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早朝并未对此事有任何结果，甚至之后的七八天里，整个朝堂都默契地忽略了此事。
有人认为是太子故意为之，也有人认为太子不可能明知下场很惨，还要故意为此。
甚至有人以为此事乃端王设计，好让太子和苏家管蚌相争，他可以从中得利。
然而等梁苏暮接连好几天都没上朝后，众人纷纷傻眼，这才知晓苏宗白身受重伤的同天夜里，端王也遇见了刺客。
至此，整件事情扑朔迷离起来。而漩涡中的各方势力，俱一改以往作风，个个老老实实闭门不出。
表面平静之下，是暗地里的波潮汹涌。
“皇甫临去看那位了？”
东宫，苏嫣然淡定地抿了口茶，问道。
整件事情里，她算是最轻松、甚至获利最多的人。
身为太子妃，却又出身苏家。苏家对太子的报复，不会落到她的头上。
而皇甫雅为向苏家赎罪，被皇贵妃勒令跪在雨里，导致小产，东宫再没了嫡长子。
至于梁苏暮遇刺，就跟她半分钱关系都扯不上了。
苏家大房、太子、皇甫雅、梁苏暮，个个都是她的敌人。
看到敌人窝里斗、损失惨重，她自然得意极了。
“是。”心腹丫鬟垂眸道:“这已经接连几日了。”
“正常。”苏嫣然轻嗤:“太子为了向苏家赔罪，那日从苏家回来之后就再没去过皇甫雅院子。宫中下人捧高踩低，皇甫雅不得宠、又刚刚小产，若皇甫临不来，谁还会管她？”
“不过是护着皇甫雅，别被不长眼的奴才磋磨罢了。”苏嫣然眸中闪过一抹讥嘲。
“皇甫雅卑贱，哪里比得上娘娘？”心腹顺而奉承道:“如今娘娘是东宫最春风得意的人物，就连太子也天天来您院子里低声下气呢。”
“是啊。”苏嫣然神色怅然若失。
她是被苏家送进东宫的，身上寄予着苏家全体的厚望。
太子想得到苏家原谅，自然要从她这里下手，是以日日来她院子，无论她心情好坏、待他如何，风雨无阻。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她有个好家族罢了...
“咱们太子真是吃一堑长一智。过往在娘娘面前如何趾高气扬，那日在相爷面前多么嚣张狂妄，如今姿态就有多么底下，说话就有多么卑微。”
那日苏宗白院子里，心腹也一直在场，她现在对太子当日口出狂言还心有余悸。
真不知陛下自幼给太子灌输了些什么思想，太子怎么就能无知至此。
“算算时辰，太子也该来了。”苏嫣然垂眸，对心腹于太子的评价不以为意。
“把院门关上，就说今日我身体不适，胃口也不好，就先不侍奉他了。”她吩咐道。
“是。”
“对了，若太子询问我想吃什么。”苏嫣然倏地想起什么，又吩咐道:“告诉他，我想吃皇甫雅亲手做的水晶桂花糕。”
心腹目露了然点头。
等太子被苏嫣然拒之门外，得知她想吃皇甫雅做的糕点后，虽然无奈，还是硬着头皮来到皇甫雅这里。
“你说什么？”皇甫雅满脸不可置信:“你要我给苏嫣然做糕点吃？堂堂东宫没有厨娘吗，我是她的厨娘？”
皇甫临在这里，她自然底气十足。
“不过是一盘糕点。”太子面露不耐:“你平时也时常做，为了孤的前程，你今日做一次又怎么了？”
他语气还算平静，皇甫临在一旁，冷眼望着这一幕。
皇甫雅气笑了。
她作势欲将茶盏摔碎，可到底放下来，冷淡道:“殿下难不成以为，苏嫣然吃了我一盘糕点，就会为您求情？”
“即便会求情，又如何呢？”皇甫雅毫不留情讥讽他:“苏家大房和二房有矛盾，您难道不知道吗？”
“她姓苏。”
太子声音清冷，眸中终于带了怒容:“你究竟做不做？”
他的想法很简单，即便苏家两房有矛盾，可苏嫣然还是苏家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她的求情，苏相怎么都要顾忌几分。
皇甫雅正欲张口拒绝，忽听皇甫临开了口:“太子殿下。”
他意味不明唤了一句，继续道:“您过了。”
“孤过了？”太子冷笑:“你皇甫家才过了。”
左右苏家女都要入主东宫，若没有皇甫雅，他现在娶的是苏宗月。
那苏宗白也不会为了苏宗月打他，也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事情。
甚至此次他和苏宗白的矛盾，间接都和皇甫临有关。
若不是皇甫临强行将皇甫雅带回去，他怎会为了哄皇甫雅口不择言，又恰好被苏宗白听到？
他心中这么想，嘴中也就这么无意识的说了。
皇甫临眼中闪过几分轻蔑。
明昭帝怎会养出这么一个蠢货？
如此看来，皇室一代不如一代，也难怪皇室式微了。
“若殿下当初没有冷落娘娘，令娘娘身怀有孕、身子不适都请不到大夫，微臣又怎会将娘娘带回去？”
皇甫临语气无波:“还有，当初暗害苏小姐，究竟是谁的提议，太子心中不清楚吗？”
太子张口欲言。
皇甫临打断他:“劳娘娘为苏家那位去做水晶桂花糕吧。”
“哥哥...”皇甫雅蹙眉，不解地望着他。
“去吧。”皇甫临神色淡淡，低眸，眼神中有挥之不散的流光。
太子愚蠢，看来他从头至尾都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这件事不对。
太子、苏宗白、梁苏暮同时出事，连带着苏家与皇室关系降至冰点。
怎么看怎么像那位的作风。
可他跟着那位那么久，虽不算心腹，但如此大的布局，那位不可能不告诉他，也不屑瞒着他。
除非根本不是那位做的。
那...又会是谁呢？
他今日借着探望皇甫雅的名义，实际是来试探太子，显然太子不是。
此事对皇室不利，太子首当其冲，明昭帝将太子如眼珠子般疼，也不会这样做。
京都各方势力按捺不动，也不过是对幕后之人一头雾水，被迫静观其变罢了。
“怎样，查到了吗？”
端王府书房，宗月静静坐在旁边，和梁苏暮一起瞅着卫一。
卫一摇头:“不曾。”
“东宫和苏家宅院很近，苏宗白和太子发生争执的地方是在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当时双方跟的都是心腹，应该不会出卖他们。”
卫一解释道。
“至于咱们遇到的刺客...”卫一更是拧眉:“那夜雨太大了，所有的痕迹都被雨水冲刷，消失的无影无踪。”
甚至于，就连那射到宗月房间的羽箭，都莫名其妙不知所踪。
幕后之人滑不溜秋，一点证据都没留下。
“能走到今天，没有人是蠢货。”梁苏暮沉吟片刻:“各方都不动，无非是都没查出蛛丝马迹，谁也不肯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他眉宇皱成了川字。
话又说回来，倘若各方势力都查不到幕后之人是谁，那，那个人是藏了多么深？又藏了多么久？
一想到幕后永远有这么个人虎视眈眈，就令人不寒而栗。
“会不会...这本就是一场巧合？”卫一小心翼翼问道。
不怪他如此问，实在是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种本事。
“不可能是巧合。”宗月摇头，否定道。
此事太凑巧了，从苏宗白重伤，到深夜暴雨，梁苏暮去苏家路上遇刺。
天衣无缝，环环相扣。
背后之人算计了所有人的反应，任何一个环节连不上，都不可能有今日。
“暂时查不出幕后之人也无妨。”梁苏暮沉声道，与宗月对视:“重要的是，我们利用这件事能做什么？”
“什么？”宗月不明白。
“陛下不会让太子出事，可要给苏家交代，就只能找替罪羊。”梁苏暮分析道:“这个替罪羊身份还不能太低，否则可摆不平苏家。你猜这个人是谁？”
宗月心头隐隐浮现一个名字:“是...”
皇甫临。
皇甫家身为皇室左膀右臂，将皇甫临推出来为太子顶罪，既可保下太子，也能平息苏家怒火。
“一月之后，你就要嫁给皇甫临了。”梁苏暮眼神一暗:“既然他要为太子顶罪，你决不能嫁给他。”
“他不为太子顶罪，我也不会嫁给他。”宗月撇撇嘴。
“是。”梁苏暮刮刮她鼻子，好笑道:“但眼下凭苏家给皇室施压，最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苏宗白重伤，苏家人心涣散，也大受其害。
宗月蹙眉，似明白了梁苏暮要说什么。果不其然，紧接着梁苏暮道:“我可以与苏家合作，条件是必须解除你与皇甫临的婚约，然后嫁给我。”
“可是...”宗月不赞同:“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用梁苏暮的政治力量，只为了一个女人。传到他的属下耳中，真不会对他有意见吗？
“宗家本就是我麾下一大助力。解除你和皇甫临的婚事，早就是众望所归。你若真嫁给他，才证明了我的无能。”
梁苏暮淡淡解释道。
“好。”迟疑片刻，宗月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众望所归么...
那她嫁给他，也是众望所归吗？
“王爷，宗小姐。”门房进来禀告:“门外有人自称是宗小姐大哥，想见见宗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