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并不够!
谁叫她总来回听着旁人口中说?那时,安卉心总觉得自己像个座上宾,她不想要这种感觉。
所以她急切地要听他再说……
安卉心紧紧的握着傅宸的手,花费着所有的力气和时间,然后用尽全力地去交换他的话语。
“我爱你,阿月。”
他们十指紧扣,安卉心亲近地依偎在傅宸身边。
她才到他肩头的位置,抬起头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去吻他……
“宸,继续说,快说……”
“我爱你!阿月,我爱你……”
傅宸是怎么也没想到,酒后乱性这种事情,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关上刚刚用来透气的车窗,傅宸死死皱着眉头,脑袋向后猛地一仰,接着就被皮质的汽车座椅靠背弹了回来。
扪心自问,莫不是趁人之危成了习惯,现在开始得寸进尺了?
真是个混蛋!
心里被事情压得发燥,傅宸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其实这巴掌要是由阿月来扇,他大概会好受些。可是阿月偏偏什么过激的话也没说。
只是在傅宸震惊之余一脑子紧绷的疼去断断续续叫她名字的时候,睁开早已清醒的双眼,轻轻地说了句。“不早了,你去上班吧。”
脸上除了冷淡,看不出别的神色。buwu.org 梦幻小说网
当然傅宸也来不及细看,毕竟他穿上衣服的时候心里慌得像做贼,手上收拾起来都乱得颠三倒四,哪里顾得上看她一眼。
长叹了口气,傅宸揉揉还发着晕的太阳穴,用一根手指敲了敲前面的椅背。
从上车起就大气也不敢出的莫寒回过头来,僵硬地赔笑。“少爷。”
傅宸倒是看都没有向那边看,静看着边上吩咐道。“今天晚上,回趟傅宅吧。”
莫寒不明所以,只能跟着点头应答……再偷偷瞄一眼自家少爷这从家出来就冷得吓人的面色,言多必失,自己还是识相闭嘴的好。
本以为搞定了美国分部的事情,算是终于能够歇歇了。可这几个星期,莫寒看着董事长办公室门一关,一天天在公司就呆到九,十点。
恭雪希赶时间进去送个文件,瞟上一眼面沉似水的脸色,看了就让人生寒。出来询问,莫寒也只能摇头。
今天是周五,奶茶店里忙,安卉心下班晚了些。但再晚,也是还没赶上傅宸回来,一年多的时间,她总也没见过他忙成这样。
不过也好,他若不躲,便是她躲,看来傅宸是明白这个道理。
晚饭还没好,她上楼进屋换了身衣服便也没急着出去。
明天,便该到了周末。
刚回国的时候,她总喜欢趁着周末去参加些活动,跟哥哥美名其曰锻炼性格,但无非是自己那时无聊又爱显。
那次还是误打误撞跟着梁思撷一块报名了个创业演讲,组织的是个大集团,梁思撷当时兴起的很,撺掇着她一起去。安卉心不是个怯场的人,就算台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也不在怕的,所以自然就答应了。
不过去了才知道,评委中的一众都是和她哥哥在商场上有过交手的人,当然也就向着她几分,最后让她毫无悬念地拿了个冠军
但安卉心性子直,这样手段得来的,她看不上。所以获奖感言的时候义正言辞地拆穿了他们的把戏,完全没把主持人尴尬的圆场放在心上。
其实放下话筒,安卉心也有点迟疑,毕竟现在气氛被她搞得实属有些僵,她被头顶的吊灯晃得眼睛发疼——心直口快有时候真算不上什么优点。
她停滞了几秒,直到听到几下敲敲话筒顶部的闷声,才抬起头来。“我想,安小姐可能误会了,在场十几位评委,都是从W&B和宸盛集团的管理层里面挑选出来的,难道都是令兄的挚友?希望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可以依次公布全体打分结果,再做定论。”
那一句一字,语气清晰沉稳,像是让人听了便不觉安下心来。
“傅董事长,您如何评价安小姐的演讲呢?”主持人见缝插针地问道。
安卉心听见这句,想抬眼去看,怎奈台下人规坐地整齐,礼堂顶上打得光又刺眼,她只好盯向长桌面上的桌布,耳边又是那厚重低醇的声音,说的一句话。
“我很喜欢。”
后来到了后台,梁思撷着急地吵吵嚷嚷,直骂她不长脑子。听够了数落,安卉心溜开出去透气。门口的拐角处,她遇见了傅宸。
只不过第二次见面,她还停留在看着他眼熟的阶段,傅宸便冲着她笑了起来。“不认识我了吗?”
这句一出,安卉心加速调取着大脑记忆,怔住看了他好几眼,才恍然出声。
傅宸被她使劲回忆后又豁然开朗的样子逗笑,随即又换上一副明显假装的严肃脸色。“亏我刚才在台下帮你说了好话,原来都没认出来我啊?”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安卉心反应过来,便开始礼貌地笑着,听着他醇厚清澈的声音,继续跟她寒暄。
他走开的时候,安卉心回过头去,看向他的背影,而后呆愣地转回身子,再朝前走去。
其实,他很好认的。
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往往都是他——一直到现在,她都这么认为。
就到这,安卉心没来得及去往下想。
因为她听到了楼下管家平常的一声“少爷,您回来了。”。
等她定下神来思考该不该出去的时候,手就已经搭上了门把,人应该是疾步过来的,此刻她脑子还有些没缓过来。
过了会,安卉心还是放开了手,回身到了床边,然后一动不动地坐着,一直坐到管家来叫开饭,她才打开房门。
这是安卉心近一段时间来第一次这么接近地看傅宸。
他的脸颊明显有消瘦下去的痕迹,身子也窄了些许,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更显得冷清了。她偏回头来,不经意地想起,那身体,曾经暖她如火。
安卉心拿起手边的碗筷,用手上的动作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理会这些思绪。
“阿月。”
刚夹了一筷子菜,就听到傅宸突然叫她。“下周,我得去趟美国,大概去半个月。”
上次美国项目对接人带了好酒特意来访,礼尚往来,他该去看看。
看着他手里端着碗,不经心地告知她这些,语气很像是家常的聊天,安卉心一时间有点恍惚,接着便说了句“嗯”。
“夏伯父那边,麻烦你把东西带过去吧。”傅宸又说。
听到这话,安卉心抬眼看向他,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下周是清明节,是扫墓祭奠的时候,该去看看夏博寒的父亲了。
“好,我会跟夏伯父和夏伯母说,你去处理公司的事了。”安卉心说完,眼睛不再偏着他的方向,低下头吃着碗里的饭。
傅宸侧过脸看看旁边的她,正默不作声,闷闷地拨着饭菜,如此低敛的神态,太不适合她了。
当初她站在礼堂的舞台上,自信意气,胸有成竹又有些俏皮的模样,他一直都记得。
那时W&B旗下的集团招新,又正值集团新品上市,大会商议后便办了一个演讲比赛选拔人才,同时也能烘托热度,一举两得。傅宸本是被傅安诺拉去凑热闹的,但架不住各位身兼评委的W&B股东非得把他请到前座,正巧比赛快开始,他便就没有推脱。
那时,傅宸一眼就认出了她,从安卉心站上台的那一刻起,她便和他们初遇时一样的意气,一样的风采。
他低头翻开手中的出场顺序册,看到了她的名字。
反手合上册子,傅宸眼睛就挪到了台上,没再移开过了——目光灼热,热得像头顶的白炽吊灯。
那名字,他记住了。
从此,忘不掉了。
过了几天,傅宸便带着莫寒去了美国。
他走了之后的日子,除了清明节去了趟夏家,安卉心几乎都是别墅和奶茶店两点一线,最多也就在隔天去医院看看哥哥,日子过得极为平淡。
平淡的日子多好过,怎么会难捱起来了呢?
正值周中了,此时又刚过完假期,是正忙碌的时候。
奶茶店里却是一片静好,毕竟他们挣得都是朝九晚五年轻人的钱,盼得也只能是他们趁着加班前的时间进来买杯提提神。
安卉心穿着印有店标的围裙,站在水槽边揉了揉这里两天倍感酸涩的眼睛,然后摆弄水管洗着咖啡杯,手上一不小心,水溅了自己一身。她抽了口气,连忙拿起边上的擦布抹了抹围裙和衣服上的水,同时暗骂了句自己笨手笨脚。
“小安姐!”刚刚推门走进来的店员小夏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我来替你的班了。”
安卉心听见她说,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笑笑,嘴里应答着。
小夏换了衣服出来,见她手里还收拾着台面,客气地去抢她手里的布。“小安姐你走吧,我来就行了,店里也没多少人,不忙。”
“没事,我马上归置好了。”安卉心手上动作没停,紧赶着弄干净了。
小夏手里整整衣服,两人闲聊起来。说了几句,安卉心进后房解了围裙,听着小夏还在外面说着。“……前两天放假的时候人多的呀,咱们十个人都忙不过来,这假期一完事,立马就冷清上了。”
就着外面小夏这假期赚多赚少的问题,安卉心整理好了自己的随身物,准备着出去。
拿好包,她突然愣住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接着便感觉到有一股凉意从颅顶横冲直撞地窜入了她的脑子,直到她的指尖都开始发冷得打颤。
安卉心慢慢挪动着脚下,走到了外屋,看着忙起来的小夏,用类似呓语的样子,怔怔说道。“今天,四月七号了……”
小夏正对着电脑为顾客点单,也没来得及回头,只是随口答了一句“对啊”。再抬头时,就见安卉心的身影赶着速度般打开了店门,飞快地离开了她的视线所及。
一路上,车开得不算快——安卉心摸着方向盘的手一点劲都没有,她怕出事。
进了医院,很迅速的,她做过检查,拿到了结果。
站在门前,安卉心听见里面在叫她的名字,她突然没了勇气进去。
她扫到一边走廊上一对对的夫妻,他们有的低头耳语,有的牢牢牵着手。
本该有个人该陪着她来的……
攥在手里的报告被她弄得有些发皱了,安卉心推门走进,看着座位前那位一脸和蔼的妇科主任,将报告递给了她。
在屋里呆的时间不算长,出来后,安卉心静坐在了长廊上面的椅子上面。手里还捏着刚刚拿到的纸张,正呆呆地想着刚刚医生清楚的说的检查结果和一些注意事项。
过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她才缓过神,站起身来。安卉心感觉心跳得厉害,脚下有些不稳当,只好定住身子歇了歇,手扶上一边的墙壁,移着步子走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门口并没有多少人,她随手把缴费凭证和化验单子一类的东西搁在了洗手台上,进了隔间。
她悠悠地站着,表情与刚刚在长廊时的呆滞无异。接着,她用手慢慢抬起去摸自己的肚子——感受里面正孕育着的一枚象征生命意义的胚胎。
虽然现在只是小得像一颗瓜子,但一段时间过后,他就会变成一个好看的娃娃。
如果是个女孩,大概会长得像傅安诺一样漂亮。如果是个男孩,大概长得就像自己,但眼睛要是像傅宸就好了,鼻子也可以像傅宸……
安卉心是欣喜的。
种种细节,她记得太清楚,那天晚上,是她想要他,拼了命也想要。
所以这个孩子,应该是寻着她来的。
出了洗手间,安卉心紧着脚步,从妇产科走到了住院部,来到了哥哥的房间。
她进来的时候,护工正在边上洗罗超杰换下来的衣服,见到安卉心进来,连忙站起来上前问好。
安卉心此刻没什么心思,只好挥挥手,说了几句礼貌话,让人家先出去了。
走到罗超杰的病床前,安卉心坐了下来,整了整被边。看着哥哥毫无血色的面庞,拼命隐忍的泪如泉涌,在这一刻全部都垮掉了,她低下头哭了。
从小,她就喜欢在哥哥面前哭,真的有,假的也有。因为她一哭,哥哥就心疼的要命,那时候,便是什么无理要求也都答应了。
可只有那一次,不管她再怎么哭天喊地,面无表情沉睡着的哥哥也没有醒过来,笑着去摸她的头,帮她擦眼泪。
那天晚上,妈妈应该是在家里哄着弟弟睡觉,除了她,没有人来。
强硬抵着手术室的大门,安卉心才没有让自己被吓晕过去。
签字的笔被她的手染上了严重的血腥味,再低头,衣服的围边上也全部都是血。她用手贴上去,那全部都是哥哥的血……他流了好多血。
鲜红鲜红的,像傅宸曾经给她送过的玫瑰花。
她那时太害怕了……以至于过后的好几个晚上,她都在做噩梦,梦里全部都是汩汩流动的血色,再醒来,脸上都是流出来的泪。
转过头,她模糊的双眼看见的是他一身贵重的休闲西服,衬衫袖边还别着定制的纽扣,那么表情淡泊地和边上的手下交谈着,然后,偏头来瞧着她。
下一刻,安卉心发疯了一样扑了上去,嘴里嘶喊着,在旁人看来那样子像是要活吃了他!
“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卉心手里抓着被褥边,低下的头差一点就碰到了病床边,她嘴里哽咽着一直在道歉,然后便泣不成声,为了不让双唇颤抖,她用手紧紧捂住了嘴。
“我爱上傅宸了……对不起哥……我真的爱上他了。”
她没出息地对他动了心,动得严重。
床边的被单被安卉心掉下来的眼泪弄湿了个遍。
想起傅宸,她心痛难过。
在安卉心心里,傅宸应该一直是一个小人才对。
明明安卉心是那么强硬地想要恨傅宸,可也许她一开始,就把他放错了位置。
而他的每一次亲近,每一次退让,都是毫无心机的步步为营,径直便让她万箭齐发,所向披靡,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擦擦眼泪,安卉心终于不再哭了,她慢慢弯下腰,像是一棵悬崖边摇摇欲坠的树干,在拼命寻找着支撑点……
终于侧身趴在了哥哥的肩膀边,她闭上眼睛,稳定地呼吸着。
抬起头,便到了罗超杰的耳旁。“哥你放心,等傅宸回来,我一定会和他谈清楚当年的事情,我不会对不起你的。”她的嗓子里还堵着些流回去的沙哑泪水,但话说得一句一顿,也算清晰。
这时候,这一次,她想要相信傅宸。
孩子是要生的,决心已经下了——事情怎么处理,那便是大人的事。
安卉心承认了,是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因为这是傅宸的孩子。
是她爱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