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毒

正月十五,上元灯会。安晚晴在这一日同云为衫还有宫紫商去了山下镇子。

只不过此行的随行人员,有那么一点多。

宫紫商面色不善的看着车中的两个男子,嫌弃道:“你们两个,一个宫门执刃,不好好待在宫门处理宫门事务!一个徵宫宫主,往年都没见你下山,今年倒是积极!”

“姐姐,往年我不下山,不是有原因的吗?如今事情都解决了,自然可以稍微放松下。”宫远徵笑的分外讨巧。

宫紫商看着宫远徵的笑脸,也说不出什么,转而看向宫子羽,眼神气愤。

宫子羽被瞪得无辜,指着自己,有些委屈道:“我原先,也经常出来啊……”

“哦,对不起,忘记了。”宫紫商马上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抬袖掩面,歉意道。

“你!!”宫子羽满脸不忿的指着宫紫商,最终还是算了。

宫紫商也没有把宫子羽的愤怒放在眼中,看着对面的安晚晴说道:“妹妹今日这身衣服很好看,淡黄色的衣裙很衬你。”

“都是徵公子安排的。”安晚晴浅笑道。

“远徵弟弟的眼光很是不错嘛!”宫紫商夸赞道,随即马上变了语气,“就是这貂裘颜色,跟衣服不是很配。”

宫远徵得意了没一秒的表情也随着宫紫商的话马上收敛了起来。

很快马车停下,几人下了车,开始在张灯结彩的镇子里逛了起来。

佳节人多,集市上的人基本都是肩挨着肩再走。

宫紫商一会儿拉着金繁跑到那边,一会儿又拉着安晚晴和云为衫去了那边,独独留下宫子羽与宫远徵走在后面。

“远徵弟弟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玩?”宫子羽见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忍不住开口找起了话题。

“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有什么可乐的?幼稚!”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眼神始终跟在安晚晴身上。

宫子羽见状,不由得想逗他一逗道:“你这般,过两年选新娘的话,估计新娘子都要被你气死。”

“我为何要选新娘?这般都受不住,也不配我选她们。”宫远徵不屑道。

“远徵弟弟这意思,是不准备娶妻了?这可不合宫门规矩。”

“我…我只是说不选那些无趣的新娘,没说不娶妻。”宫远徵有些无措的说道。

“哦?不选新娘,又要娶妻?那你这新娘从何而来啊?”宫子羽明知故问道。

宫远徵看向不远处挑选花灯的安晚晴,低声道:“我徵宫里,不是养着一个吗。”说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气愤道,“宫子羽!你故意的!”

“哎?我可没逼你说!”宫子羽笑道。

宫远徵气的不想再理宫子羽,又将视线转了回去,却发现安晚晴已经不在刚刚的花灯摊位了,甚至就连宫紫商和云为衫都不见了。

安晚晴手提花灯,在人群中漫步,最终停在了一个卖糖炒栗子的摊位旁,轻声道:“来两包糖炒栗子。”

摊主挥舞着手中的铲子,翻搅着锅中的栗子,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嗯,可以准备动手了。”安晚晴看着锅中翻搅的板栗,眼神冰凉道,“我的毒已经解完了。再迟,宫远徵就要研制出解药了,不能再等了。”

“你身体都恢复了?”摊主抬起头,露出了那双阴鸷的眼睛,正是寒鸦贰。

“差不多吧……给我挑些大的装。”安晚晴见有人走过来,指着锅中的栗子道。直到人走远后,才又说道:“反正够用了。”

“何时?”寒鸦贰装着栗子问道。

“就惊蛰吧……”安晚晴勾起唇角,“万物复苏,新旧交替,不论是这江湖还是宫门,都该有些改变了。”

“甚好。”寒鸦贰将栗子交到安晚晴手中,扬声道,“一共十文。”

安晚晴付了钱,转身刚要走,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直直盯着她的宫远徵,迈出的脚步顿了一下后,才走向宫远徵。

“徵公子怎么一个人?执刃他们呢?”

“这话该我问你吧?”宫远徵微微低头,笑看着安晚晴,街边的灯火映在他眼中,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

“我来卖糖炒栗子,紫商姐姐去年带我尝了下,很好吃。所以今天我看那老板还在,便过来买了。”安晚晴示意着手中的栗子道。

“所以你一个人跑过来买栗子?”

“不是……”

安晚晴话还没说完,宫紫商便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道:“安妹妹,买个栗子怎么这么久啊?咦?远徵弟弟也在啊?”

宫紫商说着,抬手掩住嘴,视线不停在两人身上打转,不好意思道:“我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紫商姐姐,给你栗子。”安晚晴打断了宫紫商那丝毫不加掩饰的目光,将一包栗子塞进了宫紫商怀中。

宫远徵也调整好了情绪,看向宫紫商问道:“你们刚刚去哪里了?”

“就前边的码头,一会儿要放河灯。”宫紫商指着前面,催促道,“快!一会儿人就多了,该抢不到位置了!”

宫紫商话还没说完,就跑了出去,独留宫远徵和安晚晴在原地。

宫远徵看着好像逃命一样跑远的宫紫商,不知为何,感觉耳朵有些热。他看向安晚晴,却发现对方正剥了栗子往嘴里放,两颊都被撑了起来。

安晚晴感觉到宫远徵的视线,抬头看向他,下意识将手中刚刚剥好的栗子递过去道:“徵公子,你吃吗?”

宫远徵的视线不知是落在了安晚晴白皙的手指上,还是落在了那颗香甜的栗子上。良久后,才说道:“晚上不宜多食。”

安晚晴琢磨了下宫远徵话中的意思,觉得他应该是不要吃的,应了一声,就要收回手。

结果没想到宫远徵居然伸出了手,掌心朝上至于她拿着栗子的手下。

安晚晴的动作顿住,感受到身旁宫远徵身上开始冒出的怒意,连忙将手里的栗子放到了他手心上,笑道:“几颗栗子不妨事的!”

“嗯。”宫远徵面色阴沉的应了声,然后就背着手往前走去。那颗栗子握在他手中,也没见他吃。

安晚晴缩了缩脖子,连忙跟了上去,生怕慢了一步,这怒火便烧到自己身上。

几人乘兴而归,安晚晴同宫远徵回到徵宫后,便行礼告辞,准备往自己的房间去。

宫远徵喊住她,神色复杂的问道:“你今日,当真就是为了买栗子?”

“是。”安晚晴停步转身,看着宫远徵道,“徵公子觉得,那栗子不好吃吗?”

“还行吧。”宫远徵微微垂下眼眸,片刻后,抬眼看向安晚晴道,“安晚晴,我可以信你吗?”

“我有骗过徵公子吗?”安晚晴不答反问道。

宫远徵答不上来,只是又问道:“你与我,走的路,是一样的吗?”

安晚晴看了看脚下的路,轻轻摇了摇头。宫远徵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攥成拳,却又听安晚晴说道:“刚刚应该是一样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安晚晴看向宫远徵,笑道:“我得回自己的房间,跟徵公子不同路。”

宫远徵慢慢放松下来,最后轻声说道:“早些休息。”

安晚晴点头行礼,转身往徵宫深处走去。

宫远徵看着安晚晴的背影,低声道:“别走错路啊……安晚晴。”

后山雪宫,闭目打坐的雪重子猛然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双手,眼神中透出些不敢置信。

他缓缓起身走向石室,看着石室中的寒冰潭。里面的雪莲,除去上次被盗的那朵,如今还有六朵,如今开的正盛。

让本已经颓败下去的寒冰池,又焕发了生机,就好像被人注入了新的生命。就如他自己一样,那早已废除的葬雪心经,竟然又运转了起来。

雪长老倚靠在软椅中,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册。茶案旁的泥炉烧的正盛,上面的水已经开始翻滚。

有人走进,素白的衣襟随着脚步,轻微摆动。

雪长老放下手中的书,抬手将泥炉上的水壶提起,给自己对面的茶杯续上了水,这才开口道:“月长老,这么晚还找你过来,辛苦了。”

月长老在雪长老对面落座,并没有马上去碰那杯茶,只是垂着眸子道:“雪长老见外了。您上次遇袭身受重伤,不知现在可好些了?”

“已经大好了。”雪长老饮了口杯中茶,又问道,“之前送到月宫的那个药人,月长老研究的如何了?”

“徵公子将他研究出来的方子送了一份来月宫,我参照上面的内容,已将他身上大半的毒解了。只是他体内还有一种毒,似乎与安姑娘体内的不太一样。我已取了他的血,送去了前山的徵宫。”

雪长老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张方子道:“我这里有一张方子,希望月长老可以将其做出来,然后发放给宫门中的人服用。”

“积雪草、寒水石、冬凌草……六月雪煎服……”月长老轻声呢喃着上面的药,面色不惊道,“这可都是寒物。用这些东西煎出的药,会使人中寒毒。”

“不会致命,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解。”雪长老没有辩解。

月长老将方子收好,端起茶杯饮了口茶,又说道:“既如此,我会安排下去,只是宫远徵那里,恐怕不会听话。”

“远徵那边,我会去说。”

月长老抬头看向雪长老,神色淡然道:“如今这件事说完,雪长老可否告知在下,您到底在谋划什么?”

“月长老此话何意啊?”

“之前您遇袭身受重伤,但打伤您的,不正是您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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