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云晏羽一进门,就看到这满地的狼藉,不由地变了脸色,狠狠地瞪了眼太子身旁的小婢女,道:“废物!你是怎么伺候太子皇兄的?竟然连碗都拿不住!拖下去!乱棍打死!”
小婢女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饶道:“殿下!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了奴婢吧!”
“来人!快把她——”
“够了!”
太子的声音沙哑刺耳,重重地斥了云晏羽一声,又咳嗽了起来,直将自己的脸颊憋得通红,道:“你、咳咳!”
“皇兄!”云晏羽心下一紧,连忙道,“你是不是又发热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退烧!太医院的这帮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子咳得厉害,嘴唇都染上了一抹血色!
云初瑶险些笑出声来!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这般狼狈呢!
平时高束着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衣裳也被汤药打湿,黏糊糊的,黄了一片,不过几天的时间,他的脸颊都瘦得凹陷下去,眼底也微微发青,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他命不久矣了!
真惨啊。
但比起前世武功尽废的自己,他不知道要幸福多少倍!
云初瑶眼神冰冷。
太子咳了许久,才勉强压下喉间的痒意,再抬眼时,却没有看向云晏羽,而是直直望向了站在门口的云初瑶,眼神幽暗,让人分不清他的情绪。
云晏羽看了看云初瑶,又瞧了瞧太子,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闭上了嘴。
屋内,越发安静。
几个婢女都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一个个都将头埋得很低,生怕引起了贵人的注意,就连云晏羽都有些坐立难安。
唯有云初瑶表情未变。
太子像是第一次认识云初瑶一般,定定地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却始终没能如愿,忍不住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讽笑。
“怎么?”
他哑声道:“皇妹是来看孤笑话的?”
“你很疼吗?”
云初瑶抬起眼,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盯向他,眼底的冷意不加掩饰,她开口,一字一句地说:“可我、不、觉、得。”
太子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差点被气笑了,刚要说话,就听到云初瑶用冰冷的语调,继续说道:“皇兄的伤口再深再痛,涂一些伤药,就能痊愈,可皇兄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却不是区区伤药就能够缓解的!”
“什——”
“皇兄忘了?”
云初瑶一步步地走近太子,目光直逼着他,一字一顿地说:“皇兄打我的那一巴掌,我时刻记在心里,午夜梦回,无一次不是被噩梦惊醒!痛彻心扉!你觉得你痛,无非是没有尝过被至亲伤害的滋味!”
明明只是假意伪装,她却还是被激出了怒火!
及笄宴上的冷言冷语、软禁后宅的种种屈辱、武功被废后的求助无门……
前世的种种像一把把尖锐的长刀,狠狠地扎在了云初瑶的心口,带出了新鲜的血肉,疼痛、酸楚、恨意,无数负面情绪纷纷涌了上来,激得云初瑶双目猩红,竟险些失了理智!
太子——
太子他彻底怔住了!
他这些天来,受了太多的讽刺、数落和排挤,夜深人静时,也不是没反省过自己,可他总觉得自己固然冲动,但云初瑶作为自己的嫡亲皇妹,都不应该对自己下这等杀手!
而她下手之后,连解药都不主动送来的行为,更是深深地伤到了他。
他怎能不恨!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被恨意裹胁,忍不住对云初瑶冷嘲热讽的时候,云初瑶对自己也有恨,甚至恨意不比自己少,她也在痛,痛的不比自己弱!
原来自己的那一巴掌对她的伤害这么大吗……
“如果可以我宁愿失去一只手,也不愿承受这样的痛楚!”云初瑶死死地盯着太子的脸,声音里的绝望几乎都要透出来了,她咬牙说:“而你,我的嫡亲兄长,不过是受了区区刀伤,就气成了这种模样,何其可笑!”
太子的心头狠狠一震!
“这么多天了……”
云初瑶惨然一笑:“这么多天的时间,但凡你来一次长乐宫,对我说一句软话,我都可以原谅你,可你呢?你来了吗?你明知道自己的伤口有毒,解药也只有我有,可你依旧没有来,你宁愿自己忍着痛,也不愿认错,云晏宸!你何其心狠!”
云晏宸心下一揪,本能地直起了身!
他错了吗?
他是有错,他不该冲动地对云初瑶动手,但云初瑶就没错吗?她怎么能——云晏宸紧紧地攥了下拳头,手背都青筋暴起,这才勉强压下心底的慌乱。
他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真的错了。
初瑶的性子是跋扈了些,但她一向依赖自己、对自己也真心实意,这些年来,他何曾见过她这般嘶声底里、痛苦绝望的模样?一时间,心神俱震!
试想一下,初瑶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自己会是何等暴怒?
她质问自己,又有什么不对?
她没动手都算好的了!
云晏宸怔怔地看着云初瑶,心底升起了一丝丝悔意,忍不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一句什么,却被云初瑶打断了。
“够了!”
她一甩衣袖,白净的脸蛋儿都闪过了一抹怒容,她咬着牙,恨声道:“不要再给我讲什么大道理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我的兄长宁愿相信一个满嘴胡话的奴才,也不愿信我!我只知道我的好皇兄为了一个外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动手!”
说着,云初瑶解开了腰间的荷包,想都不想,就将其丢到了云晏宸的身上,冷声道:“还给你!你的破解药!”
“初瑶……”
“别叫我!”
云初瑶双眼微红,声音都有些颤抖,她咬着牙,定定道:“云晏宸,自你那一巴掌落到我脸上开始,我云初瑶这一辈子,就再没有兄长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