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问心

这是陈清明第一次的任务失败。

好在惩罚并不重,仅仅只是清零了自己的商城积分。

对于已经知道如何刷取几分的陈清明而言,并不算什么大事,也就是多杀几个练气期修真者的事情罢了。

而且方才虽然有些后悔没有开枪,但到底算是守住了本心,那个叫贾青芸的修真者妹子,感觉也不像是什么嗜杀之辈,潜伏到龙国来的目的,似乎还涉及某些情爱之类的原因。

很明显她是在看到弹壳之后才产生了变化,那就表示他是认识或者知道弹壳的身份。

联系她一开始询问自己是谁的人,最后又因为弹壳而默认了那个他,那么完全可以断定这份感情债就是秦暮鼓惹下来的。

至于王动?修真界应该不流行中年大叔吧?就他那个尖嘴胡腮的样子……

事后弹壳不停地道歉,陈清明也并不计较,不过之后的狙击教学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起初陈清明还以为人家那是不好意思见自己,后来见这苟日的压根没有给自己退学费的意思,再找到边贸市场那边去,才发现人都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去了。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陈清明只能独自一个人在这座熟悉又陌生的边境城市游荡。

说熟悉,是因为在部队的一年多时间里,每一次轮休,热心的战友们都会带着自己这个小老弟到处闲逛,主要是争取机会看看能不能认识几个女孩子,争取解决婚姻问题。

说陌生,是自己这个僚机,已经再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

提着一打啤酒,陈清明来到了之前能够摇摇看到墓碑的那处半山腰上。

明天将要回返南瞻部洲的他,还是决定过来看一看自己的战友们,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很难再回到龙国境内来了。

喝了一口自己并不是很喜欢的啤酒,微苦且带着气泡的液体多少还是让他感觉一点不适。

虽然至今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人在开心的时候要喝酒庆祝,在愁苦的时候也要借酒消愁。

两种截然不同且矛盾的心情,为什么都能同时依赖酒精来舒缓?

简直是苦得让人止不住流泪。

盘坐在地上,摇摇地望着远处包括自己在内的十座墓碑,陈清明无缘由地开始审视起自己段短暂的人生来。

那个埋在墓碑中的自己,那个过去的自己。

陈清明打小就是一个非常懂事的孩子。

不爱哭不爱闹,从不会羡慕其他小朋友的玩具,也没有抱怨过一句自己没有父亲的言语。

或者说懂事这个词形容得并不是十分的贴切,他只是心智成熟得比同龄人都要早一些。

虽然说优秀的智商遗传给后代的几率并不太大,但陈清明却幸运地继承了来自外婆与母亲远超常人的科研大脑。

不过几乎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叠加着惊人的计算速度,并没有让陈清明获得神童的称号。

在他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向别的孩子一样拥有父亲,明白到什么是试管婴儿与人造子宫这些名词所代表的含义之后。

他厌恶于成为如同母亲那样的科研疯子,也不再愿意在任何人的面前展露出自己的天赋。

一切都朝着最平凡的标准来走,不上不下的成绩,简简单单的生活。

退休的外公外婆也从来不曾勉励过自己,一年都见不上两次的母亲,也从来未曾表现过半点的期待。

说到底,陈清明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龙国人,没有宏伟的志向,对未来也没有过分的期望。

因为对物质没有太多的需求,所以也没有什么欲望。

因为对自己的要求并不高,所以也很容易得到满足。

都已经被埋葬了。

那些幼稚的,单纯的,快乐的日子。

依旧存活在人间的陈清明,背负着九位战友的牺牲,只留下了仇恨。

自己现在其实正在做什么呢?真的是在复仇吗?

以他的家庭情况,整个事情原本不需要如同现在这般的复杂,不需要依靠复仇,甚至不需要切实的证据,幕后的黑手也可以被绳之于法。

然而为什么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逃避着?

陈清明又咽了一口啤酒,感觉脑袋有了一点点晕眩感。

是自己心中由始至终对于普通人的那份坚持吗?

在潜意识之中,那个幕后的黑手,那些修真者其实早就打上了特权阶级的标签。

他们自私自利,为了利益,权势布置着种种的阴谋,却是践踏着无数普通人的生命与尊严来实行。

凭什么?凭什么普通人就要如同蝼蚁一般去填充他们永无止尽的漏洞?

被元婴期袭击的那一天,一幕幕的场景在陈清明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

愤怒与不甘的情绪狂涌而出。

是的,不需要去掩饰什么,直面自己的内心。

陈清明,就是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就是亲自手刃敌寇。

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复仇,只有将高高在上的一切粉碎在自己的手中,让他们亲身体验下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毫无顾忌!让他们跪倒在曾经的蝼蚁之下,用绝望和不甘来洗刷自己的一腔怒火!

如同一场问心,陈清明在这一刻,终于走出了他对自己所设立的桎梏。

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所以也试图用小人物的方式来复仇。

联想起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

幼稚无比地想要搜集幕后黑手叶晨星的犯罪证据以图通过法律将其绳之于法。

这又哪里是什么小人物的思维?

不过是陈清明的一种想当然。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这才是小人物的真实写照。

陈清明将手中那罐未曾喝完的啤酒丢弃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墓园。

不需要再欣欣作态地缅怀些什么了。

在确切地明白到自己需要去做什么,又要如何去做之后。

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之上了。

当天夜里,他终于拨出了那个经过层层加密的电话号码。

电话的那头仿佛一直在等待着,几乎是在电话拨通的瞬间便被接起,却并未有半句的言语。

陈清明犹豫了许久,想了许久的言语与计划此刻如鲠在喉,最后都化作了一声称谓。

“外婆。”

“听着呢,你说。”老人的声音温柔而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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