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叫白凡沃

天上的云层软软绵绵的,像是细碎的鱼鳞。

天边的日头开始逐渐落去,原本透亮刺眼的光芒开始逐渐沉寂下来。

原本的金黄开始逐渐转变成为橙色,被点点鱼鳞那么一遮,使得所有云都晕出来一道金边。

就在这金边之下,一颗颗巨大的火球在空中拖着长长的尾焰,带着锐利的呼啸声,朝保定城头砸去。

战斗突然间就打响了。

而且……是保定城东率先遭受攻击。

接着……便是城西和城南。

一团团的火球飞来,几乎全都砸在瓮城和外城墙之上,只有极少数火球飞进城内,带来了巨大的混乱。

然而就算数量极少,也使得原本秩序井然的保定城,陡然间就混乱起来。

毕竟……

百姓再听话,也不可能在房屋被毁时,还能安心的蹲在家中等死。

裴朝良在府衙中听着外面纷乱的脚步和各种嘈杂的声响,有些坐不住了。

没多一会儿,一名戍边军甲士小跑进来。

“府尹大人,卢大帅要您安抚百姓情绪,即刻进行灾民的收治。”

裴朝良看着过来传讯之人,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了,你且去忙自己的。”

待到这甲士抱拳大步离去后,裴朝良才狠狠拍了拍桌案。

“竖子如此欺我,莫非他认为我是他的下属?”

师爷看着裴朝良的样子,有些噤若寒蝉。cuxi.org 猪猪小说网

因为他不敢说什么。

非常时刻,顺着裴府尹,他可能做出些不好的事来,葬送了整个保定城。

而不顺着他……自己可能就要丢饭碗了。

好在裴朝良并没有要这师爷说些什么,自顾自的喝骂几句后,便唤人进来吩咐他们听从戍边军的指令。

很快一队队的衙役出府而去,有序的配合着卢承林安置城中百姓,避免保定内部先乱起来。

战争机器已经运转,全城人都没有办法幸免。

卢承林深知这一点。

城北那场混乱过后的余烬已经被踏平。

投车又一次咿咿呀呀的被推了上来,而这一次,卢承林再没有安排任何人出去袭击了。

主攻还是在城北。

城北有高坡,即便有护城河以及瓮城的作用所在。

强行拉远了自己挨揍的距离,使得损失可以降到最低。

可是那高高的土坡会很大程度的增加射程。

这一次,卢承林没有再安排任何修士去袭击投车。

经过之前的摧毁,再加上北辽主动分散投车,目前北面一共就两架,这样的攻击频次,可以接受。

只是……令人头疼的,是城北不仅有投车,还有巨盾。

那是近乎两至三人高的木质盾车。

巨大的盾车后,是一个个的北辽士卒,他们手持铲子和土篓,试图一点点的将垒起来的土往护城河中倾泻进去。

“放箭——”

随着号令施下,成本弓弩手齐齐弯弓搭箭。

扑天箭羽近看犹如密密麻麻的蝗虫,远看又好似一条条黑色的蛟龙,朝着木质盾车中间的缝隙射去。

“笃笃笃——”这是箭羽嵌入木质盾车的声音。

“噗噗噗——”这是那些倒霉的北辽士卒被射中的声音。

两轮箭羽过后,卢承林叫停了。

因为不仅造成的杀伤力有限,延缓他们填平护城河的速度也有限。

“去,安排几个射术好的,伺机放冷箭。”

“是!”

卢承林立在城北墙头,神情凝重。

这镇南军此番出动不宣而战,甚至还准备好了攻城器械,显然是早有预谋。

兴许他们不拿下保定誓不罢休。

自己将要面临的,必然是场硬仗。

军报和求援已经往京师和太原两处同时发出。

就要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集结大军过来救援了。

忽然间,一个甲士跑了上来:“大帅,城南有细作,是名拂晓境的火系修士,棘手的很,能否安排乐将军他们帮忙。”

“我安排了百余人在那里,也捉不住?”

“他一边飞一边乱丢火球,城中或是大火燃起,麻烦就大了,所以……所以每每要追上,都被他逃脱了,不少弟兄都被灼伤。”

卢承林揉了揉太阳穴。

手中能打的牌,太少了。

那连大侠身边有许多修士,可惜不听调遣。

和温神医一同医治自己的,也是个高手,更是对自己避而不见。

正面战场自己擅长,这种小规模的骚扰和反骚扰,必须得有人做才行。

“去,让乐永明……”

卢承林话未说完,又一名甲士飞奔上来,面带喜色。

“那北辽细作被捉住了。”

卢承林怔了怔:“不是很棘手吗?”

“有位义士出手相助,几乎是一瞬间那人便被拿下了。”

卢承林喜上眉梢:“何方义士?可否邀来一见?”

“呃……”

“怎么?”

“义士说,他只在城中待几日,这几日里,只要有人入城袭扰,他都会帮忙,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这名士卒咽了口唾沫,显然有些发怵:“但是别的事情,就别喊他了,他也很忙的……”

“……”

卢承林有些无语。

这些宗门修士,各个脾气都古怪得很。

城都被围了,百姓都被限制了日常行动,你忙个锤子……

“这位义士姓甚名谁?目前在哪条巷子?”

“他,他,他……他说他姓白,名叫白凡沃……目前和那些受灾百姓在一起,不愿住到别的地方去……”

卢承林呆了呆后,摆了摆手,示意那人去忙自己的事情。

白凡沃?

这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

今夜的保定注定无眠。

月明星稀,点点薄云根本遮蔽不住那溢彩的月光。

保定城内外漆黑一片。

可漆黑并不能证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

相反,值夜之人的精神反而高度集中。

因为城外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绝于耳。

此刻视线受阻,城中看不见城外,城外也看不见城中。

只能隐约感受到有人在动,有人在说话。

这是填平护城河的最佳时机。

“嗖——”

冷箭声响起,结果只是“铎”的一声,插在了那巨大的木质盾车上。

紧接着,些许庆幸的惊呼声传了上来。

呼声很压抑,但是在这寂静的夜空和无边的旷野中,很清晰。

拂晓时分。

月亮已经悄悄的将头埋进了云层,而太阳也沉寂在地平线之下。

正是一日之中最为静谧漆黑的时刻。

忽然间,从北辽镇南军的营地之中,就有数人腾空升了起来,朝着保定城御剑飞来。

感受着半空之中剑身上传来的冷冽寒意,耶律远很得意。

身为先锋将,总归要来点开门红讨讨彩头。

上午已经抵达保定城,结果自己只是丢了丢石头,骂了骂人。

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甚至还等到了后续辎重部队跟了上来。

眼下护城河即将被填平,明早战斗必然就要打响,在正式交手之前,总归不能让你太轻松。

卢承林?

呵……

徒有虚名之辈。

随着那些修士进入保定城,耶律远心中愈发志得意满。

深秋的夜风充满了寒意。

这北地的旷野草地上,甚至已经有植物的叶片结了白露。

很快保定城中混乱起来。

一抹红光照耀了整片天空。

随之而来的便是保定城头火把竖了起来,原本的人影憧憧这时显现的更加清晰。

耶律远的疲敌之计奏效了。

卢承林不敢掉以轻心,他身上肩负的可是保定城数十万百姓的生死。

然而当卢承林布置好城北事务,亲自率队赶往城南乱起之处时。

并没有发现任何让自己焦头烂额的地方。

在那里,确实火光冲天。

隔得好远都能感受到它惊人的热度。

在那里,确实喧闹至极。

隔得好远都能体会到它正处在怎样纷乱的场景下。

可真正映入眼帘的……却是通天的烈焰被一口高速旋转的钟困在半空。

钟名离垢,悬在半空,看似极大,实则极小。

钟的旁边,是十数根兵刃,随着呼啸的狂风各自翻飞互斫,时不时发出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激烈至极。

没有人。

卢承林揉了揉眼睛,确实没有人。

虚惊一场吗?

就在卢承林转过一个拐角时,看到十余名北辽拂晓境修士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瞧。

卢承林吓了一跳,连忙抽出兵刃凝神以待。

可是过了片刻,这些北辽修士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神跟表情都是一模一样。

卢承林有些好奇的靠近,这才发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巨大的烙印。

这个烙印一模一样,一阵夜风拂过便能发现,烙印早将里外衣服统统灼破,烙在了每个人的躯干之上。

这是……什么东西?

“乐永明!你可见过此物?”

“这……未曾见过……”乐永明扭头,问向了身旁的一名神修,“你可曾见过?”

这名神修同样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个符篆,似乎和温神医跟大家的那种符篆纹路很相似。”

提及此处,乐永明赶紧从怀中掏出了从温裳那里讨要来的符篆。

一个个拿出来看后,发现和定身符最为相似。

只是……有这样写符的吗?

这人身上的更像是符刻,而不是符篆了。

卢承林忽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高声叫道:“可是白前辈出手相助?可是白前辈出手相助?”

夜空静谧,却非无声。

尤其是离垢钟旁边,那呼啸的狂风声呜呜作响。

翻飞的兵刃也时有撞击。

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

……

保定城北门外,略显简易的北辽镇南军大营。

天边已经升起了一抹鱼肚白,随着半轮红日逐渐升高,晨光开始挥洒进这片营地里。

镇南军的后续部队正在陆续到达。

耶律远是先锋营的将官,沸腾的热血让他近乎一夜未曾合眼。

郭乙辛也是一般无二。

二人侧头听着保定城中依然传来的喧闹声,还有那因为晨光明亮而逐渐暗淡的通红火色,相视一笑。

他们在静待太阳彻底升起,全军埋锅造饭。

“……耶律将军好计策,仅派出区区十余人,就令那些南蛮子整夜不得安宁!”

耶律远心中略显得意,揉了揉手腕,往保定城头瞧了半晌才笑着回复郭乙辛。

“这群南蛮子,只会耍些阴谋诡计,提刀站在他们跟前,立时就不行了。”

郭乙辛很是配合的大笑。

南楚和北辽在军旅根本制度上不同。

南楚有一项罪名叫做充军。

即便军队中,确实有些身家清白靠军饷养家糊口的人。

但不可否认,他们就是要被迫和那些土匪流寇相提并论。

戍边军在卢承林的把持操控下,算是南楚第一精锐军了,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然而离了保定城……口碑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北辽则是把军功当成是进身之阶,其重要性就跟南楚把读书当成进身之阶一样。

此消彼长之下……军旅中单兵的战斗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镇南军能够非常轻易的挑出几个拂晓境修士,与夜半时分潜入城中。

而戍边军……就需要花费很大的精力来应对。

日头渐升,镇南军也将一切准备完毕收拾停当。

原本昨日还拦住他们步伐的宽阔护城河,此刻已经变成了一道窄窄的沟壑。

而昨夜加班加点填护城河之人,也齐齐撤到了后方进行修整。

耶律远骑在马上,志得意满的缓步走到保定城下,踏在原本应该是护城河的河面上。

“卢承林!昨夜的大礼可还喜欢?!”

耶律远高举手中兵刃,指着城头。

太阳照射在耶律远的枪尖上,折射出来的光芒有些耀眼。

一身甲胄穿在他的身上本就有威武雄壮之姿。

而远远望去,他身后肃杀嗜血的镇南军士卒更衬得他好似天降战神。

本应该是他风头无两摄魂夺魄的情景和时刻,却没有威吓到任何戍边军将士。

保定城头上的那些人,就好似在看跳梁小丑一般斜斜看着他。

半晌过后,寂静无声。

耶律远突然有些尴尬。

强笑几声,继续说道:“怕不是你们卢大帅昨夜太忙了,今日还未睡醒吧?!”

说完之后,郭乙辛十分配合的带头大笑。

随后便是数千乃至上万人的大笑声。

笑声中满是戏谑和嘲弄。

然而……笑声一毕,保定城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顿时……原本应该惨烈的战场,却变成了巨大的尴尬现场。

郭乙辛讪笑:“耶律将军,他们定是怕了,南蛮子,就喜欢当缩头乌龟,昨日骂了那么久……咦?有动静了。”

耶律远闻言抬头望向城头。

这是城头上影影绰绰,显然有一队人走了上来。

“卢承林,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当缩头乌龟呢!”

话音一落,北辽人依然没有看见卢承林的身影。

相反,看到一根巨大的横杆,而横杆之上,则是拴着十余支套索。

耶律远眉头一皱,这群诡计多端的南蛮子,又在耍什么鬼花样?

下一刻……

令耶律远觉得荒诞无比的场景出现了。

开始有一具接着一具的尸体被抛了出来,就这样被吊在保定城北的墙头上!

随着清晨寒风微微摆荡。

耶律远目光微凝后,神色旋即大变。

正是昨夜……自己安排出去的那十余名拂晓境士卒!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