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一段路,秋意停下来问道:“思月师妹,你还不准备去给师尊沏茶么?”
“师尊又不缺那杯茶喝,就是应付一下新人弟子,我过会再去。秋意师兄,我,我,想和你多走走,想陪你一起回去。”说这话时,朝思月玉耳旁几根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楚楚可人。
双方同时沉默。
少女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她以为自己的话十分明显。
片刻后,秋意道:“我还有事,要去别的地方。平日练功辛苦,难得有闲,师妹忙完也早些休息吧,告辞。”
……
少女没再说什么,只是留在原地痴痴望着对方离去的背影。
朝思月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
还在母亲腹中时,她便被朝王爷身旁各种数不清身份的朋友指腹为婚,只不过都被朝王爷一一拒绝。长大后,过人的容貌和注定天赋异禀的修为,又使得她在同龄人中每日同众星捧月。
自家境显赫,对谁都置之不理的朝思月成为了聚月宗的弟子,她便渐渐喜欢上同样有着过人天赋与深厚背景的秋意。喜欢其内敛,善良,温文尔雅,同时有着一颗强者之心。
本想着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对方该同样倾慕自己时......她发现,秋意对她没有半分多余的情愫。这让从小呼风唤雨,众人视其为掌上明珠的朝思月难以接受。
对方越是不予回应,少女越是寝食难安。
两人相处的这些年,秋意就似一块木头。好在朝思月知道许多其他女子向秋意表达情感,且他也都置之不理后,她的内心总算得到几丝安慰。
“师姐?在看什么呢?”一个男子在少女身后打趣道。
“顾陨?你在这干什么。”朝思月问道,语气比起方才和秋意说话时硬了数倍。
“刚才在路上听别人说,咱们宗门这届异禀区喜添第十位弟子,还被师傅带去观云庭看风景。我作为师兄,自然是来关照关照呗。”顾陨笑道。
朝思月:“那你还听到别的消息了么?”
“别的消息?这小子十岁,是琥珀七阶,啧啧,就比普通弟子高那么一阶,可能是运气好,从六阶突破的。”顾陨道。
“琥珀七阶?我还从未见过这么低的异禀之资,恰到门槛,虽我们也只高两阶,可这两阶之间是天赋的鸿沟,他永远也别想追上。”朝思月冷声道。
她还在沉浸刚才秋意的冷淡中,将怒火转移了方向。
“嗯,所以我认为他的天资是普通,但可能走运强行突破抵达七阶这个门槛。不然,在淮北,哪家有了天赋异禀之子,早就传出消息被各大宗门招收,怎会冷不伶仃冒出个十岁还未入宗的异禀者。”说着,顾陨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
“你觉得,师尊要收他为弟子么?”朝思月问道。
“我怎么知道?不过以师尊的性格,难说。”顾陨道。
“我可不想和十岁才琥珀七阶的假天才在一起修炼。”朝思月冷声道。
“啧啧啧,以十年为一届,每个长老每届最多只能收四个异禀之资的弟子。细雪应该是这届最后一个入宗的了,师尊想收满四个吗?”顾陨自问道。
聚月宗的许多高修为长老认为弟子越少越好,包括独臂长老在内的其他大部分长老都只收了一个或两个弟子,这样方便他们专心传授武学。
像白海一样每届异禀弟子都收满四个的长老屈指可数。
“师尊收多少弟子无所谓,但也不能猫猫狗狗都弄进来,七阶和普通弟子有什么区别?”朝思月嘲笑着,向茶坊走去。
顾陨:“你去哪?”
“去给咱们的小师弟泡茶呗,还能去哪?”少女远去,言语之中满是讥讽之意。
换作顾陨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挠挠后脑搞不明白朝思月今日为何火气这么大。平时虽嘴上也不会留情,但不至于对一个刚入宗的新弟子冷嘲热讽。
“该不会又被秋意......”顾陨皱皱眉,心中暗道不妙,这位刚来的新师弟恐怕要背上一口大黑锅。
朝思月这么美的人儿主动送上门,秋意怎么会无动于衷呢?他甚至偶尔会怀疑秋意是不是某方面过于冷淡。
观云庭。
“晚霞明处暮云重”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白云映得通红。
由于位置特殊,观云庭大多数时间看不到山下景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云海。这也衬了此庭的名,观云。
“多谢白长老坦言相告,细雪感激不尽。”灰衣少年起身说道。
“小友,老夫想问你一些问题,还望直言不讳。”白海说道。
细雪:“请说。”
“小友应该不是淮北人吧,或许连南钰人都不是。家中情况如何?”白海问道。虽然方才已经让对方写了许多东西,但他想再多了解一些。
“的确,我从距楚国百里之外的一个小宗派而来。孤儿,无父母,无兄弟姊妹。”细雪道。
“何门何派?”白海问道。
“春风派,白长老听说过吗?”细雪反问道。
白海摆摆手,道:“没有,不过不要紧,竟然来了聚月宗,便是聚月宗的人。只要不在外惹是生非诋毁宗门名声,宗门还是很关照优秀的弟子的。”
老人似是想起什么,接着说道:“异禀新弟子入宗,次日都要在师兄中任选一人与之比武,然后这一届的长老们会根据你的表现决定要不要收你为弟子。当然,你也可以从选中你的长老中挑选一位做你的师尊。”
细雪:“这样么,比武比什么?”
白海缓缓起身,走到观云台的另一旁,那有张石桌,上面堆满了书。
白海将其中一本放在细雪面前,道:“比三样,一比赤手空拳,不可使用内力;二比兵器,也就是说可以用你身后的剑,同样不可使用内力、功法身、法等;三比实力,可使尽浑身解数。”
书名为《聚月宗》,记录了许多关于宗门的东西。
细雪将书拾起,道:“胜败如何定夺?”
白海:“三战两胜便为胜,不过你初入宗门,胜败无关紧要,让你和师兄比武也仅仅是长老们想看看你的长处罢了。具体规则,书中有提及。”
“弟子明白。”细雪恭敬回答。
而后,两人在庭中谈了好会。
……
大半天过去,朝思月的茶终于上来。
“师尊,师弟,请用茶。思月耽搁了些时间,知错。”朝思月可怜巴巴道。
“无妨,月儿,喝完这杯茶后,你带细雪去熟悉一下环境。他刚来,大部分情况我已经给他说明,若有我忘了说的东西,你给他讲讲便是。”白海看向细雪接着道:“今天就到这里吧,若你我二人有缘,明日便是师徒。”
“无论白长老是否传授我武学,细雪都当叫白长老一声师尊。若不嫌弃,往后弟子也如此称呼您。”细雪站起,双手举杯将茶一饮而尽,道:“谢师尊师姐赐茶。”
“嗯,孺子可教。”白海捋了捋胡须满意点头,道:“虽然思月的年龄比你小两岁,但她比你早入宗多年,论资排辈,你的确该叫她师姐。”
细雪对着朝思月拱手,道:“弟子自是明白。”
茶后,灰衣少年与朝思月同出了观云庭。
白海吩咐过,让朝思月带细雪熟熟路,然后再带他去吃些东西。
沿着石板路上行,细雪不断回头眺望;白云逐渐散去时,山下景色一览无余。
“能走快些么?”朝思月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出声。她不明白这人怎么走个路都磨磨叽叽,真是浪费自己时间。
“噗,哈哈,好的师姐,我从没上过这么高的山,风景甚美,引得我多次回头。”细雪尴尬笑笑。
灰衣少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跟在朝思月身后。
“茶,好喝么?”朝思月冷声问道。她等了好久对方也没开口问自己,这人这么能沉得住气么,吃了瘪还有心情看风景。
“妙哉妙哉,苦荞凉茶,沁人心脾;再加之是师姐亲手所制,所以无论是嘴上还是心里细雪都极为满足。”灰衣少年连连称赞道。
??????
少女傻眼。
冷水冲茶能好喝?苦荞凉茶是什么东西,谁告诉他的?
朝思月有些气不过,她分明是想给细雪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虽然师尊好说话,但自己可不是什么善茬。
方才端给白海的茶不仅水温温热,且茶叶浓度适宜,正是苦荞散发甘苦气味之时;而端给细雪的茶不仅水温冰冷,茶叶也是筛选后剩下的坏叶,苦得不能再苦。
这能用沁人心脾来形容......根本就是难以入喉。
“是么?那你的口味还挺独特,有朝一日会给你喝一壶好的。”朝思月冷笑道。
细雪:“噗,哈哈,多谢。思月师姐,你可知,长恨歌中写着,古代有位皇帝偏好美色,自他上位后多年一直在寻找美女,却都是一无所获。恰好灵宝杨家有个女儿刚刚长大,娇艳欲滴,养在深闺中外人不知她美丽绝伦,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让她很难埋没世间,果然没过多久便成了皇帝身边的妃子。诗人还写她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依我看来,思月师姐也是这般,细雪觉得能和思月师姐这么好看的姑娘同在宗门中修炼,实乃三生有幸.......”
少年话音未落。
!!!!
噌~~
只听见一道细微的声响。
前方,一柄修长细剑的尖端处,离着灰衣少年的喉咙不过半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