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线索

宵禁前,魏清遥回宫了,她每日政务繁忙,假扮尧倾后,需熬夜批奏折,晨起再上朝,最后回到天和院。

上官世青埋头整理案情,傍晚便要卸掉假肢,清洗截口,次日重新安装。那是从活人身上砍下的断肢,能够以假乱真,但为了不影响左臂,由机关秘术传人班若凤为她精心设计过,截口与手臂内里的细丝相连,可做武器,也可灵活使用。

弊端就是,每日拆卸重装,有剧痛且不便。若无时间,上官世青便弃之不理,截口部分便会化脓流血,备受煎熬。

回想起白天的种种,上官世青脑海总会闪过尧倾的影子,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在心里流淌。她将左臂切口处擦了擦,丝丝血渍沾在了巾帕上,再涂抹外伤药,最后用纱布将其裹住。

如果想伤口恢复,就不能使用假臂,那样上官世青只能独臂行走于世,武力值大打折扣不说,更怕在帝京引来非议和异样目光。

她满身是伤,鞭伤、刀伤、擦伤,惨不忍睹,褪去衣物满目疮痍。

不记得为何如此,却也只能认命。

收拾自己,扣好衣物,窗外闪过一道影子,上官世青敏锐的目光迸去,抬手将盆中水从窗边泼洒出去,门“哐当”一声被风吹开了,一团黑色影子缩在了坐塌上。

“幸好我躲得快,不然要被泼脏喽。”鬼医阴魑从黑色披风下探出头,咯咯笑起来。

“让你每次走正门,非要鬼鬼祟祟。”

别的事记忆浅,但鬼医这几年一直阴魂不散,上官世青对她最为熟悉。她是个谜,不仅时不时出现关照自己身体,还会检查假臂情况,两人每次见面方式都很离奇。

上官世青已然熟悉她这不人不鬼地现身方式。

阴魑从坐塌飞跃而下,袖口甩出一条细线,勾住上官世青右手腕,手指弹动,悬丝诊脉。

只是须臾功夫,她便歪头问道:“你离心丹发作了?”

“嗯,不知为何,来到这里便头痛欲裂,真气乱窜。”

阴魑“嗖”地收回丝线,手指轻轻一弹,一道金针似的芒光打入上官世青心口,紧接着掌心轻轻一挥,环绕几圈后,上官世青只觉得堵在胸口的气,瞬间通畅了。

“你切勿强行回忆,我给你用的药,世上独一无二,除了近几年的经历,其他会相继忘记,若是你哪天想恢复便告诉我,但你定要三思,过往的事你现在未必能够承受。”

“明白。”

“走了。”阴魑话音刚落,人就不见了踪影,门也被带上了。

上官世青坐在床榻上,芙蓉暖帐,被褥上双凤飞舞,触之轻柔,她缓缓侧躺而下,视线落在断肢处。头忽然猛烈一痛,耳边登时响起“你气死我算了!”“杜庭曦三个字不能提吗?”

她按头闭眼,双目紧蹙,将头蒙进被子里,将自己裹挟。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去想......

离开天和院后,阴魑便去皇宫复命,告知人无大碍,魏清遥才放下心来,并命她蛰伏帝京周边,要随传随到,不得走远。

她会密切关注上官世青身体状况。

两天时间的搜查,地玄两队衙役排查了重点商铺,城防军配合暗访,没有发现可疑金子,倒是出现了与本国重量不相符的银子,所出之地为风月楼。

那是帝京风花雪月场所,也是才子佳人聚集地,每日迎来送往,打赏过千两,十二花魁曾是朝廷谍卫,赫赫有名,身手不凡,后来魏清璃退位,花魁们隐至各方机构,成为出色士官,依旧为朝廷效命。

前两年,风月楼被一老板重金买下,如今的魁首叫林师师,绝色佳人,身在风尘,却像不沾尘埃的仙子。她卖艺不卖身,人称“师姑娘”,擅长古琴,一身才华,却是不懂武功。

上官世青即刻动身,行至门口恰好遇到魏清遥,她依然男装打扮,翩翩君子风,俊美无双的脸上,自带一股冷意,这次只有唇上短须作掩,难辨其真容。

“尧大人,风月楼有可疑银两出现,下官准备去查。”他解释道,并将银子拿出递呈过去。

“哦?”魏清遥接过,翻转看了看,用手掂了掂重量,思忖片刻,说道:“这重量酷似东洲的沉银。”

东洲是贺朝边境之一,位居极东位置,山海连天,地势险要,那里黄金匮乏,盛产银器和海产。东洲的银两之所以被称之为“沉银”皆因为其重量。如果将东洲沉银在贺国溶解重新筑银,价值翻涨。

“我朝与东洲银钱尚未互通,怎会如此?”

魏清遥轻嗤一笑:“去查查就知道了。”说罢将银子放回上官世青手里:“本官与你一同去,风,月,楼。”她字字停顿时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若查出真的是东洲沉银,涉及到边境就敏感了,矿金案是否有牵连,难以预估。

风月楼沿河而建,三座红漆长桥横跨内河,桥下小舟泛河,有游船赏景者,亦有开水为路者,一楼可吟诗作画,二楼为酒肆住店,两岸种满四季常青的石楠树与松柏,偶见绿意种盛开着秋季的花,美不胜收。

为低调行事,上官世青与魏清遥带着两名捕头几名捕快在偏厅等人前来,据说这银锭是客人打赏给花魁林师师的。她两天一艺,抚琴半个时辰,不陪客不饮酒但受打赏,众人常为等她大打出手,攀比财富权贵,簪缨子弟无不痴迷于她。

“两位大人稍等,师师片刻就来。”管事掌柜点头哈腰,得知是天和院高官,谄媚端茶递水:“大人请喝茶。”

偏厅是风月楼内堂,客人不得入内,但林师师却姗姗来迟,也听得隐约摔打和喧闹声。

“出事了出事了,李公子和乔公子为师姑娘打起来了。”小二匆忙来报,掌柜歉意抱拳:“两位大人见笑了,小的去去就来。”

魏清遥端起茶盏,晃动两下,没有喝下,抬眸看向上官世青:“上官大人,这风月楼好生热闹,不如去瞧瞧?”

“不了,尧大人有兴趣可前去。”上官世青端正地坐着,耐心等候,并不想过多参与其他事。

“好,应捕头和钱捕头随我去拿人吧。”说罢她收起折扇插进后腰,负手在后往前堂走去,两名捕头相视一看,当即跟随。

什么都未定论,就要拿人了?不是说好暗中行事吗?上官世青惊讶抬头,几名衙役已经跟着魏清遥去抓人了。

这位尧大人行事有些任性,可她是宫中人,自己不好多说什么。

天和院本就有权主管帝京治安,这般闹事该上报才是,据说二人是为了争夺打赏而出手,价高者得最前排听曲。

从后楼梯走过天桥,来到前堂,有两人正在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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