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申冤

小伙计一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他含着泪把发生在八面客栈,更正确的说,是在这个既不像村又不像镇的地方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出来。

这里虽是湖南地界,归南楚管,但因为都是山岭,几十里上百里不见一户人家,所以,官府也从未差人来过。听老人说,几十年前,有一支商队从这条官道上路过,押这趟镖的镖主是桂东县县太爷的大舅子,他见这里有这么大的一块平地,觉得浪费了可惜,商队走了一百多里山路,有个地方歇歇脚,吃饱饭睡一觉,养足精神再赶路,岂不是好!于是,他就大兴土木,在这里盖了这栋楼房,八楼八底,前面百里是八面山,所以叫做八面客栈。底层管吃,楼上管睡。说也奇怪,自从有了八面客栈,好像开了一朵花,引来了蜜蜂,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做小买卖,原先都是推辆车,搭个帐篷,时日一多,便搭建了一间间房子,有的瓦房,有的草顶,有的泥墙,有的砖墙,虽然简陋,但聚在一起还真有点热气。路过的商队也都高兴留下来,有吃有住,还有许多南北货和山里野物如皮毛、药材可以挑选。渐渐的,规模大起来,像个小集市了,八面客栈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后来,押镖的老镖主死了,儿子没本事,押不了镖,便一门心思照顾八面客栈的生意。做了大约三年多的大掌柜,一直顺风顺水。谁料,去年秋天,记得是中秋这天,天气挺热,大掌柜特地派了马车预先把妻儿接到这里来,说是让家里人散散心,看看山景。就在吃团圆饭的时候,山道上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像下暴雨似的。大家正觉得奇怪,一队人马已进了集市,不下百十号人。他们不多说话,也不问长问短,抢光了所有的东西,杀光了所有做小生意的人。可怜大掌柜一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一把把大刀砍死了。那天的情景,真是惨啊,满地都是尸体,男女老少都有。血把沟沟坎坎都流满了。那个领头的正要下令叫手下把客栈几个伙计也杀掉,有个人说:留下几个,客栈要开下去,山里闭塞,在这儿放个哨,消息灵通。再说,如有肉厚的过客,岂不是送上门的财宝。领头的听了他的话,挑出五个伙计留着,四个厨房做吃食的,小伙计年纪小,负责招呼客人。其余的都抓到山上去了。那个建议留下客栈的人就是二掌柜,他在山上排位老二。后来才知道老大叫毒狼,真的比狼还要毒,杀人不眨眼。听说他早先在川西南坝岭,后来,周围都被他抢光了,便转到湖北,在大别山里转悠,几百号人,南平官府都不敢惹。前年,宋军灭了后蜀后,打到湖北,灭了南平。听说宋军为了安抚老百姓,专门派出大军剿灭土匪强盗,有一支宋军,姓耿的将军带领,进山追踪毒狼一个月,但大别山太大了,最后还是给他跑了,湖北呆不住,就跑到湖南来,占了八面山。造孽呀,就这一年多,杀了多少人呀!外面都叫鬼魂山了。这条官道上的马车行人越来越少,十天半月不见一拨人。所以,今天镜明等来了六个人,而且看上去都不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二掌柜就留意到了。他关照泡壶大红袍好茶,就是一句暗语,告诉几个随他留店的弟兄,用上蒙汗药,如果被这伙人算计上,命就没了。这二掌柜的本领十分了得,他叫洪文滔。听他的弟兄讲,是江湖上有名的算盘先生,早年毒狼救过他一命,两人是拜把子兄弟,也是个杀人如麻的妖孽。厨房里一个师傅与他顶撞一句,他用手指挖出他一只眼珠子,血淋淋的往嘴里一放就吃了。这个厨师被他一点一点折磨,一直到断气,还叫其他伙计在旁边看,伙计们吓得腿肚子发抖,肚子里一阵阵恶心作呕。今天,小伙计在给镜明等人讲姜撞奶故事的时候,看到他们个个和善,那精气神与常人不一样,中了魔头圈套太冤枉,所以用茶水让他们小心。果然镜明等都是好人而且身怀绝技,那强盗老二今天可算是栽了。小伙计讲到这里,紧张地说:“可千万不能让他有逃跑的机会,也不能让他的几个随从知道,否则,会去禀报大强盗,倾巢而出,你们六个人可要全军覆没。呸呸呸,乌鸦嘴,总之,暂时不能让山上知道,你们快走吧,我马上和后厨两个兄弟说一声,也得赶快逃命。走之前,我只有一个请求,把那个十恶不赦的二掌柜杀了。”

小伙计讲到这里,跪下来朝大家又是拜又是磕头,嘴里不停的说:“求你们了,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这个集市,这家客栈,不知有多少屈死的冤魂,为他们报个仇吧!”

景阳连忙把他扶起,说:“小伙计放心,他已死到临头了!”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窗口的黄薇突然说:“有人想跑!”

景阳把小伙计拉到窗边,问:“是店里厨师吗?”

小伙计摇摇头,“是山上的。”

楼前的场上,一个人慌慌张张地拉出一匹马,正想踏蹬上马。

陈元杼冷冷一笑,腰里一摸,一颗钢珠在手,她指头一动,只见一道白光射了出去,那个正跨上马背的人,“哎呀”一声跌下马来,双手捧着脚踝子疼得“哇哇”乱叫。

这一叫,铺子里接连着又窜出五个人,其中有两个就是客人来时站门边的。那个受伤的人大声说:“赶快进山告诉老大,店里来了硬货,二掌柜不见了,快去!”

这一下可不得了,这五个人奔向后院去牵马,受伤的这个咬着牙硬撑着,用一只脚站起来,想让同伴扶他上马。

可是,就在他们牵了马出来时,只见楼窗里“嗖嗖嗖”跳下六个人,一排儿站在他们面前。

月明冷冷地说:“乖乖的不要乱动,或许给你们留条活路。如果执意不听,只怕你们平时杀人作恶的报应,马上就来了。”

其中一人满脸横肉,一股杀气,说:“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谁敢拦,就杀谁!”说着,脚一蹬上了马,随即从褂子遮住的腰带里,抽出一把一尺长的短刀,喊一声“驾”,两腿一夹马肚子,想从前面六个人中间冲过去。

但他的“驾”字刚出口,马头一沉正要迈开四腿,马背上的人却随着“啊”的一声,“咕咚”栽倒在地上,翻了个身,脸朝上,四肢摊开,一动不动,那双充满霸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披了一层晚霞的天空,色彩很美,可惜他已经看不见了。他的眉心当中有一个洞,乌溜溜的,过来好一会儿,有一缕血从洞里冒出来,缓缓地流过脸颊,滴在地上。

山上的人都吓傻了,面前六人,谁也没有动,一个兄弟怎么就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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