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你看谁行

不多时,午时一刻,京兆尹府第一堂上,快壮皂三班衙役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班总旗,戴黑纱三梁帽,体挂狴犴华服,束鱼尾铜扣绦,皆以左手扶刀。

孙知逊与新来事转屏风入座,孙知逊主审,新来事旁审。

孙知逊着一身暗红鸳袍披翠缎缠金披风,孙知逊拍响惊堂木,“将一众案犯押上堂来!”

早有人在堂下候着,一听这话不由分说将那天字第一号牢房里的二十四名要犯押上来,说是押实际上只有四五个还能站着的,剩下的是被勾刀穿了琵琶骨进气儿多出气儿少的,还有五六个实在挨不住折磨咬舌自尽的。

那新来事与孙知逊暗中一对眼神,孙知逊从签筒里抽出一根,朝地下一扔,“大胆的反贼,都这副样子了,还是执迷不悟,本官料想尔等还是不知悔改,来啊,左右夹棍伺候!”

那些人里有实在受不了的便开口求饶,“大人!大人!我愿··”

话还没说完,新来事一使眼色,左右出来几个校尉与旗官拿着掌嘴的铁牌,按住那三四个求饶的犯人,左右开弓,只约莫二三十下便将这些人打的昏死过去,新来事奸猾的咧嘴一笑。zusu.org 茄子小说网

一堂上审着,张同和一众衙役在堂下听用,打从那些案犯经过,张同就被惊的浑身直冒冷汗,从脚底板一路凉到头发丝,自己当差这么多年了,六祸司的事情虽然常有耳闻,但不是亲眼所见哪里能想到人会像那街边肉铺里整扇的猪肉一样被穿了勾刀,挑了手脚,连求饶都不行,活活被打死过去。

张同忍着胃里一阵的翻江倒海,悄悄从衙役堆里溜走。

秦烈独孤权和卢剑铭三人还在后院三堂里商量事情,那张同也顾不上礼数,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秦烈一把扶住了张同,“张头儿,你这是?”

张同喘着粗气,直到这会才想起自己失了礼数,连忙跪倒,“惊了殿下及二位大人,小人死罪!”

独孤权倒不是多迂腐的人,此时见张同的这个状态,“起来回话。”

“是。”

卢剑铭把手里茶杯放下,“张同,怎么如此惊慌?”

“回大人,那些案犯怕是没有几个能挨到您这儿了!”

卢剑铭一掌拍在桌子上,“放肆!”

张同又要跪下,独孤权不耐烦的说道:“别跪了,快说!”

“殿下,那些案犯有的被穿了琵琶骨,有的被挑了经脉,眼瞅就只有半口气了,还有几个怕是当堂就被杖毙了。”

“启玉,虽说他们早晚都是一死,但是这样也太目无王法了,照他们这样审那些人根本挨不到咱们这儿。”

“他六祸司也太放肆了,全不把我大理寺放在眼里!”

独孤权一抬手,“老卢,你是三堂主审不能离开,老秦你和我去,我有金牌护身,他们不敢不听。”

“启玉说得对,老卢你在这压阵,我和启玉一块去。”

秦烈和独孤权大步流星不消半刻就到了第一堂,独孤权来到台阶下面刚要往上走,有两个百户打扮的官员想要阻拦,刚把手架起来还没等说话,秦烈“啪啪”两个巴掌将这两个百户打倒在地上,“他娘的,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这是当今七殿下!狂悖的东西!”

秦烈一袭绛鲜阔袍在前面开路无人敢挡,上到堂上。

“大胆秦烈,殴打官差,左右拖出去就地正法!”

秦烈瞪着眼睛,“放肆,你也不过就是个四品的佥事,抓我?你还不配!”

秦烈眼中杀意涌现,他是正经八百一刀一枪搏出来的功名,尸山血海的场面见过不知多少,这字里行间的杀意丝毫不加修饰,左右旗官百户,以至于十来个千户,全部抽刀出鞘,将秦烈二人团团围住,但是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之鸟,秦烈的实力固然骇人,但是让这些人真正忌惮的还是秦家的那位国公。

独孤权从怀中亮出御赐的金牌,“跪!”

在场人谁敢不听,新来事和孙知逊即使不甘也得下身跪拜。

“二位,你等难道不知国家的王法吗?案犯还未到行刑的日子就被折磨致死,这可不是两顶四品乌纱帽能担得起的。”

孙知逊叩头回话:“殿下,这些人不用大刑是决不肯松口的,六祸司办理这等案件是自太祖朝就有的规矩,还请殿下在三堂等候,莫要坏了规矩。”

独孤权到底不是得势的皇子,就算怀揣御赐金牌,孙知逊一个四品的佥事也敢忤逆他。

此时一个声音从堂外传来,“孙大人倒是恪守前朝的规矩。”

那声音的主人还没出现,两班精甲倒是头前开道,头层兵着清一色五十八斤龟背鱼鳞重甲,腰挂四尺战刀背一柄阔斧,二班兵着竹棉柳叶轻甲,都插一张虎筋角弓,腰后悬一把精钢长剑。

两班精甲开道,这是多大的阵仗?

“二位大人,这才多长时候?二十四名要犯,就只剩下这么几个,到时开刀问斩,总不能找人顶替吧?”

孙知逊和新来事目光一错,都暗自说道:“他俩怎么又凑到一块儿了。”

独孤堂迈步上堂身边不见钱遇民,只有三个贴身护卫,“二位,起来回话吧。”

说完话,独孤堂扫视了一圈堂上,无一人敢与其眼神交锋,只是其目光在秦烈和独孤权身上逗留一下时,独孤权气色淡然,秦烈昂首而立没有半分怯色,那三名护卫倒是新面孔,秦烈打量一下这三人,气息内敛,不似那日的死士一样浑身杀气外露,一名青衣男子,麻绳束住头发,微微有些胡茬,眼神深邃,双手在胸前抱着一柄长剑,还有一个女人,绿衬衣马面裙,三十岁年纪,身材傲人比那辛六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长相妩媚动人间还带着点走过江湖的朔气,还有一个样子沧桑的男人,破布的长衫,气息最是绵长,秦烈观察之下心中一惊,自己才不过八段之息,此人竟有十段,怕不是常练气功的高手。

与此同时那三人也在观察着秦烈,面上不起一点波澜,心中却也有了一分警惕,鲜衣怒马名不虚传,肩膀宽阔,腰背健壮,周身的霸气,一看就知是那千军上将,只是太年轻了些,虽然筋骨可比虎豹,但就怕遇上当世高手也难保不会后继乏力,那个女子对着秦烈嫣然一笑,手指在嘴唇前划过,另外两个人倒是对其这般卖弄姿色有些嗤之以鼻。

几人在堂上闹得精彩,却不知道宫里那位也是洞若观火。

东来殿上,御书房内,一个的葫芦形状的火炉内燃烧着近郊新伐的松木,一个有些驼背的老者坐在榻上,手边放一杆画银描金的拂尘,懒散着翻着一本已经泛黄的《抱朴子》。

“审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子爷也去了京兆尹府,正闹得火热。”,一个老太监,四十七八年纪,低眉顺眼的恭敬回话。

“高四,你说说这两个怎么样啊?”,独孤业抬起头瞥了一眼高四。

高四迟疑了一下,“陛下,老奴这一辈子就是个伺候人的东西,不敢议论国事。”

独孤业笑了笑,“哼!老东西,你跟了我几十年,我还不知道你?”

独孤业把手里的道书扣下,“脾性定成败,老大文武全才,够果断够狠,老二武略超绝,只是有些好大喜功,老三,太优柔寡断了,老四没了,老五老六也多少年不见了。”

高四瞧了一眼独孤业,“陛下这次让七殿下和太子爷共同打理此案,看来是对七殿下有所看好。”

独孤业长出一口气,看着丹炉里熊熊燃烧的松木,“朕这些年对老七有所亏欠,也不太了解他,这两天他倒是有些超乎朕的预期了。”

“七殿下倒是性情,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这几次事情却是办的周全,将来未尝不是我朝辅佐之臣。”

独孤业斜着身子看着高四,似乎若有所思,高四急忙道:“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独孤业转头看着外面的天,“朕现在就是想让上天再给朕一点点光阴,朕还想再办这最后一件事。”

“高四,你替朕去敲打敲打他们。”

“老奴遵旨!”

京兆尹府衙上,此时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独孤堂来意明确,和独孤权一样都是逼孙知逊,新来事二人收敛手段,要是任由这俩人审下去,要不了三堂会审,就这第一堂下来,犯人就活不成了。

可新来事与孙知逊还是拿六祸司太祖九训来压独孤堂。

“放肆,本太子要你收手,你倒是好大官威,还敢拿祖训压本宫,信不信本宫这就将你正法!”

独孤堂此话一出,身旁重甲抽刀拽斧,轻甲军士也拿下雕弓欲挽,秦烈将身子横在独孤权前面。

新来事和孙知逊脸上神色逐渐凶狠,就在这时,“圣旨到——!”

所有人不再对峙,独孤堂强压怒火和所有人一样跪下候旨。

高四此时不再如在独孤业面前那般唯唯诺诺,腰杆挺的笔直,一脸肃穆,怀里抱一杆拂尘,身后二百重骑开道,看制式绝对是京师四营的精锐:

皂金盔头上戴,分水连环虎躯贯,坐下马比飞快,千里阴山踏血还;

护背旗放光彩,勒甲玲珑天王带,掌中矛点钢造,天下谁人敢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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