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
战玉轩带着战雅丹,千辛万苦来了京都。
他们身份敏感,一路上隐姓埋名才抵达。
刚进了城,就见城中一片风声鹤唳,军队来来往往搜寻,仿佛在查什么人。
战玉轩无声蹙眉。
他心中有几分不好的预感。
从岭南出来,他害怕再次与宗月走岔,因此调查的清清楚楚才动身来京都。
可眼下就京都目前这苏家独大的地方,谁的失踪,会令京都如此大动干戈?
若是皇帝、苏相等人,只怕京都早就乱了,还会等到现在?
“哥哥...”来来往往的将士身上都带着煞气,那种不怒自威的严肃令战雅丹心中一颤。
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战玉轩一面将战雅丹抱在怀里,一面小心翼翼潜伏在人群中,隐蔽打探消息。
身为苏家下属,没有人不知道宗月长什么样子。因此搜查的将士都没带画像,只能从只言片语里推测事实。
战玉轩越听心越沉,到了后面几乎是绝望。
他竟然又与宗月错过了吗!?
宗月被苏家活捉,关押了一段时间,后来竟又被梁苏暮的人救走。
怎么就会这么巧合?偏偏是在自己刚刚踏入京都的时候。
但凡他们迟一点,自己就能成功与宗月汇合。
或者他们再早一点,在他还没抵达京都的时候离开,他都不会如此挫败。
现在这...叫个什么事啊!
战玉轩本以为宗月在云梦声名远扬,民间关于她的消息从来不曾断绝,寻她会很容易。
哪成想是现在这么个状况。
可梁苏暮大军班师,完完整整去的人都完完整整回来了,惟有他们的主子不见踪影,所有人都对其讳莫如深。
天哪,他们可是为大军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的后备工作,如此对待他们的主子,竟无人觉得讽刺?
明月阁和摘星楼的人同仇敌忾,皆以敌意的目光怒瞪梁苏暮一行人。
随着晚晴话音落下,周遭原本喧闹的气氛陡然一静。
梁苏暮麾下众人杵在宫门口,闻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晚晴。
那日帝后争吵,他们可都是亲历者。天爷,要命啦!
卫一见晚晴如此行为,心中惊慌,害怕她会得罪梁苏暮,再一抬眼,果真见梁苏暮面上阴沉如水。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忙冲出来,想攥住晚晴下去,防止梁苏暮暴怒下处置了晚晴。
可他低估了晚晴的倔强,宗月身边人仿佛都有这种属性,平日瞧着不声不响的人,一旦触碰到底线,就会一改先前模样,判若两人。
譬如陈思吟,昔年谨小慎微不敢见外男,可若有人欺负宗月,就是拼死也要将那人斥退。
譬如现在的晚晴,分明是个小巧玲珑的身形,以卫一常年训练的大男人力气,无论如何也不该拉不动她。
偏偏晚晴就是在原地纹丝未动,一张小脸写满了怒意与执拗。
透过人群,梁苏暮能清晰看到晚晴面上的表情。
他与宗月在云城第一次见面,那时候晚晴就跟在宗月身边。
也因此他越发清楚感觉到,晚晴这两年以来的蜕变。
曾经那个不敢跟宗家硬碰硬、只好暗地里自己受委屈保护宗月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有胆子质问天子了。
他不得不又一次感慨,时间和权势是最能磨砺人的东西。
但她凭什么质问他呢?
梁苏暮语气淡淡:“晚晴,朕念在你是初犯,不追究你不敬之罪,立刻退下。”
“是啊,先退下吧。”拦在晚晴面前的卫一语气中充满了哀求。
晚晴收回凌人的视线,将目光放在脸上。
那眸子中堂堂昭昭的失望,刺痛了卫一眼睛。
“卫一,我真看不起你。”晚晴冰冷启唇:“你的主子是陛下,但我的主子是娘娘。你我心中各有道义,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
“先前娘娘来替你说合,言你是良配,我还信了几分,如今见到,不过尔尔。”
“如今娘娘下落不明,我质问你的主子。你若有骨气,就该担当你的责任,替你的主子拦下我。”
“你又有何立场在这里劝说我退下?竟如此立场不明。”晚晴不带情绪的声音让卫一如坠冰窟:
“而你又如何确认,我愿意退下?”
诧异于她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季宁远又是眉毛轻扬,丝毫不妨碍他答话:“区区小事罢了,怎值得为无关之人驻足许久?”
声音中充斥了豪情与不屑。
身侧,置身‘区区小事’、‘无关之人’中的丫鬟下人们头越发低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季宁远注意到,然后咔嚓咔嚓断送性命。
的确,相较于季家庞然大物,襄城这些人的小伎俩实在不够看的,宗月心想。
当然,季宁远强硬手腕在其中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这对宗月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
敌人越强,己方自然越难应对。
“早先就听闻季家在岭南一带堪比土皇帝,虽一直无缘得见,但我想季家统辖下,襄城不该有如此野心才是。”
宗月又道,她神色坦然,左右季宁远也知道她就是苏宗月。
闻言,季宁远微微眯眼,心中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复杂与阴狠之光一闪而过。
宗月多留了个心眼,将季宁远此时的反应默默记下。
“没什么。”季宁远淡淡道,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不过是害怕罢了。”
害怕季家狡兔死走狗烹,像当年对待时家一样对待他襄城、对待他钱家。
真是可笑。
季宁远嘴角不自觉露出讥笑来:“跳梁小丑罢了,不足挂齿。”
宗月耸肩,不置可否。
她听不懂季宁远在说什么,但没有关系,她可以去查呀!
“我们何时启程去汝安?”宗月眸中闪着亮光:“季少主应当没忘了自己的承诺,不会插手我入望春阁之事吧。”
季宁远瞧着她跃跃欲试、洋溢着笑容的神情,突然就明白了她得知消息后为何如此高兴。
“你是否一直盼着回汝安,就等着去望春阁拿解药?”他脸色很是难看。
宗月不假思索颔首:“那是当然!”
她眼神奇怪,不知季宁远为何这样问。
难道她的目的不清楚吗?自始至终她毫不反抗来汝安,分明就只是为了梁苏暮的解药啊。
季宁远本就心情不佳,此刻触及她眼神中的奇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宗月一脸莫名。
不过很快她就不关心此事了,因为季宁远在离开之后不久,特意遣了个小厮过来给她递话。
明日启程。
明日启程好啊!宗月心中充满喜意。
...
再是如何嫉妒梁苏暮、再是如何想将宗月留下,季宁远翌日还是早早带着宗月出发了。
一日功夫,足够他将接手襄城的人安排好。有了襄城的前车之鉴,想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岭南都会十分安稳。
踏入汝安的那一刻,季宁远心绪复杂。
汝安是他的家,过往十几年他每每踏入这片土地,心情都是愉悦而安宁的。
但眼下,他清晰感知自己跳动迅速的心脏与未扬的嘴角,那都明显体现了一件事——
也许此次,他并不愿回汝安。
因为回了汝安,在满腔难言的心思未宣之于口之前,他中意的女郎目光便不会放在他的身上了。
现实冷漠又残酷告诉他,那位女郎成了亲,有心上人,且她的心上人是他的宿敌,他与她永远无法有握手言和的一天。
女郎为了心上人才不抗拒他的靠近,女郎为了心上人敢于深入敌腹,女郎为了心上人抛却生死。
女郎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心上人,但她的心上人不是他。
这令他如何能展颜开怀?
索性他一直是理智的,多年以来受到的教育不允许他感情用事。
他庆幸这样的精英教育,这令他能够自如的收敛情绪,不在女郎面前露出一丝异样。
季家众人早知他今日回归,季老太爷早早便领了府上各主子等候在门口。
马车在季家恢弘的府门前停下,季宁远跳下马车,又等着宗月下来。
宗月瞧见门口这乌泱泱一大片人时,神色有一瞬间错愕。
她对季宁远在季家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外人皆传季宁远才高八斗,又年纪轻轻接手家族事务,是季家如今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早先从王澜的态度,以及季家老夫人、季家家主夫人(以下简称季夫人)因没头没尾的流言而对明月阁的打压,她就能看出季宁远地位不一般。
可能令季家全员出动欢迎他回家,此景还是令宗月深受触动的。
按照身份,站在最前面的是季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两人身后是季家主和季夫人,再往后就是偏房庶支了。
“季家嫡长孙季宁远,拜见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各位长辈。”
长辈们如此厚爱,季宁远一向为人行事滴水不漏,自是态度更加恭谨。
“好,好,好。”老太爷连说三个好字,眸中含泪,激动地拍了拍季宁远后背:“回来就好。”
季宁远眸中亦是感动:“孙儿不孝,让祖父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