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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

“郁儿。”

一个人在不远处叫了一下楚郁,那声音温和。

那个人样貌看上去很和蔼,头发像是落了一层雪一样。

他的年龄比阮景融看着要大一些,只是笑容很和蔼,让他看上去年轻许多。

阮辛书猜那个男人大概是楚郁的父亲。

楚郁犹豫地看了阮辛书一眼,慢慢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妈妈刚刚给我打电话,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男人和楚郁的对话声慢慢远去。

阮辛书想起每次宋旻和她父亲对话的时候也好像是这样的,为什么到自己家里就不一样了呢?

一种失败感笼罩在了阮辛书的心里。

“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阮辛书。”阮景融看着她道。

阮辛书望着阮景融,吸了一口气,像是逃跑一样地往楼梯间快步走了过去。

阮景融扫了一眼阮辛书,把眼镜戴了回去,快步跟着她走到了楼梯间。

“阮辛书,站住。”

看着阮辛书冲下楼梯,阮景融开口了。

听到背后传来的男人严厉的声音,阮辛书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齿,看向了站在楼梯上的男人,

“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我要画画,也要在澄北读书。”

冬季的渲市,空气十分地冷。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皱起了眉头,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伸手紧紧地抓住楼梯的扶手,

“画画可以当成你的爱好,你现在应该把重心放在高考上面。”

他语气很低沉,却也清晰,

“现在是你重要的时候,不要浪费时间。”

“……”阮辛书紧紧咬着牙齿,两个人离对方都站得很远。

“为什么画画,就是浪费时间了?”

阮景融看了一眼阮辛书的手,

“你妈死了之后,你就抱着你那本子一直画,画到半夜才睡,你觉得你那一张画,能值多少钱?有多少人愿意买?值得你去那样画?你想想划不划算。”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实在是很久没有听阮景融的嘴里说起妈妈了,也不知道阮景融为什么能知道,自己总是半夜才睡。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更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阮景融吸了一口气,又念了起来,“艺术这条路是很难走的。”

“我对你画画这件事没有什么意见,但是这个不适合作为一个职业。”

“艺术这个圈子,看似开放,实则封建。”

“其中出名的只有百分之一不到,有些人甚至有时候都吃不起一碗饭。”

“你呢?你要吃多少苦,才能出头?”

阮辛书看着阮景融,她知道,阮景融的见解也并非没有意义的,不无道理。

“……”

每天至少花十个小时在画画上面,那是她的日常。

“你要是在我公司上班,生活就会轻松得多,到时候再去考虑画画……”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爸。”

“您说得不错。”

“可是我不需要,可能那种未来对很多人来说都不错。”

阮辛书缓缓地抬起了头,看着阮景融的眼睛道:

“只是,我不是为了不吃苦才画画的。”

阮景融不说话地看着她,他的嘴巴抿成一条线。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

“现在这样的日子,在我以后的人生之中恐怕再也不会有第二次,所以,在这里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来之不易。”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她很少在这个男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只是,她实在是不想离开这里,也实在是不愿意放弃。

“不管您怎么说,高中毕业之后,我都会进美大。”

她瞪着阮景融,

“进入社会之后,我会把您花在我身上的钱都还给您的……”

阮辛书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窥视阮景融的脸一样,有些决绝地道:

“如果这样不行,我……”

空气中干涩的风声作响,阮景融没有说话地看着阮辛书,胸口微微起伏。

不知道他到底想着什么,沉默了许久,他拿下自己的眼镜,用手捏了一下眼角。

“我是需要你的那点儿钱么?”

阮景融沉默了许久,声音里面没了刚才的冷漠,语调变得沉痛起来,

“你妈妈……”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阮景融看着阮辛书的眼神,说到一半,叹了一口气,不再说阮辛书的妈妈,

“算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

阮景融走了。

看着那些和家长一起离开的学生,阮辛书慢慢走上楼梯,她有些没了力气。

等她准备从楼道口拐弯回教室的时候,发现教室里面有灯光。

她以为是谁留的灯,打开门后发现有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那人手里拿着一本英语手册。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转过了头。

“……楚郁?”

阮辛书对上她细长的眼睛,心里面有些吃惊,

“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

楚郁声音很轻。

阮辛书有些意外,她以为楚郁早就走了,虽然,她们最近放学都是一起走的,但是,今天楚郁的爸爸来了。

她本来以为,楚郁会和她爸爸一起回家的。

不如说,这才是理所当然的。

“等我回家吗?”阮辛书眼珠子转了起来。

“……”楚郁点了一下头。

“哦,在等我……”

阮辛书像是一只听话的大狗一样点了点头,她的心里面有些忍不住开心起来。

“你爸爸。”楚郁看着地面小声地念了一句、

“嗯?我爸……”

听到阮景融出现在对话之中,阮辛书心里面忽然变得沉闷起来,她重复念了一句,“我爸怎么了?”

楚郁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你说嘛。”

“你爸爸刚才说要你不要来学校了。”

楚郁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你以后不来学校了吗?”

“啊?刚才那个?”

阮辛书想起刚才的瞬间,有些尴尬地从桌面上拿起了自己的素描本,

“我和我爸说了,我还是会来学校的。”

“叔叔好像很坚决……”楚郁陈述事实。

“他是很坚决,”

阮辛书轻描淡写地说着,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背包,“可是,我更坚决,反正,我是怎么都会来的。”

楚郁看着阮辛书,没有说话。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有决定的自由,”

阮辛书背对着楚郁解释了起来,

“而且,我的朋友都在这里啊。”

高中这个对于很多人来说吃力的日子,或许是很多人以后回忆时的一段苦闷的往日。

然而,在这之后,所有人各奔东西,这样的时光不再,就算是再吃力,对于度过这段时间的人来说那也是一段葱翠的往日。

阮辛书不想缺席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光。

教室里面的灯光有些晃眼,阮辛书手里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而且,你也在这里嘛……”

听着这句话,楚郁眯了眯眼睛,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我在不在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她刚才那句话是不知道怎么地就脱口而出的。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觉得有些发烫,

“啊……嗯。”

她肩膀僵硬地点了一下头,声音有些发抖,

“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

第52章 ——

“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

阮辛书一边摸耳朵,一边把包背在了背上。

她像是啄米一样没说话地点了几下头。

“‘还算是’吗?”楚郁听着安静地重复了一句,

阮辛书窥视着她的表情她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说话。

楚郁没说话和阮辛书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渲市下了两场雪后,阮辛书就没有骑自行车上学了。

因为楚郁平时是坐地铁上下学的,所以她也把交通工具变成地铁了,这样早上上学的时候还可以和楚郁一起走。

楚郁下了晚自习平时会自己去那个阮辛书讨厌的面包店去买牛角面包。

偶尔阮辛书也会买一个在路上吃。

只是自从刚才阮辛书刚才说了那句‘就还,还算是挺重要的吧……’之后,今天一路上,无论是下楼梯,还是出校门,或者是买第二天的早餐的时候,楚郁都一句话没有说。

尽管她平时一样跟在阮辛书的身旁,但是很明显她没有说话的打算了。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一直在偷偷看楚郁的表情。

阮辛书看着楚郁和平时一样提起了第二天的早餐,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

“……楚郁?”

楚郁没有应声,过了许久,她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看着阮辛书轻声问道:

“那和宋旻比呢?”

“啊?”

“谁重要呢?”

阮辛书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身旁的楚郁。

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又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知怎么地就想起来三岁的时候一个阿姨站在自己的面前问自己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一样的情景。

那个时候自己回答了什么她记不得了,只记得被调侃了很久。

“……”

阮辛书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楚郁,不知道楚郁为什么要问这种烦人问题……

楚郁和宋旻本来就不一样,性质也不一样。

阮辛书觉得要把两个本身就是不同的存在作比较是一件很费脑子的事情,她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最近老是提宋旻干什么?

——宋旻和秦廷森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很重要。

——楚郁……很重要。

“就,都很重要吧……”

阮辛书话一说出口,就觉得耳朵突然有点疼疼的。

她抬起头,往身旁看去,发现楚郁正面无表情地捏着她的耳朵。

阮辛书吸了一下鼻子,也不敢做什么反抗,她抿了一下嘴唇,

“楚郁?”

“嗯?”

楚郁和平时一样文静地看着阮辛书,只是捏她耳朵的那只手力度不减。

“……有点疼。”

阮辛书用手指推了一下楚郁的手。

“哦。”楚郁浅笑着应了一声。

阮辛书不知怎么,就是觉得楚郁的‘哦’有点像是在说‘噢,那就对了’一样。

“……”

阮辛书看着楚郁,总觉得这个事情好像以前发生过一次了。

她看着楚郁,也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清了一下嗓子,

“楚郁,你是不是生气了?”

“……”

楚郁听着这句话,终于松了手。

“我没有生气。”

她说着用微凉的手指揉了揉阮辛书的耳朵。

那种揉法让人觉得有些痒痒的,又有些奇怪地舒适,那种舒适掠过了神经,挑起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阮辛书望着楚郁,屏住呼吸乖乖点了点头,“……哦。”

——我才不信——

两人往前走了不久,楚郁勾住了阮辛书的手。

楚郁的手微凉。

当她的手贴在自己手上的时候,阮辛书总是忍不住被那温度惊得颤一下。

阮辛书握紧了楚郁的手,希望能把自己的体温分给她一点。

“我们会离得很远吗?”楚郁轻声地问道。

“你是说大学吗?”

“嗯。”

阮辛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总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

“大学之后,就不能一直这样在一起了。”

楚郁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

她靠近了阮辛书的肩膀。

她的身上带着好闻的气息,夏天的清香,馥郁的花香,她微凉的手指的感触,像是一种印记一样,轻轻缠绕在自己的身上。

阮辛书望着她才意识到,从海边回来之后,她们两个人好像一直待在一起。

汽车在马路上碾过,发出沉闷的响声,留下远去的声音。

暖色的路灯,看着像是水底一样朦胧。

阮辛书咳了一声,有些游移地看着地面,

“也不是不能见面了吧?我要去Y大的。”

她们班上大多数学生第一志愿大概都是第一学府的A大。

上次,收志愿表的时候,阮辛书不小心看见了楚郁的志愿表,上面写也是A大。

阮辛书说着偷偷瞟了一眼楚郁,

“你可能不知道,A大和Y大,其实离得也不远……”

楚郁抬起头盯着阮辛书的眼睛,她眨了眨眼睛,转过头眼睛里面就流露出了捉弄人的神情,

“但是,那个大学很有名的,你现在的成绩会不会有点困难?”

“……有点不确定而已。”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感觉有些受挫。

的确,楚郁说的是事实,阮辛书垂着头,神情闷闷的。

“要我周末过来教你学习吗?”

楚郁靠近了阮辛书的耳边,轻轻问了一句。

她的食指好似不经意一样地滑过阮辛书的掌心。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发痒,她有些想要抽回手,但是楚郁没有放开她的手。

“怎么不回答?”楚郁歪了歪头,“不要?”

“不是。”阮辛书马上摇头,其实她是想要立马答应的,但是谁没有自己的事情?

要楚郁把自己的学习时间分给自己,她有些过意不去。

阮辛书瞟了一眼楚郁,“……不耽误你的学习吗?”

“教你的话,不算耽误。”

楚郁很是平静地念了一句。

“……”

阮辛书心脏又空了一拍。

——楚郁什么意思啊。

不过阮辛书也没有对这句话想太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

——噢,那我周末也可以见到楚郁了。

“不要吗?”楚郁又问了一句。

“要。”

阮辛书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起了头。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了起来,楚郁看着地面,过了许久,轻描淡写地念了一句,

“宋旻就不会这样教你学习吧?”

那声音轻飘飘的。

好像很随意、很不在意一样,稍不注意就会消失的声音。

阮辛书扫了一眼楚郁,马上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她不知该看哪里,只是觉得这句话怪怪地。

“……啊,嗯,不会的,不会的。”

阮辛书一边说着,一边警觉地捂着自己刚才被揪过一次的耳朵,有些微妙地点起头来。

第53章 ——

第二天,阮辛书到了工作室之后,工作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方希宿过来探了个头,说来电话的人是林伊丞。

“怎么了?她怎么有事不打我手机?”

阮辛书心里面有些奇怪地接起了放在画室里面的电话。

林伊丞那边的声音很嘈杂。

阮辛书摘下了眼镜,喝了一口水,“你怎么今天想起给我工作室打电话?”

她一边问着,一边轻轻地用手指把画上面的颜料抹匀。

“打错了,这两个号码备注都是你名字,”林伊丞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

“阮辛书。”林伊丞念她名字的时候有些凄凉,

“老师去世了。”

“去世了?”

虽然阮辛书和林伊丞算是同学,但是林伊丞一般不添姓氏叫老师的只有她们在Y大的时候的一个教国画的老师。

阮辛书记得八月的时候,自己还在一个讲座上面见到过那个老师一面,那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很有精神。

“说是心脏病,老师的儿子说的。”

阮辛书沉默了一会儿,“……是吗?”

想想,老师今年大概都七十了,其实也不奇怪。

林伊丞和阮辛书都是画油画的,也常常被一些杂志拿出来做比较,但是她们两个人的绘画风格其实完全不一样。

因为年级不同,导师不一样,这个老师教导林伊丞更多,林伊丞的画画风格也很受这个教授的影响。

而阮辛书和他不是很熟,只上过他的理论课。

“哎,你不要太难过。”

阮辛书念了一句。

林伊丞在电话那头应了几声,今天她说话的时候有些心神不定的样子。

她告诉阮辛书说星期一要在殡仪馆举行老师的遗体送别,

“你出席吗?”

阮辛书对着电话的那头点了点头,

“嗯,会去的。”

“那我星期一过来接你一起过去。”林伊丞又叹了一口气。

阮辛书应了几声,挂断了电话——

星期一的早上,不知是怎么了,下起了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是雨夹雪,一落到地上就化了,只是看着有点冷。

阮辛书将衣服穿戴整齐地和林伊丞一起到了殡仪馆,来的人几乎都穿着黑色的西装。

殡仪馆里面除了老师的家人们,还有很多学界上面的人,以前阮辛书大学的老师。

周围的人小声地说着老师以前的事,阮辛书心里面不免有些感慨,虽然她没上过几次国画课,但总觉得大学上老师课的时候其实也不算很久远。

阮辛书放下花后,林伊丞也愁眉苦脸地站在阮辛书的身旁,放下了一朵花。

阮辛书觉得她真的很少露出这种表情。

林伊丞放了花之后坐在殡仪馆外面的沙发上面呆了很久,最后,她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林伊丞?”

阮辛书扫了一眼林伊丞,她觉得今天林伊丞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晚上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起吃饭,”林伊丞听了这句话也念了起来,

“以前老师常常请我去他们家吃饭来着,他对我比对他女儿还好。”

“你累了的话,就躺着休息一下,”

阮辛书向着林伊丞伸出了手,“车钥匙给我,我来开车吧。”

“……”

林伊丞点了点头,把自己的车钥匙送到了阮辛书的手上。

她们坐进了车里,慢慢拉下安全带,把车开出了环山公路。

发动机发出让人心烦的声音,林伊丞把窗户开到一半,躺在车上的副驾驶上面,望着车子的天花板发呆。

阮辛书听着车子的引擎的声音,看着前面的公路,轻声嘟哝了一句,

“……老师其实也算是善终了,挺好的。”

林伊丞点了点头,叹气,

“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开到一半,等红灯的时候,阮辛书的手机亮了起来。

她扫了一眼手机的屏幕,发现是楚郁打来的电话。

阮辛书想要点红色的拒接。

可能是因为犹豫了几秒,划了一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边传来了人的声音。

“是我。”

那边声音淡淡的。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自己的手指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连这种基础操作都可以搞错,

“怎么了?”她问。

“刚才你没接电话。”楚郁轻轻在那头说着。

阮辛书想起刚才进礼堂遗体告别前是把电话开了静音的,

“刚才有事。”

“是吗。”

“……你有什么事吗?”

阮辛书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楚郁说着,轻轻敲了一下那边的东西。

阮辛书想了想,“……我今天不在工作室,晚上也有事情。”

“是吗,那你……”

楚郁的话音未落,车外就传来了很大的喇叭声。

阮辛书望了一眼后视镜,是她们身后的车子发出来的。

“阮辛书,绿灯了。”

林伊丞提醒了一下阮辛书。

“哦,”阮辛书急忙应了一声,对着电话那头的楚郁道:

“我现在在开车,先挂了。”

楚郁听到了阮辛书这句招呼,没有挂电话,只是很平静地问道:

“那我可以晚上过来找你吗?”

——我刚才是没有说清楚吗?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晚上有事情,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家。”

电话另一头的楚郁没有应声。

“……”

阮辛书刚张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后面车辆的喇叭又响了起来。

她的肩头被林伊丞拍了一下,

“阮辛书,你先过路口再打电话吧。”

“我们星期四再说吧。”

阮辛书挂断了楚郁的电话,往前开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阮辛书和林伊丞去了常去的一家餐厅。

今天林伊丞倒是安静了不少,几乎没怎么说话,饭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

阮辛书把她送回家后,拦了一辆出租。

阮辛书直接闭上了眼睛,只是没过多久听见车上的雨刷刮了起来。

阮辛书听着雨刷的声音,心情陡然烦躁了不少。

她睁开眼,看着外面的情景,才发现下午已经停下的雪又开始下了起来。

早上的雪落在地上没积起来,和雨水无异,现在这雪,倒是有要积起来的样子了。

“雪要下大了的话,这一带交通要出问题。”

司机感叹了一句。

“是吗?”阮辛书问道。

“是啊,送了你我得赶快回去了,明天你看新闻,绝对会堵车。”

“……”阮辛书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不久,出租车停在了阮辛书的公寓面前。

因为雪突然变得很大,夜晚也显得漆黑,阮辛书付了钱后下了车。

出租车一下子开走了。

四周的一切几乎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路灯下面有个剪影,阮辛书看着那个剪影,感觉还有些熟悉。

那人站在雪里面,她靠着路灯像是一张画一样安静地望着正在飘雪的天空。

带着粉雪的风撩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耳朵和眼角带得湿润。

她没有打伞,没有带围巾,没有戴手套,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和和一件单薄的外套。

“……”

她本来是看着天空的,但是看着阮辛书的人影出现后,就冲着阮辛书淡淡地笑了。

阮辛书望着那个人沉默地呆了许久,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样快步跑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怎么站在雪里?”

阮辛书感觉自己十分诧异。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前不久就已经和楚郁说清楚了,为什么楚郁还要来这里。

“在等你,”楚郁直直地望着阮辛书的脸,微微一笑,

“偶尔想这样看看雪,这么大的雪,渲市有点少见。”

阮辛书望着楚郁的笑容,心里有些触动。

“……我不是说,”她按捺住想要帮楚郁擦掉头上雪的冲动,语气忍不住有些抱怨,阮辛书吸了一口气,

“我不是说,叫你不要过来吗?”

阮辛书皱了皱眉,想起刚才出租车司机的话,

“这雪会下大的,你赶快回家吧。”

她伸出手拉住楚郁的手腕。

楚郁的手腕很凉,让阮辛书不禁想要问她到底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

但是阮辛书没有问,只是拉着楚郁往街上走。

楚郁被阮辛书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似乎不讨厌这样被阮辛书这样强硬地拉着。

她看着阮辛书的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是去旅馆吗?”

阮辛书肩膀一僵,“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是去帮你拦车。”

阮辛书拉着她往街上走,想去街上帮楚郁叫一辆车,如果运气好勉勉强强还能赶上一辆两辆。

“让我在你家住一晚,不就行了吗?”

楚郁像是在说什么很普通的事情一样安静地笑了笑。

——住我家?

“……”阮辛书想了一下,立马像是拨浪鼓一样摇起了头,“你怎么能住我家。”

她说得像是天理不容一样。

楚郁安静地抬起头望着阮辛书,她像是有些冷一样地吸了一口气,鼻尖和耳朵有些红,

“为什么?”

“……”阮辛书张开嘴,正准备回答的时候,楚郁便疑惑道:

“我不是你‘亲切的朋友’吗?”

“朋友有难,难道你要拒之门外吗?”

阮辛书看着楚郁皱起了眉。

——你算个鬼的朋友。

“……”

楚郁看着阮辛书皱着眉的表情,又笑了笑,那笑容十分妩媚,却也有些刻薄,

“还是说,你只觉得林老师那种朋友可以进你家的门?”

楚郁眨了眨眼,“……我就不行?”

阮辛书一时语塞。

时隔多年,阮辛书已经听得出来楚郁的阴阳怪气了。

阮辛书想要憋一句楚郁不能到自己家里面来的理由。

但是楚郁好像不经意一样撩起了自己已经被雪染得有些湿润的头发,淡然地一笑,

“这个天气,在雪里面站着会不会死掉啊?”

“……”阮辛书一愣。

楚郁望着阮辛书,随即露出了一个笑容,

“就像是安徒生童话里面的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似地。”

“……”

楚郁明明笑得是那么无辜,但是阮辛书觉得她简直就像是狐狸一样。

第54章 ——

“……”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转过头沉默地看着前面有些冷清的街道。

街道上面没有什么人,很安静。

她继续往前走了起来,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不会死的。”

她冷冰冰地吐出了一句话。

分手后,生日那天在楚郁的大学门口等了一天。

那天,她只是想楚郁能见一见自己也好的。

尽管,那天没有下雪,但是,那天几乎和十二月一样冷。

不过,她和楚郁不一样,那天,她一句话都没有和楚郁说上,因为楚郁甚至根本没来。

“最多,就是会感冒一周两周吧。”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看着地面接着继续很冷漠地道:

“但是,不会死的。”

“反正也是成年人了,也不是不会照顾自己吧?”

“……”

楚郁看着阮辛书眨了眨眼,最后她抿了一下嘴唇,垂着视线不再说话了。

阮辛书拉着楚郁到了大街上,不远处一辆出租车正好迎面而来,阮辛书伸出手之后,出租车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阮辛书干脆地松开了楚郁的手,

“回去吧,以后不要来我家。”

她移开了视线,开始往家里的方向走了过去。

出租车的转向灯的声音在阮辛书的身后响了一会儿。

没多久,阮辛书就听见身后那个方向又很快地响起了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

“……”

那声音也越来越远。

‘辛书。’

阮辛书的肩膀一僵,她吐了一口气。

其实,空气中,谁也没有说话,只有风和冷空气,还有不断落下的雪,风吹着雪,声音很凌乱。

这是自己脑子里面的声音,她感觉到了楚郁的气息在在身旁。

她觉得自己应该赶快往家里的方向去,但又像是被谁呼唤着回过了头。

回过头后,出租车的确已经不在了。

阮辛书捏了一下手指,看向了那个靠着街边的大楼墙壁人影。

她明明穿得是那么薄,但是却丝毫不觉得寒冷一样,仿佛冻僵了也可以站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阮辛书。

什么话也没说地。

阮辛书对上了楚郁的眼神,吐出一口气。

她立马像是看见幽灵一样转过头,像是逃跑一样往家里的方向走了起来。

——出租车有一辆肯定也有两辆,楚郁不坐能怪我吗?

阮辛书往前快走了几步。

——楚郁是一个成年人了,又能出什么问题?

她的脚步变得有些决绝起来。

——反正……只要楚郁吃了苦头,就会回去了,就像是我那个时候一样。

“……”

阮辛书一边这样想着,脚步却不禁又停了下来。

她的脚尖忍不住踢了一下地面,站了一会儿后,又调转了脚步,往楚郁的方向走了过去。

楚郁看着阮辛书走了过来,微微扬起了脸。

阮辛书抬起手拍下了楚郁头上的雪。

楚郁感觉自己头上的雪被阮辛书拍下后,微微垂着头,像是真的很冷一样,伸手紧紧攥住了阮辛书的衣角,她的手指因为被冻住了,所以已经有些发青了。

她很浅地笑了一下,“谢谢。”

这个微笑,仿佛在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样。

让阮辛书手指一僵。

阮辛书知道,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看成了这一句话。

所以,她一瞬间觉得真的很生气。

她生气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腿脚,控制自己的手去掸雪。

她没有办法不去伸出手去拍开楚郁头上落下的雪。

她管不住自己身体,管不住自己的多管闲事。

而最让她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争气。

那天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想起来自己那天想听却没听到的话。

阮辛书没有把楚郁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赶下去,只是不看楚郁一眼地,沉闷地往家的方向走。

她走得很不开心。

一路上,楚郁只是看着阮辛书的背影垂着眼睫,或许可能是意识到了,多说了一句就会触到阮辛书的神经,所以,她没有松开阮辛书的衣服,也对此心照不宣地没有说一句话——

两人沉默地进了公寓,沉默地进了电梯。

开锁,进房间。

玄关留下了一些雪水,阮辛书从房间里面找来毛巾递给了楚郁,打开了浴室的水龙头后,她终于开口,

“……你去洗个热水澡。”

“……”

楚郁抬头看着她,进了浴室里面。

浴室里面很快传来了水声——

阮辛书站在厨房开始切姜,烧了一壶水后,开始翻找家里面的红糖。

过了一会儿,她把材料都放进锅里面搅了搅。

看着自己煮的姜汤,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落了下来。

这眼泪来得突然,连她自己也莫名其妙。

今天去参加了遗体告别,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哭了,林伊丞那个平时笑嘻嘻的也哭了,自己却怎么憋也哭不出来。

当时她觉得自己显得很无情,很冷漠,也很羞愧。

现在却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流眼泪。

阮辛书叹了一口气,抹掉了眼泪。

她真不想承认自己还会因为楚郁流眼泪,她真希望自己是因为姜汤有些辣眼睛才落泪的。

她看着面前的姜汤,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过了很久,因为浴室的门响了一声。

里面花洒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辛书。”

阮辛书没回答。

“辛书。”

楚郁停了几秒后又叫了一声。

“……阮辛书。”

阮辛书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叹出一口气,“……什么事?”

她想要自己的语气听着尽可能不耐烦,但可能因为刚才落了几滴泪,现在她的声音有些鼻音。

——好烦……楚郁不会听出来吧?

“你——”

楚郁听着她的声音顿了一下,浴室那边传来水滴不断落下的声音。

但是楚郁没有迟疑多久,收回了自己想问的话,她看了一下自己换下来的衣服,

“我的衣服刚才打湿了。”

“是吗。”

——关我什么事?

阮辛书在厨房里面,安静地抬起头,她有些冷漠地应了一句。

“……我没有其他的衣服,可以这样在你家活动吗?”

阮辛书手里的勺子一下子掉到了锅里。

“……”

阮辛书匆匆忙忙地从锅里把勺子捞了出来。

“你等着。”

她皱着眉放下了勺子后,像是对着楚郁放下一句狠话一样说着,慌里慌张往衣帽间冲了过去。

“……”

过了几分钟,阮辛书拿着挑好的衣服,敲了一下浴室脱衣室的门。

楚郁把里面的门推开了一条缝,十分大方地道:“请进。”

阮辛书看着这个奇异的门缝立马皱了一下眉。

——进什么进?

她把手里的衣服塞进了里面,“自己拿。”

“明明几天前才看过一遍。”

楚郁轻轻笑了一声,看着阮辛书那只带着佛珠的手伸了进来,轻轻地扶在她的手背上。

因为洗了澡,她的皮肤带着热气,阮辛书的手不经意地往下沉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像是没有注意到楚郁皮肤的热气和湿润一样。

“那是工作。”

“我不介意你看的。”楚郁说得很平常。

“……”

阮辛书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废话了,她叹了一口气,想把衣服往回拿,“……你不要的话就算了。”

楚郁笑了一下,手慢慢地滑向了阮辛书手里的衣服。

她的手滑溜溜的。

——像是蛇一样。

阮辛书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她咬着牙齿吸了一口气。

感觉手里的重量消失后,她立马缩回了手——

楚郁拿到阮辛书的衣服后,慢慢地把脸埋在了阮辛书的衣服上吸了一口气,她很喜欢这个衣服一样,笑着抿了一下嘴唇,看向了门外阮辛书的影子,

“这个,林老师也穿过吗?”

“……”

“啪。”

阮辛书懒得回答楚郁的问题,一下子把浴室的门合上了。

她站在浴室门口闭了一下眼睛,有些心烦地哼了一声。

——爱穿不穿。

第55章 ——

下雪的时候,有些不太安静。

阮辛书看了一眼外面的雪,喝了一口自己煮的姜汤。

“……”

——嗯,还是那么难喝。

她不讨厌吃姜,也不讨厌红糖,可就是弄不明白姜和红糖碰撞在了一起为什么会这么难喝。

阮辛书叹了一口气,捏着鼻子把姜汤一口气喝完。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走廊那边有声音传来。

她伸手,想要去拿给楚郁的杯子时,身后传来了花香的味道。

阮辛书的动作一滞。

她转过了头,就发现楚郁穿着自己长袖睡衣,安静地走了过来。

阮辛书拿给楚郁的睡衣是深蓝色的,衬得楚郁的皮肤很白。

阮辛书没动作地看着楚郁身上的睡衣,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但是被楚郁穿出来了一种天生就应该是她的东西的感觉。

“有些滑下来了。”

楚郁倚在了厨房的处理台上,看着阮辛书说着。

阮辛书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楚郁的肩膀。

——没滑啊,不正合适吗?

楚郁看着她的视线,忍不住笑了一下。

随即她慢慢贴近了阮辛书的脸,她的脸离阮辛书的脸很近,眼睛定定地望向阮辛书的眼睛。

她的视线过于柔情,在这种亲吻的距离下,让阮辛书的心里翻涌起了讨厌的感觉。

阮辛书手指缩了缩,有些想要往后走。

“……别动。”

似乎是为了不让阮辛书往后走,楚郁的一只手勾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扶起阮辛书的眼镜。

“……”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楚郁说的是眼镜。

她没有说‘谢谢’,只是觉得自己好像被她调戏了一样。

——好烦。

阮辛书咬了咬嘴唇,有些不高兴地继续拿起了刚才的小锅。

阮辛书不作声地把姜汤倒进了杯子里面,又不作声地把姜汤放在了置物台上。

她每一步的动作都好像在置气一样,带着火力。

楚郁倚在一旁,扫了一眼那杯姜汤安静地笑了一下,

“这是给我的?”

“……嗯。”

阮辛书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楚郁垂着眼睫笑了一下,笑得很好看。

她像是一个被大人独自丢在家里的小孩一样,安静地捧起了姜汤,慢慢地抿了一口。

“……”

她很温和地笑了,“……好喝。”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笑容,沉默了一下。

“……”说谎。

其实无论是吃东西还是喝东西,楚郁总是能做得文静,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让人觉得她吃的东西也一定很好吃。

只是,因为楚郁笑得太过幸福,阮辛书觉得她喝的恐怕不是自己煮的难喝的姜汤。

——管她说谎不说谎呢。

阮辛书很快地回过了神。

她移开了视线,继续垂下头把面前的处理台上杂乱的东西收拾好。

楚郁喝了几口姜汤后,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的头发还有些湿润地落在肩膀上。

她还是像只被捡回来的小动物一样,埋着头继续小口小口不断地喝着姜汤。

“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阮辛书的语气有些沉闷。

“……不记得了。”楚郁看着手里的姜汤,慢慢呼出一口气,她看了一下窗外面的雪,

“不知怎么地,回过神就到这里了。”

“可能是想要来看看来着。”

——看看?

阮辛书有些不愉快地皱起眉,她不理解,“有什么是非要今天看的吗?”

“嗯。”

楚郁安静地抿了一口姜汤,很平静地接着道:“……想看你的脸。”

“……”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没接她的话。

楚郁抱起了自己的肩膀轻轻靠在了沙发上,她看向了天花板上的有些昏暗的筒灯,

“一直在楼下看着你家的画室来着。”

——这个有什么好看的?

阮辛书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多问什么,她怕问一句就掉进去了。

楚郁垂着头,一动不动地望着杯子里面升起的烟雾,

“本来只是想看看的,可是看到没有亮之后,就想等你回家了……”

“……”

楚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地望着天花板上面的筒灯,

“……”阮辛书听着外面的雪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想着楚郁刚才站在雪里看着路灯的样子。

楚郁一直站着,所以手发青了。

楚郁笑了一下,她好像很不在意一样地念着,

“我一直在想,如果早上,你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应该怎么办呢……”

“因为想不到怎么办,”楚郁淡淡地念了一句,“就一直想着。”

她好像想起了当时的雪景一样笑了笑。

但那其实不是笑,因为,她眼神没笑。

“想着想着,”她转过头看向了阮辛书,终于笑了,“想着想着,想着……你就回来了。”

阮辛书沉默了一下,继续开始清理洗碗池。

——真不该听楚郁说话。

楚郁喝完了阮辛书的姜汤。

阮辛书伸出手示意她把杯子给自己。

楚郁看着面前的杯子,有些不舍得一样,

“以后,还能再喝吗?”

“你自己做的比我做的好。”

阮辛书简单地陈述着这个世界的真理,从楚郁的手上安静地把喝完了的杯子放到了洗碗台。

楚郁叹了一口气,跟着阮辛书走到了处理台后面,她的手指轻轻擦掉了一下阮辛书脸上被溅上的一小块红糖姜汤的汁水。

过了许久,她看着手指上的水迹小声道:

“你今天一直和林老师在一起吗?”

闻着在冬天罕见不能闻到的气味,阮辛书有些心烦起来。

但她继续清洗着杯子,没有说话。

“……”

楚郁一直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阮辛书有些不耐烦这样这样的视线,垂着视线打开了面前的水龙头,水龙头哗哗流出的水声,几乎要盖过了阮辛书的声音,

“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楚郁轻轻地念了一遍,她抿了抿嘴唇,看着阮辛书眯了眯眼睛,认命一样地道:

“是吗,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阮辛书听着她念的词,发现这句话听着比说着的时候更伤人。

阮辛书把脑袋放空一样,把杯子洗干净,轻轻放在了洗碗台上面的晾碗架上。

楚郁若无其事地接过了阮辛书洗干净的杯子,用面前的擦碗布擦拭了起来。

阮辛书看着她的动作,想起以前在家里吃了饭后,总是自己洗碗,楚郁来擦干净。

楚郁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好像也想到了那个时候一样,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现在好像很幸福……”

阮辛书肩膀一顿。

她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一样望着水龙头,只是许久没有冲洗东西。

水龙头传来哗哗的声音,楚郁继续擦着杯子。

作者有话说:

1,尽管感情本来就是不理性的东西,但请大家理性看文,不要太带入,也不要太情绪化。

2,我按大纲写的,所以提意见也没用。

第56章 ——

洗完杯子后,阮辛书走到了家里的客房。

房间里面放着和整体装修一致家具。

阮辛书很少用这个客房,但因为家里面有家政服务的人定期过来打扫,所以就算是客房里面也收拾得很整齐,没有怎么落灰。

只是因为这个房间没有怎么用,所以温度比起其他房间要冷一些些。

阮辛书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往手里吹了一口气,拿起了房间里面的暖气的遥控器,对着暖气调起了温度来。

可能因为许久没有用这个地方的暖气,打开的时候花了一点时间。

楚郁安静地走近了阮辛书的身后,从阮辛书的肩膀看见了她的动作,

“在担心我着凉?”她笑了一下。

“……”

阮辛书继续调着暖气的度数,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没有回应楚郁的声音。

“也是,渲市好像很少见这么大的雪,可能会感冒吧。”

“去年也下过。”

阮辛书感觉终于找出了一句自己能反驳的话。

“是吗?”

楚郁贴近了阮辛书的脸,像是以前并排着同读一本书一样,靠在阮辛书的身旁,

“可能是和你分开之后,就没有怎么注意过了……”

她看着阮辛书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轻柔的呼吸就近在咫尺,让人心烦。

窗户外面飘飞的大雪变得更大了。

“……”

阮辛书没应声,有些置气地放下了暖气的遥控器,但一下子碰到了楚郁放在桌子上的手。

可能因为楚郁刚洗完澡,她的手指有些发热。

阮辛书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火一样,立马抽回了自己的手。

手里的遥控器一下子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在安静的空间中发出响声。

“……”

楚郁没有说话地看着地面的遥控器。

阮辛书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了,她有些尴尬地抿了一下嘴唇,想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地屈身捡起遥控器。

“你的手,是不是有点太冷了?”

只是还没有捡起那个遥控器,楚郁就轻轻捏住了她的手指。

“刚才洗东西用的冷水?”

楚郁微微蹙眉。

“……我没事。”

阮辛书有些想要抽回手指。

但是楚郁的两只手像是要给阮辛书取暖一样轻轻地握住阮辛书的手。

她的温温热热的,阮辛书感觉自己被冷水冲洗过的手指,被她这样拿着,竟然还有些舒服,

“不要我帮你取暖吗?”

楚郁看着她的反应笑着问了一句。

阮辛书别开了视线,刚打算开口拒绝,就看着楚郁把脸贴近了自己的手指。

阮辛书以为楚郁会往自己的手指上吹气,但没想到,楚郁轻轻吻了一下自己的无名指。

很轻,很温和。

因为实在是没有想到楚郁会这样做,阮辛书呆了一下。

楚郁没有什么动作,她似乎知道阮辛书的表情一样,镇定自若地抬起了头。

她定定地凝视着阮辛书的眼睛。

她的视线带着粘性。

阮辛书感觉这视线正舔舐着自己,咀嚼着自己……

——不能在这里了。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想要立马抽回手往外走。

但看到阮辛书这样的动作,楚郁却不仅没有放开阮辛书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阮辛书皱了皱眉头,往后退了一步,楚郁往前走了一步。

两人互相不让,挣扎了一下,推搡着靠在了墙壁的电灯开关上面。

灯一下子熄灭,屋子里面黑了下来。

阮辛书没有动弹了。

因为楚郁柔软得像是泥潭一样的手臂穿过了阮辛书的下腋,抱住了阮辛书的肩膀。

花的香味缠了上来,带着自己平时用的沐浴露的气息,窜入了自己的鼻腔,熟悉的味道和柔软勾起强烈的情绪。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微微起伏。

眼睛过了不久后却适应了这里的黑暗,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上被月亮打上了一层银灰色的光。

楚郁轻轻把下巴抵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像是猫一样,鼻尖已经贴到了阮辛书耳垂。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阮辛书耳朵的轮廓,叹息一样地道:

“……辛书。”

这声音是在是太温柔,被这样一叫阮辛书感觉自己就像是不能动弹了一样,僵在了原处。

她知道,现在开灯的话,大概就能看见楚郁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耳边。

要接吻的话,就是这样简单的距离。

阮辛书闭了下眼睛。

她本来觉得如果现在的自己被楚郁挑起了什么,那也应该是讨厌的、厌恶的情绪。

可此时此刻心里面涌现的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偏偏涌起的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好像离不开这个人的怀抱一样,想要沉浸下去。

这让她觉得更加讨厌,更加不想要待在这个地方。

阮辛书缓缓把手抵在墙上,想要从楚郁的怀里出去。

只是她才轻轻地抽了一下自己的手,楚郁柔软的手臂就已经缠上了自己的肩膀,那是很轻很轻的动作。

却在指尖的每处神经中带着挑拨。

“……能吻你吗?”

楚郁轻声问道。

她的鼻尖贴在了阮辛书的脖颈的地方。

——能不能?

温热的呼吸在阮辛书的脖颈的地方起伏。

阮辛书听着从耳畔传来的呼吸声,缓缓地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她知道楚郁的眼睛是细长的,眼神总是很温柔。

阮辛书看着她眼睛里面的亮光,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

她吸了一口气,转过头,不知怎么地就伸出了手,手指好像在确认面前的人的轮廓一样,滑过了对方的下巴。

“……”

楚郁望着阮辛书的眼睛,阮辛书的手指滑过她下巴后,她就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她的表情认真,好像冷漠,却又在深处流露出什么。

“……”阮辛书感觉自己头有些发晕。

就像是被什么给控制了一样,后背已然为此发凉,而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是自己身体留下的痕迹,是陈旧的情感带来的印记。

因为,无论是楚郁湿润的头发,还是温和的吐息,或是她柔软的轮廓,都曾被自己占有过。

所以,身体本能地想要再次占有。

所以她一下子吻了上去。

这个吻很轻,很浅薄,很轻浮,也很冲动。

同时,又混乱,也虔诚。

像是一个懵懂的孩子的吻。

过了许久,阮辛书才慢慢和楚郁分开。

楚郁还是望着她,像是在问她吻的含义一样,阮辛书看着楚郁的眼睛有些烦躁了起来。

阮辛书闭了一下眼睛,她一下子就别开了自己的头。

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念了一句,

“睡了吧。”

“……阮辛书。”楚郁轻轻念着她的名字。

阮辛书有些不情愿地回过头。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脸上带着十分平静的表情,

“……我还喜欢你。”

阮辛书愣了一下。

她僵硬地松开了自己的手,从楚郁的手里挣脱了出去。

“……”——

关上了楚郁房间的门,阮辛书抱着毛巾坐在画室的画板面前发呆。

那个时候,楚郁抱得并不是很紧,她没有锁住自己的去路,而自己也挣扎得出去。

只要不讲理一点,野蛮一点,粗暴一点,狠心一点,无论怎样,她都是可以从这双手里出去的。

可是,为什么,被楚郁那样轻轻抚摸一下,那一点就成了没有办法的东西了?

大概是气味吧。她想。

在燥热的夏天,人被热得癫狂。

夏天滋养的不只是果实,还有情愫,所以有人老是神志不清地相恋。

归根究底,大概是因为楚郁这人自打一开始出现她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夏天的味道了。

所以她总是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

第57章 ——

方希宿在八点钟给阮辛书打电话的时候,阮辛书还坐在画板面前。

“喂?”阮辛书接起了电话。

“还在画?”

“嗯。”阮辛书应了一声。

“下午三点去讲座的事,应该没忘吧?”

阮辛书手里的笔松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

“……啊,嗯,没忘。”

——糟了,忘了。

方希宿说的讲座其实是去参加什么艺术对谈的事情,因为这个讲座除了阮辛书还请了其他人,方希宿是很重视的,上个星期就提了几次了。

“今天下午来的人很多,千万不能没精打采的,你现在马上去休息。”

方希宿在电话那边道。

“啊,知道了。”阮辛书应了应。

方希宿知道阮辛书不喝酒的时候,一般早晨才睡下,中午十一、二点起床。

阮辛书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出门的时候不是去工作室就是去家附近的超市买点食材,吃完了饭又开始接着工作。

作为合作人来说,方希宿觉得她的工作态度值得钦佩,但对于阮辛书的生活习惯,方希宿一向是持批评态度的。

“下午我到你的家里来接你。”

“……哦。”

阮辛书放下了笔,看了一下客房的方向。

那边很安静,就像是没有人的气息一样。

——楚郁怎么还没有起床?

楚郁不是一流公司的经理吗?

上次在秦廷森家里的时候也是早早去上班了,怎么今天就不去了?

“……”

阮辛书想着敲了一下楚郁的门。

房间里面没有回音。

——不在?

阮辛书望着客房的黑色门板,可能是脑袋里面想到了楚郁悄悄走掉的可能性,心情一下子烦躁了起来。

等了几秒没听见应声,阮辛书沉默着有些怄气地打开了客房的门。

她觉得自己并不在意楚郁到底走还是不走,只是她觉得走的时候和人打个招呼是基本礼仪。

“……怎么?”

床上传来了一个慵懒的女声。

床上的人慢慢翻了一个身,她看着推门而入的阮辛书轻轻吐了一口气,

“是来叫我起床的吗?”

楚郁像是一只画上面的狐狸一样,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倚在床上,一边抬起眼睫看向了阮辛书。

房间里面带着浓烈的女人的气味。

比起昨晚,因为人的存在变得更热,好像要把人热得神志不清。

楚郁还是穿着阮辛书给她的睡衣,只是她把睡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

胸口的地方带着水渍一样,汗津津的,实在说不上保守,让人想到春光乍泄一类的奇怪词汇。

“……”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样子眼睛不知道放哪里地摇了摇头。

明明自己穿着的时候觉得挺保守的睡衣,楚郁穿着倒是让人觉得有着其他的古怪风情。

阮辛书立马清空了脑子,规规矩矩地退了半步出去,她拉着门,躲在外面碎碎念着提醒楚郁道:

“你该上班了。”

——快走吧,别来了。

楚郁在床上勾着背,看了一眼阮辛书露在门把上的手。

她叹气一样地感叹了一句,

“这样真好啊。”

——好什么好?

“……”阮辛书莫名其妙地看着门板。

“以后能不能也这样每天叫我起来?”

“……”阮辛书在门外瞪着眼睛,忍着想要重重关上门的冲动,哼了一声,不应楚郁的胡言乱语。

——做梦吧。

楚郁无奈地笑了一下,从被子向着空气中软绵绵地伸出了她的手臂,睡衣滑了下去,她白皙的手臂在空气中晃了晃,像是在晃动一枝柳枝一样,

“辛书,能拉一下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

阮辛书看着她的透过门缝看着楚郁的手臂,就想到了以前自己撒娇的伎俩,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她鼓起脸,

“……有什么起不来的?”

“啊,”楚郁看着阮辛书躲在门后露出的半截衣服,似乎知道她想着什么一样,笑了一下,

“我不是想把你拉下来的。”

“……我只是身体不舒服,真的起不来。”

阮辛书感觉有是狐狸在骗人了。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过去,十分固执地站在门口。

看着阮辛书没有动作,楚郁好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笑,她缓缓地使劲撑着床面,但还是坐不起来,

“你原来已经不相信我到这样的程度了。”

“……”

阮辛书听着楚郁好像有些费力地坐起来的声音,猛地有些心烦,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

阮辛书说到一半,一下子止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她知道这样说下去又要没完没了了,说不定又要踩着楚郁给自己挖的大坑了。

“你想说‘我本来就是’什么?”

楚郁躺在床上笑着问。

阮辛书不答这个问题,“你快点起来,去上班吧。”

她说着就想要关上门走掉。

楚郁眯着眼睛笑了笑,

“为什么你总是觉得我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呢?”

阮辛书撅起嘴。

“我明明只是单纯地想要你拉我起来一下的。”

楚郁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好像有些虚弱,“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点吗?”

楚郁的声音好像少见地有些低沉。

阮辛书站在门口停了许久,最后不情不愿地推开门。

她伸手拉住了楚郁的手。

——就一次。

本来,她是想要把楚郁拉起来就赶快走出去的。

只是,她刚一抓住楚郁的手腕,就发现她的手腕很烫,楚郁有些疲倦地闭着眼睛靠在枕头上,像是一滩泥水一样,瘫软在床上。

“……哎。”

阮辛书一下子弯下了腰,她伸手摸了一下楚郁的额头,

“你发烧了?”

——姜汤没用吗?

“不知道,”

楚郁闭着眼睛按了一下额头,“不过出了点汗,昨天晚上打湿了。”

楚郁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睡衣,“哎,这下连你的睡衣和床单都弄湿了……”

她继续说起了无关的事情,

“我可以留在你家里面帮你把这些洗干净再走吗?”

“不需要。”

阮辛书有些生气起来,“你昨天到底在外面站了多久?”

“嗯?”

楚郁听着阮辛书的话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终于有些在意地睁开了眼睛,答非所问地问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

——好烦。

阮辛书真想一下子站起来走到门外去。

“哎,你不要生气嘛。”

楚郁微微发烫的手握住了阮辛书的手,或许是因为生病没有什么力气了,她拉得轻。

“只是,现在听你为我着急的声音,不知怎么地还有点开心。”

“我是在问你正经的事情。”

阮辛书觉得楚郁的声音听多了有些心烦。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顶多只是出于一个人道主义在关心一个病人,绝对没有掺杂多的其他的东西。

——嗯,绝对没有。

“站了多久?”

楚郁笑了笑,“毕竟从下午就一直等着你回来,可能早就过了五个小时了吧。”

——不是说不记得了吗?这狐狸。

阮辛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现在好像有点冷,辛书。”

楚郁像是有些无所谓一样地念着。

冷,其实很正常。

对感冒这个知识很熟悉的阮辛书清楚,这就是发烧的症状,因为出汗了,反而全身会冷,看起来像是热,生病的人却会感觉自己像是泡在水里一样。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看着楚郁,感觉眼睛气得发酸。

——明明就是楚郁的自作自受罢了,我为什么非要管她。

她有些想要叹气,想要直接关上门不管了,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楚郁的额头,她把楚郁扶了起来让她靠在床头。

“等一下。”

“……好。”楚郁很乖地应了一声。

阮辛书快步从自己房间的衣柜里面拿了一套新的睡衣,还有一件羽绒外套递给楚郁。

“把睡衣换下来,我现在送你去医院。”

楚郁看着面前的衣服,好像还是有些没有力气,

“……我记得你不是讨厌去医院吗?”

“我看你家里面很多药来着,让我在你家待到痊愈不行吗?”

“不行。”阮辛书说得斩钉截铁。

似乎是料到了阮辛书的答案一样,楚郁无奈地笑了笑。

但是阮辛书背过了身去,低声道:

“你和我不一样,你要去医院。”

阮辛书按了一下太阳穴,有些不耐烦起来,“我不是医生,不敢随便给你吃药……”

说着说着,她喉咙一哽,“衣服换好了叫我一声。”

“……”楚郁望着阮辛书,淡淡地笑了一下,“是吗,谢谢。”

楚郁望着阮辛书,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衣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可是,我没有力气穿衣服。”

“辛书,能帮我穿一下吗?”

第58章 ——

阮辛书不作声地站在门框的地方看着楚郁,楚郁轻轻眯起眼睛,轻轻笑了一下,

“不要这样提防我嘛……”

她说着说着闭上了眼睛,表情好像有些无奈,又有些疲倦。

阮辛书看了一眼楚郁额头上的汗,最后还是走到了楚郁的身后。

“不要动。”

阮辛书低下了头,手臂从楚郁后背的下腋绕了过去。

楚郁笑了一下,“……谢谢。”

阮辛书往后挪了挪,像是架着楚郁一样,从她的背后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她身上的纽扣。

因为一直在画室,阮辛书有些发冷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楚郁的腹部的皮肤。

楚郁的肩膀一僵,身体有些软地往阮辛书的手上靠了靠,她垂着头,嘴里吐出了一口气。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移开了视线。

楚郁靠在床头的靠板上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样方便吗?”

“不需要我转过来?”

她的身上带着汗和夏季余香一般的气味。

阮辛书皱起眉,没有回她挑衅的话,她流畅地解开了楚郁身上睡衣的纽扣,有些冷淡地对着她说了一句,

“抬下手。”

“好。”

楚郁闭着眼睛笑了笑,有些虚弱地微微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阮辛书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楚郁的皮肤上摸到了楚郁的心跳。

可能是因为生病,在这种奇怪的情况下,那声音比平时要快很多。

阮辛书有些烦地闭了一下眼,她从楚郁的身后把衣服拉到了自己怀里,衣服因为汲了汗水变得有些湿润润的,有些重。

阮辛书把这衣服丢在床上,楚郁又轻轻叹出一口气。

她被汗液带得有些湿润的头发,汗润过的肩膀和手臂就像是一滩软水一样流过床头的靠板和枕头。

她在空气中的背脊和肩膀都带着热气,她举起手臂的时候身上就带起了她身上更浓烈的余香,现在那味道绕在阮辛书的面前,好像在挑拨什么一样窜动着。

阮辛书别了一下视线。

楚郁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害羞,还是靠在床头笑着,

“……有点冷。”

阮辛书立马回过神,把衬衣整理好了递了过去,“把手伸一下。”

“嗯。”

楚郁的慢慢伸出手。

空气中的气味让人回味起昨天那个莫名其妙的瞬间。

现在自己做什么,楚郁大概都不会抗拒。

好像意乱情迷一样,有些无关精神的想法悄然而起,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

——不要想。

阮辛书不想让楚郁知道自己现在后背是一身冷汗,也不想让楚郁知道自己的心跳声,于是往后退了一步。

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站在楚郁的身后,一下子从楚郁的脑袋上面一下子把自己的衣服罩了下去。

“有点大了。”楚郁拉了一下新的衣服。

阮辛书绕过楚郁的下腋,她几乎是闭着眼睛,帮楚郁把扣子系到最后一颗后就立马抽开了手。

“回家后你可以自己换合适的。”

楚郁轻轻把阮辛书衣服的袖子举到自己面前嗅了一下,她微微转头看向阮辛书的眼睛,

“不用了,我喜欢这件衣服。”

阮辛书脸色不变地看着楚郁,“哦。”

——那又怎么样?

“穿你的衣服的时候,总感觉你就在我身上。”

“……”

阮辛书蹙眉,她想要就此打住和楚郁的对话,但楚郁面不改色地看着天花板,

“昨天躺下的时候,感觉像是你在抱着我一样……”

“楚郁。”

阮辛书听了这句话,接着把手边的羽绒服套在了楚郁的身上。

她声音低低地,像是警告,

“你能不要和我说话了吗?”

楚郁笑了笑,望着阮辛书提示道:“你可以像是昨天一样——”

一说起昨天的事,阮辛书立马手指一僵,她不出声地看着楚郁。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楚郁笑了一下,但似乎是没有力气了,靠在床头上面闭上了眼睛,真的没有再说话了——

离开房间的时候,楚郁没有什么力气,所以额头抵在了阮辛书的肩膀上,似乎是为了免得走不稳,她靠搂住了阮辛书的手臂。

阮辛书觉得自己总不能现去找一个轮椅来搬运楚郁,只能虚虚扶了一下她。

“这下是真的被抱住了。”楚郁淡淡地道。

阮辛书忍住不耐和想要叹气的心情,一言不发继续往前走——

阮辛书让楚郁上了副驾驶。

因为有人在打扫,外面的雪没能堆得很大,只是路面上有些雪没有化掉留下的冰块,路面看着有些是湿润润的。

渲市的一部分的地方确实堵车了。

阮辛书有些心烦地看着前面的车子停下。

或许是因为阮辛书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楚郁笑了笑。

阮辛书有些心烦,“……有什么好笑的?”

楚郁看向了阮辛书的脸,“就是觉得这样还挺开心的。”

——烧糊涂的人真的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阮辛书皱着眉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好想一直这样生病……”

楚郁的声音低低地笑着,好像是觉得生病是件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

阮辛书垂着视线,不说话。

阮辛书开车到了家附近的一个诊所。

今天生意可能不太好,这个时间段诊所里面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打吊水的人。

诊所的医生给楚郁测了一个温度,开了一些药。

阮辛书要了一杯温水,让楚郁慢慢用水把药就了下去。

坐回车上后,阮辛书把开好的药拿给了楚郁,

“回家后按一日三次的量吃。”

“回家是哪个家?”

“你的家只有一个。”

楚郁看着阮辛书放在自己腿上面的药,好像梦醒了一样,低低地垂下眼睫。

阮辛书不看她的表情,带着佛珠的手点了点方向盘,

“走了。”

“不能住你家吗?”楚郁看着她问。

阮辛书摇头,“不能。”

“我是病人。”

“不可以。”

阮辛书鼓着脸,继续开车。

“这个‘不能’,那个‘不可以’,什么都不可以……”

楚郁像是擦掉自己轮廓的水渍一样,手指轻轻脖颈从滑到下巴,最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但可以接吻?”

“……”

听着这句话,阮辛书的手一下不小心按在了喇叭上面。

“嘟——”

似乎是喇叭声音太吵,她们前面的车子顿了一下,尾灯也亮了起来。

楚郁看着身旁的阮辛书的表情,好像是恶作剧成功一样地笑着,她笑得很好看,只是或许是生病了,看着有些虚弱。

阮辛书抿了一下嘴唇,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不情不愿地憋出来了一句,

“昨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对。”

楚郁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轻轻抬起眼睫,她表情很淡然地笑了笑,

“你总是喜欢亲了别人之后就道歉。”

“……”

阮辛书咬了一下嘴唇,又沉默了起来。

和楚郁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自然而然地提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这点真的让阮辛书心烦。

虽然阮辛书总是想要把这些记忆错开,像是丢弃不要的东西一样放在一边,再也不理。

但是,就像是气味一样,要想起什么的时候,不是自己说不想就可以不去想的。

因为,每每当她想要不再想起的时候,记忆就已经复苏了。

有时候好像甚至比气味更快地侵入自己的大脑,更快地唤起一种怀恋的感觉。

想起这些的时候又觉得怀恋又觉得幸福。

因为感受的独一无二,所以更加烦躁。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后坚决地道:“你回家。”

“放病人一个人在家里吗?”

楚郁抱起肩膀,淡淡地笑着看着窗外的路面。

阮辛书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道:

“……你可以叫人来照顾你。”

楚郁勾了勾肩膀,她一只手托住下巴,支在车窗旁边,“那……叫谁呢?”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脑子里面闪过了上次自称楚郁朋友的李悯雨。

阮辛书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怎么?表情这么严肃?”楚郁笑了笑,接着很随意地看向窗外,

“……不过,现在我除你之外没有什么朋友。”

阮辛书哼了一声,还是不说话——

可能是因为吃了退烧药,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楚郁就睡着了。

当阮辛书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楚郁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自己住的公寓有些寂寞地感叹了一句,

“又要一个人了。”

她像是叹气一样道。

阮辛书感觉自己心里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一听楚郁声音又烦了起来。

楚郁像是开玩笑一样地看向阮辛书,“回去之后会想我吗?”

“……我走了。”

阮辛书说着一脚踩下油门就走了。

第59章 ——

阮辛书和楚郁并排着坐在阮辛书家里的沙发前面的地毯上。

“所以这个时候,这个数列可以套用刚才我们得出的公式……”

楚郁正在把解题思路说给阮辛书听。

数学题是阮辛书最薄弱的地方。

她听了三句就开始头痛了。

就算是面前讲题的人是楚郁,阮辛书也没有办法百分百地集中。

她听楚郁讲着讲着,就忍不住把注意力分到了其他的地方去。

主要就分在了讲题人的脸上面。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们要把上面的值带入A点,这个时候求导的话——”

“嗯嗯……”

阮辛书好像很专心地用笔点了点面前的草稿纸。

——楚郁眼睛也挺好看的。

楚郁看着身旁的阮辛书笔好像在勾勾画画一样,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轻轻用手背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另一只手上的笔轻轻转了一下。

阮辛书看着她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太适应,她沉默了许久,咳了一声,

“怎么了?不继续讲题吗?”

楚郁把视线从阮辛书的脸上移开,最后把笔停在了自己正在讲的题上面,

“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进去了。”

“……”阮辛书脑子一白,她有些慌张地抿了一下嘴唇,缓缓点了点头,

“嗯嗯,算是吧……”

楚郁‘哦’了一声,平静地笑了笑,

“是吗,那你把我刚才讲的过程,先写一遍吧。”

——啊?

“……”

阮辛书瞪大了眼珠,视线游移了一下。

她不好意思说自己神游到楚郁脸上去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地拿起了笔来。

她首先在卷子上面写了一个‘解’,然后聚精会神地在解字后面打上了两个点,

“……接下来。”

——接下来是什么呢?

阮辛书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楚郁。

楚郁继续微笑着点头看着她。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开始寻找记忆,

“嗯,你刚才说,要从这里建一个坐标系,是吧?”

楚郁没有应声。

“……”

阮辛书点了点头,把坐标系画了上去。

沉默了几秒后,她看向了楚郁。

阮辛书真想能从楚郁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判断自己写得对不对,但是,楚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滴水不漏的。

然后,阮辛书就动不了了。

“挺好的。”

楚郁拿起阮辛书写了一个‘解’画了直角坐标系的卷子感叹了一句。

——哪里挺好的了?

“……”阮辛书满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楚郁看着阮辛书笑了一下,“解字写得不错,坐标系也画得也挺好看的。”

——有夸人往这里夸的吗?

“写解和画坐标系又不能拿分……”

阮辛书很自觉地嘟哝了一声。

“嗯?原来你知道啊?”

楚郁笑着接着拿起了笔,她好像在敲人的心房一样,拿着笔轻轻敲了一下阮辛书的手指。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阮辛书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她视线晃动了一下,最后低着头道歉道:

“对不起,我走神了,你再讲一次吧。”

“那我就再讲一次……”

楚郁轻轻托起了下巴,似乎是打算继续讲题了,她的头轻轻靠近阮辛书的肩膀,小声地贴在阮辛书的耳边叮嘱道:

“这次就不要看我了。”

她的声音很轻。

阮辛书手里的笔一松,耳朵一下子又变烫了,她皱着眉躲躲闪闪地咳了一声,

“我没看啊……”

楚郁看着她笑了一下,“是吗?”

“嗯。”——

数学卷子做完了之后,还没有到十一点,于是阮辛书很自觉地拿出了英语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其实阮辛书几乎每个科目都不怎么会。

但是阮辛书是更喜欢语文和英语的。

因为这两门科目没有数学那么抽象,再加上英语选择题多,所以阮辛书最喜欢的就是英语题了。

而且,或许是因为楚郁上次让她背的英语单词开始起了效果,所以阮辛书感觉自己这次写卷子好像看得明白了一些。

这次阅读题她明显感觉自己写得顺畅了很多。

前两篇阅读有可能对的很多。

阮辛书写着写着,好像一个寻求夸奖的孩子一样笑着看向了楚郁,

“楚——”

阮辛书还没有叫出楚郁的名字,声音就压了下来。

楚郁靠在茶几上面伏着身子睡着了。

阮辛书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现在正好是平时学校的午休时间。

“……”

阮辛书看着楚郁睡着的样子别过了头,不作声地继续写题。

她把卷子翻了一页,发现余光里面,楚郁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

阮辛书手指一僵,轻轻把卷子放回了茶几上,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僵硬地坐在家里客厅的地毯上沉默了几秒,最后学着楚郁的姿势慢慢地趴在了茶几上面。

她的脸朝向了楚郁。

楚郁闭着双眼,呼吸微微起伏,她的鼻息让人熟悉,带着十分让人心动的夏季的花香味。

阮辛书闻着闻着不知怎么地把身子挪近了一点。

似乎是觉得距离不够近,她又靠近了一点。

她的脑子里面扫过了很多事情,比如那次在海边的晚上发生的事,比如这个气味到底是什么,比如楚郁鼻子的形状……

她每想一点就悄悄把距离挪得近一点,最后不知不觉地,变得像是用额头抵住对方额头一样近。

“……”

房间里面的暖气作响,楚郁身上有好闻的味道,阮辛书觉得头脑有些发热。

“楚郁,你睡着了吗?”

阮辛书用气声问道。

楚郁没有回话。

空气中传来一长段沉默,暖气呼呼作响。

楚郁的呼吸和刚才一样均匀地起伏,身体还是一点也没有动弹。

阮辛书看着楚郁的脸,慢慢侧了一下头,她的发丝贴着楚郁的发丝,因为紧张,她的额头上带上了一点汗。

楚郁的呼吸平静地起伏。

阮辛书吸了一口气,不知怎么地就吻上了楚郁的鼻尖。

她在楚郁的鼻尖上停顿了几秒,然后就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快速地抬起了脸。

阮辛书坐在地毯上,很满足一样地悄悄抿了一下嘴唇。

她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心情,就是很开心。

这吻就像是路边的一只小猫小狗的亲近一样,十分轻,但又十分幸福。

想来小猫小狗这样亲了人也是这样开心的。

阮辛书忍住脸上的笑意慢慢起身,打算继续做卷子。

她感觉现在自己好像能一口气做几十套卷子。

正当她美滋滋地打算翻页写卷子的时候,忽然一双有些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楚郁身体一动不动地趴在茶几上面,她的手好像一根藤蔓一样缠着阮辛书的手腕。

“……为什么亲这里?”

楚郁好像是刚刚睡醒了一样,低低的,那声音像是在叹气,又低,又轻。

“……”阮辛书被楚郁拉着,只能伏身回到了茶几上面。

阮辛书感觉自己一下子心跳快要停滞了。

她完全没有想到楚郁会醒着,现在心里面乱成了一团。

她沉默地看着楚郁,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慌乱地找起了刚才的理由,

“就是……我看着你睡着,嗯,然后,”

阮辛书感觉自己捋不直自己的舌头了,“然后我饿了,我……”

“我、嗯,你身上有香味。”

阮辛书觉得自己的解释不如不解释,她感觉自己现在难受得想哭,又觉得心脏快得有点让她窒息。

“我……对,对不起。”

楚郁慢吞吞地翻过了身,眼睛直直地看着阮辛书的眼睛,阮辛书的脸也靠着茶几,不知道怎么地心跳像个警钟一样响个不停。

“阮辛书,”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眼睛,过了许久问道:

“你是喜欢我吗?”

第60章 ——

“你是喜欢我吗?”

阮辛书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

她皱着眉头抬起头,就对上了楚郁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这样长而沉默的对视,对于她们两个人来都还是第一次。

阮辛书感觉心脏跳得很快。

阮辛书喉咙滚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了,轻轻点了一下头,

“嗯。”

空气安静了几秒。

“能再说一遍吗?我有点没听清。”

楚郁轻声问。

她的表情很安静,像是刚刚睡醒的人一样,眼睑半合着。

阮辛书看不出来楚郁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是因为被人发现了隐匿的心思,可能是因为害怕再说一遍楚郁就会把自己丢得远远的,还可能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阮辛书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

她把头扭到了一遍,想要从地上起身,“水没了,我去接点水——”

阮辛书的身子微微站起,楚郁一下子又抓住了她的手。

她没能起身就被楚郁拉了下去。

楚郁沉默地扳过了阮辛书的脸。

她微凉的手指让人一惊,还没有等阮辛书反应过来,楚郁的额头就已经轻轻地贴在了阮辛书的额头上。

阮辛书不知怎么地就屏住了呼吸。

楚郁的眼神似乎是刚刚醒来,还有些疲倦,又似乎是沉浸在这一刻之中,她的手拉住了阮辛书的肩膀,

“……不能再说一次?”

她的声音低低的,因为刚睡醒,带着一丝丝模糊。

阮辛书感觉头脑一片空白,心跳反而像是停滞了一样。

她微微张开嘴,沉默了一下,像是一个打破瓷器但是不愿意承认的小孩一样,

“我刚才什么都没——”

阮辛书的‘说’字还没有说完,楚郁就轻轻叹了一口气,下一秒,她倾身吻在了阮辛书的嘴唇上。

楚郁的手臂绕过了阮辛书的下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阮辛书起初有些惊讶,但一下子,自然而然地闭上了眼睛。

她轻轻拉住了楚郁的柔软的毛衣,感受着脖子上传来了楚郁的鼻息。

——好痒。

阮辛书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得要变得自己不再是自己。

她们两人一起抱着对方,感受着对方的心跳,阮辛书因为害怕所以接吻的时候屏住了呼吸,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

过了一会儿,两人的脸慢慢分开。

阮辛书看着楚郁,她抿了一下嘴唇,不确定这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又好像有所有的意义。

可能是安慰,可能是尝试,可能是拒绝。

阮辛书感觉很混乱。

楚郁轻轻抬起眼睫,平静而又温和地望着阮辛书,

“……还要吗?”

“……啊?”阮辛书呆呆地看着楚郁。

——什么?

——还可以要吗?

她看着楚郁,感觉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变快。

她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时候喜欢真的可以致人于死地,

阮辛书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点头,点着点着,她又贴着楚郁的额头,这次学着楚郁侧了侧头地吻了上去。

十二月的暖阳从落地窗处照了进来,阮辛书和楚郁的影子安静地落在地上,影子吻着另一个影子。

她的手轻轻扶在楚郁的后脑勺,手指穿过了她的黑而长的头发。

好像在感受阮辛书带来的亲吻一样,楚郁很自然地闭着眼睛。

她的嘴唇很软,带着夏天的香气。

阮辛书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楚郁的嘴唇。

但好像是因为这一碰触动了楚郁的某处神经,她的肩膀抖了一下,楚郁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

两人慢慢分开了。

过了一会儿,楚郁像是学着阮辛书刚刚摸自己嘴唇一样,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我还以为你很老实来着。”

阮辛书沉默着看着楚郁,心里面觉得要说些什么,可是她迟迟说不出来一句话。

沉默了一会儿,楚郁慢慢把面前的卷子送到了阮辛书的面前,

“你的英语卷子还没写完。”

“……”

阮辛书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她本来感觉好像都没有卷子什么事了,但楚郁这句话一下子把她拉回了现实。

阮辛书有些失落地翻开了面前的英语卷子,好长一段时间里面,她们什么都没有说。

阮辛书看着自己面前的卷子,许久没有动笔,过了许久,她有些在意地扫了楚郁一眼。

“……楚郁,你是讨厌刚才的那个?”

阮辛书像是一只被训斥了的小狗坐看着她,她视线轻轻浮在空中,但是手腕却像个孩子一样伸出去,紧紧抓住了楚郁的衣服,像是生怕楚郁因为讨厌自己而走开一样。

“对不起。”

她怕自己让楚郁不舒服了,也怕楚郁真的不理自己了。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脸,阮辛书的反应,低声笑了一下。

“你真的好喜欢说对不起。”

“……”阮辛书心里面一哽,她还不知道怎么应这话,就听见楚郁又笑了一下,“过来。”

阮辛书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没有听清楚。

“啊?”

“过来一下。”楚郁向她勾了勾手。

阮辛书有些迟疑地看着楚郁,但是还是很听话地往楚郁的方向挨了过去。

“闭眼。”

阮辛书心里一跳,她下意识地以为又可以亲亲了,于是很期待地闭上了眼睛,且美滋滋地撅起了嘴。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表情,扬起头轻轻咬了一下阮辛书的耳尖。

阮辛书感觉自己背脊的神经好像被人抽动了一下,好像很不舒服,又好像很舒服……

耳尖残留了疼痛和湿润的感觉。

阮辛书感觉心脏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感觉又痒又麻的。

“讨厌吗?”

楚郁看着阮辛书的反应,突然小声问道。

“……不讨厌。”

阮辛书波浪鼓一样使劲地摇起了头。

“你的话,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我也是一样的。”

楚郁垂着头,好像漫不经心地说着,接着把自己面前的书翻了一页。

“……”

阮辛书不说话,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看着面前的人。

楚郁刚翻的一页还没有停留许久,接着抿了一下嘴唇,又翻了一页,终于看向了阮辛书,

“满意了吗?”

“啊,嗯。”

阮辛书点了点头。

“可以做试卷了吗?”

楚郁又翻了一页书。

“……啊,嗯。”

阮辛书连连点头地拿起了笔。

过了一会儿,阮辛书又抬起头问道:“那我们这样算不算是交往了?”

楚郁好像开玩笑一样,笑了一下,

“你说呢?”

阮辛书和她对视,被她的表情带动,一下子也笑了出来。

“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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