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季宁远心情很差,最后只在宗月面前冷冷撂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他是这样说的,既冷着脸又冷着声音:“我不管你如何进入望春阁,只是季家要好好过年,年前你不要行动。”

说罢,他就如同风一样离开了。

惹得宗月神色莫名,她本也没想着年前行动啊。

还没摸透望春阁的机关,她怎么可能贸然闯入。

真是奇怪!

她没将这件事放在信上,很快抛之脑后。

只是苦了季宁远,从宗月院子里回来后就脸色阴沉,这里走走那里走走,书桌上的信件扔了一地,他愣是一封都没看进去。

“玉檀。”想了想,还是气急,季宁远唤自己心腹进来:“你觉得本少主怎么样?”

“啊?”玉檀神色茫然。

他很无辜,并觉得自家少主很奇怪。

自从季家收复而抑菌,他就一直负责那四万将士,襄城被钱家私吞的一万将士回来后,他更是忙的手忙脚乱。

直到近来年关了,将士们也要过年,他实在没什么好忙的才终于回到少主身边。

结果呢?就一段日子不见,他的少主怎么大变模样!竟会问他这种古里古怪的问题!?

玉檀望向季宁远的眼神愈发奇怪。

而季宁远转身盯着他:“你觉得本少主在女子们中间受欢迎吗?”

“少主是忘记了您那些年收的帕子吗?”玉檀呐呐道。

他是跟着季宁远一起长大的,以前季宁远但凡走到街上,路边的女子们必定欣喜若狂,扔来的帕子快能给玉檀做几身衣服了。

直到季宁远重重惩罚了那个试图接近他的公主,局面才开始好转,女子们再不敢明目张胆给他递帕子。

可如今自家少主这对于自己是否受女子欢迎的怀疑,究竟从何而来?

“少主英俊潇洒,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如今怎会有这等疑问?”

心里这么想着,玉檀也就这么问了。

季宁远想起那些帕子,眼神中闪过嫌恶,庸脂俗粉最是令人心烦。

他没有回答玉檀的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本少主说的不是普通女子,而是那些稍微特别一点的。”

“稍微特别一点的?”玉檀没反应过来。

“对。”季宁远没多说,神色十分矜傲。

玉檀嘴角抽了抽,他打量着自家少主神色,联想起自家少主这些天最喜欢往哪里跑,突然意识到什么。

“少主是说明后?”玉檀试探着问道。

边境梁苏暮称‘明帝’的消息已经传来,他中毒昏迷,一应称帝事务还是宗瑾操持的,明后必然是宗月无疑。

他话音落下,季宁远神色骤然冷淡下来。

他轻咳一声:“不是,你下去吧,本少主没有疑问了。”

玉檀自知说错话,撇撇嘴应道:“是,少主。”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等跨过门槛后却突然趴在门上,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不过,少主,您之英才乃世间难寻。便是再特别的女子也不可能不对你你动心。若是当真对您没感觉,只能说她瞎了眼。”

他害怕被季宁远打,说完后就立刻溜之大吉。

书房内的季宁远却是气笑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又无奈,然而神色的确没有之前那般阴鹜了。

宗月瞎了眼么?

恐怕是的,不然她怎么能对与梁苏暮齐名的他嗤之以鼻?

就是瞎了眼!

......

云历三十三年元月元日,岭南季家称先太子膝下尚有一子,此乃明昭帝膝下皇长孙。

明昭帝生前对先太子疼宠异常,而后是因先太子涉嫌谋逆才被迫将其废黜。

但他们查到,先太子之所以被指控谋反,与先太子妃苏嫣然有脱不了的干系。

岭南季家拿出了证据。

那些证据无非就是苏家手笔,明昭帝查不到,不代表季宁远查不到。

这些证据从查到后就一直不见天日,如今终于是恰当时机,季宁远便将其公布了。

洗脱了先太子谋逆嫌疑,原明昭帝率下众朝臣皆知他有多么宠爱先太子,若他还活着,先太子必然会恢复太子身份。

如此,皇长孙的身份就顺理成章了。

皇长孙出自皇甫雅腹中,皇甫雅已死,逝世前将皇长孙暗中送往北郡皇甫,请求家族代为抚养。

而今天下飘摇,季家不忍紫微星旁落,遂扶持皇长孙称‘暄帝’。

暄帝,又何曾比明帝、靖帝差劲?

这是季家明面上的说辞。

暄帝登基后,立岭南季家家主为摄政王,北郡皇甫家家主为相,令二人暂理朝政。

而皇甫临人就在岭南,明面上是双方理政,其实皆聚于季宁远一人之手。

这样的朝臣布局,等于变相昭告天下——

北郡皇甫与岭南季家联手了。

这二者一个有钱一个有兵,联手后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一时间,暄帝势力声名鹊起、后来居上,已有能与京都、雁门关对抗的趋势。

自明昭帝去后,云梦国内时局混乱,自立为帝的其实并不只这三者。

只不过比起这三方庞然大物来,那些数不胜数的‘新帝’,实在不值一提。

指不定哪天他们就被三方势力其中一个吞并了,乱世争霸,一切只看拳头硬不硬。

实力弱的势力,注定湮没在历史洪潮中。

岭南。

岭南与京都、云城都不同,这里的冬天短,春天来的十分早。

往年元月元日过年之时,早就到了万物复苏的好时候。

唯独今年截然不同——

在元月元日当天,天空竟然纷纷扬扬下起鹅毛大雪来。

彼时季家主看了眼那漫天飞扬的大雪,忍不住叫好一声:“好啊!好啊!这是好兆头啊!”

“瑞雪兆丰年,父亲,看来我季家今年,定会好事成群。”他看向季老太爷,眼神欣喜。

季老太爷也忍不住喜色,当即颔首。

这个年对于季家人来说,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年。

皇长孙,不,暄帝年幼,由季家主抱着举行登基大典。

他们在岭南临时为暄帝举办的登基典礼,跟为季家举办别无二致。

小暄帝身上穿着赶制的龙袍,季家主却也是一身明黄、袍子上绣着祥瑞金龙。

除了没有龙袍上那些繁复的花纹,其余也跟龙袍没什么两样了。

暄帝在季家主怀中吐着泡泡,天真无邪。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在他襁褓时就为外人强迫定好了。

季家主神情倨傲,底下的朝臣看到了也当没看到。

反正他们是季家的幕僚,效忠的是季家,又不是那个随随便便找来的暄帝。

皇长孙的名头只是唬一唬百姓罢了,他们这些跟着打天下的幕僚,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

办完登基大典,季家主就领着众人回季家了。

季家各房齐聚一堂,大人小孩们尽是神情安宁祥和,瞧见那大雪更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雪意味着好丰收,没有人不喜欢雪。

一片热闹里,季宁远独坐其中,神情淡然。

玉檀被他支使走了,长辈们各有各的事情,小辈们向来害怕他,绝不会主动望他跟前凑。

明明往年都是这样,可今年不知怎的,置身于其中的他忽然觉得年味寡淡又无聊。

他抬眼,目光不自觉落在某个方向。

那是宗月居住的院子。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如何呢?

季宁远心里想着。

应当十分难过吧?

毕竟她从未来过岭南,亲人在京都,丈夫在雁门关,她却在岭南。

过年本是团圆的时候,唯独她与家人天各一方,想来定是十分清苦。

季宁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清楚的意识到,宗月落到今日这番田地,都是因为他。

他霍然起身!

宗月是个重要的俘虏,他若让她在岭南过的不高兴,梁苏暮一定不会放过他。

心理的不高兴,也算不高兴,对吧?

他有责任让宗月高兴起来,是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

周围众人见他霍然起身,都不自觉呆了呆。

季宁远气势凌人,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令众人胆寒。

人群之中,唯独王澜的眼神有几分异样。

“祖父,”季宁远淡淡开口:“方才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处理,还请祖父允许我去处理。”

他神色如常,季老太爷并没有起疑。

左右过往那许多年,季宁远都是这样做的。

季老太爷了解自己的孙子——一贯不喜欢热闹场合。

得了允准,季宁远很快离去。

王澜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眸中些许疑惑。

她的大嫂的心头肉、季家的天之骄子,真的是去处理公事了吗?

宗月院子里。

季宁远怀揣着安慰她的心思过来,到达目的地却傻了眼。

院子内欢声笑语,炊烟袅袅。宗月搭了一个架子正在吃烤肉。

季宁远:......

他抿了抿唇,面无表情走过去。

“宗小姐好兴致。”他道。

原先不愿意称宗月为端王妃,后被逼无奈下改了口。

好不容易改了, 宗月又摇身一变成了明后。

这次他无论如何不肯喊了,终有一日,他会令宗月成为她的妻子。

“少主若叫我宗小姐,那还不如叫我端王妃。”

宗月无奈,她不知道这个季宁远别扭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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