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四章 忽悠瘸了

高肇瞳孔缩如针眼:“李承志,莫不是看我高氏大厦将倾,予你已无助力,故而欲背信弃义?”

助力个毛线?

我来京才几日,官已升了好几级,重臣、权贵结识了一大堆,且已简在帝心。但有哪一样,是靠了你高肇了?

若不是因为高文君,你我怕是老死都不会发生交集吧?

“司空误会了!”

李承志轻叹道,“只是下官觉的,此时的司空有如病入膏肓之人,已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就如此时:下官官不过七品,职未入中枢,入京都不过两旬,连各方关系都还未梳理出个脉络来,如何敢妄断圣意?下官觉的,司空该去问陛下才对?”

简直放屁,你让老夫怎么问?

况且谁让你揣摩圣意了,老夫是让你给个准话:我高肇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高肇气的快要冒烟了,恨不得扯住李承志的领子,好好的喝问他一番:信不信老夫将你那些破事全抖搂出来?

你以为我是皇帝,被你三言两语就能骗过去?

怎么也宦海浮沉数十载,城府与定力还是有的。高肇怒虽怒,却不至于撕破脸。

他也更知李承志在顾忌什么:天授之人是能随便承认的?

换成是他,也绝对是咬死不松口……

但如何才能让李承志露些口风,或是给些暗示也行?

急切间,察觉眼前有人影晃动。抬眼一看,却是高文君端了两盏冰酒,摆在了二人面前。

应是方才他喝问时的声音大了一些,让三娘误以为他与李承志吵了起来,担心之余,才借故过来看一眼。

高肇心中一动,沉声道:“也罢,老夫不逼你。但就问你一句,你待如何处置三娘?”

处置?

你也真会用词?

正在用眼神安抚高文君,李承志哪知有诈,不假思索道:“算算时日,母亲应是快进京了。到时再一道上门拜访司空……”

其实就是提亲!

高肇紧声逼问道:“再之后呢?”

再之后,还不简单?

自是该纳采就纳采,该问名就问名,该订亲就订亲……

当然,得先高肇同意才行……

李承志有些怀疑:高肇该不会是逼着自己,想提前将两方绑在一条船上吧?

但有什么用,皇帝还是你外甥呢,准备收拾你的时候,不照样没一丝犹豫?

我李承志何德何能,敢让你高司空当成救命稻草?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李承志就是觉得有些奇幻:曾几何时,自己都还在为如何活下去而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挖空心思的琢磨该抱谁的大腿合适。

恍然间,竟也成了一方人物?

不过也算是好事。要是皇后不遇刺,皇帝没有将高肇逼到如此地步,天知道他和高文君的事情会拖到什么时候?

正好趁机将此事敲定下来。

思量间,李承志便起了身,朝着高肇深深一拜:“知是不应该,此话不该由晚辈来问。但司空也知,晚辈之父在泾州任职,委实脱不开身。便冒昧问司空一句:若由晚辈伯父李始良代为晚辈问礼,可行否?”

问礼?

你也真会打蛇随棍上?

李始良才是几品,你去问问,他敢不敢在老夫面前落座?

这是真不拿我高氏当根葱啊,李承志也真好意思讲出口?

若是往常,高肇早已悖然大怒,拂袖而去了。但此时不但未恼,反而暗中狂喜。

“何时?”

怎么也得等老娘入京,备足重礼。且还得寻摸一位份量够,关系合适的媒人才行……

李承志算了算:“短则七八日,最晚不过两旬!”

两旬?

高肇看似镇定,但若细瞅,便能看到胡子已然开始轻颤:“老夫能活到那时候?”

怎么可能活不到?

高肇也太杯弓蛇影了吧。枉你宦海半生,盛极一时,嚣张一世。只是一点风吹草动,就吓成了惊弓之鸟?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啊,皇帝在吓唬你好不好?

以元恪阴密的性情,真想收拾你,哪用的着如此大张旗鼓?等你察知时,要么已是身陷大狱,要么已是身首异处。

再者,你高肇要死了,皇帝再到哪里去找这么趁手的一把刀,用来平衡宗室、门阀,以及干各种脏活,背各种黑锅?

放心,只要元恪不死,你就绝对活的好好的。而且依旧是权倾朝野的高司空……

心里转着念头,李承志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一丝讥讽的表情,清晰的被高肇捕捉在眼里。

这分明就是在嘲笑老夫?

哈哈,竟连我高首文都不放在眼里,你还敢说你不是天授之人?

嘲笑好啊,嘲笑才对……

一瞬间,仿佛放下了千斤枷锁,高肇陡然间只觉浑身一松。

“你,很不错……”

说话间,高肇举起了酒杯,隔案朝李承志轻轻一递,而后竟一饮而尽。

这近似感谢般的一敬,却让李承志嘴里发苦。

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在高肇看来,就跟什么都说了没什么两样:老夫若挺不过这一关,自然万事皆休,你还提个屁的亲?

果然是老狐狸,简简单单、平平常常的几两三句对话间,竟挖满了坑?

但这真与什么神不神授神授没什么关系,傻子都应该能想到啊?

“司空应是误会晚辈了,晚辈并无世人讹传的那般神奇,至多也就是好学一些,多看过几本书!”

李承志很是无奈,“晚辈只是觉的,可能是事发太过突然,司空一时忧虑过甚,犯了灯下黑:像司空这般股肱之臣,皇帝再去哪里寻第二个?”

灯下黑?

稍一咂摸,便知李承志的潜意:意思是皇帝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比他高肇更合适背锅的……

高肇顿时失笑,哭笑不得的道:“我道你道行有多深,连老夫都敢不放在眼里,原来不过如此?日后莫要再于旁人前露拙,省得被人嗤笑……”

意思是根本就不是李承志所以为那么回事……

不是皇帝舍不得他这个背锅侠,而是太子若不是高英所生,高肇就没了这个立场和动力。更没有了日后自保的能力。

不然凭什么让他继续背锅,而他高肇又图什么,等着被新皇抄家灭族么?

高肇已然能想像到:要再不收敛,再不韬光养晦,迟早有一天,自己会被新皇拿来立威、及拉拢元氏宗室和被高肇得罪过的那些人……

高肇不想背了,皇帝却不愿意放过他,这才是皇帝紧紧相逼的根本原因!

“老夫知你素来奸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心中有桩困惑,想让你帮老夫梳理一二……”

刚还笑话我的政治智商跟菜鸟似的,这会又要让我帮你分析了?

怕还是想套话吧?

暗自腹诽着,李承志微一欠身:“司空请讲!”

高肇双眼一眯,声音压的极低:“前太史令耿言于府中暂住之时,曾为老夫起过几卦,其中一卦为:英年早逝,子嗣孤绝……可否应验?”

英年早誓,子嗣孤绝?

这不扯淡么,也不看看你都多少岁了,便是立时就死,也和英年早誓沾不上半点边……

正暗骂着,李承志悚然一惊。

这哪是为高肇起的卦,这卜的怕不是皇帝吧?

还说不是为了套我的话?

李承志头摇的波浪鼓似的:“司空真是问错人了。晚辈素来不信佛道、不语怪力乱神,更不信什么方士、术士所言的相理、命数……”

“那你信什么?”高肇紧逼道。

还能信什么?

李承志的语气说不出的坚定:“晚辈只信:事在人为!”

事在人为?

意思就是,耿言的卦根本不准。皇帝会有儿子,而且十之八九,就是胡充华肚子里的这一个?

“呵呵呵……好一个事在人为?”

高肇一声惨笑,仿佛在一瞬间便老了几十岁,“怪不得你在泾州时,会不遗余力的襄助胡氏,原来也是事在人为?”

李承志头发都快要立了起来:你为什么这么会脑补?

若是深究,当时胡保宗和安定胡氏那个吊样,自己却能三番两次的善待如初,未尝没有那么些意思。

但和耿言给你卜的卦有什么关系?

我说的是人定胜天,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明知高肇误会了,李承志不知道怎么解释。怕是他说的越多,高肇脑补的越多,天知道会联想出什么奇奇怪怪的念头?

算了,随你怎么想……

看李承志默然不语,高肇更误以为是他默认了。一时间心若死灰。

“罢了……李承志,老夫别无所求,若那日高氏真要大祸临头,只望你看在三娘的情份上,帮我高氏留下一子半嗣……”

说着说着,高肇眼中就闪开了泪花。

李承志有些牙疼。

看吧,就知道你会自己吓自己,最后非吓个半死不可。

就算是皇帝,也得讲基本法。不可能新皇登基后说灭你高氏满门就灭你高氏满门?

凭什么?

你以为是北齐高氏的那几个神经病?

“司空再莫要自己吓自己,应该不至于到那般地步!”

高肇眼睛一亮:“真不至于?”

李承志气的想吐血:合着这半天,你搁这演苦情戏呢?

信不信我能把你给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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