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新南市这种多为外来人口输入的城市街道上早已一片萧条,大部分店门早已关闭,平常拥堵的核心路段现在也是难得冷清,偶有几辆铲雪车还在道路作业。
白色路虎稳稳行驶在市中心的干道上,畅通无阻。
…………
“无限制格斗?”祁霏白把聚焦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身侧正在开车的贺恂,细嚼了一下他刚说的这个名词:“你的意思是森彪拳击俱乐部打/黑拳?”
“是也不是,无限制格斗衍生至今已经很少动用武器,的确和打/黑拳很接近。”贺恂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夹着根燃到一半的香烟缓缓道。
祁霏白点点头,当年在云缅边境路边拳馆开黑拳下注不是稀奇事,几乎十家拳馆有九家都会这样赚钱,但他没想到这种东西还能在城市里看见。
贺恂吐出一口烟雾继续道:“之前连环杀人案没有头绪的时候我让郝岳洋调查过市区的各大拳击馆,调查到森彪拳击俱乐部的时候听闻了一些这家俱乐部开设无限制格斗的传闻,本来想深入调查,但郝岳洋上门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就停业了,恰好那时候温建柏跟你一起失踪,这事报备了辖区派出所之后我们就没有在过问了。”
祁霏白垂下头,想了想问到:“邓柔会跟这个无限制格斗牵扯上关系吗?”
“可能性不是没有。”贺恂看了他一眼:“出入森彪俱乐部的人不仅混杂,警惕性也很高。当初郝岳洋他们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查到点他们违法的皮毛,我们贸然进去坦白身份能套出话的几率不大。”
“那怎么办?”祁霏白目光落在贺恂夹烟的手上,他似乎很喜欢开车的时候抽烟。
单手打了个方向,贺恂接着道:“一步步来,先找线索。一会到了我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拉力绳这种器具一般都会在健身区,你注意一下。”
雪已经停了,但是天际还是一片阴沉,冷风不停从驾驶座那侧的窗户缝隙里灌进车内,祁霏白想回话突然嗓子一痒,随之就咳出了声。
“怎么咳咳——”好不容易顺了口气,祁霏白问:“你要怎么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看情况。”贺恂看了他一眼,把手里的香烟摁进中控的烟灰盒,关上车窗:“你要会说话就顺着我的话说,怕接错话也可以不用开口。”
祁霏白缓缓点头:“……知道了。”
同样去是在去寻找线索的路上,这次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剑拔弩张和猜忌,相处氛围倒更像是许久未见的老友。
“不用紧张。”听出祁霏白话音里的一丝紧迫感,贺恂破天荒的温声道:“邓柔的死跟森彪拳击俱乐部有没有关系目前还只是猜测,我们只是先去简单的踩个点,你就当是参观,眼神儿放好点就行。”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不信任你。
莫名想起贺恂昨天晚上说的话,祁霏白眼底变得有些晦涩不明,放在腿上的手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几次后他开口道。
“好,我会尽力配合你。”
十几分钟后。
贺恂:“到了。”
祁霏白闻言一抬眼,就看见俱乐部门头上偌大的红色拳套LOGO,还没来得及等他说话路虎的引擎就发出一声咆哮。
嗡——
贺恂突然的加速让祁霏白不由抓住了副驾的拉手。
白色路虎一个漂亮的甩尾,稳稳停在森彪俱乐部门口,完全忽视了前方那一排空着的划线车位。
“你……”对于贺恂这突然的嚣张举动不仅看的祁霏白目瞪口呆,还惊动了俱乐部内的保安。
“怎么停车的?!”
两名壮硕的黑衣保安沉着脸从俱乐部快步走了出来,见路虎丝毫没有要让路的意思直接绕了驾驶位,敲了敲车窗。
“喂!让你挪车,没听见?”
保安刚放下去路虎的车窗就缓缓降了下去,贺恂先是冷漠的扫了眼站在车门外的壮汉,然后蹙了蹙眉不耐道:“让你们经理出来。”
祁霏白眼睁睁看着车窗降下去的一瞬间贺恂脸上表情的变化,可以说上一秒还是正气十足的刑警队领导,车窗降下的那一刻就变成了嚣张不可一世的二世祖,让他不禁唏嘘这个冷冰冰的领导戏居然演的这么好。
两个保安顿时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其中一个保安仔细观察了几眼这辆白色路虎,在看到前轮处的时候愣了一下,小声朝身侧的同事道:“先等一下。”
另外一名保安没来得及回答,一道傲气的声音就从车内传了出来。
“识货。”
两人一愣。
识货?识什么货?祁霏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贺恂就已经开门下了车。
让贺恂挪车的保安脸色一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两人之间的举动全部落在了贺恂眼里,他抬脚踹了踹前轮,走到那个稍黑一点的保安面前,扬了扬下巴道:“没想到你还挺识货,不枉我大老远跑这一趟。”
稍黑一点的保安点点头,笑道:“不知道这位老板您来我们俱乐部是有什么事?”
“你说来这还能做什么?”贺恂玩味的扫过四周,用眼神暗示他道:“兄弟也是个明白人,这大过年的钱没地儿花,就只能不辞辛苦的来找找乐子了。”
还坐在副驾的祁霏白闻言眉梢一挑,没想到他竟然奔着地下拳赛来的?
找乐子?
“我们这是拳击俱乐部,可没什么乐子,老板您是不是找错地——”
贺恂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看似无意其实有意的露出他手腕上的那块江诗丹顿。
明显看到保安眼底的亮色之后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这是拳击……俱乐部,谁说不是了?”
保安再次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浑身散发着土豪气息的男人,半响道:“您是要入会?”
不知道他这个‘入会’的含义,但至少现在看来有戏。
贺恂随意的看了眼俱乐部大门,给了保安一个你们花样真多的眼神:“没错。”
两个保安互换了一个眼神。
“那您稍等,我去喊我们经理出来。”
这都不让进门?
贺恂眉心一蹙,极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去吧。”
看着保安进去,贺恂摸出口袋里的香烟抽了一根放进嘴里,无视了另外一名保安开始打量起这家俱乐部。
祁霏白依旧坐在车内没有下去,心想着一会俱乐部的人要是不放行要怎么帮贺恂,游移的目光扫过中控的时候突然一顿,这是……
纱布?
俱乐部内。
“豪哥!”
正在跟前台美女调笑的俱乐部经理闻声回头,看见是保安阿嘉,问到:“什么事?”
阿嘉快步走了过去,在俱乐部经理耳边说了几句,随后指了指门外停着的那辆白色路虎。
“就是他。”
严豪摸了摸下巴:“入会?”
“他那个意思不是普通的入会,看着是个挺有钱的主儿。”阿嘉想起那土豪‘找乐子’的说法,顿了顿道:“就是脑子有点不大好,怎么说豪哥?放他进吗?”
严豪扫过路虎的本地牌照,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不急,先出去看看。”
两人出去的时候,贺恂是背对着他们一手随意插在腰间,一手夹着烟放在嘴边的姿势,袖口微微上移,再次露出他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这目中无人的架势让严豪脑子里顿时浮出人傻钱多四个字。
他扫过停在一侧的路虎,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男人年纪很轻,垂着头看不出表情,双臂在胸前交叠画着圈,有车门挡着看不出他在做什么。
没有多想,严豪迎了上去:“不好意思久等了,我是森彪拳击俱乐部的经理严豪,请问这位先生是想入会?”
正在抽烟的贺恂转过身,一口烟直直喷在俱乐部经理的脸上,但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下上打量了他一眼道。
“没错。”顿了顿,他问道:“严豪是吧?你说的这个入会,跟我说的是一个意思吧?”
直白的问话让严豪一愣,随即笑道:“抱歉,我们这是拳击俱乐部,入会的人都有拳击基础或者是没有基础入会当学员,请问您是?”
贺恂闻言‘啧’了一声把手上的烟蒂扔到了远处的地上,晦气的看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大老远跑来当学员的?”
严豪:“那是?”
没想到这些人还挺警惕,贺恂心道。
贺恂责怪的看了一眼刚刚进去喊俱乐部经理出来的保安,意思你是怎么传话的,我等了半天就给我说这?
严豪自然看懂了他的眼神,笑到:“抱歉先生,我们这可能没有您说的乐——”
“老板。”
老板?
熟悉的声音让贺恂一愣,转过头只见祁霏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车走了过来。
顿时忘了自己现在是在踩点,贺恂蹙眉道:“你下来做什么?”
还有老板是什么称呼?
祁霏白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略微低下头站到了他身后目光注视着地面,恭敬的态度非常明显。
贺恂:“?”
眼尖的严豪一眼就看懂了这个年轻人右手上纱布的缠法,当即一改之前的态度。
“原来是东家!”
东家?
贺恂包括两个保安在内都是一愣。
“抱歉抱歉,恕我有眼不识泰山,来来来,我们进去谈。”严豪笑着错出半身,伸手把人引向俱乐部的大门。
“?”贺恂虽然心里生疑,但也没有表露出来,冷哼一声率先迈出步子走了进去。
祁霏白在贺恂迈出步子的下一瞬也紧跟了上去。
保安看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没明白,小声问到:“豪哥……你这是?”
严豪警惕的环顾了一圈四周,“没看见那小子的手吗?”低声丢下这么一句就紧跟着两人进去了。
徒留两个保安在门口面面相觑。
“那小子手怎么了?”
“不就是跟那几个越南佬一样缠了几圈纱布——”突然想到了什么,保安猛地一顿。
率先走进俱乐部的贺恂突然停下脚步,跟在身后的祁霏白一下没注意差点就撞到他的后背。
贺恂刚想回头问他怎么回事,就看见俱乐部经理也跟了进来。
“不知道东家您贵姓?”
贺恂满脸‘我什么时候成你东家了’的表情,“你说我?”
严豪点点头,满面笑容的解释道:“东家是我们对自带拳手参赛的老板统称。如果您不愿透露姓名也没有关系,我们无需身份登记,只是下注的时候需要一个代号方便计分。”
自带拳手?贺恂越听头皮越麻,这什么情况?
“您看我,我先去拿份合同跟您具体介绍一下,您和这位小哥稍等,我马上就来!”
严豪心道这年头人傻钱多的土豪可不多了,他后面这个小白脸看着身型都比不上那帮越南佬,估计上台撑不过十分钟,这种快钱谁不愿意赚?想着脚下的步子都不由快了起来。
看着那个严经理走远,贺恂终于绷不住看向身侧还在低头数蘑菇的祁霏白。
咬着牙压低声音问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