一百二十斤重,中磨盘差不多一百八十斤,大磨盘将近二百五十斤重,每次需要举过胸口才算合格。

小磨盘能举起来的人还算不少,中磨盘能举过胸口的寥寥无几,偶尔有人举起来,惹得围观的群众发出惊讶的叫好声,至于大磨盘还未见有人举起过。

很快轮到陈梁,他走上前将自己的木牌递给裁判。

“六百三十五号,陈梁,开始举吧。”

陈梁搓了搓手,弯腰抱起一块小石磨盘,直接举到了头顶。

裁判打了哈欠道:“你再试试旁边那块。”

陈梁随手就把那块中磨盘举了起来。

裁判瞬间醒了瞌睡:“好小子,你再试试那块大的。”

高梁依旧轻松的将最大那块磨盘举了起来。

“哇!!!”周围有人发出惊叹声。

这块可二百五十斤重,这小子力气可后大的!

围观的百姓纷纷抚掌吹起口哨,惹得旁边的人都过来看热闹。

“这可是大力士啊!”

“还没见过有哪个人能举起这块大磨盘呢!”

“这小子肯定能得冠军!”

裁判在编号后面写了上上:“记得五月初十来再来参加比赛!”

“哎。”陈梁捏木牌,激动的涨红着脸,他从小力气就大,没想到还能遇上这样的机遇。

若是自己得了第一名,就能得到五百两赏银,这银子给叔叔和婶婶一半,剩下的足他买间小房子娶个媳妇。

原以为这是件天大的好事,谁成想竟成了一桩坏事。

第127章 下毒

一眨眼就到了五月初十,运动会如约而至。

运动会并非是宋玉竹第一个提出来的,早在千年前,老祖宗们就曾举办过运动会。只不过那会比赛的项目没有这么多,参加的人数也有限。

有史记载,周朝年间,文帝寻擅奔者,凡数十里而不歇,赏赐百千钱。这算是有文字记载的第一次运动会。

后来武朝也举办过几次运动会,但参加比赛的仅限于贵族。贫民百姓可没有资格参加更没资格观看。

如今大启朝重新举办运动会,不光让老百姓们参加,还准许他们观看,可谓是古今头一回。

一大早天还没亮,上京的百姓就携家带口来到京西大营外的校场边占位置。

听说今天皇上也来,大家伙都准备一睹天容。

卯时一刻,宋玉竹乘坐马车,在上百人的护送下来到京西大营。

在一众此起彼伏的万岁中,宋玉竹登上了提前搭建好的观赛台上。

观赛台足有三层楼高,坐在上面整个比赛场地一览无余,台上只有黑刀和百秀陪在其身边。

侍从将四周的帘子拉起来,宋玉竹看清下面的比赛场地,跟他自己记忆中的田径运动场几乎没什么差别。

宽敞平坦的校场,用白色的石灰粉分别绘出一百米赛道,四百米环形赛道,以及接力比赛的赛道。中间的空地则是射箭、跳高,跳远以及举重的地方。

侧面临时搭建了一个三丈见方的颁奖台,夺得冠军的人会在这里接受颁奖。

原本宋玉竹计划的比赛还有游泳、跳水之类的项目,但是游泳的场地不好找,跳水裁判更是不知如何评分,干脆都取消了。

剩下这些项目都是比较具有观赏性的,特别是赛跑和蹴鞠,百姓们爱看也看得明白。

比赛分为三日,第一日比赛的项目是长跑,接力赛和举重。第二日短跑、射箭和跳高、跳远,第三日则是蹴鞠、马球和摔跤。

这场运动会虽然看起来简陋的连普通大学的运动会都比不上,但仍旧让上京百姓兴奋不已。

运动会马上开始,由礼部宣读圣旨和比赛规则,内容冗长且无趣,百姓们听的昏昏欲睡。

“听说玄衣楼也有人参加了比赛?”宋玉竹双手支着栏杆询问。

黑刀道:“几个腿脚麻利的小子参加了接力赛跑,柳大人说让我盯着点,可别丢了他的脸。”

“柳燕子怎么没来参加?他那身本事,参加跳高绝对能拿冠军。”宋玉竹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白秀也笑道:“柳大人说他就不出来现眼了,陛下如果想看,他随时进宫给您跳。”

“哈哈哈哈哈……”三人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宣读过后,便是运动员进场,十个项目参赛的人数共计三百五十余人,其中马球和蹴鞠分别有四支队伍进入了决赛。

运动员们按照号码顺序排成整齐的队伍,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朝廷统一分发的。里面穿自己的衣服,外面是一件白色的外套,上面用红色染料印着各自的编码,方便裁判辨认比赛结果。

第一项比赛是长跑,十个人为一组,共计三组,跑的距离为三千米也就是六里里。

使用沙漏计时,每队取前三名,这九人再进行第二轮比赛。

于此同时,在圈内的举重比赛也开始了,原本参加比赛的一共有三十人,今日不知怎么了才到了二十人,有十名选手同时称身体不适取消了比赛。

同一个项目,这么多取消比赛不禁引起了裁判的注意,他觉得此事有蹊跷,将这件事禀报给运动会负责的礼部官员,官员不敢托大,连忙又将此事汇报给皇上。

宋玉竹让人将举重比赛的名单呈上来,很快侍卫便将参赛的二十人名单送过来。

这二十人中有十七人来自军中,余下三人是民间百姓。军中的十七人中,有一的身份格外惹人注目,杜将军的儿子杜占周也参加了。

杜冲是跟随宋玉竹打天下的老将,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在军营里练兵,宋玉竹不愿相信这件事与他有关。

“派人去叫杜将军上来。”

不一会杜冲笑呵呵的上了观赛台,跪地给宋玉竹问安。

“末将拜见万岁爷。”

“起来吧。”

宋玉竹指着场地中央正在比赛举重的人道:“听说你儿子也参加了?”

杜冲摸了摸脑袋笑道:“俺家那傻小子,有点子力气,俺就让他参加了。”

“哪个是令郎?”

杜冲道:“中间那个圆头圆脑的,二十七号。”

很快举重比赛开始,杜冲在旁边给儿子加油,他儿子确实力气不小,一下子能举起两百多斤的磨盘。不过旁边那个六百三十五号明显比他举的更轻松。

到了后面能举起三百斤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唯独杜占周和那个六百三十五号还在坚持着。

杜占周咬着牙走到他身边小声道:“你小子别不知好歹,收了我家的银子居然还敢来,就不怕我爹找你麻烦!”

陈梁撇了他一眼,走上前去准备举起更重的磨盘。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杜占周拉住他大喊。

陈梁冷冷道:“滚开,别挡路。”

平日被恭维惯了的杜家少爷,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气的他扯住陈梁的衣服给了他一拳。

这一切都被看台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杜冲擦了擦鬓角的汗道:“这混小子……陛下恕罪。”

“无妨,年轻人气盛,叫人拉开就好了。”

比赛到了最后,陈梁凭借四百八十斤的超高力量,夺得了举重冠军,同时也是本届运动会的第一枚金牌。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宋玉竹亲自登上颁奖台给他颁了奖章。

就在颁奖时,陈梁突然跪地道:“草民有罪,请皇上责罚!”

旁边的侍卫以为他要谋害皇上,急忙把他按倒在地上。

宋玉竹道:“不必惊慌,你说你有罪,所为何事?”

陈梁抬起头,灰白的脸上满是泪痕:“草民杀了自己的亲婶娘。”

事情还要从那日海选说起。

陈梁握着木牌兴高采烈的回了家,将自己被选上的消息告诉家中亲人。

一开始叔婶还不相信,不一会街坊四邻全都过来凑热闹,他们这才相信陈梁今日出了大风头。

“哎哟,几百斤的石磨盘,你家小梁一把就抱起来了。”

“是…是吗?”婶娘于氏捂着嘴做惊讶状。

“当然了!过去怎么没发现小梁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于氏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等打发走街坊四邻,赶紧找丈夫商量:“当家的,陈梁去举重这件事你咋看?”

“还能咋看嘛,他力气大就去举,听说拿着名次还给银子呢。”

于氏掐了他一把道:“给了银子也不是咱们的!”

“老子养了他这么多年,他敢不孝敬我!”

“就怕他见钱眼开。”于氏自知这些年亏待侄子,怕他拿了钱不给自己。

陈老二摆手道:“别胡思乱想了,那么多人比赛,他未必能拿到名次呢。”

临近傍晚,铁匠铺子门口突然停下一个轿子,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华贵的妇人。

铺子里来了贵客,于氏赶紧跑去接待,询问妇人要打什么物件。

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于氏一番,然后居高临下道:“我听闻你的侄子参加了运动会的举重。”

“是……是的。”于氏不明白她问这事干嘛。

“这是五百两银子,告诉他过几日不用去了。”妇人让旁边的丫鬟抽出几张银票扔给她。

于氏看着拿几张银票,眼珠子都瞪圆了:“这……这这。”

“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明白!小的明白!”于氏抓起地上的银票连忙揣进了怀里。

妇人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道:“拿了钱把事情办妥,若敢挡了我儿的前程,别怪我不饶你们。”

“是是是!我定将他好好拘束在家中,不让他参加什么劳什子运动会。”

送走妇人后,于氏将怀里的银票掏出来仔细查看,确定是五百两没错,激动地她脸色通红!

没想到还能遇上这样的好事,可真是让自己捡着大便宜了!

当晚她把这件事跟丈夫一说,夫妻俩自然是无比兴奋。

高兴之余,于氏想起陈梁:“他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拘着他不让他去,实在不成就拿绳子把他拴住。”反正银子都得到了,争那个名头有什么用?

于氏觉得不妥:“绳子能绑住那个愣头青?贵人可说了,陈梁要是敢去参加比赛,定饶不了我们!要不然,咱们一不做二不休……”

陈老二吓得直摇头:“不行,不行,那可是我亲外甥。”

于氏在心里冷笑一声,当年占了陈老大的家产逼死大嫂,可没见你把他当成亲外甥。

“你可想好了,这事要让陈梁捅出去,咱们谁都活不了!”

陈老二点着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他本就没多少良心,如今见钱眼开被媳妇一撺掇心中更是越发狠辣。

“我反正下不了手,要不给他打晕了,让他在家躺两天?”

“呵,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年你把大嫂逼着跳了井也没见你这么犹豫过!”

“砰!”门外突然想起东西掉落的声音。

夫妻二人吓了一跳,陈老二连忙披上衣服踮脚走了过去,借着月光见门外有两只猫儿正在打架。

“他娘的,吓死我了!你说话小点声!”

“行了,你要下不了手,这个恶人我来当!”

第二天,于氏假借身体不舒服回了娘家,从娘家附近的医馆里买了一点砒|霜。

当晚她难得煮了一大锅肉,将砒|霜倒进陈梁吃饭的大碗中,给他送到了柴房。

“这些日子辛苦了,快尝尝,婶娘特地给你炖的肉,过几天比赛时争取拿个冠军回来。”

陈梁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嘴边,刚准备吃下去突然开口道:“婶娘你吃了吗?”

第128章 教子

“锅里还有不少呢,一会我再吃。”

“那怎么行?第一口还是给婶娘吃吧,感谢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恩。”陈梁夹起一块肥肉递了过去。

于氏脸一白,连忙摆手道:“你吃你的,婶娘回去吃。”

她刚要走,发现陈梁挡在门口,手里依旧举着那块肥肉,语气也变得强硬了许多:“吃了肉再走。”

“说了不吃,听不懂人话吗!”于氏色厉内荏,心想这小子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他知道肉里有毒?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陈梁突然将手里的肉塞进她嘴里,肥肉滑嫩,顺着她的喉咙咕一下咽了进去。

“咳咳咳!”于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扣着自己的嗓子眼,试图把肉吐出来。

陈梁双目赤红,眼底带着泪水道:“这么好吃的肉,您为何不吃?”

于氏想要逃离,可陈梁挡在柴房门口如一座小山似的,怎么推都推不动。

“我不能吃……救命!陈老二快来救我啊!”于氏扯着嗓子叫喊起来,仿佛一只即将待宰的母鸡发出最后的嘶吼声。

砒|霜的毒性很快上来了,于氏嘴里冒出了白沫,她拉着陈梁的裤腿求饶:“婶娘知错了……饶了我吧……”

陈梁擦掉眼泪道:“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

于氏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是你二叔……”

“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陈老二从炕上惊醒,隐约间似乎听见自己娘子的叫喊声。

他穿上鞋下了地,闻见锅里有肉香味,忍不夹了两块。

“好吃吗?”

“好吃。”陈老二听见身后传来陈梁的声音,他刚要转身,突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原来昨晚陈梁去找叔叔婶子商量,自己若得了奖金把银子分给他们一半,谁承想正好听到二人商议如何谋害自己!

陈梁吓了一跳,紧接着他又听到更令他愤怒的事,当年母亲跳井自杀竟然是二叔逼迫的!

那会陈梁不过六七岁大,记得前一日母亲还抱着他说,要等着小梁儿长大娶媳妇。

结果第二日他从外面玩耍回来时,发现娘亲浑身湿漉漉的躺在院子里已经没了呼吸。

当时于氏哭哭啼啼着说大嫂想不开自己跳井了,陈梁从未怀疑过。想到这些年自己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杀母的仇人,陈梁恨得咬碎一口银牙。

他将昏过去的陈老二和奄奄一息的于氏绑在一起,很快于氏便毒发身亡。陈老二半夜里醒来,发现自己被束了手脚,嘴里还塞了破布,身边躺着已经咽了气的妻子,吓得他嗷嗷叫唤,偏偏又挣脱不开。

接下来的几天,陈梁还是同往日一般,在铺子里打铁。除了脸色有些难看外,跟平时没什么区别,街坊邻居也都没发现他的异样。

直到今天早上,陈梁才再一次踏进叔叔的屋子,此时的于氏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屋子里充斥着恶臭的味道,陈老二还活着,不过已经吓得疯疯癫癫。

陈梁解开两人身上的绳子,陈老二饿的竟然抱着妻子的尸体啃食。陈梁吓坏了,他转身跑了出来,扶着门框吐了一地。

他并非是穷凶极恶的人,做出这种事他的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听闻皇上今天回去运动会,他便想将这件事坦白出来。

“草民有罪,请皇上责罚。”陈梁砰砰磕着头,额头流出了血。

宋玉竹听完后长叹了一口气:“把他拉起来吧。”

侍卫们扶起陈梁,宋玉竹道:“你叔父逼死你母亲在先,你婶娘谋害你在后,你做的事最罪不至死,但法理难容。”

“朕收回你的金牌,杖责三十,以后万不可再做这种事!”

陈梁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皇上竟然免了他的死罪,他涕泪横流趴在地上高呼:“皇爷,皇爷万岁!”

宋玉竹让人先将陈梁押到大理寺审理,毕竟此案是他自述不能辨别真假,要等大理寺核实后再定案。

举重冠军被免了金牌,排在第二名的杜占周都快笑开花了,没想到兜兜转转金牌还是落到自己手中。

他登上颁奖台准备领奖,没想到突然走来几个侍卫将他压制住。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

站在旁边的杜冲也吓了一跳,他还以为自己儿子刚刚打人惹怒了皇上,连忙上前磕头赔不是。

“犬子无状,冲撞了万岁爷,还望皇上赎罪,末将回去定将好好管教他!”

宋玉竹道:“你是该好好管束,朕念着你的功劳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你问问你这宝贝儿子干了些什么事!”

杜冲一愣,走到儿子身边沉声问:“你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啊?”

杜冲抓住儿子的衣襟怒道:“在皇帝面前你还敢撒谎?!”

杜占周吓得腿软,跪在地上磕磕巴巴说:“不……不是我,是娘……”

杜冲心里咯噔一下厉声道:“你娘干什么了,赶紧说!”

“娘说要帮我拿第一名,给了不少人家银子,让他们不要参加比赛。”

这一句话仿佛打翻了染坊,杜将军脸涨的又红又紫,他万万没想到自家娘子居然干出这样的事!

“陛下……”

“去吧,孩子是好孩子,可别走歪了路。”

“唉!”杜冲知道皇上这是给他面子,不让他在外人面前教孩子。

“还愣着干嘛,跟我回家去!”

杜占周爬起来,抖着腿跟着父亲离开了校场。

刚上马车杜冲的巴掌就乎了上来,打的杜占周眼冒金星,嘴里一股腥甜。

“丢人玩意儿,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杜占周自知理亏,跪在车上不敢反驳,这事一开始他也劝过娘亲,奈何娘是铁了心想要帮他。瞒着他爹对十多个人威逼利诱,阻止他们参加比赛。

“回去再跟你算账!”

马车很快到了家门口,杜夫人欣喜的迎了出来:“我儿可拿到冠军了?”

杜占周下了车,把他娘吓了一跳。

“哎呀,你这脸怎么了?”只见儿子一边脸肿得老高,上面还有五个指印。

杜冲屏退下人道:“去把大门关上!光叔,拿鞭子来!”

“这是怎么了……”杜夫人满脸惊慌的询问。

杜占周扯了扯他娘的袖子:“爹都知道了。”

不一会管家捧着一支皮鞭走过来,这鞭子是老牛皮鞣制的,跟着杜冲行军打仗用了许多年。如今战事停了,这鞭子便一直放在书房里,成为他教训儿子的工具。

杜占周一见这鞭子就后劲发凉,长这么大父亲只打过他两次。

一次是十岁时他欺负下人的孩子,被他爹打了两鞭子,如今后背还有疤痕。

第二次是他去年偷偷跟人逛花楼,被他爹抽了十鞭子,屁|股都打开花了,趴在床上半个月下不来床。

那种疼痛是深入骨髓的,他一看见这鞭子都哆嗦。

“爹……爹我知错了……”

“老爷,可不能打啊!”

杜冲推开娘子,一鞭子抽在他后背上,这一下用了十分力,直接把衣服都抽破了。

杜占周疼的在地上打滚,杜夫人吓得跪在旁边求情。

“老爷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拿钱给的旁人跟儿子没关系!”

杜冲指着旁边的夫人道:“慈母多败儿!你这是要害死我们爷俩!”

杜夫人瘫坐在地上,委屈的说:“我…我没想过要害您,我就想让儿子给您争脸面。”

“争脸面?今日若不是陛下给我面子,你干出这等欺君之事能要了他的命!”说着又开始抽打起来。

整整打了三十多鞭,把杜占周抽的皮开肉绽,疼的昏死过去。旁边的官家和小厮扑过来拉住杜将军,再打下去人就活不成了。

杜夫人悔不当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自作聪明竟差点害了儿子。

大家七手八脚把少爷抬回后院,又叫来太医治伤。

杜冲疲惫的坐在台阶上,吩咐道:“以后不准夫人去账房支银子,她的嫁妆也给我锁起来。”

“是。”

等人走光后,他双手捂着脸老泪纵横,打在儿身疼在父心,那是他从巴掌大点抱到满地跑的长子,他怎么能不心疼。

可若不严加管教,将来自会有人来教,倒时可不是几鞭子能解决得了了,

幸好这件事皇上没怪罪下来,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话说回来,杜冲带着儿子离开后宋玉竹重新回到了观赛台。

长跑第一轮已经结束,马上开始决赛。

这九名选手里居然还有老熟人,从徐州跟着宋玉竹一起来的田小波。

别看小波在这些人中个子最矮,但耐力十分惊人,第一轮就拿到了小组第一名。

其他的八名选手,有四名来自军队,四名来自民间,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

随着一声哨响,九个人同时飞奔出去,三十九号男子跑在最前面,将身后的人落下两丈远。

白秀拍了拍旁边的黑刀道:“你猜哪个能得冠军?”

黑刀指着第一名道:“三十九号个高腿长跑的又快,肯定能得第一。”

白秀捂嘴一笑:“我猜他是最后一名。”

“咋可能!后面那小矮子还能比他跑的快?”

“不服咱们赌一把?”白秀从腰间拿出银子。

黑刀也拿出三十两银子,二人把钱放在宋玉竹面前。

“陛下,您帮我我们做个见证。”

宋玉竹道:“好啊。”虽然他对长跑懂的不多,但知道领跑的人压力非常大,因为后面的人随时可能超过他。

压力越大身体疲惫的越快,所以三十九号夺冠的几率非常低,除非他天赋异禀,有些超乎常人的毅力。

随着时间推移,太阳越升越高,跑步的人也越来越累,三千米看似不长,可真跑起来十分消耗体力的。

渐渐的三十九号脚步慢了下来,他的体力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两条腿仿佛坠着千斤重,怎么也跑不起来,很快就被后面的人追上。

黑刀急得直剁脚:“快跑啊,快点跑!”

渐渐的所有人都超过了三十九号,距离结束还有一圈的时候,田小波突然发力!

“快看那个小矮子!”黑刀瞪大眼睛。

只见田小波越跑越快,两条腿都跑出了残影,一个一个的超越过去,最后只剩一个六十七高排外他前面。

白秀难得也看得入了神,握着拳头帮他加油。

马上就要到终点,宋玉竹激动的站起来。

“砰!”随着一声铜锣被敲响,田小波不负众望夺得了第一名!

“好!”宋玉竹激动的拊掌。

被黑刀看好的三十九号果然是最后一个到达终点,白秀美滋滋的拿过黑刀的钱袋,又赚了这呆子一笔~

长跑过后就是4X400米接力赛,这算是今天的看点之一。

第129章 接力赛

接力赛是宋玉竹提出的比赛模式,过去还从未有过这种比赛模式,百姓们对这场比赛的兴趣非常大。

参赛的人也是前几日才刚刚练习的,有的队伍接棒还不太熟练就赶鸭子上架了。

每个队伍分到一根一尺长的木棒,木棒上用不同的颜料漆成黑、白、红、黄、蓝、绿共六个颜色。

这六队人分别来自军机营、兵马司、卫候司、城防营、巡捕营以及玄衣楼,可谓是上京的军要部门都到齐了。

百姓们对这些不了解,官员们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议论着,究竟哪支队伍能夺得冠军。

各司的武将们也是摩拳擦掌,准备给下属加油助威,小小的接力赛竟然擦出一股火药味。

西大营郑大安将军指着手持红色木棒的小子道:“那是咱们军机营的人?”

副将点头“是,那小子外号叫飞毛腿,跑的很快。”

“在咱们地盘上比赛,可别丢了人啊。”

旁边的兵马司统领魏浩笑道:“郑将军别施压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另一边城防营的把总方孝坤和巡捕营的教头林丙坐在一起,他们官职低微不能跟将军们坐在一起,二人低声讨论着这场比赛。

“要我说,肯定是天机营的人能夺冠。”说话的是巡捕营的教头林丙。

方孝坤道:“这还没比赛呢,你怎么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嗨,听说天机营那群孙子每日负重八十斤跑几十里路,我们巡捕营才哪到哪啊。”

“你忘了还有那些人了。”方孝坤指了指最外面的手持黑色木棒的人。

上京人人皆知玄衣楼,但真正接触的过的却寥寥无几。这是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听说他们只听命于皇上,是皇上在民间的耳目。官员们对这些人既好奇又忌惮,不少人都在悄悄讨论他们。

“我倒把他们忘了,玄衣楼也忒托大了,竟还派了个女子参加比赛。”

方孝坤道:“可别小看女子,听说玄衣楼的人各个身怀绝技,兴许那小丫头本事不小呢。”

此次玄衣楼派了四个人参加比赛,三男一女,这四人都近两年新加入的,宋玉竹还没见过他们。

白秀在旁边介绍:“陛下,手持黑棒的那名男子叫金山,他是去年加入玄衣楼的,此人擅长短刃,黑刀跟他交过一次手,功夫一般。”从白秀嘴里说出的一般可不是真的一般,毕竟能跟黑刀过招的人,功夫肯定差不了。

“第二个人叫田耗子,这小子之前是上京有名的惯偷,没想到被柳燕子招进了玄衣楼里。”

宋玉竹仔细打量那小子,见他人如其名果真长得贼头鼠脑,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第三棒名叫楚镜……他怎么来了?”

宋玉竹有些疑惑的看着白秀,不明白此人为何不能来。

黑刀道:“这楚镜是个药罐子,平日走几步路都要喘一喘,居然跑来参加赛跑?真是离了大谱。”

“不过他的暗器非常厉害,连我们俩也不一定能躲过。”白秀补充道。

到了最后一棒,玄衣楼竟然派出一个红衣小姑娘,只见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头上梳了两个发包,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身上还斜跨着一个布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走错了地方。

“第四棒这姑娘叫晴娘……”白秀还没来得及介绍,比赛就开始了。

随着一声哨响,六个人同时出发,跑在第一的人竟然是巡捕房的一个小子!

别看这小子长得其貌不扬,但跑起来是真快,居然把身后的几个人甩开了三四尺远!

林丙激动的跳起来:“孙马,再跑快点!”

坐在旁边的方把总脸色有些难看,他们城防营垫了底,被其他五个人甩出去一丈多远。

很快一圈跑完,巡捕营的人第一个将木棒传到了第二棒手中。但第二棒的速度明显不如第一棒快,渐渐被天机营的人超越了。

林丙面上难掩失落:“嗨!我就说肯定跑不过天机营,那些牲口太厉害了!”

方孝坤笑着拉他坐下道:“咱们啊,看看热闹就好,跟他们可挣不了。”

巡捕营和城防营以及卫候司,三家整齐的落在后面,天机营和兵马司排在第一名和第二名,玄衣楼的田耗子紧随其后,看起来并没有用全力,跑的不紧不慢。

很快到了第三棒,天机营和兵马司依旧遥遥领先,而原本排在第三的玄衣楼却突然落后了不少,那个叫楚镜的男子明显不太擅长跑步,短短四百米让他跑得乱七八糟,直接被人甩到了最后一名。

官员们窃窃私语:“这玄衣楼也不过如此,还以为多厉害呢。”

“可不是,竟然连巡捕营的人都跑不过。”

林丙在旁边听见,气的差点起身跟他们吵起来,巡捕营怎么了?巡捕营就不能有几个人才了!

倒是方孝坤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道:“那些文官心眼芝麻大点,你得罪了他们还能有好?”

林丙这才愤愤不平的坐下,目光跟着巡捕营的兄弟移动,加油!再跑快点,只要别落得倒数第一就行!

看台上宋玉竹也有些遗憾的说:“看来,玄衣楼今天拿不到这枚金牌了。”

黑刀和白秀难得意见意见统一,两人竟同时说道:“不一定,陛下您再看一会。”

马上就到了第四棒也是最后一棒,大伙几乎确定冠军就在天机营和兵马司中产生,玄衣楼派来个小丫头有什么用啊,能跑过那些当兵的大小伙子们么。

楚镜是最后一个跑到终点,被前面的人落了快三丈了,把木棒塞进晴娘的手里,喘的像狗一样。

他本就不擅长跑步,因为参加接力赛报名必须要四个人,被其他三人硬拖过来的。

“抱歉,我……”他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没影了。

“嚯!”观众席的人惊恐的站起来,只见那名红衣女子脚下仿佛生了轮子,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白秀将没说完的话说出来:“晴娘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鬼影仙子,她腿上的功夫可是连柳燕子都比不了的。”

宋玉竹站起来,目光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向前漂移,只见那姑娘超过了前面的所有人,还有功夫回头嘲讽了几句,

“呦呦呦,你们跑到也不行啊,跟本姑娘比起来差远了~”说完加快速度,第一个冲过终点。

后面那几个人气的差点吐血,兵马司的队员忍不住冲过来大喊:“你作弊!”

晴娘掐着腰道:“我做什么弊了?难不成我比你们多两条腿?”

这小子涨的脸通红,眼看着自己就要得第一了,没想到让一个娘们超过,他心里憋了一肚子气,握着拳头竟然想找晴娘的麻烦。

晴娘非但没害怕,反而兴奋道:“哎哟喂,跑不过还想打人啊?”

玄衣楼的其他人见状瞬间围了过来,将晴娘挡在身后。

兵马司其他人也冲了过来,双方剑拔弩张。

郑大安捅了捅身边的魏将军:“你还不管管?陛下可在上面看着呢。”

再说真打起来,玄衣楼那些人可是好欺负的?倒时候赛跑比不过,打仗也打不过,兵马司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魏浩沉着脸起身,大喝一声:“都他妈给我滚回来!输给一个小姑娘还还敢找人家的麻烦,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魏将军素来以军法森严著称,兵马司的士兵闻声脸一白,赶紧退了下去,回去免不了要遭一顿重罚。

颁完奖已经到了未时,运动会第一天的比赛结束了。

虽然中途出现几个小插曲,但瑕不掩瑜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明天和后天还有两天比赛要进行,宋玉竹有公事要忙没时间去,倒是妹妹闹着要去看,宋玉竹派了十多个护卫带她去玩。

这几年工部下属的农部一直在培育优良的种子,去年新培育出一种耐风的冬小麦在上京祭田试种。

民间有句老话讲:谷倒一把糠,麦倒一把草,谷子、麦子结的穗再大,若是扛不住风也是白搭,所以宋玉竹非常重视这批新麦。

上京的祭田有一半都归属皇上,当年世家被清缴时祭田也一并收回,之后宋玉竹便没再赏赐下去,租赁给当地百姓耕种,每年只收取少部分粮食做租子钱。

这些良种分给十几户人家,单独选出一块上等田地播种,如今已经到了麦熟的季节,如果长势喜人收集种子推广下去。

第二日宋玉竹出宫,带着工部左侍郎以及农部给事一同前往祭田查看。

还有几日麦子就熟透了,一路上金色的麦田像流动的金子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陛下,您看这块地是新种,旁边那块地是老种,二者可有区别?”

说话的是农部给事中,姓季名怀德,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了。老爷子在农部干了一辈子,到了晚年才真正得到重用。

宋玉竹放眼望去,老种麦田虽然看起来也是金灿灿的,但明显不如新种结的穗大,麦杆也细很多。

宋玉竹说出差别后,季怀德又掐了一株新穗递给宋玉竹道:“陛下,您尝尝这新麦可香甜?”

宋玉竹剥开一粒尝了尝,一股原始的麦香味在舌尖蔓延:“香,百姓要是都能吃上这么香甜的麦子就好了。”

季老大人忍不住咧开嘴笑道:“老臣也是这么想的。”

二人正说着,不远处突然有人奔跑过来:“报!急报!”

大伙回过头,只见一人骑马飞奔过来:“不好了陛下,京西大营发生踩踏了!”

第130章 体育馆

宋玉竹急切的询问:“长乐现在怎么样了?”

“公主在观赛台上无恙,不过末将也没办法靠近,下面都被百姓围住了。”

“怎么会发生踩踏?”宋玉竹朝旁边的马车上赶。

当初他选择位置时,特地选了京郊这片空地,就是怕人太多造成拥挤。加上比赛的场地就在军营旁边,如果发生混乱,士兵们随时可以出动制止。

负责传信的是杨平副将,他边走便道:“今天来看比赛的人太多了,还不到卯时周围就已经围满了人,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百姓朝京郊赶去。”

上京常住人口三十七万,今天怕是去了十万不止,导致整个西大营外人满为患。

宋玉竹坐上马车,由一大队人马护送着朝西城门走去,路上还能看见不少百姓正在朝西门走,不过已经有士兵在阻拦他们往回劝返了。

走到西城门时,柴戎将军跑过来拦住圣架:“陛下您不能去!那边现在太乱了”

宋玉竹掀开车帘道:“长乐公主还在那呢!”

“末将已经派人进去保护公主。”

宋玉竹还是不放心:“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乱起来?”

“城外有人故意制造混乱。”

宋玉竹一听,心道果然如此!这么宽敞的地方,百姓必然不可能造成拥挤踩踏,定是有人在其中煽动。

“杜冲呢?”

“回陛下,他这几日在家思过。”

“思什么过,让他赶紧过来!”

“是!”柴戎赶紧朝下属要来一匹马,急忙朝杜府赶去。

“杨平,你派人去找一些薄木板。”

“哎……”杨平虽不知皇上要木板干什么,但吩咐下来立马去办。

不多时杜冲跟柴戎骑着一匹马跑过来,他刚想跪地请罪,宋玉竹拎起他的衣襟道:“快上城楼,叫百姓往回走!”

“遵命!”杜冲是有名的大嗓门,当年战场上叫阵可没输过。

他拎着衣摆三步并两步跑上城楼,清了清嗓子大喊一声:“所有百姓听令!现在转身回城,不准再往前挤了!”

拥挤在外围的百姓闻声愣了一下,有人听话的已经开始往回走了。

不过还有人大喊着:“赶紧走啊!一会看不见比赛了!”周围的人一听,越发着急的向前拥挤起来。

“别挤了!别挤了,前头走不动了!”

“啊!谁把我钱袋偷走了!”

“嘿,谁在踩我脚?”人们吵吵嚷嚷,将杜冲的声音淹没,根本没人往回走。

宋玉竹也登上了城楼,放眼望去,前面乌压压的一片人,像沙丁鱼罐头似的一个贴着一个。

这样下去不行,一旦有人摔倒肯定会造成更大规模的踩踏事件。

不一会杨平抱着一摞薄木片过来,这些木片差不多都有两尺见方,只有几层纸的厚度。

“陛下,这是在附近棺材铺子里找来的木片,不知能不能用。”

宋玉竹用手掰了掰,木片很有韧劲,用力一卷就成了斗状,宋玉竹对着中间的小孔试了试,扩音效果还不错。

“杜将军,拿这个喊话,告诉他们违令者罚款五百文。”

“哎!”杜冲接过扩音器大喊。

“所有百姓听令,若再不回城,罚款五百文!”

一听罚钱效果马上就来了,后面的人迫不及待往回跑,人流突然就朝城门这边涌来。

城门狭窄,宋玉竹怕再次引起踩踏,他连忙登上城楼道:“安抚百姓,别让他们着急。”

杜冲连忙又道:“莫要着急,排队慢慢进,故意拥挤者杖五十!”

速度这才慢下来,大家有条不紊的进了城。

人群中有人似乎不想让这桩闹剧结束,大喊着:“大家别走啊!这么多人在官府肯定不可能真罚我们。”

“听说比赛可有意思了,错过这一次,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见了!”

然而百姓又不是傻子,谁怎么可能听他们的吆喝,万一真罚钱他们给啊!五百文钱够普通人家一个月的嚼用了。

柴戎眼神好,趁机捉住这几个挑拨的人,这些人会带回诏狱严加审问。

很快外围的人清干净,里面的人也慢慢排队往回走,堵在军营里的士兵终于能出来维持秩序了。

受伤的百姓被抬到军营中医治,有十多人重伤,七十多少轻伤,索性这次事故没有造成死亡,

不过城防营和礼部可倒了霉,造成拥挤归根结底的原因是礼部判断失误,没有重视围观百姓的人数增多。而后城门源源不断放人出去,造成了这场事故。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事故,运动会被迫取消,好好的一场活动泡了汤。

宋玉竹从看台上接回了宋玉潼,小丫头倒是没害怕,趴在宋玉竹的肩膀上道:“哥哥,我看见有人故意在吵嚷,让后面的人挤前面的人,他们太坏了!”

“是,哥哥已经派人把他们抓起来了。”

宋玉竹突然心思一动道:“潼潼,你有办法让百姓下次别这么拥挤吗?”

宋玉潼想了想:“造许多凳子,凳子坐满了人就不许他们再进来了。”

“那看不到人岂不是不公平?”

小丫头皱起眉头思索半晌道:“可以花钱买位置,买不到的人看不到,就不算不公平了。”

宋玉竹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能想到这些,跟后世买票入场的规矩几乎一样!捏了捏她的小脸道:“下次哥哥就按你的方法做!”

运动会还是要搞的,但不能这么简单粗糙的搞了。

宋玉竹打算直接在西郊建一座可以容纳数千人的体育场馆。外围做成阶梯式的看台,中间则是比赛的场地,想要看比赛就得买票进场。这样既能推广体育又能带动经济,一举多得。

第二天早朝宋玉竹提出想法,竟然被朝中不少人反驳。

“陛下,建造这样的场地劳民伤财,实在不可取。”

“是啊,这次踩踏事故已经提了一个醒,运动会不能让百姓们参加。”

说话的是兵马司统领魏浩,前两天手下参加那劳什子接力赛跑,被玄衣楼的人好顿戏耍。他丢了面子,心里愈发抵触运动会。听皇上的意思以后还打算办,赶紧出来说了几句。

倒是户部尚书刘蔺开口道:“鼓励百姓强身健体是好事,不能因这一次失误便放弃了,我觉得陛下提出的想法就很好。”

旁边工部尚书咳了一声:“臣附议。”

这俩人一开口,朝堂上争吵的声音瞬间小了很多。毕竟一个出银子一个出力,人家都不反对,他们再反对显得有些不识抬举。

宋玉竹给了刘蔺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小子猴精,亏本的买卖他才不干,肯定是想到体育馆能盈利。

下了朝宋玉竹招刘蔺和纪明礼去了尚书房商讨这件事。

宋玉竹把昨晚连夜画的体育场草图给两人看了看,这张草图是按照他记忆中,最大的体育馆的模样绘制的。不过建设难度有些大,他将整体简化了一些。

“二位大人估算一下,建一座这么大的场馆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纪明礼计算成本最拿手,将草图拿来一看,先算占地面积,再算材料费和人工费,最后加在一起给出了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报价。

这个报价还算良心,刘蔺捋着胡子盘算道:“纪大人将正南、正北这两侧的高台上建成十个独立的小亭子,需要加多少钱?”

“亭子得看大小。”

“放上桌椅板凳,能容纳四人即可。”

纪明礼又多加了十万两银子,最后敲定一百六十万两。

宋玉竹疑惑道:“景节,你让纪大人在两侧建亭子干什么?”

刘蔺拱手道:“臣觉得,那些富贾贵人肯定不愿同平民百姓挤在一起,不如干脆给他们建一些独立观赛的地方。”

“当然这些地方也不是白让他们坐的,看一次一百两银子,我想那些人肯定很乐意花这笔钱。”

宋玉竹忍不住笑起来:“你啊你!钻钱眼里去了!”这vip观赛区的想法倒是不错,果然古人跟现代人一样,赚钱的想法层出不穷。

旁边的纪明礼也忍不住笑起来,照他这么一说倒真听出些名头,“难不成进这里看运动会都要花钱?”

刘蔺道:“自然要花钱,看戏还得买戏票呢。不过定价也不能太高,这是个长期的买卖,得打着回头客才行。”

纪明礼道:“一次十文?”

“十文太少了,赚不到多少钱,一场比赛怎么也得卖到三百文一张票,五千人看便是一千五百两银子,加上旁边的观赛台,一场怎么着也能赚两千两银子。”

一年大大小小的比赛举办几十次,钱这不就赚回来了吗!

宋玉竹点了点头道:“平日里也可以在这里举办文艺演出。”

二人疑惑道:“何为文艺演出?”

“就是表演唱歌跳舞,上京不是有擅长歌舞的名伶吗,邀请她们来这里表演,我想肯定有不少人捧场。”

刘蔺抚掌道:“这是个好主意!”

事情敲定后由户部拨银子,工部负责建造。

宋玉竹刚送走两人,脑袋里的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宋玉竹吓了一跳,赶紧打了系统查看,见上面浮现一行小字:版图遭受攻击。

宋玉竹连忙打开地图,整个大启的版图无恙,根本没有地方显示被攻击。

看了一圈宋玉竹突然想起在马六甲海峡那一块的柔拂州点开看了看。

不出所料,这块地方已经没办法查看,上面显示该地区政权更变,不再属于大启管辖。

宋玉竹目光一暗,这里可是他的橡胶园,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来人,去派人招水师提督入京!”

第131章 清虚教

大启一共有两支水师,一支是前朝建立的,驻扎在江浙一带。宋玉竹登基后并没有取缔,而是更换了几个将领后一直留存至今。这几年一直在沿海地区打击水匪、倭人,还算得上得力。

另一支水师是前几年赵骁出海前,在军营中选拔善凫水的士兵时,落选下来的人。

这些人都是水上的好手,当时落选就没让他们返回军中,而是留在滨州组建了一支新的水师,负责留在这带兵的人正是安丰。

他接到命令立刻从滨州直奔上京,花了不到两日的功夫就赶了回来。

君臣二人有四五年未见过了,再次见面两人皆是一愣。

安丰跪地磕头道:“末将拜见皇上。”

“快起来,你这眼睛怎么回事?”

只见安丰一只眼睛上扣着眼罩,原本俊秀的脸上还有条狰狞的疤痕。

安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去年年末,东洲海域出现不少倭匪,末将带兵前去清缴,不小心让倭人砍了一刀。”

宋玉竹想起来去年是接到个几个折子,说东洲沿海地区发现倭匪,当时派水师前去剿匪,没想到安丰受了这么重的伤。

“倭匪这么猖獗吗?”

“去年厉害,今年倒是没见着多少,估计是被我们打怕了。”

倭匪自前朝开始就有,那些倭人乘小船远渡而来,潜伏在海边,一开始打劫海边的渔船,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敢上岸抢掠。

而且那些倭人特别狡猾,抢完就跑,根本来不及追人就没影了,过不了多久又会再来,简直防不胜防。

宋玉竹道:“倭患一事,朕会想办法彻底解决,眼下有件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办。”

“陛下请讲。”

宋玉竹从桌子上拿出一张海上的舆图递给他道:“这里有一片地界,是我们大启的土地,名为柔佛州,不过现在这里被其他人侵占,朕需要你带兵把这里夺回来。”

安丰收起舆图跪地道:“末将领命!”

尽管他心里惊讶皇上是如何在离大启这么远的地方建立一州,却没问出口,因为在他心里皇上就是真龙转世,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宋玉竹不清楚当地人的实力,不过想来在坚船利炮下,那些土著人应当不堪一击。

此次海战共派出三十艘战船,两千五百名士兵,其中有十艘船上配备着大炮。

军工部改良后的大炮比之前准头要高许多,还可以上下左右转动方向,方便攻击时瞄准。

金炎还调整了火药的比利,炮弹的威力也增加了不少。

三十艘战船使用的都是蒸汽机船,时速能达到四十五千米。照这个速度行驶,六月份出发,九月份差不多就能抵达柔佛州。

这边紧锣密鼓的正在筹备着海战,另一边柴戎传来了消息。

上次运动会上故意制造混乱的几个人押入诏狱审问后,竟然问出一些不寻常的线索。

那日一共抓了七个人,听口音这七人全部来自东南沿海一带。

经过几日的严刑拷打,这些人终于扛不住,其中一个人交代他们来自一个叫“清虚教”的组织,这次在京西运动会制造混乱是教里发出的任务。

宋玉竹:“清虚教,听上去像道家。”

柴戎摇头道:“并不是道教,清虚教供奉的是月神常羲。这几年在南方一带很盛行,还建了不少月神庙,百姓们求财、求子、驱邪都会去那拜拜。”

“听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宗教,他们为何要搅乱运动会?”

“具体原因他们也不清楚,这些人都是拿钱办事。有人用乞丐给他们送银子,告诉他们那日去京西大营制造混乱,别的再没有了。”

宋玉竹知道诏狱里有多严,从这里出来不死也得脱成皮,问不出来说明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他转动着手上的扳指道:“把这几个人放了吧。”

“放了?”柴戎有些惊讶

“对,放了然后派人悄悄跟踪,看看能不能钓出大鱼。”

“属下遵命!”

柴戎离开后,黑刀走上前道:“陛下,刚刚柴将军说的那个清虚教,我好像听白秀提起过。”

“说了什么?”

“我记不清了,白秀肯定记得。”

“走,去找她!”宋玉竹带着黑刀匆匆朝后宫走去。

白秀名义上是皇上的妃嫔,住在福瑞宫,这里比较偏僻清净。只有到了夜里,她才以妃嫔的身份前去皇上的寝宫侍寝(护驾)。

宋玉竹来的时候,白秀正在院里喂鸟,她养了两只黑白花的鹩哥,模样甚是好看。

“哎呦,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白秀放下鸟食,走过来矮身给宋玉竹请安。

宋玉竹道:“找你问点事,你知道清虚教吗?”

“陛下您问这个干嘛?”

“上次运动会的混乱,就是清虚教指使的。”

白秀眉头微颦道:“这个教可邪门着呢,臣妾劝您还是别沾惹的好。”

宋玉竹来了兴趣,“有何邪门之处,说来听听。”

“哎呦,这么跟您说吧,听说凡是入了那个教的人,就会把自己的魂魄交给月神常曦,生死便不能由自己掌控了。”

黑刀忍不住问:“真的假的?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白秀翻了个白眼:“跟你这呆子有什么好说的。”

旁边的鹩哥仿佛二重奏一般,吵嚷着:“呆子,呆子,呆子……”

黑刀举着刀比划:“再吵,老子炖了你们!”

“你敢?!”

宋玉竹打断二人的争吵道:“继续说清虚教。”

白秀走到旁边的石墩边坐下说:“清虚教每月十五的满月之际会举办拜月礼,这拜月礼并非是跪拜月亮,而是……教众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淫乱。”

“淫乱过后挑选出一名女子,将她洗干净悬挂在树上,从脚腕开始放血,等血流尽了同其他的祭品,猪、羊、鸡一同烧掉。”

宋玉竹越听脸色越难看,这不是妥妥的邪教吗!

“此教不能留,他们聚众淫乱,虐杀女子,朕会尽快将清虚教除掉。”

“哎,陛下我还没说完呢,这邪门就邪门在,被挑选中的女子心甘情愿被献祭,她是笑着被人放干净血的……”

黑刀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前几年我不是去了江南一趟嘛,刚巧在当地一座寺庙里碰上了他们在拜月,我藏在树上看了一会,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尽管白秀武功高强,想起这件事还是心有余悸,大概人们对未知的东西总是充满了恐惧。

从福瑞宫出来,宋玉竹脸色阴沉,他不知道大启竟有这样的邪教,听上去令人发指。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群人已经开始对朝廷发难了。

仔细回想,那日去的不是妹妹而是自己,发生混乱他必然要去维持秩序。当时下面那么多人,一旦有人混在其中对他不利,恐怕非常容易下手。

宋玉竹没打草惊蛇,他叫来柳燕子,派玄衣楼的人在上京中调查清虚教一事。

军队那边也继续跟踪那几个放了的人,一旦有线索立马报给他。

时间一晃来到六月,上京的天气一日比一日热。

滨州的战船已经出发,宋玉竹在地图看了几次,船队还没离开大启的版图,看样子要花许久才能抵达柔佛。

清虚教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跟踪的几个人有四人离开上京,剩下三人也没发现异样。

原以为查不出来了,没想到玄衣楼里竟然有人误打误撞混进了清虚教,此人正是那日参加接力赛的姑娘——晴娘。

这件事得从那场运动会结束说起,那日运动会结束后,玄衣楼四个人分了奖金后就各自离开了。

晴娘一个小姑娘带着几百两银子离开,惹得不少人眼红,其中就有两个汉子尾随在她身后。

他们并不晓得晴娘是什么人,以为她就是个跑得快的小丫头,便打起了劫财劫色的心思。

一路跟踪晴娘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胡同里,见前面居然没路了。二人兴奋的搓着手道:“小丫头,把银子交出来,再陪哥哥们玩玩就放你离开。”

晴娘强忍着笑意颤声问:“玩…玩什么?”

“嘿嘿,她问我玩什么?”

另一个大汉满脸淫欲道:“你过来,哥哥教你!”

正当晴娘准备解决了二人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蒙着脸的男人从后面冲出来,手持细长的刀将那两个匪徒抹了脖子。

刹那间鲜血喷溅了一地,晴娘吓了一跳,转身就就想溜走。

那人开口道:“姑娘莫怕,我已经将他们二人杀了。”

晴娘一愣,没想到自己遇上好人了,转过身装作感激道:“不知恩公贵姓,奴家给您立个长生牌位,谢恩公的救命之恩。”

男人看着晴娘脸一红:“不必了,你若想谢我就拜拜月亮吧。”说罢转身离开了。

晴娘觉得稀奇倒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柳燕子跟大家提起清虚教,晴娘才想起这件事。

没过多久,晴娘居然又碰上了这个人,那人大概看晴娘顺眼,主动询问她要不要入清虚教。

晴娘眼珠一转道:“我得回去问问我爹。”

男子点了点头,扔给晴娘一个牌子:“如果想好了,十五晚上拿着这个到祥云楼找我。”

一块巴掌大小的牌子,上面雕刻着一轮满月和一颗桂树。

柳燕子翻看着木牌,实在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与众不同。

“爹,我去不去啊?”晴娘托着腮,笑嘻嘻的看着他。

柳燕子满脸黑线,拿扇子敲了她额头一下:“别乱叫,既然有线索你便去一趟,我在暗处保护你。”

“好嘞~”晴娘从他手里拿过木牌塞在腰间。

第132章 追击

当晚柳燕子进了趟宫,将清虚教招揽晴娘一事禀报给皇上。

“他们让晴娘去祥云楼,难不成祥云楼与清虚教也有关系?”

柳燕子道:“属下觉得应当不可能,祥云楼开了十多年,还从未听说过他们信奉清虚教。”

宋玉竹道:“眼下还有三日就到六月十五了,倒时候朕派兵马司在外面接应你们。”

柳燕子拒绝:“陛下,此事惊动的人越少越好,万一走漏了风声再想找到他们就难了。”

宋玉竹有些担忧:“我怕你们二人陷入其中无法脱身。”

柳燕子莞尔道:“若我们俩人的轻功身法都跑不出来,派去兵马司的人也没什么用。”

想来也是,宋玉竹只好作罢,叮嘱他务必保护好自己和晴娘,一旦发现不对劲,马上撤离。

六月十五这天,晴娘早早就来到玄衣楼,金山送了她一件贴身薄甲,穿在身上能抵挡寻常的刀剑。

楚镜则送了两人一人一粒药丸子:“咳咳咳,这药是提神醒脑的,含在嘴里寻常的迷药不起作用。”

晴娘接过来,笑嘻嘻的拍着他肩膀道:“谢了楚哥哥。”

楚镜被她拍了个趔趄:“小小姑娘家,手劲这么大。”

柳燕子换了一身夜行衣,递给晴娘一枚哨子:“把这个戴好,遇上危险立刻吹响,我会及时带你离开。”

“哎。”晴娘将哨子收好,这是保命的东西,可不敢开玩笑。

按照约定,酉时带着木牌去祥云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晴娘一个人朝祥云楼走去。

柳燕子要等天色再晚一点才能去,不然没办法藏身。

楚镜看着她的背影,眼皮突然跳了起来:“楼主,我怎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呢?”

“放心,有我在一定无事。”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柳燕子动身朝祥云楼走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来到祥云楼的房顶。

挨着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寻找晴娘,可祥云楼三十多间屋子里,竟然连晴娘的影子都没有!

柳燕子心里咯噔一下,祥云楼恐怕是个传递消息的地方,他们真正拜月的地点肯定在别处,晴娘有危险了!

他顾不得太多,直接从楼顶跳下来,找到祥云楼掌柜的逼问:“酉时持木牌来的姑娘去了哪件屋子?”

“客……客官,这是隐私不能透露。”

柳燕子从腰间拔出匕首插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说不说!”

掌柜的咽了口唾沫道:“您就是杀了我,我也不敢说啊,东家下的死规定的,私自透露顾客的隐私,我这掌柜的也就当不成了。”

“你还担心掌柜的做不成,老子马上让你连人都做不成!”柳燕子拔出刀架在他脖子上。

“东厢,高山流水阁!”

柳燕子推开他,嗖的一下飞了出去,掌柜的还以为遇上了野鬼,吓得差点抽过去。

来到东厢很快找到高山流水阁,只听里面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分明有人在吃饭。他刚想折返,心中忽然一动,兴许这间屋子又被其他人定了。

刚巧送酒水的小二走过来,柳燕子抬手打晕他,接过他手里的酒壶,敲了敲门走进去。

屋内是上京的几个富商正在饮酒作乐,柳燕子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后,开始在屋内四处寻找线索。

突然他在一位商人的脚下发现了半张纸条,柳燕子弯下腰准备捡起来,刚好那富商把脚挪走,纸条粘在他脚上也跟着移走了。

柳燕子心急如焚,一把拽下他的鞋,边走边看那张纸条。

“嘿!你小子拿我鞋干什么?!”

纸条上面写着:“请来城东五里外常曦宫一聚。”

“把鞋还给我!”被抢了鞋的富商一头雾水,踮着一只脚在他身后追。

柳燕子看完纸条把鞋一扔,撒腿就朝外面跑。

富商捡起鞋怒吼道:“什么破地方!老子要投诉你们!”

城东五里处,一座不起眼的小庙宇外此时聚集了上百人,这里不光有男人还有女子,他们脸上都带着布巾遮住容貌。

晴娘也用一块帕子围住了脸,混迹在其中,随着天色完全暗下来,庙宇中突然响起一阵丝竹声。

“开始,开始!”人群躁动起来,晴娘疑惑的看着他们,不明白这些人口中的开始了是什么意思。

很快人流涌动着向前走去,晴娘也被迫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常曦宫不过是个寒酸的小庙,走进来却发现里面大有玄机。

院子中央的一处假山竟然是暗门,人们排着队一个一个往里走。

晴娘心里有些惊慌,这个地方这么隐蔽,进去会不会遇上危险?

可这时候突然是离开肯定会惊动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后面的快一点!”

负责检查的人不耐烦的催促,晴娘见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排队,希望楼主能尽快赶过来。

“令牌。”

晴娘连忙从腰间拿出那人给自己的牌子递过去。

负责检查的人接过令牌,打量了晴娘一眼,挥了挥手道:“进去吧。”

“牌子不还给我吗?”

“不用,我们会还给大人。”

晴娘迟疑的点了点头,踩着台阶朝下面走去。

越往下走越开阔,隐约还能听见丝竹声,终于走到最下面,晴娘彻底被震惊了……

只见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中央摆放着一尊一仗多高,赤身裸|体的女神像,神女像上漆着红漆,这些人正在神像面前跪拜。

很快晴娘就发现给自己木牌的男子,这人的身份在清虚教中应该挺高的,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正前方的高台上,有一个打扮怪异的人,高举着双手,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等他说完,从旁边的盒子里抓起一把黑色的东西,洒在旁边的火盆中,洞中烟雾弥漫,一股难闻的味道传来。

晴娘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估计是这烟有问题,她赶紧从腰间拿出楚镜给的药丸含在嘴里。药里大概加了薄荷叶,清凉的味道让她清醒一些。

很快她察觉出不对劲,这些人闻到烟味后渐渐的这些人失去神志,男男女女的凑在一起开始脱衣服做乐,那淫邪的画面简直令人作呕!

有几个男人发现了角落里落单的晴娘,他们淫笑着朝她走过来。

晴娘紧张的向后退,那烟雾里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她虽然脑袋还是清醒的,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腿酸软根本使不上力。

“滚开……离我远一点!”她愤怒的推开一个男子,仅把他退出半米远,转眼间那些人又围了过来,根本撵不走。

晴娘急的够呛,早知道这里这么邪门,自己就不逞强下来了。可千金难买早知道,眼下只能等着救援,大不了就当是被狗咬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晴娘咬着嘴唇闭上眼,说是被狗咬,可被人扯开衣服时,还是忍不住掉下眼泪。

突然一个声音制止了那些人:“谁准许你们动圣女的?”

周围的人一听,吓得赶紧退到旁边。晴娘睁开眼睛,见面前这个男子正是给自己令牌的那个男人。

“是你?”

男人拉起她道:“别怕,过了今夜你就能跟月神永存了。”

“啊?”

晴娘被他带到前面的高台上,将下面的不堪入目的画面尽收眼底,尽管她在江湖行走多年,却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赤红着脸扭头不愿多看。

过了半个时辰,迷烟的效果似乎散去了,这些人仿佛突然睡醒一般,各自穿好衣服跪在地上重新开始跪拜。

蒙面男子走到晴娘身边,拉起她的手。

底下的人齐声高呼:“拜见月神娘娘。”

晴娘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这些人在跪拜自己?他们为何要跪拜自己?

还没等她思考出结果,就被几个人在手脚套上绳索,突然一阵眩晕,晴娘发自己竟然被掉在了神女像的头上!

她惊恐的低下头,那群人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竟然围着神女像跳起舞来。

晴娘突然想起柳燕子提起过,清虚教会将女子悬挂在树上放血……此时她才明白过来,神女像身上哪里是红漆,那是不知多少女子的血流淌在上面,干涸成了这般模样!

“不会这么倒霉吧……”晴娘已经欲哭无泪,楼主如果再不来,她可就被人放血了!

此时柳燕子顺着线索终于找到城外的常曦宫,来的不止他一人,玄衣楼在上京的人几乎同时收到他的召集信号,匆匆朝这边赶来。

原以为那些人约晴娘在城内见面,应当没有危险,没想到把地点放在了城外,他不敢托急忙召集了人手。

柳燕子翻进庙中查看,这座庙宇不知是何时建造的,因为没有香火供奉,看起有些荒芜了。

夜色中破败的常曦宫看起来有些诡异,这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可纸条上分明写着是这没错。

他点燃一支火折子在院中寻找踪迹,走到假山附近时,突然踩到一个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给晴娘的骨哨!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应当不会随意丢掉,肯定是遇上危险或者是给他做记号!

柳燕子围着假山转了一圈,依旧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很快玄衣楼的其他人陆续赶到。

“楼主,发生什么事了?”金山是第一个赶来的。

“晴娘在这里不见了!”

“被人偷袭了?”

“不知道,她把我给她报信的骨哨丢在这里了。”

不一会黑刀和白秀也赶来了,宋玉竹皇城中看见玄衣楼的信号,连忙吩咐二人前来帮忙。

柳燕子一见他们,心瞬间回到了肚子里,白秀可是找人的好手,她五感超于常人,想要在她面前藏起来可不容易。

她拿起骨哨闻了闻,又侧耳在周围听了听,突然指着地面说:“地下,他们在地下!”

第133章 祭酒夫人

黑刀绕着假山转了一圈问道:“咱们怎么才能下去?”

柳燕子捏着骨哨眉头紧锁:“这附近肯定有机关暗门,不然晴娘也不会把哨子仍在这里,咱们赶紧四处找找!”

大家四处寻找起来,耽搁的时间越久,晴娘越危险。

楚镜是最后一个赶来的,他喘着粗气道:“怎,怎么样了?晴娘可是遇上危险了?”

田耗子弯腰边找线索边说:“白女侠说晴娘被他们带到地下去了,不知道下去的机关在哪,大伙这不都在找呢。”

楚镜扶着假山歇息片刻道:“我也来帮忙。”他刚准备起身,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栽去,胳膊不偏不倚刚好磕在入口的机关上。

一条暗道出现在假山边上。

楚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招呼大伙过来:“这!这这这!”

柳燕子抄着轻功飞了过来,率先踏入暗门,其他人紧随其后一起冲进了进去。

地洞中拜月的仪式已经进入了尾声,人们正伏在地上祈祷。

晴娘悬挂在半空,鲜血顺着她的脚踝处滴答滴答的流下来,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穿过狭窄的地道,柳燕子第一个发现了被挂在半空的晴娘,他目眦欲裂大喊一声:“晴娘!”

趴着地上的人闻声吓了一跳,他们不知道会有陌生人来,如同惊弓之鸟四散而逃。

柳燕子顾不得太多,踩着月神像飞奔上去,一把将悬挂晴娘的绳子割断,抱着她跳下来。

“晴娘,快醒醒!”柳燕子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老大,快帮她止血吧!”跟在后面的金山拿刀划下自己的衣摆递给柳燕子。

柳燕子赶紧拿布将晴娘的脚腕缠住。

楚镜也跑过来从怀里拿出一粒吊命用的老参丸子塞进她嘴里。“小祖宗欸,你怎么胆子这么大,自己一个人就敢跑到这里。”

另一边黑刀白秀和玄衣楼的其他人正在清点洞中的人,中途有人打算趁乱逃跑,被黑刀一刀砍掉脑袋后,其他人瞬间老实下来,整整齐齐的跪了一地。

数了数,一共一百三十一人。

白秀五感超于常人,刚进来就闻到洞穴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她循着味道找到一个熄灭了的火盆,从头上拔下簪子在火盆上剥下一些灰烬放在手帕里,打算拿回去给皇上看看。

刚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听见身后有衣摆的摩擦声。

“小心!”黑刀大吼一声冲了过来。

阴暗的角落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他见白秀一个女子走到这边,想要出手偷袭。

却不想白秀是这里面功夫最高的,回身用簪子将对方的刀刃接了下来。

“大吼大叫什么?老娘又不是没听见。”

黑刀顿住脚步,抱着刀站在一旁观战。

细长的刀刃和金簪撞在一起,飞溅出耀眼火花,那人明显不是中原的路子,长刀用的非常诡异。

白秀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十多招就把那人逼到了角落里。因为空间狭窄限制了长刀的发挥,那人自知难逃一死,竟然直接横刀抹了脖子!

鲜血喷涌而出,白秀吓了一跳,连忙冲过去试图阻止,奈何此人这一刀砍的力气极大,差点将自己的脑袋砍掉。

柳燕子跑过来道:“你们怎么把他杀了?”

白秀无辜的眨着眼睛:“他自己砍的,看来这人知道不少秘密,黑刀先去皇宫禀告陛下。”

黑刀嘴上说着:“凭什么让我去啊。”脚下还是乖乖的朝皇宫跑去。

金山也带着晴娘先回了城中医治,剩余的人则留在这里看守洞中的人。

洞中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纷纷磕头求饶。

“放了我吧……我把我全部的家产都给你。”说话的是个中年男子,虽然他蒙着脸,但看着身上的衣着打扮,绝非寻常人家能穿的起的。

看守在一旁的田耗子嘿嘿一笑:“你有多少家产?”

男子连忙道:“我可以给你黄金百两!”

“这么有钱啊,莫不是城中哪个钱庄老板?还是银楼的掌柜?”

男子吓了一跳,怕对方猜出自己的身份,连忙闭上嘴不敢再多说,只盼着能有人来救自己,不然被人知道她参与这种事,脸可就丢尽了……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没过多久宋玉竹派来大理寺和兵马司的人接手此案,所有人都被押送回大理寺等候审问。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这一百多个人中有城中酒楼的老板,有当铺的掌柜的,有商会的会长,更有甚者还有几位官员的夫人。

其中就有国子监祭酒夫人,此女已经三十余岁,家中有两子一女,在府里一直温柔贤惠从未与人发生过争执,谁能想到竟然干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

祭酒大人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夫人会加入什么拜月教。昨日夫人说要回娘家小住,他还让下人准备了拜见岳父岳母的礼品。

谁承想第二日一早就接到消息,说自己夫人被关押在大理寺,请他前去接受调查。

路上祭酒大人还想着是不是弄错了,夫人她那般贤淑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结果到了大理寺,他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大理寺卿与他是同年的进士,二人在朝中关系一直不错,不可能平白无故抓了自己的夫人。

“少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陆少民神色凝重的说:“兹事体大,我不能跟你说太多,只能告诉你赶紧去劝劝嫂子,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莫要牵连了孩子们的前程。”

祭酒大人连连点头,跟着两名侍卫进了监牢。

昨晚抓得人太多,监牢有些不够用,不少人都关在了一起。

祭酒夫人因为陆少民的关系,被单独关在了一间牢房。

“秀……秀荣?”

蜷缩在里面的兰秀荣听到丈夫的声音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将自己藏起来。

“秀荣,你快过来!”

“老爷您回去吧,妾身闯了逆天大祸,您休了我吧。”

祭酒红着眼睛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别问了,我已经没脸再见您了。”

“你……你就算不看我,也不想想你的两个儿子和年幼的女儿?!”

提到自己的三个孩子,兰秀荣终于控制不住,捂着嘴呜咽的哭了出来。

她在里面哭,祭酒在外面哭,过了好半天才抬起头走过来。

只见她双眸红肿,衣衫凌乱,头上还沾着草屑。

祭酒何时见过妻子这般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心中一痛:“秀荣,把事情都告诉我吧,我跟少民求情,就算贬官也无所谓。”

兰秀荣抓着栏杆呜咽着又哭了起来,好不容易止住泪水开始说道:“妾身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事情发生在三个月前,那会我患了头疾,连续十多天夜不能寐。”

祭酒想起前段时间夫人提起过经常头痛,自己还叫了太医帮忙医治。

“头疾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系,那些日子我因头疾折磨的身心俱疲,吃了许多药都没有效果。后来丫鬟突然跟我说,城外常羲宫里有位道人专治头痛病。”

“妾身也是病急乱投医,便抱着试试的想法去了常羲宫。那人给了臣妾一包药,不用水冲服,每次头痛时放在香炉中点燃,闻到那烟的味道就能止痛。”

这药非常灵,之后每次头痛她都必须点燃药止痛,很快那一包药就用没了。

兰秀荣再去求药的时候,道人告诉她:“此药只有入了清虚教才能给她,否则就算她出千金都不可能卖给她。”

兰秀荣先是没同意,乘坐马车回了家,谁成想当夜不光头痛难耐,身上更像是有虫子在爬一样,难受的她差点死过去。

祭酒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那药有问题!”

兰秀荣点点头:“妾身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日不用这药便浑身不舒服,”

第二天她便迫不及待的去了城外的常羲宫,磕头求着入了清虚教,也从那道人手中得到了治疗头痛的药。

入教后的日子跟过去并没有什么不同,起先兰秀荣心里还存在侥幸,以为清虚教就是普通的道教。

直到第一个十五月圆之夜,她清楚的记得那天是四月十五,她收到教中传来的消息,让他们今晚务必来到常羲宫参加拜月仪式。

兰秀荣找了个借口悄悄出了城,当晚来到常羲宫外,跟着那些人进入地宫,参加了第一次拜月。

当教主大人点燃神药时,所有人都陷入了迷幻中,她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可却无法阻止。

等仪式结束后兰秀荣得到了一个月的神药,回到府上称病三日没出屋子。

因为不光是身体不适,心里更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让她无颜面对自己的夫君和儿女。

可这种事没办法控制,在她用完神药后忍不住又参加了第二次拜月,这次是第三次刚好撞上了玄衣楼,被抓进这里。

兰秀荣说完这些话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她神色凄凉的说:“妾身自作自受该着的,夫君莫要告诉孩子们。”

祭酒擦着鼻涕点点头:“我知晓。”

兰秀荣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祭酒的脸道:“与你结为夫妇,我甚是心悦,以后我不在了,你好好照顾孩子们。”说罢起身朝旁边的墙上撞去。

“秀荣!你要干什么!快来人!快来人呐!”祭酒吓得手足无措,大喊着让看守的士兵打开门。

外面看守的人赶紧跑过来打开监牢的门,可惜为时已晚。

“秀荣啊,秀荣啊!”祭酒抱着夫人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我从来没怪过你啊!”

二人是少年夫妻,有过情投意合,柔情蜜意。

妻子一直是个温柔内向的人,让他疏忽了妻子的身体,最后酿成这般苦果,他悔恨难当。

陆少民闻讯匆匆赶来,见到这惨相也是于心不忍,拍了拍祭酒的肩膀道:“节哀吧,我已经向宫里求了情,别让嫂子背上罪名下葬。”

祭酒擦了擦眼睛道:“多谢。”

“孩子那边好好解释一下。”

祭酒点点头踉跄的站起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我会将亡妻的供词一五一十默下来。”

第134章 剿灭

祭酒将夫人生前说的事全部默下来交给大理寺后,带着夫人的遗体回了家。

大理寺卿则带着这份口供进了宫。

养心殿里,宋玉竹看着陆少民呈上来的口供眉头紧锁,听兰夫人的供词描述,那神药听上去非常像后世的鸦片。

宋玉竹心中警铃大作,上辈子几乎人人提起鸦片色变,因为这东西曾经差点毁掉整个国家。当年大批鸦片从国外泊来,在自己的国家泛滥,因为这东西非常昂贵,百姓为此倾家荡产,国家也差点为之亡国。

“大理寺中其他人审问的如何了?”

“回陛下,因为人数众多还在审问中,最迟明日一早便能有结果了。”

宋玉竹道:“尽快将审问结果报上来,明日早朝朕要用。”

“属下遵命。”陆少民带着艰巨的任务匆匆离开,这一百多号人审问完,看来今晚要连轴转了。

另一边负责前去玄衣楼探望的白秀也回来了。

“晴娘那边怎么样了?”

“性命无忧,不过流了许多血身体很虚弱,怎么着也得修养十天半个月才能下来床。”

“还有……那些人在放血的时候伤到了晴娘脚上的筋脉,以后能不能走路还是个未知。”

宋玉竹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晴娘会受这么重的伤,清虚教这些人真该死!

“明日我去玄衣楼一趟,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她治好。”那丫头脚上的功夫那么俊,如果以后再也不能走路实在是太可惜了!

“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忘了交给您。”白秀从怀里掏出手帕,里面包着指甲盖大小的一些黑色碎屑。

“这是在地宫里的一处火盆里找到的,我闻着这东西味道特殊,便取了一些残渣回来。”

宋玉竹用手搓了搓,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刺鼻的氨味充斥在鼻尖,正是粗制鸦片的味道!

“陛下,这东西有问题吗?”白秀见他脸色不好,忍不住开口询问。

“有很大问题!这东西是一种毒|品一旦吸食成瘾后,便再也离不开,一日不吸犹如群蚁附身一般,浑身痛痒难忍。”

白秀吓了一跳:“那昨日我们都闻到了这个味道,会不会上瘾啊?”

“一次应当不会,不过这几日你和黑刀注意一下,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告诉朕。”

“属下明白。”白秀也顾不得插科打诨,赶紧点头答应。

罂粟的出现给宋玉竹提了个醒,毒|品在任何时代都应该被禁止,否则整个国家都会沦陷。

清虚教利用鸦片成瘾的特性,控制这些人为他们谋事,想要颠覆大启的心思昭然若揭,其心可诛!

这件事让他不由的联想到前段时间的杨元吉暗中派人行刺一案。

虽然杨元吉已经就法,但罂粟生长在云南,而刚巧他也是云南王,这里面是不是也有清虚教的帮忙。

宋玉竹将手帕放在桌子上,大喊一声:“李得海!”

“哎!奴才在。”门外李得海闻声匆匆跑进来。

“传朕的旨意,马上传郑大安、杨平、柴戎入宫!”

“是!”李得海疾匆匆跑了出去,皇上突然叫三位将军入宫恐怕有大事要发生,莫不是要打仗了!

“轰隆隆……”一阵雷鸣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下。

六月中旬上京进入雨季,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天气就成了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瓢泼大雨就洒下来。

正阳门外柴戎和杨平率先抵达,二人下了马身上都被雨浇透了。

“柴将军你也来了。”杨平擦着脸上的雨水道。

“嗯。”柴戎拧了把衣襟,哗啦啦的雨水流下来,可想而知这雨下的有多大。

“宫里传消息让入宫,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不过看皇上这么着急,应当不是小事。”

二人正说着郑大安也到了,他连打了三个喷嚏,拧拧鼻子道:“这雨下的真大。”

“郑将军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郑大安到听到了些风声:“还记得前段时间运动会抓了几个小混混吗?”

“记得,还是我亲自抓住审问的呢。”柴戎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

“听闻昨夜大理寺在城外抓了上百人,都是清虚教徒,今日突然召集咱们入宫,多半是为了这桩事。”

杨平道:“原来如此。”

半柱香的时间,三人到了养心殿门口,有小黄门给三人递来布巾,三人擦干脸才走了进入。

“末将拜见皇上。”

“起来吧,朕今日叫你们入宫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你们。”

三人神色一禀,纷纷竖起耳朵听他说。

宋玉竹长话短说,将昨晚常羲宫发生的事以及清虚教利用鸦|片控制人的危害说了一遍。

三人立马领会其中的深意,能带兵打仗的人没有傻子,相反都是人精。

郑大安道:“陛下是打算将清虚教一网打尽?”

“不光要一网打尽,朕要这个教在大启彻底消失。”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一旦让他们躲过这次清缴,他们会变得更加谨慎,将来发展起来威胁社稷,宋玉竹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

三人一愣,他们很少见宋玉竹露出杀气,这副模样竟然跟赵将军有七八分相似。

“末将领命!”

皇上既然要动用军队,那他们必须提前做准备。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大理寺卿将第二份口供送进宫里。

这一份口供要比之前祭酒夫人的口供长许多,洋洋洒洒一共写了十多页,这些都是昨晚大理寺连夜审问出的结果。

马上就要上朝了,宋玉竹来不及细看,拿着口供便去了正殿。

大殿上文武百官都在议论清虚教这件事,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

“听说昨日禁军、兵马司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查找信奉清虚教的人。”

“是啊,我们家都去了官兵,把后院翻的乱七八糟。”

“谁说不是呢,我娘子吓得夜里都没睡好觉,这些官兵实在太过份了!”

不少人还没认识到清虚教的危害,觉得他们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宗家,既然不好禁了就完事了,没必要弄得这般人心惶惶的。

只有大理寺卿陆少民心里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

因为昨晚审出的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料,那些教众经过威逼利诱,将知道的事全部说了出来,竟然还交代出清虚教和杨元吉、倭人有关。

前段时间杨元吉刺杀皇上意图谋反,这清虚教想必也出了力的,皇上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没过多久宋玉竹走进来,大殿瞬间安静,官员们回到各自的位置,整整齐齐跪地拜见皇上。

宋玉竹坐在龙椅上低头翻看那份口供。

一开始还有官员启奏,过了一会大家看皇上看得入神,便每人敢打扰了。

一刻钟后,宋玉竹终于把这十页口供看完,他抬起头看着满朝文武道:“诸位爱卿还有事要奏吗?”

大家摇了摇头。

“那看看这个。”宋玉竹将口供递给旁边的内侍,让他将口供分发下去传阅。

徐冰是最先看完的,看到毒药可以让人上瘾控制人的心神时,他皱起了眉头。

昨天他也听到了清虚教的事,可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还有一张口供是上京望京酒楼的老板写的,他也是入清虚教比较早的一批教众。他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也更多。

从他口中得知,杨元吉竟然也是清虚教的教众,教中还有许多来自东洋的倭人,这些神药就是那人带来的。

徐冰道:“陛下,此邪教害国害民,必须铲除以绝后患!”

郑大安立马上前请旨:“末将愿领兵亲自前往剿灭清虚教。”

后面的文武百官纷纷附和道:“陛下英明,此教不宜久留!”

宋玉竹下了军令,命全国凡是以清虚教、月神为由头建的庙宇宫殿全部推毁。

参与过清虚教的百姓,主动上报官府者既往不咎。染上鸦片的百姓,朝廷还免费帮他们戒毒瘾。

但是胆敢有包庇、隐瞒继续信奉清虚教者,一律杖责五十流放岭南道。

为了两清虚教彻底铲除,宋玉竹甚至使用了连坐的方式进行监督,十家为一伍,有一家出现清虚教徒,其余都要跟着受罚。

七月,余杭地区上百座清虚观和常羲宫被推倒。

数以万计的清虚教徒主动前去官府上报,其中有贩夫走卒也有富商巨贾和世家子弟。

倒不是他们觉悟突然提高了,而是朝廷派了两万兵马南下,敢不听命令,这些人是真打啊!

五十廷杖下去,好人都能要去半条命,更别提长期吸食鸦片的人。就算不死流放到岭南,那地方多瘴气蚊虫,能活下来也不容易。

最后只能在死和生不如死中选择生不如死,毕竟他们要是真有胆量死,也就不会被清虚教用鸦片控制了。

经过两个月的严扫,明面上的清虚教已经被彻底灭掉。

但那些藏在暗处的蟑螂怎么可能一次就清光……

上京一处别院里,一个骨瘦如柴,脸色青白的男子被人用绳子绑在,躺在地上打滚。此人正是兵马司统领魏浩的二儿子魏云祥。

“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旁边站着的老妇人和年轻女子手里皆拿着手帕拭泪。

“儿啊,你再坚持一下。”

“娘,我忍不了了,让我死吧!让我死了吧!”男子用头砰砰撞地上的砖,眨眼睛额头就磕破了条口子,鲜血流了出来。

“哎哟!快去拦住少爷!”老夫人心疼的直剁脚。

旁边的小厮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头。

“云郎,你再忍忍。”年轻的妇人开口道。

“你这毒妇!为何要告诉娘我服用神药!”

女子双眸含泪道:“你若不戒了那东西,被人知道就完了。”

男人涕泪横流:“求求你们,让我吸一口,娘,娘你疼疼儿子,疼疼儿子!”

老妇人看着旁边的儿媳:“玉霞,要不就让他最后再吸一次。”

“不行!”女子厉声制止。

“娘,你让他吸那东西就是害死他!咱们一家都得被他牵连,他不怕死,你们也不怕?”

老妇人退缩了:“儿啊,你再忍忍吧。”

“啊!男子崩溃着再次以头抢地。”

一直折腾道天黑,毒瘾才过劲,男子被下人抬回卧房。

这毒瘾原本再忍几回就戒的差不多了,谁成想魏老夫人“爱子心切”怕他忍得太辛苦,夜里竟然派人悄悄出去买神药。

小厮按照魏云祥给的地址悄悄溜出去买药。

却不想回来的时候,身后已经被人跟上……

第135章 出城

“叩叩叩……”小厮敲响魏府别院的后门。

“谁呀?”负责值夜的下人打着哈欠走过来询问。

“我,快开门。”

大门打开,小厮急忙溜了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下人:“别告诉其他人我夜里出去过。”

“哎,哎!”值夜的下人揣好银子进了屋。

不多时大门突然又被敲响。

“怎么又来人了?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下人嘟嘟囔囔的打开门,突然眼前一黑,摔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小厮带着神匆匆跑到后面的卧房

魏云祥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回来激动问:“东西买来了?!”

“嗯。”小厮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

魏云祥一把夺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皱起眉头道:“怎么就这么一点?”

“我的少爷啊,现在外面查的多严啊,这一点都不好买。”

“行了行了,你下去吧,记得把门关上。”

小厮关上门退了下去,孟祥拿小指甲拨了一点神药,放在提前准备好的香炉里点燃,一缕青烟缓缓的飘出来。

魏云祥吸了一口,舒服的整个人都瘫在塌上,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一想到这些神药用完了,他又要被那泼妇逼着戒毒,心中就忍不住愤怒。

“早晚休了那泼妇!”

“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魏云祥吓了一跳,以为被夫人发现了自己偷偷吸食神药,吓得连忙抓起茶杯浇灭香炉,嘴里大喊着:“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男子轻笑声,魏云祥抬起头,见三个头戴兜帽,蒙着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魏公子别怕,我们不想害你,只想让你帮个小忙。”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放在桌案上。

“这里有半斤神药,足够你吸一年。”

魏云祥瞪大眼睛,半信半疑的捡起纸包闻了闻,熟悉的味道充斥鼻尖,他兴奋的眼睛都红了。

“你们想让我干什么?”

“月神在上,请公子帮我们出城。”

三人都是清虚教众,这些日子上京查的非常严,为了杜绝城中潜藏邪教余孽,兵马司和禁军每日都会在城中巡逻。

进出城门更是困难,不光要有通关文书,还需要户籍证明,一旦发现异常,直接扣押毫不留情。

他们前几日派手下伪装成普通百姓混出城,结果在城门处查出户籍不对劲,手下刚要逃跑就被城楼上的士兵射杀了。

就在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碰上来购买神药的小厮,顺藤摸瓜找到了魏云祥。

“不行不行。”魏云祥吓得连忙摆手,若是被他爹知道,还不得打死他!

他这人胆子特别小,当初就因为不敢去参拜月礼,才躲过那次抓捕。

魏云祥一口回绝道:“神药我可以花钱买,想让我帮忙混出城肯定不行。”

为首的人冷笑一声:“魏公子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吧,我们若是活不成,还能让你苟活?”

魏云祥脸一白哀求道:“你们找错人啦。我真没那个本事。”

“你爹掌管兵马司,总会有办法的。”

这边屋里的声音惊动了隔壁房间,魏云祥的夫人秦玉霞披着衣裳坐起来。

丫鬟刚要点灯被她拦下,秦玉霞摸黑穿上鞋,悄悄走到二爷的门口,贴在窗户边听里面的对话。

“魏公子只需去兵马司借一枚通行令牌,我们三人伪装成你的仆人,很容易就能出城。”

“那……那我明日试试吧。”

“多谢魏公子,这些神药只是定金,若能把我们送出城,还会送给公子更多神药,保管你享用不尽。”

魏云祥吞了口口水,他哪禁得住这巨大的诱惑啊,“我怎么联系你们?”

“公子只需取来令牌,我们自会来联络你。”

“好好好。”

门外秦玉霞握紧拳头,不动声色的回到卧房。

“夫人,二爷房里怎么了?”

“没事,睡吧。”秦玉霞枕着胳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她是将门之后,祖父是镇守西南的秦风将军。从小在祖父的身边耳濡目染下长大,性格非常强势。

刚入府时,她也曾想要改变丈夫,让他成为祖父那般的人。谁成想这些年自己费尽心力,魏老二却还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秦玉霞越想越气,擦干眼泪心中已经做好决定。

第二天,魏云祥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他刚走出门口就被娘子叫住,“你要去哪?”

“我…我出去溜达。”魏云祥嘴上说着要休妻,可却不敢真休。虽然秦老将军已经过世,但以他爹和秦家的交情,他若休妻必然会打断他的腿。

“呵,溜达。”

魏云祥被夫人的冷笑声惊起一身鸡皮疙瘩,想想那些神药,硬着头皮色厉内荏道:“我一个大活人还不能出门了?再说娘只要我戒掉那东西,却没让我禁足在家。”

“好,今天你走出这个门就别后悔。”

平日秦玉霞对他威逼惯了,魏云祥也没放在心上,招呼了小厮去备车出了门。

等他离开后,秦玉霞将提前写好的和离书放在正堂,自己则骑马朝兵马司跑去。

“你说什么?!”魏浩拍着桌子站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儿媳句句属实,公爹若不信现在便派人去城门处拦截,应当能截住二爷。”

“这个畜牲!”他抓起桌子上的佩剑便冲了出去。

秦玉霞知道公爹是个火爆脾气,怕他一怒之下一剑砍死自己儿子。

魏老二死有余辜,可公爹对自己慈爱有加,不能让他后悔一辈子。

秦玉霞立刻让兵马司的士兵去魏府一趟,通知老夫人一声,二公子惹怒了老爷,恐怕要遭殃。

然后跟着魏浩一同去了城门处拦截魏云祥。

此时的魏云祥还不知自己的行动已经暴露,他刚从好友家出来,从他那借了一块兵马司出城的通行令牌。

他拿着令牌往回走时,马车突然被一个货郎拦住。

马夫拉着缰绳道:“去去去,我们不买东西别挡路。”

谁知货郎扔下扁担,二话不说便上了车。

“魏公子,别来无恙。”

“你,你是昨晚那个人!”

“既然已经拿到令牌,接上我那两个朋友直接出城吧。”

魏云祥咽了口唾沫紧张的说:“咱们可提前说好了,我帮你们混出去,你们可不能恩将仇报!”

男人掀开车上的帘子悄悄向外张望,“放心,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没过多久马车行驶到一处胡同被人拦住,一男一女打扮成小厮丫鬟模样上了马车。

“走吧。”

魏云祥打量着三个人,从始至终只有那个假货郎跟自己说话,剩下的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他怀疑那两人不是哑巴就是聋子。

很快马车行驶到了西城门处,之所以走西门是因为魏云祥借的这枚出城令牌就是西城值守的令牌,走西门更容易一些。

城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这阵子因为进出城盘查的比较严,所以速度慢了许多,要等半天才能通过。

中途车上的三人不停的掀开帘子朝外张望,又怕引起旁人注意,每次只把帘子掀开一条小缝。

打扮做丫鬟的女人小声跟那男人说了几句话。

魏云祥惊讶的看着她,心想这人居然不是哑巴,但说的话有些奇怪,他一句都没听懂。

假货郎道:“守城的士兵不会朝我们要户籍和文书吧?”

魏云祥拍着胸口道:“放心吧,我拿的可是值守的牌子,他们不会阻拦我们的。”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行驶到了城门口,魏云祥让车夫把令牌递过去。

负责盘查的士兵接到令牌后神色一变,走到马车旁边询问:“车上可是张大人?”

魏云祥道:“是我,出城办点事,快让我们出去。”

“大人请稍等,我这就去让他们放行。”

魏云祥朝车上的人笑笑,“看吧,我说他们不会拦我的。”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车上三人慢慢放下戒心。

就在即将通过城门时,车身突然晃动了一下,然后停了下来。

车上的人吓了一跳,假货郎拔出刀抵在魏云祥的喉咙上:“怎么回事?!”

魏云祥比他们更紧张,大喊道:“怎么不走了?”

没有人回答,因为赶车的车夫已经被士兵带走了。

丫鬟打扮的女子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身体瞬间僵住。

旁边的男人急切的用倭语询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马车四周,围了上百个士兵,最前面身穿盔甲,手拿利剑的正是魏云祥的亲爹——兵马司统领魏浩。

车帘打开,假货郎胁迫着魏云祥。

“魏统领,您家二公子在我手上呢,我们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二公子与我们不同,您放了我们,我们放了二公子如何?”

“你们想拿他要挟我?”魏统领面色平静,根本没放在眼里。

魏云祥吓得脸都青了,这会他都顾不上自己被匪徒胁迫了,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他爹会杀了他,一定会杀了他!

三人见魏浩不同意,假货郎焦急的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刀刃刺进魏云祥的脖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快跟你爹说,让他放我们出去!”

魏云祥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

自小他便活在父亲和大哥的阴影之下,魏浩是一名严将,对部下严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更严。

偏偏他就是那个不争气的,从小到大干啥啥不行,挨过的打数都数不过来。如今自己干出这种事,他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爹……”

“别叫我爹!我没你这个畜牲儿子!”魏浩怒发冲冠,大有一剑攮死他的冲动。

“别往前走了,再过来……我真会杀了他!”

“哈,杀了正好,省得我动手!”

“爹啊……”他知道父亲看不上他,要不是大哥早逝,父亲都未必会认他这会儿子

魏浩指着他怒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沾那东西!谁让你入那狗屁清虚教的!老子一世英名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魏云祥涕泪横流,虽然知道父亲看不上自己,可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心里还是难受的要命。

废物……没错他就是个废物,跟自己英明神武的大哥比起来自己连废物都不如。

“对不起……对不起给您丢人了。”

“你还知道丢人?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得了!”魏浩气急了,他是真没想到二儿子会跟清虚教扯上关系。听儿媳说,老二已经吸食神药有半年之久,夫人一直拦着不让她告诉自己。如今他竟然敢私自带清虚教的人出城,真是慈母多败儿!

魏云祥苦笑着想,是啊,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他这辈子胆小怯懦,父亲看不上他,妻子嫌弃他扶不上墙,就连母亲对她的溺爱也是因为大哥早逝。

他窝囊了这么多年,不知从哪来得勇气,突然挣脱了控制朝刀刃撞去。

刀尖瞬间穿透脖子,鲜血喷涌而出,倒下前魏云祥心想,刀子割在脖子上可真疼。

“云祥!”魏浩目眦欲裂,士兵同时冲过来,将三名清虚教徒控制住。

魏浩抱着儿子的身体,捂住他的脖子上的伤口,可鲜血依旧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爹……爹……”

“爹在,云祥爹在这!”魏浩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听着他说话。

“下…下辈子…儿子就不投胎到你……你家了。”

魏浩如被雷击,他呆呆的看着儿子的脸,怎么瘦成这个样了……

脑海里的画面一闪,依稀记得那是一个秋日的午后,他将五岁的二儿子扛在肩头,小胖敦抱着他的脖子,嘴里甜甜的说:“祥儿最喜欢爹了!”

第136章 空船

魏云祥死了,这件事还不算完,因为还有三个罪魁祸首——清虚教徒。

三人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严刑拷打,可他们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

士兵第一时间就卸掉了他们的下颌,防止他们咬舌自尽,五花大绑送到了诏狱。

诏狱里,红色的火苗跳动着,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骇人的惨叫。

这里因为常年不见光充斥着一股腐烂的鲜血以及排泄物混杂在一起恶臭,闻上去让人隐隐作呕。

假扮成货郎的男子已经被打的体无完肤,他还是咬紧牙关不愿透露清虚教的事。

负责行刑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狱卒叫陶老七,他在诏狱里干了三十多年,什么样的硬骨头没见过?

这里面的刑罚用一遍,再硬的骨头都得软了。

他一边烧炭一边说:“年轻人,听我一句劝,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早点解脱少受罪。”

假货郎闭着眼睛,鼻尖发出一声轻哼。

老陶摇了摇头,拿起烧红的火钳,贴在他的胸口。

“啊!!!”

凄厉的的叫喊声再次响起,关押在隔壁的两个倭人吓得浑身颤抖。

坐在对面的鸿胪寺卿廖钰听得都头皮发麻,他操着一口流利的倭语道:“二位,还不说吗?”

男人率先反应过来,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意思是:如果我们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可以放我们回去吗?

廖钰笑笑:“当然。”是不可以的。

男人哽咽的说:“你说话要算数,千万不能骗我!”

“不会骗你的。”才怪。

两个倭人扛不住压力将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清虚教是倭国的一个宗教,早在前朝就存在,只不过那会没有神药加持,在中原的信徒非常少,发展的也十分缓慢。

后来清虚教中的一位教主,在云南意外发现了罂粟。

长期食用罂粟中的汁液会让人上瘾,这位教主便把这些汁液收集到一起,炼制成了第一批“神药”献给了当时还是云南王的杨元吉。

杨元吉得知了神药的作用后,立马派人在云南种植了大片罂粟。

之后便与倭人勾结到了一起,当地人负责收集罂粟汁,倭人们带回去提炼,转手再卖给大启从中赚取大笔钱财。

后来盛朝灭亡,杨元吉被迫北上投诚,云南的那片罂粟田便彻底由倭人们掌管。他们炼制大批神药送往全国各地,一部分用来招揽人,一部分用来赚钱。

男人说完后,女人又补充了几句,他们二人在清虚教中的位置明显不低,知道的事也详细,大概被隔壁的惨叫声吓坏了,一点都不敢隐瞒,生怕自己也遭受那生不如死的刑罚。

他们把上京、冀州、郑州、扬州、苏杭的据点,以及那片罂粟园的地点一一说了出来后,目光希冀的看着廖钰。

廖钰奋笔疾书,将二人的口供翻译成汉文书写在纸上,待他写完吹干了墨迹,朝两人微微一笑,“大启是好客之都,二位远道而来,不妨在这多待些日子。”说罢起身离去。

“骗子!”

“你这个无耻的小人!”

廖钰边走脸色边冷下来,他们炼制那“神药”不知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些倭人万死不足!

口供呈上去的第二天,宋玉竹便传令下来,派人去云南抓捕倭人,捣毁罂粟园。

还在丧子之痛中的魏浩闻讯,主动请缨要去云南。

宋玉竹知道他心底憋着一股怒火,不发作出来肯定要憋出病。刚好这些倭人可以给他出气,让郑大安他调了三千兵马,择日前往云南。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廷便将藏在民间清虚教彻底连根拔起。

魏浩带兵到了云南,更是疯了似的,将当地的罂粟园全部铲除,倭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听说手段极其残忍,吓得当地人都不敢再提清虚教。

鸦片祸国,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宋玉竹颁布了律法,民间凡私自种植罂粟超过十株者流放千里,超过百株者处以绞刑。

这还不算完,宋玉竹准备派遣海军去倭国走一趟。

八月中旬,滨州余下的海军再次起航,这次出发由杨平领兵,率二十八艘战船朝倭国行驶。

这么远去一趟,不得带点“特产”问候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每艘战船都安装了一门火炮,以及一船舱的炮弹,既然倭国喜欢大启,就让他们感受一下大启的“热情招待”。

他们总得要为自己的野心付出代价。

腥咸的海风将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赵骁站在甲板上,手持望远镜眺望向远方那一抹绿色。

受到洋流的影响,返航的速度比来时快了不少,只花了六个月就快抵达马六甲海峡了。

“赵叔叔,你又在看大海吗?”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拉着他衣摆,用蹩脚的汉语询问。

“不,我们快靠岸了。”赵骁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她,然后将她抱到高处看。

“哇哦~我看见了树!好多树!”这个女孩正是查尔斯的女儿吉娜。

六个月前,查尔斯决定带着女儿坐上希望号,前往万里之外的东方古国寻找治病的办法。

做出这个决定意味着他将退出安顿特普港争夺,留下的庞大的家业也将被罗素和埃文斯两家瓜分。

当然查尔斯不可能让那两家这么轻易得到自己产业。

临走前他将能变现的家产全部变现带走,不能变现的一部分留给了自己的手下,一部分送给了安顿特普港一个刚崭露头角的家族。

有了自己的这些资助,想必这个家族很快就能崛起,继续牵制他们防止一家独大。

查尔斯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的肺病已经没办法再拖了。听宋玉堂说肺痨还会传染,他不想让女儿也跟自己一样。

“吉娜,过来!”查尔斯从船舱走出来,苍白的脸上蒙着一个布巾,这是船上郎中教他的办法,可以防止将痨病传染给其他人。

“父亲,您快来看啊!”吉娜兴奋的挥着小手,连续几个月坐船行驶在海面上,都快忘记陆地是什么模样了。

查尔斯无奈的走过来道:“给您添麻烦了,赵将军。”

这几个月他经常跟在宋玉堂身边学习汉语,如今简单的交流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无事,我家中也有个跟吉娜年龄相仿的小妹妹。”

赵骁想起宋玉潼,自己走的时候她才五岁大,还经常缠着自己去骑大马。

一晃过了两年,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把自已忘了。

查尔斯从女儿手中接过望远镜朝选出看去,果然看见了一片茂密的丛林。

“前面就是大启国了吗?”

“算是吧。”那里是柔佛州,赵骁自己分封的地界,还没上报给朝廷。

目测再有四个时辰他们就能抵达柔佛州边界。

希望号要在此地停留几日,将当地人采集的橡胶运送回大启。

查尔斯对他们口中大启国非常好奇,举着望远镜不停的眺望,突然他看见岸边停靠着一艘船。

这船长的有些怪异,船舱很小,甲板正前方还装着一个黑色长筒。

“赵将军,那是你们国家的船吗?”

赵骁一愣,他们去年到柔佛的时候可没看见什么船,当地的土著人还生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中呢。

他接过望远镜朝岸边看去,果然看见一艘船停在岸边。

虽然离着远看不清船身的模样,可船头悬挂着的赤色旗帜,可不就是大启的国旗!

赵骁心跳加速,他不清楚大启是怎么知道的柔佛州。但时隔一年六个月,当他再次看见那一抹赤红色,竟哽咽的说不出话。

过了好半天,赵骁才压下心中的激动,他大喊一声:“儿郎们快出来,咱们要到家了!”

葛中顺是第一个跑过来了,这小子想家都快想疯了。

过去他当兵的时候,虽然也跟着军队四处奔波常年不回家,但他心里知道自己就在大启,随时有机会回去。

出海是完全两种感受,他们离家万里想回都回不去。更别说海上天气瞬息万变,说不定一场风暴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将军,我们到家了吗?这么快就到家了?!”葛中顺不可思议的喊道。

赵骁把望远镜扔给他:“自己看那是不是大启的国旗。”

葛中顺趴在船舷上朝岸边望去:“是!是!”他激动的拍着船舷又哭又笑。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陈靖没了往日的稳重,从葛中顺手里抢过望远镜张望。

“我还没看完呢!”葛中顺伸手要抢夺,其他士兵也围了过来。大伙眼巴巴的等着看,可这么多人看到天黑也看不完。

赵骁直接一声令下:“排好队,一个一个看,每人看十个数!”

“遵命!”

陈靖依依不舍的把望远镜交给后面的士兵,虽然只是一面旗帜,却让所有人激动的掉下眼泪。

等最后一个人看完,希望号离着那艘船已经不足五海里。

天色渐渐暗下来,海水随着天色变成了墨一般的深蓝色。

望远镜重新回到赵骁手中,他继续看着那艘船。

宋玉堂走过来道:“将军,该吃饭了。”

“我不饿,你们先吃。”

宋玉堂靠着船舷笑道:“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到了柔佛,看样子年底应当就能到家了。”

“是啊。”

“一晃都快两年了,我家老大应该开蒙了,离开的时候老二还在襁褓里,现在应该也会走路了,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爹爹。”

赵骁:“不记得打一顿就记得了。”

“嗐,哪舍得打啊,两年没看见都快想坏……”

“嘘!”赵骁突然打断他的话。

宋玉堂疑惑道:“怎么了?”

“不对劲!”从他们发现这艘船开始,船上就一个人都没有,过了这么久依旧没看见有人回来。

船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第137章 困难

从望远镜里看,那是一艘战船,船上有火炮肯定就有弹药。

军中有规定,凡是有火器的地方不准离人。也就是说,船上必须有人看守才对劲,过了这么久都没见有人走动,肯定是岸上出了问题。

赵骁道:“葛校尉,让全体士兵集合,准备开战!”

葛中顺一脸懵,啊?开战?跟谁打?当然这话他不会问出来,军人只要执行军令就好了。

他带着满脑袋的问号跑着去集结船上的士兵。很快一千名士兵身披铠甲手持兵器,整齐排列在甲板上。

查尔斯被吵杂的脚步声惊醒,他抱着女儿从船舱里走出来,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住。

这几个月的相处中,让他以为船上这些士兵都是平易近人的人,谁能想到当他们披上战甲完全变了个模样。

特别是前面那个叫葛中顺的小将,昨天他还带着自己下船捕鱼呢,谁能想到穿上铠甲带上兜鍪后,整个人充满了杀气。

这支军队比起教皇国最精炼的骑士团都不逞多让!

吉娜也被他们身上的气势吓住,趴在父亲的肩头一动都不敢动。

宋玉堂走过来道:“公爵,请您带着女儿先去船舱休息吧。”

“是遇上危险了吗?”查尔斯担忧的询问。

“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可能遇上一些麻烦事。”

宋玉堂帮不上忙,也跟着回到了船舱,不过脸上一丝担忧的神色都没有。

查尔斯好奇的问:“你不害怕吗?万一打起来船上的人可不多。”

“害怕?那可是赵将军,我们大启的战神,要是他都打不赢,那咱们就等死吧。”

查尔斯被他的话逗笑,赵将军身上确实有一种常人没有的气质。

很快希望号抵达了柔佛州附近海域,距离岸边还有五百米左右时,水手抛下船锚。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借着天上星星点点的月光,赵骁看见之前登陆的港口处停着七八艘船。

赵骁摆摆手,士兵们开始往海里放小舟,希望号的船舷上挂着许多小木船,这些船是用来逃生和战斗准备的。

小船像下饺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士兵们依次下船朝岸边划去。

“先去战船上看看。”

“是!”下属将小船朝旁边的一艘战船边划去。

很快小船便划到了战船附近,赵骁攀折船绳爬上战船,整艘船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船舱里的弹药都满的,说明他们没用上炮弹就上了岸。

赵骁还从船舱里找到两个发了霉的饼子,看来他们已经上岸许多天了。

再次来到李海牛他们住的部落,映入眼帘的是烧焦的木篱笆,东倒西歪茅草屋,还有地上散落的粮食,很明显这里不久前发生过战争。

“四处找找,看有没有活人!”

“是!”士兵们分散寻找。

陈靖走上前道:“将军,不会是咱们大启派人,把这里的人都……”

赵骁摇头:“不会。”以大启海师的实力,打一个这样的小部落,断不会把自己也搭上,这里面肯定有别的事,要是能找到李海牛问清楚就好了。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士兵带着十多个人走过来:“将军,我们在前面一处山洞里找到了这几个人!”

赵骁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其中一个年幼的女孩突然喊道:“你是将军大人!将军大人回来了!”接着她又用当地的土著话说了一遍,这些人明显激动起来。

赵骁走到女孩身边道:“你认识我?”

女孩用力的点点头:“我爷爷是郡主,您给封的郡主。”

“你是……陈丫?”

“嗯嗯嗯!”女孩见他还记得自己,高兴的跳了起来。

赵骁揉了揉孩子的头发,没想到她是李海牛的小孙女。

“你爷爷呢?”

提起爷爷,陈丫忍不住哇哇大哭了起来:“爷爷……爷爷死了,爷爷被蝎荼部落的人杀死了!他们还抓走了爹爹、大哥和二哥!”

赵骁拍拍小姑娘的后背安抚道:“乖丫,告诉伯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海边那些船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小姑娘倒是有几分胆色,口齿也伶俐,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说出来。

三个多月前,蝎荼人突然攻击他们部落,杀死了部落的首领和大部分武士,余下的人全部当作奴隶带走。

陈丫和其他人侥幸逃了出来,藏在附近的山洞里度日。

前些日子海边突然又来了许多船,她们以为是赵骁回来了。结果跑过去一看,发现是一群不认识的人,但是他们穿的衣服跟赵骁一样,说的话也相同”

赵骁猜测陈丫说的应该是大启派来的水师。

“那些人后来去了哪里?”

陈丫道:“我求他们救救我们的爹娘,独眼伯伯便带着人朝蝎荼部落去了。”

这倒能解释得通船上的人为何不在。

“你们知道蝎荼部落在哪里吗?”

一个年纪稍大点的人怯怯的开口,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陈丫翻译给赵骁道:“从这里朝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大概要走两天才能到蝎荼部落。不过我们都没去过,是听部落里的人说的。”

陈靖有些疑惑的说:“蝎荼部落既然离这不远,之前为什么没对他们发起攻击?”

陈丫年纪太小不懂因为什么,不过赵骁心里倒是有几分猜想,恐怕跟他留下的瓷器和布料有关。

这里之前只是个贫穷的小部落,蝎荼攻打下来也没什么用,可部落里突然多了漂亮的布料和精美的丝绸,怀璧其罪自然引起了其他部落的注意。

赵骁道:“好孩子,留在这里,伯伯也帮你去找爹爹和娘亲。”

小丫感激的跪在地上给他们磕头。

赵骁带着八百人按着他们说的方向出发,余下的二百人留下照看希望号和其他船只。

赵骁不知道从大启带兵来的是哪个将领,他们来了多少士兵,能不能打过那个蝎荼部落,自己得赶快去支援。

急行军走了一夜,中途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太阳出来后又继续赶路。

路上发现许多踩踏的痕迹,都是前面的人留下来的。

士兵还找到了一处扎营休息的过的地点,地上倒的水迹还没有干。

看着熟悉的驻扎痕迹,赵骁可以断定,这些人肯定是他带出来的兵。

看来还是真是玉竹派人来了。

另一边安丰带着一千多人潜伏在蝎荼部落周围,准备摸清附近地形进城救人的。

这里树木茂密非常适合隐藏,就是蚊虫太多,让士兵们吃了不少苦。

五天前,他们按照陛下给的海舆图来到了这里。

上岸之前安丰一直怀疑这里根本没有人居住。

没想到上岸后,还真发现了一伙人,他们穿着大启样式的布衣,皮肤黝黑,个头矮小,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

只有一个小姑娘会说汉语,从她口中安丰了解到,这里竟然真的归属于大启,名叫柔佛州,她的祖父就是这里的郡主。

只不过三个月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争,附近一个叫蝎荼的部落将他们部落打败,杀死了她的爷爷还抓走了她的家人。

安丰决定带兵前来营救那些人,顺便会一会这个蝎荼部落。

他带领一千人跟随自己在岸上寻找,剩下的人驾驶战船跟在他们身后。很快他们就找到了那个女孩口中的部落

这里比他想象中要大许多,从山上看过去,差不多有一个州府大小。

部落四周建有围墙,围墙上有岗哨,他们背着弓箭,时刻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战船上的炮弹虽然威力巨大,但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射程有限。蝎荼部落离着海边有十五里的路程,根本没办法打过去。

安丰只能退而求其次,准备先用战船的炮弹声东击西,将部落里的人吸引出来,再进城去救人。

前去侦查的士兵很快回来道:“将军,城中守卫森严,没办法混进去,不清楚对方有多少士兵。”

时间拖的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他们出海并没有带多少粮草,一旦被城中的人发现,就更难攻进去了。

这里不比大启国内,随时可以增派援兵。因为人手不够用,他甚至还留了几艘船在登陆的地方。

安丰硬着头皮道:“给船上的人发信号,准备轰炸岸边的山头,将城里的人引出来!”

“是!”

士兵拿出报信用的响竹,点燃后发出刺耳尖啸声。

海上的士兵收到信号,开始对着蝎荼部落附近的山头发起攻击。

“轰隆隆!”随着一声炮弹响起,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爆炸声吓得心头一震。

蝎荼部落内的百姓更是吓得抱头鼠窜,以为是晴天打雷了。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炸弹响起,大家才发觉不对劲,声音似乎是从海边附近传来的。

部落的首领决定派人去外面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过多久,从城中走出一支五百多人组成的队伍。

“竟然有这么多人……”安丰脸色有些难看,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城里有这么多士兵。

万一他们不能及时将城里的人救出来,就会被折返的人堵在城里。

虽然对方的装备粗糙,但真刀实枪打起来,在人家的地盘上未必能占到便宜。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安丰掀开眼罩挠了挠眼皮上的疤痕,正当他进退两难时,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叫声。

“嘿!前面领兵的是哪个将领,报上名来!”

安丰转过头,目瞪口呆的看着身后的人。

第138章 回家

“赵将军!”

赵骁第一时间都没认出这人是安丰,变化实在太大了。记忆里安丰一直是个面容俊秀性格腼腆的男子,如今续起了胡须不说,脸上还多了一道疤痕和一只眼罩。

“安丰?”

“您怎么来了?不对,您这是回来了?!”

赵骁点了点头:“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先打完仗咱们再叙旧。”

“嗯!”赵骁一队人仿佛天降奇兵,给安丰吃了一记定心丸,有他在,再难的战役都能打赢!

“这里现在什么情况?”

安丰站的笔直,将手下探查的结果汇报给他。

赵骁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岸上有一千五百余人,船上有四百多人。”

“够了,准备发起进攻!”

“是!”安丰命下属吹起进攻的号角,埋伏在山涧的士兵纷纷出动,加上赵骁率领的士兵一同冲了下去。

从蝎荼部落里出来的士兵还没走远,闻声立马返回抵抗。

他们哪是大启水师的对手,这支士兵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以一敌十都没问题,更别说这些土著人。

在海上的一年多里,船上的士兵都快憋疯了,每天打拳跑圈,却没有一展拳脚的机会。

如今好不容易碰上敌人,各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就是一顿砍,不到半刻的时间,五百人多人全部被就地斩杀。

打仗本就是一件血腥的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些土著人不懂大启的语言,没办法用语言降服,还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清理完拦路的五百多人,赵骁率领一众人长驱直入,直奔蝎荼城。

入城前赵骁大喝一声:“所有将士听令!进了城只杀士兵,勿扰百姓!”

“遵命!”士兵们合力砸开大门,街上的百姓吓得失声尖叫。

负责放哨的几个土著兵试图用弓箭将他们驱逐,可惜那箭太过于简陋,根本穿不透大启士兵的铠甲。

城中的部落首领派人前去抵抗,可惜根本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几乎瞬间就被大军打得落花流水。见大势已去,首领直接弃城跑路了。

这地方草木太过茂盛,想要在丛林里搜索一个人实在太困难,赵骁放弃抓捕,命人在城中寻找被抓来的陈海牛后人。

很快士兵们从蝎荼首领的后宫里找到陈海牛的儿媳剌果。

从她口中又找到关押在水牢里陈海牛的大儿子陈大勇,以及两个孙子陈俊和陈美。

三人都瘦的不成人样了,特别是最小的陈美,他今年不过九岁,长达三个月的关押,每日只能吃几个果子饱腹,整个人瘦成一副骨架,都不能自己走路了。

剌果看到朝思暮想的儿子们,顿时泣不成声,她将小儿子搂在怀里不断安抚,还从怀里拿出煮熟的鸟蛋喂他吃。

赵骁连忙阻止了剌果:“他身体太虚弱了,先吃些好消化的米粥,等恢复好了再吃鸟蛋。”

陈大勇见到赵骁,边哭边跪地磕头:“将军,您真来救我们了!父亲临走前说大启不会不管我们的,一定会派人救我们回去,没想到你们的真来了!”

赵骁将他扶起来道:“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陈大勇摇摇头道:“不晚,您只要来了,还记得我们就不晚!”

寒暄了几句,赵骁看出他很疲惫,被关押了这么久,身体和心理都遭受了不少磨难。

招呼士兵帮陈大勇一家安排住的地方:“时候不早了,你们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再聊。”

“哎。”

送走他们后,安丰满脸雀跃的走上前道:“将军!”

赵骁上下打量他道:“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安丰忍不住一笑:“您跟皇上问的话一模一样。”

提起宋玉竹赵骁心中一悸,连声音都放轻了:“他也问过你相同的话?”

“嗯,出发前属下进宫面圣,皇上询问过我脸上的伤。这伤是打倭寇时不小心被砍了一刀,伤到了眼睛。”安丰掀起眼罩,露出眼睛上狰狞的疤痕。

“皇上……他还好吗?”

“您指的是……”

“他身体好吗?”

“挺好的,至少属下没听说过皇上病了。”

赵骁红着耳朵,慌乱的点了点头,那副模样跟往日呼风唤雨的大将军反差非常大,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小后生。

安丰是过来人,已经猜到他与皇上的关系,不过作为下属不敢贸然询问这种事,只好岔开话题道:“将军,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来时怎么没看见你们?”

“昨天夜里才赶到,看见你们留下的战船,在岸上找到幸存的人询问,一路急行军追了过来。”

“怪不得,幸好您来了,不然属下还真不敢贸然攻进城里。”

赵骁有些疑惑:“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个柔佛州的?”

安丰从怀里掏出那副海舆图:“这是皇上交给我的,说这里是大启的领土,遭受了侵略,让末将带兵前来支援。”

赵骁看了看舆图,心中猜测肯定是玉竹在地图上看见了这里,兴许这会他正看着自己。

想到这他激动的心跳加速,恨不得立马飞回大启,紧紧的抱住他,在他耳边诉说自己的思念。

安丰见他发呆,不敢上前打扰,找到葛中顺和陈靖闲聊起来。

“小葛,你们走了这么久都去了哪里啊?”

提起这些,葛中顺可一肚子话说:“嗨,别提了!我这辈子可算是见过世面了!”

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只捡着重要的事,开始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出海来到柔佛州,发现当地土著人的首领竟然是大启人,将军收复了这里,还封了首领为郡主。

安丰道:“怪不得他们会说汉语。”

“从这里出发我们在海上航行了几个月,那段日子是最难熬的时候,每天都做重复的事,士兵们看海看的都快腻了。”

这个安丰深有体会,当初从大启出发,航行了三个多月才找到柔佛州,中途船上的士兵们闹着要回家,自己差点压制不住他们。可想而知,这一路赵将军经受了多大的压力。

“后来我们到了那些夷人口中的国家,见到了许多白皮肤蓝眼睛的人,他们说的话咱是一句都听不懂,叽里咕噜跟鸟叫似的。”

“哈哈哈哈哈!”

葛中顺说话逗趣,嗓门又响亮,不一会就围了一大圈士兵,过来听热闹。

他提起西方那的女人,皮肤白的像雪,胸口的□□像大馒头时,不少兵蛋子都红了脸。

有人吆喝了一声:“葛校尉,夷女那么好,你咋没领回来一个?”

葛中顺摆摆手道:“那些姑娘看着好看,身上的味大着呢,离着一丈远都能闻到那股臭咸鱼味!”

“哈哈哈哈哈……”大伙忍不住又哄笑起来。

他讲完了安丰又催促陈靖也说几句,陈靖为人稳重,说出的话虽不如葛校尉逗趣,但胜在真实,把大家吸引的都安静下来,聆听他的声音。

“我们到了马萨港口时,当地的官府想要打劫我们的船只,当时海上来了上百艘小船,几乎将希望号困住,岸边也围了上千兵马,一旦我们下了船,必然要大战一场。”

周围的士兵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陈靖。

“赵将军一见这阵势那还得了?直接扭转船身,让士兵们用火炮狂轰滥,将马萨港口炸成了平地!”

“干的好!就该让他们尝尝大炮的威力!”士兵们纷纷起哄叫起好来。

“后来呢?”安丰追问道。

“后来咱们的火器在西方出了名,他们都知道希望号上有火炮,威力惊人,对咱们都是客客气气的。”

安丰感慨道:“正是因为咱们武力强盛,那些夷人才不敢小觑,若是没有火炮威慑,他们必然会将希望号抢劫一空。”

陈靖连连点头,这一点他非常赞同,就算是船上有火炮威慑,他们还不是遭遇了刺杀,自己还为此中了一刀,差点丧命。

这一夜大伙都没睡,说说笑笑天就亮了。

第二天一早,休息了一夜的陈大勇精神好了许多,他主动找到赵骁身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讲了出来。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们部落就是蝎荼部落的一个分支。

后来部落首领去世,将位置传给了陈海牛,他们部落就从蝎荼部落分离出来,一直在西边的小岛附近生活。

原本两个部落一直相安无事,直到赵骁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陈海牛被封为郡主后,按照赵骁的命令,一直派部落里的人在附近采集橡胶。

周围的橡胶树采完后,开始采集其他地方的橡胶树,结果有人闯入了蝎荼部落的地盘。

蝎荼部落的首领将人扣押,陈海牛为了换回族人,送给蝎荼首领一副茶具,恰恰就是因为这套茶具害了整个部落。后来的事不说赵骁也猜得出来。

“你父亲去世了,以后便由你接任郡主之位,把你们部落的人都带到这里,由你掌管两个部落。”

陈大勇激动的说:“谢……谢谢将军!我定会好好带领百姓们采集橡胶!”

“采集橡胶的同时也要保证百姓的生活,建立一支能保护自己的军队,莫要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了。”

陈大勇慎重的点头道:“下官明白。”

城中的反抗的士兵清理干净后,赵骁和安丰一行人乘船回到最初登岸的地方。

这里有一处橡胶塔,是陈海牛带着部落里的人采集了一年的收成。他们将橡胶搓成球,整整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水师帮忙搬运,不到半日就都装上希望号。

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终于回家了!

第139章 蝗灾

九月初三,希望号和三十多艘战船从柔佛州归航,至少还要再花三个半月的时间才能抵达滨州港。因为希望号上载满了橡胶球,使其速度慢了不少。

希望号继续航行,查尔斯带着女儿找到宋玉堂。

“宋大人,这里不是大启吗?咱们还要去哪里?”查尔斯以为柔佛州就是大启,心里有些失望。因为这里实在太荒芜简陋了,跟他想象中的东方古国有很大差距。

宋玉堂被他逗笑:“当然不是,这里只不过是我们去年临时收复的小岛,还要几个月才能到大启。”

查尔斯点了点头,心中倒是对大启越发好奇起来。

马上要到家了,士兵们反而没了之前的兴奋,大概是近乡情怯,大部分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这两年在海上漂泊,没办法跟家里通书信,也不知家中老人和孩子是否健康。

特别是葛中顺,他是家中的老小,上面有三个哥哥,离开家时老娘已经五十八岁了,生怕回到家听见母亲已经不在的噩耗。

陈靖看出他心情不好,走到他身边安慰道:“莫要想太多,有你哥哥们在,婶子肯定没事。”

葛中顺偷偷擦了把眼泪:“让你看笑话了。”

“你这说的啥话,咱们俩的交情,我还能笑话你啊?”

“那倒也是。”

陈靖感慨道:“真羡慕你,还有娘亲可以惦记,不像我上没老下没小,想要惦记有没人。”

“你不是还有嫂子吗?”

“不知道玉香怎么样了。”出海前二人才成亲半年,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结果自己一走就是两年,留下娘子一个人。不过他家中还有两个妹妹同娘子作伴,玉香应当也不会孤单。

葛中顺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我听将军说,咱们回去都能升一级。”二人同是六品的昭信校尉,往上升一级就是从五品的武毅将军。

校尉只有指挥权,将军则有自己的部下了。

别看只有一级却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横沟。因为武官不比文官,在太平盛世想要往上升官,好比登天难。

陈靖激动的拍着他肩膀,“好小子,你听谁说的?!”

“自然是听将军亲口说的,你可别给我宣扬出去。”

“那是自然,这一趟来的不亏!”

柔佛州发生的一切都被宋玉竹看在眼里。

这是九月份的一个普通早朝,工部尚书正在汇报朝事,“黄河两岸的人工河道已经修至济州,预计明年秋天可以完工。”

“上京至东洲火车道已经修建完工,下个月初可以通车。”

……

等他汇报完却没等到陛下的夸奖,惊讶的抬头看了眼皇上。

纪明礼心里七上八下,莫不是黄河工期太久了,陛下不满意,还是火车轨道修的太慢了?

不得已又补充了一句,“上京至中州的火车年底也能通行。”

皇上依旧沉默着。

工部尚书汇报完战战兢兢的退到一旁,户部尚书刘蔺举着笏板道:“西洲今年遭遇蝗灾,上万亩田地绝收,是否酌情减少今年税收。”

“砰!”宋玉竹突然拍案而起,把满朝文武官员吓坏了,大家跟下饺子似的跪了一地。

刘蔺擦着头上的汗心想,莫不是怪自己汇报的晚了?他也是昨天下午才收到西洲蝗灾的消息啊。

过了半天见皇上没有说话,徐冰小声喊了声:“陛下,陛下?”

宋玉竹回过神,面带笑道:“西洲税收全免!户部拨三十万两银子购买粮食,送到西洲赈灾。”

“陛下英明。”大臣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下了朝,宋玉竹大步流星的朝养心殿走去,一进门便让内侍关上门,自己则躺在塌上,翻开脑海中的地图。

柔佛州的地图已经恢复到原来的绿色,就在刚才上朝时,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宋玉竹以为是安丰他们抵达了柔佛,将被侵占的岛屿抢回来了。

他随手打开地图看了看,结果一眼就看见停靠在柔佛州岸边的巨大的希望号!

希望号回来了,意味着赵骁也回来!宋玉竹激动的差点喊出声,他急忙在船上找起赵骁。找了一圈也没见到赵骁的人影,倒是看见堂哥宋玉堂和其他船员,想来赵骁应当是上了岸。

此时早朝还没结束,宋玉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下了朝他立马打开地图,在岸上四处寻找起赵骁的行踪。

他在地图上看见了被洗劫过的部落,找到了幸存的那些原著民,又循着周围踩踏的痕迹追踪到蝎荼部落

当他看见一身戎装的赵骁时,宋玉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

许久不见,他的阿骁变成熟了,也更黑更瘦这些,但依旧神采奕奕。宋玉竹伸出手在他脸上描摹,可惜二人像隔着一个次元,没办法触碰不到对方。

失落了一会,宋玉竹很快高兴起来,因为赵骁马上就要回家了,还不知道他们从西方带回了什么好东西!

宋玉竹在地图上跟着赵骁一行人回到希望号,因为系统限制,他没办法进入船舱,但却可以在甲板上四处查看。

他看见甲板上种着一片西红柿和一片辣椒,还有莴苣、洋葱等蔬菜。这些菜地有专门的士兵负责打理,除了一部分用来食用,剩下大部分都拿来收集种子。

甲板的另一侧竟然还养着几头白猪和不少绵羊!

这可给宋玉竹惊喜坏了,临行前他只不过跟赵骁提了几句,因为运送活物比较困难,所以压根都没想过他们会带回来。

船上的猪照比回来的时候少许多,本来是买了二十头猪和二十只羊。

路上有十多头猪生了病,为了避免传染,赵骁连忙让士兵将这些病猪分开,最后只剩下了七头母猪。

不过其中一只怀了孕,再有一个月就该下崽了,兴许里面会有公猪。

羊倒还好,二十只羊经过六个月的繁殖,现在已经有三十七只,中途他们还杀了两只羊打了打牙祭。

赵骁带回来的这些绵羊又叫细毛绵羊,它们产毛率高,以后培育出来可以送到北方草原上养殖。

羊毛可以用来纺织羊毛衫,羊毛毯。有了这些绵羊,牧民又能增加一大笔收入。

宋玉竹还在船上看见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知为何他用一条丝巾遮住了脸,堂哥称呼他为查尔斯公爵。宋玉竹听着这名字有点耳熟,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船上逗留了两日,直到希望号行驶超过边界线,宋玉竹才依依不舍的关掉了地图。他怅然若失的靠在椅子上,一想到还有三个月才能见面,便觉得度日如年。

不过眼下还是把精力放在正事要紧,昨日早朝刘蔺说西洲今年遭遇了蝗灾。

宋玉竹打开西洲的地图,查看蝗灾的情况。

各地府衙都有个习惯,就是报喜不报忧,若非瞒不下去,轻易不敢将本地的事情上报给朝廷。大多是怕考评时评了下等,第二年被贬官。

西洲官府一样,九月正是粮食快要收货的季节,本应该金灿灿的田地里如今光秃秃的一片,连草叶子都看不见一根,比奏报上来的严重多了。

他拖动地图四处查看,直到高都县才找到那群蝗虫,放眼望去仿佛乌云一般遮天蔽日,凡是蝗虫所到之处,瞬间就将田地里的植物侵食殆尽。

自古旱涝和蝗灾是百姓的三大灾祸,一旦患蝗,数千里间草木皆尽,或牛马幡帜皆尽,其害尤惨过于水旱者也。

而西洲因为地理原因,这些年频繁闹蝗灾,盛朝的时期就闹过一次蝗灾,那一次西洲几万倾田地颗粒无收。

饿死的百姓有数十万,易子而食都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更有甚者将自己的亲娘都与人换了当做粮食,可谓凄惨。

古代没有农药,处理蝗灾的办法大多以鸡鸭啄食为法,但效果甚微,

还有用“焚瘗”之法治蝗,利用蝗虫喜欢火的习性,在田地周边堆起火堆,等天色暗透再点燃篝火,蝗虫会循着光亮飞过来,被火灼伤翅膀不能再祸害庄稼。

这些办法大多治标不治本,蝗虫的繁殖能力非常强,古诗有云:虽然捕得一斗蝗,又生百斗新蝗子。所以灭掉虫卵阻止蝗虫繁殖才是重中之重。

宋玉竹对这方面了解不是很多,他上辈子只是普通的外科医生,让他治病救人还行,灭蝗属实强人所难。

专业的事还需交给专业的人办,刘蔺给宋玉竹举荐了一个人。

此人是户部员外郎名叫肖清池,当年不过是蜀州一名普通的县承,因治蝗有功被提拔进上京。

宋玉竹派他去西洲治理蝗灾,务必将灾害降到最小。

肖清池接到圣旨后,户部的同僚都对他升起一丝同情。治蝗是件苦差事,治好了有大功,治不好肯定会遭到连累,不过又有几人能治好蝗灾呢?

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肖清池仅仅用了半个月就将蝗灾控制住,还解决的当地百姓的温饱问题。

肖清池去西洲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在各地张贴告示,凡捕蝗虫蝗子一斗者,可换粮食半斗,不要粮食就择成现钱三十文。

老百姓一听,还有这好事呢?

有人半信半疑的开始出去捕蝗虫,再拿到县衙去换粮食,没想到一斗虫真换回来半斗米!

这半斗米足够他们一家人吃上十天半个月了!

原以为今年蝗虫把粮食都吃干净了,大家都活不成了,没想到官府没有不管他们!

百姓们抱着米心中百感交集,呜咽的哭起来,他们庆幸自己生在了这样的好年代,有国家管着再也不用经历前朝的苦难。

百姓们纷纷出动前去捕蝗,有用渔网拦的,有拿木桶扣的,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年纪小的孩子和老人干脆拿铲子去田地里挖蝗虫卵。

一开始大家都换粮食,等粮食够用了就换成现钱。最后这三十万两赈灾钱,一分不少全部发放给了灾民,西洲的蝗灾之难也迎刃而解。

第140章 发展

肖清池治蝗有功,原本该回京领赏。可他思虑一番决定上书留在西洲一年,将蝗虫彻底绝了根防止明年再犯。

因为冬季是灭蝗的好时节,利用冬闲时节,带领百姓将耕地里的蝗子翻出来冻晒,可以大大减少来年蝗灾的发生。

宋玉竹看到他递回来的折子大为赞赏,大笔一挥直接封他为西洲同知,治蝗有什么需求尽管提出来!

第二天早朝时,宋玉竹特地把这奏折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念了一遍。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更需要脚踏实地跟为民立命的好官!

大伙听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小子得了皇上的青眼,要高升了。

一眨眼天气就凉了下来,滨州的港口也即将修建完毕。

滨州之前只是普通的民用港口,后来因为建设希望号,这里便成了水师驻扎地。不过港口没怎么修缮,一直沿用前朝留下来的旧港,看起来有些简陋。

一个好的码头可以带动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拿安顿特普港举例,十一世纪的时候,这里之前只是一个小渔港。

后来经过几代人的投资建设,慢慢成为欧洲的主要港口之一,因其容易停靠船只便利,吸引了许多商船前来,所以才逐渐发展起来,有了今天的规模。

滨州港口有三十余米的深度,可以停靠吃水线非常深的大型轮船,宋玉竹决定在这里建立一个大型的贸易港口。

港口主要由码头、防波堤、引堤和护岸组成。1

自打希望号启航后,工部开始着手建设这里,目前基本设施已经修建完毕,可以投入使用。

整个码头都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看起来非常的壮观。

港口周围还建了一批仓库,因为希望号上有许多橡胶,这些橡胶经过处理后才能使用,与其运送到其他地区,不如直接存放在这里来的方便。

这些仓库以后也不会浪费,可以租赁给各地的船商用来存储货物,赚的钱正好可以用在港口后续的维护上面。

十一月,希望号已经行驶到了福州海域,隔着海面能看见不远处的山脉。

船上有福州来的士兵,他激动的指着远处的山道:“那是太姥山!我小的时候还跟父亲去那采过野菜呢!”

其他人虽然没去过,这一刻也被他感染,纷纷跑到船边遥望远处的山丘。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

腊月初六时,希望号途径东洲停靠。

因为船上许多士兵都来自东洲,赵骁直接让他们下船回家过年,年后再返回上京。

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士兵激动的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赵骁也没让他们空着手下船,每人发放五十枚金币,用来奖赏他们这一趟出海之行。

五十枚金币差不多五十两黄金,折成银子有五百多两!

许多人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多钱,查尔斯都敬佩他的慷慨。

金钱有时可以笼络人心,也可以安抚人心,赵将军的确是一位值得追随的人。

下船前赵骁厉声嘱咐道:“大家跟我跑了这么远的路,本将不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

“不过咱们丑化说在前头,给你钱不是让你们胡乱挥霍的,没成家的拿着钱去娶媳妇,成了家的拿钱去养老婆孩子。若是让我知道有人敢拿这钱□□赌钱,老子剁了你们!”

“是!”大家异口同声的应道。

他们知道赵将军说到做到,让他知道肯定轻饶不了。

东洲的士兵下了船,希望号一下少了一多半的人,变得有些冷清。

不过查尔斯却是热情满满,他看见东洲港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知道大启远比他想象中更加繁华,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腊月二十六,希望号距离滨州海岸已经不到七十海里,明天早上就能抵达港口!

这一夜士兵们都没有困意,大家自发走出船舱,坐在甲板上闲聊起来。天气寒冷,赵骁命人在夹板上升了火炉,自己也跟他们围坐在一起。

大伙都在商量回去买什么年货,因为四天就要过年了,赚了这么多钱肯定要给家里好好改善一下。

“俺回去先买十只鸡,两只羊,再买一头猪,过年杀了吃肉!”说话的是个身材有些胖的小兵。

赵骁敲了他脑袋一下:“还吃呢,明年回来走不动路了!”

“哈哈哈哈哈。”大伙哄笑起来。

旁边另一个长脸的小兵道:“俺娘总说家里穷,一辈子没穿过新衣裳,这次回去我给她买五匹布,让她多做几身新衣裳穿!”

“好小子。”赵骁拍了拍他肩膀夸赞他孝顺。

葛中顺壮着胆子道:“将军,您回去最想干什么呀?”

他最想干什么?赵骁老脸一红,他最想干皇上……不过这话可不敢乱说。

他轻咳一声道:“我想回去吃祥云楼的桂花鸡,喝兴坊的烧刀子,嘴里快淡出鸟了。”

“哈哈哈哈哈,俺也想尝尝。”

“听说广元楼的冰糖肘子也好吃。”

“还有状元楼的烤羊排!”

大家咽着口水,七嘴八舌好不热闹,赵骁望着他们,眼底露出欣慰的神色。

渐渐的,天边露出鱼肚白,一轮红日缓缓从东方升起。

大家洗干净脸,束起头发,换上干净的冬装和铠甲,整整齐齐的在船上排好队列。

“升旗!”大副姚庆大喊一声。

水手们将一面崭新的大启国旗挂在栏杆上。

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

当希望号靠岸的时候,所有人无一不被这宽敞宏伟的新码头所震惊!

特别是查尔斯公爵,他激动的语无伦次,拉住宋玉堂不停的问:“那是什么?那是大启吗?天呐!地上是一整块石头铺的吗?简直就是神迹!”

没来大启之前,他以为安顿特普港是欧洲最好的港口,可与大启相比简陋的不值一提。

这里宏伟的让他没办法用已知语言形容,只能不停的喊着on my god!

宋玉堂自豪道:“这里就是希望号启程的地方。”

岸边宋玉竹早已等候多时,为了迎接他们回来,前天便带着所有官员来到滨州。

尽管天气寒冷,大家却丝毫没有抱怨,因为文武百官也同样好奇希望号从遥远的西方带回了什么。

随着船梯落下,赵骁是第一个走下船的,跟在他后面的是葛中顺和陈靖,紧接着是船医水手以及后勤工作者。宋玉堂和查尔斯父女走在最后面。

赵骁屏着呼吸,走到宋玉竹面前,双手抱拳放在额前跪地道:“臣不辱使命,带着粮种,菜种以及绵羊和白猪回来了。”

宋玉竹一把拉起他,顾不上周围的目光,紧紧的拥抱住他,嘴里轻唤着他的名字:“阿骁。”

赵骁身体僵了一下,他警惕的看着周围的大臣,见无人露出异样的目光,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刻颠簸的心终于落了地,按住宋玉竹的后背,加深了这个拥抱。闻着熟悉的草药味,赵骁眼眶发热,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多少个几百个日日夜夜,他幻想着这个场景,今日终于实现了。

过了半晌徐冰走上前道:“赵将军,辛苦了!”

赵骁松开宋玉竹,扭头也跟他拥抱了一下,他知道徐冰这是帮他们解围呢。

其他官员可不敢擅自上前寒暄,人家是一起打江山的交情,他们可没那么大的脸面。

船上的士兵也下了船,他们并非空手下来的,而是赶着猪群和羊群下得船。

张齐开指着羊惊讶的说:“这些羊怎么长成那个模样?身上的毛还打着卷”

纪明礼也道:“这猪也怪的很,居然是白色的毛。”

这么远只带回来几头牛羊不足为奇,接下来让他们更为震惊的一目发生了,士兵们抬着重重的皮箱子下船。

因为金币实在太重了,其中一个箱子承受不住中途散开,里面黄橙橙的金币像流水一般哗啦啦的掉落出来。

户部官员看着这些金子眼珠子都直了?记得希望号离开时船上就带了着丝绸和瓷器,竟然卖了这么多钱?!

刘蔺忍不住走上前询问:“赵将军,这箱子里装的都是金币?!”

赵骁点了点头:“全是丝绸和瓷器卖来的,统共有五十多万两。”

“这…这么值钱?”刘蔺被这个数字惊呆了。

整整五十箱金币抬出来后,所有人都对希望号这次的旅行没了异义,这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好吗!

这么些钱入户部,刘蔺嘴都快笑歪了。不过宋玉竹没打算直接入户部,他心中另有打算。

大启现在使用的货币还是以铜币碎银为主。虽然各地银行里也用银票,但面值太大,除了商人之间,没办法在民间流通。

有了这些金子,宋玉竹打算发行纸币,纸币的优点有许多,最好的一点就是容易携带。作为交换媒介,降低了交换成本,提高交换效率。

想想老百姓买一匹布需要花一百五十文钱,使用铜钱需要一枚一枚的数,浪费时间不说还容易出错,使用纸币一目了然。

这件事过了年就会提上议程,眼下船舱里还有许多橡胶球,宋玉竹直接命当地官府负责将橡胶球卸下,存放进仓库里。

船上的其他士兵全部放假回家,准备过年!

安顿好后,一行人准备返回上京。

查尔斯悄悄询问宋玉堂:“那就是你们国家的王吗?”

“没错,那是我们的皇帝。”

“他可真年轻。”

宋玉堂面带自豪的说:“自然年轻,他才二十二岁呢。”

从滨州港到上京有一百七十里路,乘坐马车要走两天,不过他们不需要乘马车,因为滨州已经开通了前往上京的火车专线。

一行人来到滨州火车站,随着一声汽笛声响起,长长火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回不光是查尔斯震惊,连赵骁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这…这是火车?!”

宋玉竹笑着点点头。

赵骁离开时,火车还在实验阶段,没想到两年不见,火车已经投入使用了!

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赵骁心中热血沸腾,看来大启这两年的发展超乎自己的想象!

作者有话说

1引自百度百科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