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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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琰滞住,记起了年前在骊山,他亲眼看见,崔明秀要杀崔姣,当时的崔明秀是落魄士族出身的女郎,便敢对崔姣行凶,而今崔明秀已入宫闱,能依仗皇帝,必然想报前仇。

家令迟疑道,“崔娘子入宫中,到现在还没回”

苻琰不等他话落,人已疾步出殿,家令跟后面又不得不重复一遍崔姣的话,但只见他面色阴沉,眼中藏有急戾,竟是慌了。

家令拦不住他,唉了声,眼睁睁看着他踏出东宫,一拍手,崔姣若有事,太子必然不管不顾,那崔三娘现是陛下的新宠,苻琰若为崔姣出头,势必会令皇帝恼怒。

家令急得跺脚,东宫藏着崔姣是瞒不下去了,与其皇后自己来问,不如他先去跟皇后坦白了,皇后若在场,太子还是会听她的话。

家令这般一想,便匆匆往蓬莱殿去了。

至蓬莱殿,皇后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再有片刻就要离宫去洛阳,把王贵妃和那个新得的女人一起带走,宫里清净了,今年能过个安生的元宵节,等元宵节后,她和苻琰再问问他和心仪的女郎处的如何,也是要定下来了,明年这个时候她就能抱上孙儿。

皇后高兴,见着家令都是笑的,还特意赐了座,像平时般,问问家令东宫的一些事宜,她以为没甚事。duwo.org 比奇小说网

可家令突然从座上滑跪下来,声音发抖,“皇后殿下,仆之前一直瞒着您一件事。”

皇后抬手扶他,“荀家令老了,仔细伤腿,有什么事起来说。”

“太子殿下心灰意冷之后,仆以为他真的收心,可不久太子殿下便将崔娘子寻回来了,一直将人藏在崇文殿中,宫里那位崔贵人与崔娘子有过节,今日将崔娘子召进宫中,至今未归,崔娘子恐生死难料,太子殿下心急之下已入宫来,”家令通通说出来。

皇后惊的从座上站直,又气又急的骂他,“你个老东西,你骗到我头上来了,等我回来找你计较”

她一甩袖,已不顾仪态,小跑出蓬莱殿。

皇后直奔紫宸殿,甫一进去,就听皇帝在叫唤,“太子又胡扯什么明秀何时召你的太子妃进宫了”

皇后瞬时头晕眼黑,苻琰哪来的太子妃,他都还没定人,皇帝嘴里的太子妃不会是崔姣吧

原来苻琰口中所说的太子妃合适人选是崔姣,崔姣区区民女,苻琰竟想让她做太子妃,何其可笑

皇后匆促入殿,就见苻琰瞪着一双乌黑的瞳,盯着崔明秀,瞳孔里全是戾气。

皇后这时候倒气消了些,这崔三娘她与崔姣有仇怨,崔姣若死在她手里,苻琰就是曾有过想让崔姣做太子妃的念头,人不在了,她也没必要愠怒。

皇后难得附和皇帝的话,“一家人,有什么事慢慢说道,三郎向来稳重,如今怎也急红了眼,外人见了恐笑话。”

“儿今早赴长安县祭祀农神,这位崔贵人遣人来东宫接太子妃,陛下若不信,东宫上下都能作证,现在太子妃不见了,儿只找这位崔贵

人要人,”苻琰屏住心腹中的怒煞之气,竭力平静道。

皇后再听他口中称崔姣是太子妃,已难忍,“什么太子妃,那不过是个已遣散的侍妾,三郎难道真有娶她的想法”

皇帝看了看苻琰,他还是那副要吃人的表情,都听不进皇后的问话,便对皇后咳道,“朕还没同皇后说过,朕已经为太子和那民女下了赐婚圣旨,她确实不再是太子的侍妾,她现是太子妃,就是还没办婚礼。”

皇后两眼圆瞪,看看皇帝,再看看苻琰,一刹那遏制不了怒怨,破口而出道,“我不认这太子妃你们父子糊涂,我可不糊涂,小小民女做太子妃,我看你们是在发疯”

皇帝道,“朕看你才是撒泼,民女怎么就做不得太子妃,朕的先祖不过是草莽,不照样做了皇帝,你瞧不上民女,你怕是也瞧不上朕,你们河东裴氏有什么高贵的当初不也是先祖的马前卒”

皇后被气的呼气不畅,心口作疼,再欲大骂,竟眼一翻,气晕了过去。

苻琰忙将人扶住,皇帝着急叫医师,殿中乱作一团。

崔明秀避到一旁,看苻琰和皇帝围着皇后转,心生痛快,原以为崔姣在太子心中独一无二,可遇着皇后,便被抛却,太子当下大概想不起崔姣了吧,只可恨那贱人跑的太快,不然定要她碎尸万段。

医师来给皇后看过脉,是怒急攻心气晕的,皇帝看见她闹心,着人把她抬回了蓬莱殿。

皇后被送走后,皇帝急着出宫,可发觉苻琰还没走,也是不耐烦了,问他,“太子到底要怎么样先前太子同意朕去洛阳,现在太子拿太子妃当借口,百般阻挠朕离开长安,太子如此行事,是真觉得朕被你牵着鼻子走”

“朕这么多年纵容你,准你参政,让你总管大权,那皆因你是朕的儿子,换做旁人,朕早打杀了岂容你再三越上”

苻琰没看他,视线一直盯着崔明秀,阴森可怖让崔明秀脊背发凉,若皇帝不在场,她都怕苻琰会撕了她。

“只要太子妃平安无事,儿绝不阻拦陛下去洛阳。”

皇帝心烦的很,冲崔明秀挥挥手,“你快同他说清楚太子妃有没有进宫”

崔明秀结巴道,“妾是遣了人去东宫接太子妃,但妾仅是因为太子妃与妾是同宗,妾想见见她,并无加害之意,妾派去接她的两名宫婢说,太子妃半路肚子疼,要如厕,便带她去了茅房,结果太子妃在茅房里不见了,太子殿下找妾要太子妃,妾也不知太子妃去何处了她根本没进宫,妾之前只以为她自己偷偷回东宫了,谁想到她不见了”

“太子听见了,太子妃和明秀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与其来宫里要人,不如回东宫再看看,说不定是她调皮,在和你捉迷藏,”皇帝道,这事他熟的很,宫里被他稍微宠点的女人,有时候因他喜欢上新的爱宠,便会用什么生病啊、想家人之类的为由头,想让他回来见人,这把戏他都看了不下几十次,早看腻了,也只有稍微得他心的,才会装装样子去哄人,若是不得心的,他看都不会看一眼,

太子这就是没见过世面,被个女人给糊弄住了,日子长了,经验丰富,就不会总担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苻琰问,“儿想知道她在何处消失的。”

皇帝朝崔明秀示意,崔明秀忙把那日的两个宫婢唤来,让宫婢们引他去。

耽搁这么长时间,皇帝等不及出宫,催促着底下人把行礼往外抬,他也坐上龙辇,给含象殿那头传话,王贵妃带着五公主忙不迭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宫道朝外行去,过玄武门至重玄门,只见那两个宫婢立在不远处的茅房前,皇帝召那两人近前,问道,“太子人呢”

两人面色煞白,其中一人颤着手指向茅房后方,道,“太子殿下蹲在后面。”

“堂堂太子蹲在茅房后面成何体统,让他过来见朕,”皇帝不悦道。

两人缩着肩,面面相觑。

皇帝又想算了,赶紧走的好,不定是苻琰新想出要拦他的对策。

但他斜后方王贵妃掀开车帘道,“陛下,不然咱们过去看看,太子殿下无事我们走的才安心。”

皇帝听着有道理,便下了龙辇,崔明秀上前搀好他,两人情意绵绵的互视,王贵妃在他们之后出马车,看的牙痒痒,但也忍住愤恨上前,三人绕到茅房后面,只见苻琰蹲在地上,手里攥着一根金簪,执簪的手指发白,手背上青筋起伏。

皇帝问他,“你找不到人,听朕的回东宫去看看,蹲这里做什么叫人见了,给朕丢脸”

皇帝见他还蹲着不动,嫌烦道,“你不是三岁孩童,丢了人不会去找,蹲这里她就来了你能不能有点太子的德行,朕怎么会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皇帝越说越气,气的胡须都被吹的动起来,崔明秀赶忙抚他胸口,“陛下莫气坏了身子。”

“还是明秀知道疼朕,”皇帝握住她在胸前的手,心中生了暖意。

王贵妃干脆侧站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皇帝稍微平心静气,才好声对苻琰道,“太子要如何,才回你的东宫”

他本以为苻琰还会不吭声,这时却见他慢慢抬起头,他的脸愈青愈白,惨然一片,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已是猩红凄厉毕现,他将手中的金簪抬起来给皇帝看,哑声道,“这是她的簪子,簪上有血。”

皇帝怔住。

崔明秀在旁边道,“也许是太子妃不慎被簪子划破了。”

王贵妃的耳目一直关注着紫宸殿,早知晓苻琰的太子妃就是崔姣,崔姣先前替苻琰上场打马球胜了襄王,后来又帮大公主揭露了郑孝饶的真面目,这小娘子本事奇大,被苻琰收为侍妾,皇帝还赐婚给他们,她倒成太子妃了,她成了太子妃多好,一个没有母族支撑的太子妃,对太子毫无助力,倒是让她少了许多忧心。

王贵妃轻声一笑。“谁会傻的自己拿簪子划破自己,别是有人要害她,她逼不得已力求自保,只是这簪子掉在这地方,恐怕人也凶多吉少了。”

三两句话,就帮着苻琰,把崔明秀害死崔姣给捋通

了。

皇帝当即侧过脸质问崔明秀,“你将人藏到了何处”

崔明秀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直磕头道,陛下明鉴,妾真没见到太子妃,妾何至于要欺骗您。”

“陛下,容妾说一句,您知道她的来历吗”王贵妃手指着崔明秀,问皇帝。

皇帝自然不知,他能知道的,都是对崔明秀有利的讯息。

王贵妃趁着现在这个好机会,告诉皇帝,“她原先因刺杀东宫女官,那位东宫女官就是太子妃,她被太子殿下扭送大理寺,结果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让襄王一夜之间为她倾心,襄王为她与妾争吵,妾无奈之下,才答应了襄王,将她接进宫亲身调教,不想陛下也被她迷惑了。”

皇帝这些年是糊涂,劈手给了崔明秀一巴掌,骂道,“原来你这贱妇之前就刺杀过太子妃,你好大的胆子”

崔明秀捂着半张脸,再委屈也不敢嚎啕大哭,只哭的梨花带雨道,“妾冤枉,当初是太子妃使计杀妾,妾只是为自保才反击的”

王贵妃道,“这事也不是妾空口栽赃,陛下可召前太子妃安成县主来对峙,她必不会有偏袒说辞。”

崔明秀跌坐倒。

皇帝也不想错怪她,便命人去请陆如意,不多时陆如意前来,她在路上已得知经过,过来便给皇帝行礼道,“臣女给陛下请安,臣女在骊山,曾亲眼目睹,这位崔贵人对太子妃行凶,且出手狠毒,若不是太子殿下赶到,太子妃早已命难保。”

她停了停,又说,“太子妃当初与臣女在新居,这位崔贵人前来寻她,说是她的三姊,太子妃给臣女看过户籍,并非是清河崔氏,太子妃祖籍在益州,这位崔贵人几番来寻她,都被臣女挡了回去。”

皇帝是老了、糊涂了,可是还没蠢到什么事情看不透,崔明秀自称崔姣三姊去新居找人,那时的崔姣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的侍妾,她去找崔姣,她怕是盯上了太子,可惜太子不吃她这招,便又对襄王使狐媚技俩,襄王着了她的道,如今他这个皇帝也着了她的道,皇帝对着崔明秀蹬腿一脚,哼哧着气道,“你这贱人。竟然真敢对太子妃痛下杀手朕绝饶不了你”

他直叫来人,“把她拖下去送去掖廷,施以极刑朕要她不得好死”

王贵妃在旁边看着崔明秀被拖走,心下快意非常,但也清楚,皇帝并非真是为崔姣出气,而是恨崔明秀不守妇道,原先可能听了崔明秀的好话,以为崔明秀有苦衷,还能有些怜惜,但被陆如意揭穿,这女人就是蛇蝎心肠,不仅觊觎太子,还觊觎太子妃之位,得不到便要毁掉,如此还不成,便转向襄王,她图的也必是襄王妃,后来襄王不成了,便能高高兴兴跟了皇帝。

显得皇帝先前的那些情情爱爱全是笑话,皇帝的老脸挂不住,才恨不得崔明秀死。

皇帝再不管崔明秀哭求饶命,挥袖带着王贵妃坐回龙辇,启程离开。

闹了一场只剩苻琰和陆如意,陆如意犹豫着要不要与他置声,他却站起来,握着那根金簪,失魂落魄的走了。

陆如意有些唏嘘,想到过往,还记得他只是把崔姣当成侍妾,这才短短一个月,他就认崔姣为太子妃,他竟然也会爱人,爱上了崔姣,可怜崔姣终究没了。

陆如意心情低落,不知崔姣的兄长现今如何了,他已多日没来陆府,大抵再也见不着人。

苻琰一路走回了东宫,轺车跟在后面,他走的很慢,后面人跟着也没法,倒是有警醒的,猜到他是在寻找崔姣的脚印,他是跟着崔姣的脚印在走,他们行过了横街,进到东宫。

家令立在殿门前,屏气凝神,看着他进内室,关上门。

崔姣被苻琰关在内室有十来天,短短十来天的时间,这间内室已经渐渐挤进了许多崔姣的东西,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一起放在篋笥内,镜台前有她的妆奁,还摆放着没收起来的口脂胭脂,桌椅床榻上,还有些人日那天她贴的人胜在。

这间内室,早已充满了她的气息。

苻琰挪到桌子前,弯腰坐下,桌上都是他带回来的小食,在路上他想过,她吃到这些小食时,会不会眼睛亮晶晶,会不会开心的跟他撒娇。

他拣起一块透花糍轻咬了一口,甜腻充斥着他的口腔。

低垂着的睫毛在颤,良晌,眼泪再难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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