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霍云沛向来不信佛，他母亲更是个不信佛的人。
实际上霍家上上下下也没几个是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
平日里就算往佛寺道观去上香添灯供奉香火，也只是固定那几日，不得不去的日子，余下的便再没有说心思虔诚的要去求佛祖庇佑的时候。
是以对佛寺道观里的许多门道，他们反倒知道的很少。
徐嘉衍却不一样。
他娘生前就很信佛。
为着他爹常年在战场上厮杀，他娘恨不得天天吃斋，总想着能得佛祖庇佑一二，也算是替他爹化去些许罪业。
虽然他爹总说两军对阵，便是杀敌上万，双手沾满鲜血，也实在算不得什么罪孽，他娘却从来都不听。
小的时候他倒是也听他娘提起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有那等子虚情假意的混账人，便就也有那起子虚佛假僧，专打着佛祖的名号糊弄人，实则是佛口蛇心，心中最无佛之人。
心中无敬畏，天不怕地不怕，自然也就不怕有佛陀报应加身。
倒是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在这儿遇上一桩。
“此类事情我少时倒是听我母亲说起过一些，也不光是这样子的，还有那等假做善业，虚攒功德的去处，全是糊弄人的。”
徐嘉衍捏着指尖搓了两下：“真心到佛寺来求签占卦，积攒功德的，大多是虔诚信奉之人。
大和尚说上几句佛语，他们便信以为真。
若是再遇上什么需要化解之事，莫说是花些银钱，就算要他们散尽家财，他们也没有不肯的。
人心如此。
要真有那等要钱不要命的，也不会到佛寺道观来求签问卦了。”
他面色沉沉：“这些人也不能说是假和尚，只是心坏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人。
佛门不清净，什么样的和尚都有的。
就好比咱们在外行走，所见形形色·色人等，还不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吗？
这原本都是一样的道理。
是因为人心里面先入为主的看法，下意识觉得佛门清净地，和尚们都是最仁善不过之人，又怎会行诓骗欺诈之事，这才会忘记人心叵测，世事难料的道理。
被人家骗了，还欢天喜地的替人家歌功颂德，在外头夸耀此地如何灵验，大师们何等好本事。”
徐嘉衍不免失笑摇头：“说来也是可笑。”
确实可笑。
“我就说嘛！”
霍明珠大抵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的直跺脚：“杭州有个灵隐寺摆在那儿呢，哪家佛寺的名头也越不过去，就是想小有名气都很艰难。
可怎么我这个外来人，才在杭州城中打听了一二日而已，竟然就晓得了这个洛安寺。
更何况洛安寺就挨着灵隐寺，两个寺庙这么近，洛安寺居然也能露脸得这样好的名声，外头的人口口相传，竟将洛安寺夸得神乎其神，简直与灵隐寺并驾齐驱的架势。
原来全是靠着弄虚作假，才把自己的名头打得响当当！”
霍云令看她气的那个样，恨不得当下就冲到方丈禅房中去提了人家来清算似的，忙温声开口劝她：“事情也没有一定就是这样，表妹也只是猜测，你倒先气成这个样子，何苦来呢？
要是咱们弄错了，你跳着脚在这儿骂人家，难道事后还回去跟人家方丈大师道歉不成吗？”
那肯定不会。
要真是弄错了，连开口都不会开，更别说道歉了，怪不好意思的。
霍明珠一时讪讪的。
徐嘉衍转而去看傅清宁：“想弄清楚？”
傅清宁点头说是。
坐在旁边一向少言寡语的霍云承忽而开了口：“把他的签筒拿过来，一看不就全清楚了吗？”
他又去看徐嘉衍：“阿兄是读过佛经的人，周易八卦也不在话下，那些签文我们看不懂，阿兄肯定看得懂的。
写的都是些不好的话在上头，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这洛安寺里求签问卦，压根儿就得不着什么好签，那就是在骗人，骗人家花银子消灾解难，肥的是那些大和尚们的钱袋子。”
“我先前也是这么想的！”
霍明珠一看有人跟她想的竟是一样的，当即附和：“把他的签筒拿过来，一目了然！再说了，就算他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便说是我贪玩，没有见过寺庙里的签筒，拿来看看，他又能拿我怎么样？”
霍明意不免摇头。
霍云沛也叹气说她：“你就算心中没那么虔诚，也不该在佛寺里恣意胡闹才好，若是给家中长辈们知晓，能有你什么好的？”
霍明珠撇撇嘴，去看霍云承：“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说的！”
徐嘉衍啧了声：“也无妨，多去求几支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几个姑娘方才已经去求过了签文，那大和尚推说叫霍明意姊妹两个也抽一支来算的时候，两个人都拒绝了，眼下再过去，倒显得有点儿刻意了。
于是徐嘉衍拉了兄弟几个出门，往偏殿求签那边过去。
等他们出了门，傅清宁才缜着脸，显得并不怎么高兴。
先前她敛着情绪呢，也不想叫徐嘉衍觉得她有因为这个事情多不舒坦，免得徐嘉衍脾气上来，做出什么冲动事情来。
这会儿霍明意见了，柔声问她：“心里不舒服吧？”
傅清宁点点头。
霍明意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出去逛一逛？或是咱们打会儿牌。这事儿也别想，等兄长们去弄个清楚明白，许是你弄错了也未可知。
方才那话是说明珠，你也该听着点儿。
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倒先把自己气得不轻，图什么呢？
我是觉着没必要。
你说这事儿就算是真的，同咱们又有多大的干系？
是，这么多年，他们还不知骗了多少来求善缘的人，但咱们无能为力。
如今既然发现了，若真是如此，回了杭州城，告诉官府，把洛安寺这边查封了，往后再没有人会上当受骗，这也算是咱们做的一件好事，是功德，是善业，所以你也别不高兴了，再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