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猜着

陆通没有着急否认江荻的话,而是思索片刻后,说了自己的观点:“若是普通人家,约莫就是如此了,但是陆家不同。我娘这样的情况,我又是个骄傲的,断不会随便娶妻委屈自己,也委屈别人的。”

典型的高不成低不就。

江荻懂归懂,可她不知是因为肚子疼还是怎么,就想找事,便又道:“你是秀才,长得又好,便是没有我爹,早晚也有那有眼光的人,招你为婿,供养婆婆。”

面对找茬的江荻,陆通恨恨地咬住了她的耳朵,在她耳畔分辩:“哥哥先来了陆家不假,可他什么都没说。我当日就下山去了西赵,打听得事情原委后,我一宿没睡。天刚露白,便又冒着雨下了山。陆家有意在先,但我才是主动的那一个!”

想起那辗转反侧的一夜,陆通也是很委屈。

绝望中仅有的那一点子希望,便让他舍了骨子里待了十九年的骄傲,只因为怀中的这个小女人罢了。

江荻第一次被人这样咬住耳朵。

不疼,可她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好多,而且,她还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总之,是很怪异的感觉。又听了陆通一番委屈的话,她便借机挣扎出来,反抱着陆通:“好了,不委屈了。事实就是,我现在回来了,你也娶了我,咱不说这个了啊。”

陆通很喜欢她这般主动,但是依旧惦记江荻的身体,照旧把人圈在怀里给她暖身暖手,同时问江荻:“那你后来怎么又回来了?”

江荻便叹了口气,道:“小哥及时赶到辽东,他也说了干娘说的话,又出了所有的钱财,我自然要回来的。”

同样的话,干娘说了不行,顾籍说了就好使;同样都是出钱,江荻不肯要江家的,不要郭家的,偏要顾籍的,只能说明,在江荻心中,顾籍给与她的一切,她都可以要。

这世上,除了血亲骨肉,便是夫妻,都没有这样的可能了。

尽管已猜到,陆通更想听江荻亲口告诉他,于是便追问:“阿荻,小哥到底是谁?”

江荻却不肯如他的意,毫不犹豫地拒绝:“现在不能告诉你。下次见到小哥时,等我问过他,他说可以告诉你,我再告诉你。”

陆通真真是欲哭无泪啊。

江慕这个大舅哥虽然很难搞定,但是江荻是向着陆通的,他便对江慕多了丝同情,多了份谦让,两个人便能相安无事。现在,江荻明晃晃地告诉他,他心里另有一个更重要的哥哥,比你重要的哥哥。关键这个哥哥,据江慕说的,还是个很凶残的。

前路堪忧啊。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顾籍是比所有人都要重要的存在,陆通自然要多问江荻一些:“我们成亲小哥都没来,你也没给他送信,是送不到吗?”

又猜着了。

江荻便说了顾籍的现在,她问陆通:“陛下派郑大监带队下西洋这事,你知道吗?”

陆通道:“济南府的沈记便有郑大监从海外带回来的物件,我几年前去济南府的时候见过一回,也听了一耳。说是郑大监拿了咱们的丝绸和瓷器,换了许多大明没有的东西。那些个东西跨越千万里,来之不易,价便高得离谱。你妆匣里的那枚西洋镜,便是海外之物,对吗?”

“嗯。”承认过后,江荻又道,“那是小哥给我的。”

“我猜到了。”陆通主动承认,又顺着江荻提供的思路,继续猜测,“小哥也在下西洋的队伍之中,这东西是他单买来与你的?”

闻言,江荻头抵在陆通的肩上,叹道:“你怎么什么都能猜到啊!那你再猜猜,小哥是怎么进的西洋队?”

陆通失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得知?要我猜,要么是以战士身份进的,要么是以商户身份进的。可前者,你们在辽东,便是再缺人,也不会千里迢迢从辽东去要人。何况,这样的好事不可能缺人。以随船商户的身份,约莫着就更难了。所以,我无从猜测。”

说到顾籍是如何入的西洋队,江荻就笑开了花,她一脸骄傲地说:“你不知道了吧?我小哥是顶顶厉害的哦。他一个人会说很多种话,各地方言之外,蒙古语、苗语他都会的。我十一岁那年,小哥因为这个,被顾家挑中,代表顾家、跟着郑大监下南洋了。这次他已经是第二回去了,还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

说到最后,江荻的口吻中难掩惆怅。

陆通下意识地抱进江荻,给她安慰,同时问:“小哥是奴身吗?”

江荻否认了此事:“不,小哥是商户。顾家二管事在雪山中捡了他后,帮他落了商户。”

陆通顺着这话脑补了一场家破人亡的惨剧。

江荻原本有着幸福的一家人,不知因为什么遭遇了不测,更不知道多少人、又费了多少力气,才将兄妹两个送出。结果,兄妹两个一个落到雪山,一个在坟地这种惊悚的地方,开启了各自艰难的人生路。

重要的是,顾籍当时年岁也应该不大。

想到这个,陆通问江荻:“小哥多大了,可曾娶亲?”

江荻道:“小哥只比哥哥小一岁。他这样常年不在的,又没人替他张罗,自然没娶亲。”

江慕今年二十三,也就是说,顾籍二十二,当年也不过是八九岁的模样。尚大一岁的江慕经历了当年,精神都有些不对了,一个更小的孩子,又是怎样的痛苦?

不知怎的,陆通对尚未谋面的大舅哥,心疼了起来。大舅哥他都心疼了,对于江荻这个媳妇,他就更心疼了。

拥着江荻,陆通说:“经历了那么多,阿荻依旧这么美好,阿荻真好。”

江荻嘻嘻笑,显然很喜欢陆通的夸赞。

陆通那里却是想起了另一件。

江家是农户,只要江慕努力,便能成为官家;郭家那里虽然是军户,但是郭青山只要升到千户,便又成了官家。他的子孙后代不一定非要做军户,有那愿意从文的,也能参加科考。

这些人里头,只有顾籍还没有希望。

陆通理所当然地问江荻:“阿荻要我读书出仕,便是为了小哥吧?”

又猜着了!江荻第不知道多少次惊讶着,感慨着。可这一次陆通的猜着,她不敢认。直觉告诉她,只要她认了吧,陆通接下来必定能猜到是她选的他。

然则,她不说也是一种态度。

自打江荻醒来,人是娇了点,但这性子说话行事,却是处处爽利,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陆通板过江荻的身子,直望着那双盈盈的眼眸,问道:“阿荻怎么了?”

江荻目光躲闪。

心虚得有些过火啊,察觉到不对劲的陆通,忽然想到一种可能,他的脸,无限逼近江荻,逼问:“阿荻这么说,莫非打一开始,就是你想嫁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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