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面目

大厅之内,落针可闻。气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尚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最后,还是犯罪分子姬职率先开口,打破沉默:“无盐家主,请这位先生退下吧。”

无盐女没有回答。唯有那双丹凤眼死死的盯着姬职。里面写满了震惊、愤怒、不可思议。姬职也不跟她啰嗦,手上短剑往前推进分厘。

无盐氏的咽喉处传来皮肤与铁器接触的痛感。这才对旁边的孟义说道:“下去吧,公子职不会伤害我的。”

孟义闻言,眼中闪现一丝挣扎。最后还是不甘地退下。无盐女此时也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对姬职说道:“公子意欲何为?”

姬职大义凛然的说道:“姬职身为燕国王室后裔,眼见子民受难,却无能为力,心如刀绞。愿与家主同死。”

无盐女心知他就是在扯淡。要真想死,刚才就一剑捅穿她了。既然有所求,她就不担心姬职会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又恢复了商人本性,跟姬职讨价还价起来:“公子所求,无盐氏不能做到。妾只是一个女子。要是我死了,无盐氏家族大不了再推选出一位家主。绝不会为了我放弃在燕国的利益。到时公子所求,非但不能得,反而会与我无盐氏,结下死仇。妾愿赠公子万金,今日之事,不复再提。”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要是要是搁一般人还真就信了。

但姬职刚才从田单口中得知这无盐氏家族的来历。知道这无盐女在无盐氏家族中有不可替代的地位。谋国之商固然风光无限,但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必须要根植于列国,打造一个下至民间,上至权贵的网络。这无盐女掌权四年,虽说履有斩获,一日千里。但姬职相信,谋国之商,无论怎么样,绝不可能短短四年之内就做成。

这无盐女给无盐氏家族选择了一条光辉大道的同时也留下了致命破绽。这条道路绝无后退可言。要么登顶终点,要么车毁人亡。毕竟在无盐氏强势崛起的过程中,可是利用特权挤压了不少国家和同行的利益。一旦稍有退缩,这些昔日的竞争者非得冲上来,往他们头上加上一把土不可。

而无盐氏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全赖眼前此女。

只要把她杀了,辉煌的无盐氏家族将会瞬间崩塌。

听到无盐女的话。姬职把短剑拿开,从咽喉转到无盐女的颈脖大动脉。身子前倾,如魔鬼低吟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见得吧,若无若阁下,无盐氏不存也。”

无盐氏耳根通红,被他喷出的雄性气息弄得心烦意乱。可姬职的话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作为带领无盐氏家族崛起的掌舵者,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深知若要摧毁无盐氏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只是杀了她本人便可。这也是她为什么允许孟义寸步不离保护自己的原因。

她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是因为她对孟义的剑有着绝对的信心。只要不是出动军队绞杀,孟义都能保她无恙。可无盐女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在姬职这条阴沟里翻了船。而且对方还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虚实。

聪明人之间不必多做狡辩,无盐女也没有打算跟他继续废话。只是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可”。姬职子闻言,脸上也不禁流露出了大获全胜的喜悦。自己整这么一出荆轲刺秦皇,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连忙对着身边还在粘愣愣发呆的田单大喝一声:“田单,准备约书。”

田单这才被姬职的叫声拉回了现实。纵然他少年早慧,足智多谋。毕竟未经世事。刚才姬职那番骚操作直接把他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心中思绪久久不能平静。

反应过来的田单连忙回应道:“好。”说着便冲向柜台,找出笔墨和一件羊皮纸写了起来。田单回头冲姬职问道:“300万石粮食,50万件冬衣,可以了吗?”

姬职略一沉思:“再补上一条,燕国的燕脂专卖权赠与无盐氏。”

无盐女闻言却毫不领情,反而冷哼一声。她清楚姬职写下这条条款,可不是良心发现。而是害怕自己坏他名声。

只要签下条款,无盐氏便不能违约。否则日后大家违约时都说自己是被逼迫的,这生意就做不了了。无盐氏的信誉和燕国的利益。孰轻孰重?无盐女能分的清楚。姬职加上这条之后,自己再说是被逼迫的,就更没人信了。

田单把写好的约书拿过来,无盐女在姬职的逼迫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可姬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约书是签了,可自己得有命履约才行。

姬职对无盐女道:“劳烦家主再辛苦一程,送我们下山吧。”

无盐女听后还是一言不发。

放松下来的田单却整起了幺蛾子,只见他拉了拉姬职的衣袖,两双贼眼盯着无盐女滴流乱转,说道:“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这无盐家主可是我王内定的王后啊。据传此女尚未成年便长得倾国倾城。可此后,便再无人得见其真面目。齐国上下无数权贵,为一睹真容,不惜一掷千金,然皆不能如愿。多好的机会呀,你不想看看吗?”

闻言,姬职也不免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可此时一直如行尸走肉一般消极抵抗的无盐女那双丹凤眼中却是精光暴射大喝一声道:“田单,你敢?”

可田单却摆出一副滚刀肉的姿态丝毫不把她的恐吓放在心上。自从昨天棋馆的一番高论,他便料定自己回到齐国之后不会有好日子过。现在得罪了无盐女,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更别说今天的事,他还是姬职的同谋呢。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得罪的更深一点又何妨?

姬职看这无盐女反应如此激烈,害怕节外生枝。

对田单说道:“要不算了吧。”

田单却是一脸无谓:“公子若是忌惮我王,我无所谓。”

这下子姬职就不能忍了。他今天一切苦难的根源就是这个齐王。田单的话激起了他的报复心,莫非自己竟连看他老婆一眼都不敢?

姬职扯下无盐女脑后的绳结。红绸落地,露出了那张齐人望眼欲穿的庐山真面目。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片刻之后。

“啊”。一声杀猪般的大叫从田单嘴里发出,响彻屋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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