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他抬步打算离去。

王清愣住了,这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想象中,季宁远不应该是温柔牵着她进院子,然后两个人聊会天,再半推半就...

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拦住季宁远去路,磕磕绊绊道:“季...季少主?”

季宁远目中闪过恼火,王澜这个侄女的确不懂礼数。

他只好冷酷道:“王小姐,仰慕本少主的人多了去了,您并不是其中翘楚。何况本少主已有心上人,不愿与你有任何牵扯。”

他既不喜欢王清,王澜也不同意此事。二房为他所作贡献良多,他要给王澜面子,更不会搭理王清了。

王清到底是个姑娘,脸皮薄,被他如此说,再也不好意思拦住他,季宁远便趁此机会进了院子,将王清牢牢甩在后面。

王清眼睁睁看着他离开,看见他冷酷的眉眼,眸中闪过几分不甘心。

季宁远这些年来从未与哪个女子有过牵扯,唯一的就是在云城王家宴会承认他心慕宗月。

如今季宁远有了心上人,谁?宗月吗?

季家的长辈们,知道吗?

王清的这些心思,季宁远可不知道。他刚从老夫人处回来,满心忧愁。

“玉檀。”入夜,季宁远悄悄唤来心腹。

“少主。”玉檀恭敬行礼。

“今日老夫人说的地方,你去查查,看看人到底在不在那里。”

“是。”玉檀领命离去。

月上中天,季宁远叹息一声。

已经**行赏,新朝勋贵们各家的地位已经得到奠定,京都日渐开始了新气象。

这时候是难得一段和平的岁月,梁苏暮占领北部,岭南占据南部,南北方进入了短暂的休战期。

正是寒冬腊月里,贵族子弟时常三三两两约了出去嬉戏。

苏宗岚即将临盆,宗月有心去看她,又怕她有心结,不敢过去。

李恒则日日下朝就回去守着苏宗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宗月心中好笑,又为这两个人觉得欣慰。

当初得知梁苏年薨逝时,她还担忧嫡姐日后要怎么办。而李恒为了亡妻发誓终身不娶,她亦担忧李恒会孤家寡人一辈子。

谁也没想到这两人会走在一起,明明原该是生死之仇的两个人。

梁苏暮给李恒和嫡姐赐婚时,并未事先跟她商量。她得知消息,深怕嫡姐性情刚烈寻了死,哪知彼时嫡姐在牢中,那一双眸子深得仿佛潭水。

“小妹,我知你心意。放心吧,我愿意嫁给他。”

宗月现在还记得,当时自己震惊的仿佛天塌了一样。

而今,李恒府中种满了桃花,御花园种满了桂花树,她们姐妹俩,也算是各有归宿。

需要着重关注的是梁峥与太皇太后。

苏相临死前,见了太皇太后一面,告诉她关于宗月身份的真相。

太皇太后亏欠梁峥诸多,亏欠梁苏暮更多。宗月既是苏宗月,又是梁苏暮心爱的女人,太皇太后对她再无芥蒂。

如今皇宫四人,除了梁峥与梁苏暮之间气氛僵硬,别的都还不错。

梁峥日日忙前忙后,只为寻找当初,究竟是谁放火烧了贵妃寝宫。

天山测算从未失误,清晰表明,当初放火烧宫的就是太皇太后。

但太皇太后身边的人都说不是,又有人证在,太皇太后也没有动机,梁峥一时陷入迷惘。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被戏耍了。

“我打算过段日子回天山一趟。”梁峥沉着脸道。

几人在一块用午膳。

太皇太后闻言微顿,知道她这是还没有被完全相信。

“好,你去吧。”她点头:“早些将真相带回来。”

梁峥嘴角扯了扯。

“但我现在还不能去。”他望向宗月:“我听闻你有个出身时家的属下?”

突然被他搭话,宗月受宠若惊:“是,但他如今不在京都。”

平素这张饭桌上只有太皇太后与梁峥两人说话,宗月偶尔插一两句。

梁苏暮自述说见到梁峥就气饱了,更不可能跟梁峥说话。偏偏这父子俩十分诡异,无论如何都要凑在一桌吃饭,就像在暗中较劲。

宗月觉得他们真的是闲得慌。

“我知道。”梁峥颔首:“他在岭南。”

宗月惊讶了:“您怎么知道?”

梁峥面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梁苏暮抬头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破天荒道:“师祖长居天山,对世事几乎无所不能推演,且天山之人内部有一种特殊的联系方式,随时随地都可以听到彼此交谈。”

四周珍宝无数,她眸光没有丝毫倾斜,自始至终盯着一瓶药——梁苏暮身中剧毒的解药。

这毒本就特殊,二堂刚研制不久就被紧急送去给梁苏暮下毒,后来下毒成功,二堂和这毒药都算是立了大功,之后就一直被供在十四层。

如此特殊的毒药,解药自然十分好辨认。

沾满血迹的手伸出,将那小巧玲珑的瓷瓶拢入怀中,在原地静待片刻,确定没有任何紧接着而来的机关后,宗月转身,抬步欲离。

倏地,她眉心一跳,心中一股不安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的第六感,向来是很准的。

更何况,季宁远明知她是为了这瓶解药才来岭南,即便对望春阁的杀手和机关都信任不已,真的不会在最后这里埋下一颗大炸弹吗?

她从上了十四层,一切就太过顺利,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打着温水煮青蛙的旗号,刻意令她如此顺利,好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不得不说,倘若真的如此的话,背后之人手段十分高超。

从银丝到十三层的生死搏斗,先是巨大的磨难,再给一颗十分甜的甜枣,前后对比太过悬殊,很容易让人就此沉沦,非意志弥坚之人,无法从中清醒。

就好比她现在,得了解药便很快离开,哪怕心中有对这一方面的猜测,也自始至终无法确定。

背后之人,真是将人心谋算发挥到了极致,像是季宁远的风格。

宗月神情讥诮,心中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她便在原地站定。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她后颈的寒毛突然直立,人为地察觉危险,宗月身体下意识偏斜躲避,却还是没躲过——

放置那解药的墙上,有一个十分隐蔽的小孔。

一支气势霸道凌厉的弩箭,带着骇人的杀气,直直朝宗月射去。

宗月陡然瞪大眼,弩箭划破长空,带着冷气向她射来,她神色惊骇往旁边偏移,却还是被射中了肩膀。

鲜血、力气和热量的同时流失,终究令这位勇气可嘉的女子闭上疲惫的双眼。

被射中时,她已是快走到十四层围栏处。弩箭射中她之后,凌厉的气势并未停歇,生生带着她冲破十四层的栏杆,她的身体从高空坠下。

昏迷过去的一瞬间,宗月脑海中竟是一片空白。

望春阁众人没继续追杀,是笃定她不会活着走出望春阁,如今竟真是如此。

她最后想道。

.......

季家后花园,有一座设计精巧别致的小阁楼。

季宁远站在小阁楼的顶层,目光有意无意掠过望春阁方向,凭栏远眺。

月夜的冷风吹动他的衣摆,男人的面容是如银月光辉一般的清冷无暇。

若是宗月站在这里,定是能够发觉,这座看上去虽精致但没什么特别的小阁楼,竟是能将整个望春阁与周围的湖面尽收眼底!

这大概就是这座小阁楼存在的意义。

季宁远身后站着毕恭毕敬的玉檀,二人已经伫立在这阁楼上许久了。

季宁远目光沉静,宗月许是不知晓,望春阁周围万千牵引的银丝,是他的设计。

他对那些银丝了如指掌。

早在宗月还没决定踏上这条路,只用一片枯叶试探那平静无波的湖面时,他就察觉到了。

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他就站在这座阁楼,静静注视着望春阁的任何风吹草动。

看到宗月成功抵达第十三层,他忍不住在心中为她叫好。

别说她身形狼狈,换做是他。哪怕是身形狼狈,都不一定能走到第十三层。

看到她从十三层爬到第十四层,油然起敬的同时又忍不住在心中猜测,她能躲过那机关吗?

只怕是不能的,那机关设计太过凌厉刁钻,他置身其中也不可能成功躲过,自然不认为宗月有此能力。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女子肩膀中间,面上毫无血色,狼狈从十四层摔下。

季宁远静静凝望那道倩影。

女子身形消瘦,原本就小巧的外形如今更是瘦的皮包骨头。

偏偏那该丰盈的地方一如既往,身材凹凸有致,曼妙玲珑。

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双手下意识捏成拳,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

那道倩影如同脱了线的风筝,身中弩箭自高空坠下,他不必动脑子就能猜测到她的结局——

左不过是死路一条。

但他抿了抿唇,没有动,闭眼。

这本来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吗?

岭南与雁门关敌对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岭南动不动宗月,梁苏暮都不会放过岭南。

原先那些说辞,不过是骗骗家里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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