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师师一曲如梦

田风和颜昭谢别周邦彦,回到自己的阁子。

李师师此时还没有来樊楼,两人边聊天边等。

“颜兄弟,刚刚在托盘里,只见崔念月,明明没有看见李师师的牌子,难道颜兄弟使了什么把戏?”田风好奇地问。

“没什么,小弟略施小技而已。”颜昭笑曰。

“你这小技不小呀,刚刚大家都站着没动,你却将牌子偷偷换掉了。”

“不值一提,只是小弟眼明手快,常人无法查觉而已。问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你是读书之人,我是习武之人,我的手法你当然发现不了了。”颜昭一番辩解,田风释然。

“我观颜兄腰挂铁牌,当上捕快了。”

“正是。所以,小弟还有一件公事想问兄台,你家以前的管家郭全,有一侄女,叫郭梅,她的右眉间,是否有颗美人痣?”

田风回忆了一下,道:“嗯,那女人是有颗痣在眉间,曾在田府上住过一段时间,人倒是挺聪明伶俐的,家父曾想留她在府上做事,但是,郭全却说她早已找好婆家,不久,就离开田府了。不知颜兄打听此女为何?”

“郭全将侄女郭梅许给了贼寇姚之前,两人如今躲在汴京城内。”

田风苦笑道:“真不知这郭全是怎么想的,竟然勾结起贼寇,家父得知的,一气之下,将其赶出了田府。”

正说着,李姥姥带着李师师,后面还跟着李师师的侍女玉儿,一起走进了“清平乐”阁子。

“听闻今日有贵客听师师曲,老身感激不尽,今日师师略染小恙,来迟了,还望两位公子谅解哟!”

李姥姥的笑语中满是歉意。

田风见状,起身从腰间掏出两锭银子,递到李姥姥的手中,李姥姥的脸笑开了花。

“师师能来,田风不胜荣幸。今日特地带着我的兄弟来,听师师一展歌喉。”

李师师一袭白衣轻纱,步履盈盈。玉儿手持七弦琴,跟在师师的身后。两人来到桌前,齐向田风和颜昭施礼。

李师师美目流盼,瞥见颜昭竟是那位熟悉的少年,两颊顿时微微发烫。

“老身就先告退,两位公子爷,慢慢欣赏品味师师的歌声。”

李师师走进里间,玉儿将七弦琴摆好,然后,侍立在师师的身后。

这时,酒楼的管事命店小二将田风点好的酒菜,一一送上酒桌。

李师师校好琴音后,问:“两位公子,可否开始了?”

“请师师姑娘开始吧!”

李师师的歌唱犹如天籁之音,和着美妙的琴声,回荡在阁子里。

她唱了一曲著名词人秦少游的《江城子》: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颜昭恍惚之间,似乎看到林深鸟鸣,空谷幽幽,白雾乍起,清泉潺潺,满目离愁别恨,瞬间化为春水流……

一曲歌罢,琴音的最后一个符号嘎然而止,颜昭还沉浸在美妙的幻想里,田风拍手叫好道:“好一曲秦少游的《江城子》,难怪众人都道,李师师一曲,声动汴京城,今日聆听,果不其然呀!”

“两位公子,是否还想再听几曲?”

田风付了两锭银子,按说可以包下今晚李师师的十支曲子,可是,自己答应过周邦彦,只听师师一曲,便笑道:“还有一位贵客,是你的老相识,今晚前来看你,并专门为你填词谱曲一首,只等你来唱!”

“田公子这么一说,是周邦彦大人来了。”

李师师听说是周邦彦到来,顿时笑靥如花,颜昭见状,竟有丝丝醋意。

“田公子身旁的这位公子,小女好似见过,那日在相国寺,便是公子帮小女躲过高衙内的纠缠,小女一直来不及感谢呢!”

李师师掀开里间的珠帘走出来,对着颜昭盈盈一笑。

颜昭红着脸从坐椅上站起来,向李师师揖手说道:“小的颜昭,认识李师师姑娘,十分荣幸!高衙内一贯横蛮不讲理,本公子只是小小地教训他一下,此事,不足挂齿。”

“公子侠道心肠,热心助人,小女感恩在心。”李师师也向颜昭侧身行礼。

“原来颜兄弟早就认识师师姑娘啊,今日可是有缘相见了。”

“只是一面之缘,师师名满京城,小的只是个捕快,师师哪里认识小的。”

“今日不就算认识了吗?”李师师灿烂一笑:“奴家住在金钱巷的镇安坊,两位公子若是有空,也可前往一聚。”

侍女玉儿已收好七弦琴,临走之时,李师师特别深情地望了颜昭一眼。

李师师和玉儿款款移步,离开阁子。

颜昭心中纵有万般言语,只能无奈藏于心中,落花虽有意,却哪堪流水无情!

田风似乎读懂颜昭的心思,举杯对着颜昭,道:“颜兄,来,先喝了这杯酒。这李师师,名声再大,不过市井一歌伎耳,想这汴京城,无数王公贵族,前来捧场李师师,一个为满足色心,一个为捞取钱财。即使师师对你有意又如何?没有户籍,终身为妓,不足挂念也。不过呢,若是颜兄弟真想那李师师,可为她花巨银赎身买籍,不过,还要看她愿不愿意呢。”

“田风兄说笑了,弟哪有如此能耐。”颜昭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两人带着酒意,离开樊楼。

汴京城的灯火,在夜空中燃烧,瑟瑟秋风里,颜昭似乎还能听见李师师的琴音和歌声,在耳边萦绕。

一曲动京城,红颜倾天下!连当今几位著名的词人,也纷纷为之倾倒折腰,最近汴京城就流行着开封府推官、著名词人晏几道的一首《生查子》。

词曰:远山眉黛长,细柳腰肢袅。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归去凤城时,说与青楼道:遍看颖川花,不似师师好!

李姥姥,李师师的养母,金钱巷镇安坊的坊主,金钱巷又名小御街,与皇宫大院一墙之隔,以娼院和教坊集中而闻名。

教坊,官办妓院的别称。虽说是官办,其实就是公开挂牌的私人娼院,只是定期向朝堂缴纳银税。和私院相比,避免了许多官兵和江湖混混的骚扰敲诈,多了份安全保障。

镇安坊培养出来的一流女子,个个色艺俱佳,琴、棋、书、画,无所不会。

今晚师师的表现,李姥姥全部看在眼里,她有些魂不守舍。

李姥姥年轻时,也是汴京城有名的红歌女,色艺誉京城,年老色衰之后,便利用手中积攒的银两开了这间镇安坊。

一乘马车离开樊楼,驶向小御街的镇安坊。

李姥姥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李师师,这目光,让李师师心中发虚。

“师师,今晚唱歌心绪不宁,莫不是有什么心事?可向妈妈说道说道?”李姥姥焉能不知李师师的心事,她只是想让她自己说出来。

“妈妈想多了,师师今日偶感小恙,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你今日身体不舒服,可我还知道,你心中现在想着一个男人。”

李姥姥出身风尘,阅人无数,而李师师虽然名满京城,其实也只是一个刚刚出道不久的少女,少女情窦初开,无可厚非,但是,作为李姥姥镇安坊的“头牌花魁”,一棵摇钱树,岂能让普通人家的公子轻易摘了?!

李师师听了李姥姥的话,脸颊绯红。

“唉,师师,妈妈也是过来人,在这红尘世界里,我们身份卑微,这些有钱的王公贵族、风流名士,如今像蜜蜂一样围着你转,那是因为你正处在美貌如花的时节,一旦年老色衰,花儿凋谢,你就会被他们像垃圾一样扔掉。”李姥姥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对我们来说,所谓的感情,那就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不可能拥有的,你现在趁着年轻,唯有努力赚些银两,将来也像妈妈一样,脱离乐籍,赎成自由之身,然后,在汴京城买栋房子,安享余年。”

“妈妈教训的是,师师一定谨记妈妈的话。”李师师轻声细语回答道。

“师师知道就好!”

李姥姥的镇安坊,有各色歌伎艺女数十人,还养有一批护院、杂役、侍女。她把手下的姑娘们分成三等:

三等姑娘守在房间里,专门卖身拉客。

二等姑娘则被派到汴京城的各个酒楼,唱歌、伴酒、陪宿。

这一等姑娘,如李师师、筱碧心等,李姥姥则为她们配有贴身的侍女,在镇安坊内,有自己专用的宴客厅和厢房,专门接待来自汴京城的达官显贵,名流雅士。这些贵族文士,来到镇安坊,或者樊楼,往往一掷千金,只为一睹她们的芳容,听她们纤手一曲,与她们共同把酒诵唱、舞文弄墨。

她们平时只卖艺,从不轻易卖身。除非是遇到称心如意而又肯出重金的男人,这事,还需要顺从姑娘自己的意愿。至于李姥姥,只要能开出她需要的价码就行。

为了培养李师师,李姥姥可谓倾其所有精力,她不惜重金,在汴京城邀请各类名师高手,从小训练李师师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李师师天资极高,又得到名家们的指点,数年磨练,终成一代色艺双绝的佳人。

如今,李师师就是李姥姥手中待价而沽的一件商品。

李师师自从出道以来,虽然身边贵族名士如云,仰慕者众多,可她至今还没有失身下水。

她和李姥姥都在等待:

她在等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

李姥姥在等那个能出得起重金的男人,李师师的处子之身,在她心中的价码,不是一般的银两所能买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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