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都没有。”悠嘉这段时间都快对男人的这种突然出声的操作脱敏了，反射性回头，对七海君讨好笑笑，颊边漾出两个酒窝。
七海建人微愣，若无其事地回神，像是只是随口一提：“走吧。”
悠嘉睫毛颤动，眨了几次眼睛，问：“去……去哪里？”
日程表被推了过来，今天的日期下面的空白处写着“上午十点，大石诚人客户于MYSTYLES咖啡馆约见”。
时间地点以及客户信息的下面用红色的墨迹画了两条直线用以强调。
好吧，她知道去哪里要做什么了，可是七海君就不能好好和她说吗？不说话推一张纸过来，真的很怪诶。
悠嘉耸肩，即使上一个用心准备资料和洽谈的客户被正木君抢先，也能没有任何其他情绪，反而继续投入到下一个客户当中。
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十分佩服。
因为换做是她，大概不会这么冷静，即使知道结果都是客户的选择，根据上一次的谈话来看，牧和香子做出不合作的选择也并不奇怪。
但理解归理解，自己的心情是无法控制的。再结合同一公司的同期在对方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时争取到了这名客户。
怎么看都有一点微妙吧。
但悠嘉没有在七海君身上看到这种情绪，就像是一个客户的损失不会对他的计划造成其他的影响一样。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如此的冷静，如此稳定的情绪。
这样的七海君真的会有其他的表情吗？
悠嘉看着七海君岿然不动的背影，心里泄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点挫败。
悠嘉和七海君一前一后离开公司前往客户大石诚人约定好的目的地。
正木莲的余光落在两人的背影上，在福本助理窈窕的身姿上打转，直到棕色的长发彻底消失在眼前。
“莲君，你在看什么？看那么出神？”日向淳一从正木君对面的办公桌探过头来。
正木莲收回目光，两手假装整理手头的文件，笑道：“我看见七海君和福本助理一起出去了。”
日向淳一恍然大悟，冲正木莲挤眉弄眼，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你懂我懂的默契：“我知道了，莲君这个月这么努力的原因，不会是也想要课长给你配一个助理吧。”
“毕竟，福本小姐真的很赞~”
“还是你懂我，不愧是淳一。”正木莲没有直接回答，伸出手握成拳和日向淳一的手碰了一下。
他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好，又耐着性子接了几个客户的电话后，看了一眼时间。
9:30分，还来得及。
他拿出手机给LINE群组上置顶的一位客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正木莲：【大石先生，您好，很冒昧打扰您的休息，我是藤原金融公司营业部的正木莲。】
正木莲：【关于您和我司的合作问题，多了解一下不同职员的报价和计划，或许对您有帮助也说不定。】
他合上手机，拿起公文包，也走出公司。
离开前，遇上从茶水间回来的日向淳一，他端着咖啡问：“莲君，你这是？”
“嗯，我要去见一个客户，淳一，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哦。”正木莲轻描淡写。
日向淳一在正木莲走后，嘟囔：“总感觉正木君怪怪的。”
“正木君和七海君都这么努力，我也不能落下来啊，我要更努力才对！頑張れ（加油）！”
MYSTYLES咖啡馆，约定好的包厢里。
悠嘉听着七海君对客户大石诚人介绍，他根据客户需求制定出的金融方案。
客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只见他歉意一笑，然后拿起手机在上面点来点去。
看样子像是在回消息。
不过，在这个时候稍微显得有些失礼。
好在客户的消息很快回完，七海君继续给他讲解制定出的每一种方案的优点和缺点。
因为每一名客户的需求和相应的金额都不一样，所以必须要根据客户的特殊情况来制定符合客户的方案。
在竞争越来越激烈的现在，必须要通过实力和服务相结合，制定出的方案才能让客户满意。
至少在悠嘉看来七海君一直是这样做的。
七海建人察觉到客户的眼神有些漂移，自然而然的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咽下去，换了说辞：“大石先生，金融业务的开展不可能没有风险，所以您谨慎一些，我也可以理解，是否需要给您一些时间让你考虑一下？”
大石诚人擦了擦脸上的汗，就像所有的甲方一样，既想要高的回报，又想要低的风险。
虽然并不知道同一公司的另一名营业员为什么会突然联系他，但无疑，他说的话还是打动了他。
【我愿意在基础合作的报价上降低我所获得的收益，并且我将尽可能的分析市场，让收益符合您的预期。】（*）
这样的话与眼前的这一名营业员七海建人相比，无疑更契合他的心意。
毕竟说服他把钱交给金融机构的原因是，高额的利润，而不是背后的风险。
他的犹豫表现得很明显，连只用了一点心思观察眼前事态的悠嘉都能发现，更何况一直和大石诚人交谈的七海建人本人。
七海建人虽然不知道对面的客户在想什么，但依旧尽职尽责地向他说明情况。
对每个客户他都是这样做的。他本可以不用说明这些风险，向客户隐瞒，并且矫饰说不定能创造更高的收益。
即便他的目的是赚取更多的金钱，但……有些事情也是不应该伸手的。
大石诚人犹豫了好久，眼睛的余光时不时瞥向一旁的手机，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凝重。
“那个——，不好意思，七海君，我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但我想知道，假如我和七海君你合作的话，我的投资会在什么时候能获得利润呢？”
“啊，七海君，我并不是想要你承诺我的利润会达到几个点，只是我认为，比起风险，我更想听分析这一点。”
他的话一说，包厢里的空气骤然凝滞，陷入极而深的沉默当中。
悠嘉坐在另一边，小心翼翼的掀起眼皮抬眼看对面的七海君，从她的角度能够看见男人倏然紧抿的唇，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动。
事实上，七海君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至少能让她这个局外人都明白背后的基础原理，更何况对此有经验的客户了。
其实说白了，无非是想要倒逼七海君让渡利益承担风险，为这一个合作打包票。
可商业合作，哪里有只有利益而不承担风险的事情？倘若真的有人对他这样承诺，大石诚人这样的老油条能信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那……接下来就要看七海君怎么选择了。
但是以她这些天对男人的了解来看，七海君是不会姑息这种行为的。
七海建人面部表情依然不变，声音清冷，掷地有声：“大石先生，每一种方案的优缺点我都向您解释说明了。并且您也清楚，金融投资不可能没有风险，必要的风险也是需要的。”
紧接着，他推了推眼镜，像是没有发现这一段话说完后僵硬住的客户。
声音依旧平稳的继续说：“所以，大石先生，很抱歉，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悠嘉听着，低下头翘起嘴角。
她就知道七海君是不会因为客户而抛弃自己设定的底线的。
不过这样的话，今天的谈话显然又失败了。加上牧和香子小姐的失败，就是第二次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担心地看向男人。
果然不出悠嘉所料，男人的话说完之后，大石诚人彻底没了脾气。只见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尴尬，打着圆场：“七海君不要这么急着拒绝，我们还可以再谈谈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倾向不断让步的正木君，但对七海君也保持好的联系会比较好。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
七海建人没有接话，大石诚人只能打马哈，再一次尬笑，表情很不好：“哈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比较认真。”
“那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七海君，要是你改变主意了的话，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七海君你的工作了。”
悠嘉眼睁睁看着这位客户离开包厢，剩下她和七海君大眼瞪小眼，
“那个——”她气弱地举起一只手，打断有点沉闷的气氛，小声说，“七海君，这样真的没事吗？”
又错失了一名客户，这样对七海君的工作真的没有影响吗？
七海建人心里叹气，但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上去又一次遭遇失败的事情并不能打击到他。
他扭头去看，恰好看见助理小姐蹙紧眉头，一脸担心的模样，不知为何，心里有了一些安慰。
“很担心？”他若无其事地问。
悠嘉没想到七海君会问她，担忧的情绪尚未从眼眸中褪去，她愣愣点头。
即使理解商业合作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但亲眼看见了为了制定出让客户满意的方案，认真工作的男人，心里的情绪还是会偏向男人这一方。
“不用担心。”清澈的眼神仿佛能映出他的失神，七海建人仓皇回头，故作镇定道，反而反过来安慰她。也像是用这样教导的语气来让自己突然快速跳动的心冷静下来。
“工作上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我们的工作是尽量制定出满足客户要求的方案。至于客户的想法，我们左右不了。”
“并且，最重要的是，在和客户的交谈中，不能降低自己一开始设置好的底线。福本小姐……”
“我在。”已经习惯了新名字的悠嘉能在男人叫她是，反射性答应。
“我希望你也能记住这一点，商业之间的合作有风险是正常的，我们不能为了急于和客户达成合作，便忘记向客户说明风险的问题。”
“客户信任我们才把金钱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辜负客户的信任。”
悠嘉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男人，明明是和她一样坐着，但此刻，男人的身影却变得高大极了……
让她不由自主点头应声：“好的，我知道了。”
七海建人眼里快速划过笑意，深灰色的眼眸荡起浅浅的涟漪。
“那个，那个……”她反应过来之后，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面红耳赤，慌乱说，“七海君，失礼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男人望了一眼助理小姐的背影，微微摇头。
轻松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旋即又想起刚刚那位客户的托辞，笑容逐渐消失，他并没有错过客户在洽谈过程中时不时看手机的反应，以及摇摆的态度，明明一开始的进展不错。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还是说，其他公司的业务员也来接洽大石诚人？
悠嘉匆匆从洗手间出来回到包厢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包厢，门轻掩，中间的缝隙有些大，一闪而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起来怎么有点像刚刚的客户大石诚人呢？还有对面的男人，总感觉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
她刚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七海君，却从打开的门外看到男人一只手支着额头，收拾好的发型颓丧地耷拉在眉心，眉宇间隆起长而深的沟壑，嘴唇抿成一条线。
整个人掩在阴影里，与以往的他相差甚远，染了一身疲惫，看起来有点虚弱。
悠嘉前进的步伐忽然停住，转过身，靠在门旁边的墙上。这个时候不应该进去打扰七海君。
她想，七海君也应该不想被她看到这副神情。
原来看起来无坚不摧的七海君也会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