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掌印见我应如是》全本免费阅读

漫漫长日,斗转星移,印象里才见腊梅回底,如今又见天气回阳。

树梢上一把绿油油的叶子斜出墙外,日上三竿时甚至能闻到蝉声,稍噪复静,不再是冬日里的一派萧索。

到了及笄这日,姜归虞心境异样的平静,望着镜中自己绾着双鬟,头上钗冠巍巍,垂缨相碰,叮然有声。

父亲在世时,还说要给她大操大办,没曾想事物更迭,一息万变,兜兜转转下来竟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她有些恍惚。

礼乐不休,高处的华堂似与自己相隔百里,中间由礼毡相连,明烈如火,在视线里几乎一触便要燃起来,吞噬掉所有。

原是魂牵梦萦的一刻,以前的她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此刻,待自己华服加身,权财皆有。

但真到了这时,却平淡得很。

层层叠叠的繁复衣裙如担子般压-在身上,眉目沉敛,不苟言笑,一步步走去,端的是沉稳端静,仪态万方。

先向主位和正宾位上的帝后二人行跪礼,再是祖先和父母牌位,祭拜过后方可入礼席。

她坐定,抬头时骤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穿过一片鬟影珠翠望向她。

任孤罗侧立在陛下身边,轻笑着向她颔首,本是普通的交流,又似藏着疾风骤雨,暗中大力戳着她。

姜归虞如过电般微颤了下,但立刻便稳住身形,做了几个吐纳,偏过头不再注意他。

今天心情好,不想跟他烦。

今日皇帝看似精力不佳,笄礼才刚开始,还未到册封便已耷拉了双眼,只偶尔将视线往她这儿一扫,意味不明。

即使已排练过数遍,但她只要被盯着便起了鸡皮疙瘩。

皇后执梳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旧志,顺尔成德。”

久居高位的妇人,却面色苍白,执着玉梳的五指微微颤-抖,意在为她梳理人生,未来顺利,福德圆满。

可皇后貌似心不在焉,又像过度紧张,梳起她的头发时,每一下都扯得发痛。

好不容易梳好高髻,簪钗逐次插回去,其中一支百莲如意簪直直插在姜归虞脑壳上,痛得像中了一箭。

礼席上,明素目光炯炯,还捻了帕子擦眼睛,好像还很感动,打心底里为她高兴。

余光扫到旁边的夕云,她便失去了好脸色。

怀着暖意的脸瞬间垮了,她瞥着夕云,扯起一边嘴角,小声道:“姐姐犯了何事才被禁足了?有皇后娘娘当母妃,应当犯了哪种事都能保你才对啊。”

夕云看着憔悴无比,与围猎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大相径庭,闻言也不气恼,只是愈发涣散,将干燥的唇咬得发白。

“不用你操心。”她冷冷撂下这句话,隔着衣服捂了捂手臂上的鞭伤,咬紧了牙。

台上之人光璨流离,出身虽比不得她们,但命似乎比她们谁都好。

不受管控,下半辈子潇洒恣意,她都嫉妒死了。

夕云头脑昏昏沉沉,关押的几天里受了不少苦,被磨去了大半棱角,满眼绞着恨意,此刻已无力再算计上谁。

华堂深旷,四下肃然无声。

礼官宣读完毕,姜归虞俯首叩拜又起,胸中凝了股骄傲的气儿,眼睛却仍是顺从地望着地面。

螓首微垂,光可鉴人的地砖上映出她的身影,通身翠绕珠围,层层的华服如画卷中那般纷华靡丽。

三加三拜,笄礼已成。

鼓吹细乐,鞭炮声震耳欲聋。

而后是陛下亲自下旨的册封典礼,金册金印由礼部颁授,光彩溢目如霞明玉映,捧在手上,乃是前十五年都不曾感受过的重量。

捧着以后的大业,金册稍沉,却如有千斤。

望着上头的封号,姜归虞才有些活着的实感。

直至今时,她正式册封为昭节郡主。

帷幔被风吹得荡漾,如置梦中,但头顶不容忽视的重量告诉她这都是真的。

本来册封完后便能即刻出宫,坐拥一排浩浩荡荡的仪仗好不热闹。可不知怎的,计划临时有变,似是宅邸那儿的铺设出了些小毛病,要后延几日。

姜归虞既得身份和诸多财宝,一时没想太多,只道事物总不会十全十美,再等上个几天也不成问题。

诸礼已毕,众人退散,脚下玉阶长远,如同天梯,要将她引向一条无法设想的人生上去一般,在眼中逐渐变形为歪歪扭扭的邪路。

她道是阳光猛烈,晒花了眼,才有如此幻觉。

今日没人在旁扶她,只能小心迈步,云头履缀以玉石,每迈一步都可闻其铛响。

她下台阶下得极慢,总觉得自己一个不察便会扭了脚,像球一样滚下去。

才踏出一步,便有人从旁搀住她,手下蓦地添了道稳稳当当的力。

以为是小桃,匆忙转头,但见任孤罗单手扶她,笑道:“见你身旁没个人跟着,觉得煞是可怜。”

他今日穿了身墨色鎏金长袍,玉带紧扣着劲瘦的腰身,更衬得峻拔硬挺,气质沉敛。

姜归虞回以一笑:“小桃那丫头没随着我,这会估计跟三公主待一块呢。”

她嘴角上扬,即使连着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但依旧肤色红润。

“府邸延期了,咱家在此给姜娘子……啊不,郡主赔个不是。”他还真欠了欠身,“恐怕要委屈你再在宫里留阵时日了。”

她缓缓而行,摇头说道:“没事啊,都无妨,慢工出细活嘛,让他们认真弄就行啦。”

都到现在了,再多等几天又有何妨。

任孤罗薄唇微张:“那就行,咱家会通知下去的,一定让他们认真弄。”

最后三个字被他加重,显得有点怪怪的,姜归虞还没细想,他又道:“咱家想起还有约定好的金子银票没来得及给郡主,可否顺路去咱家那一趟?”

“当然可以!”她来了兴致,“快去快去。”

他要是不提,她估计都要忘了,上了轿辇便改道,很是期待。

有钱有地,那就真是海阔凭她跃,天高任她飞了。

一下地便直奔剖金堂,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后脚等到了任孤罗就眼冒金光地从椅子上腾的弹起来,围着他转。

在礼程上谨慎大方的模样全然不见,料她端着姿态难受,这时果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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