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不宿

“我真不的不知道她是谁!你都问了五百遍了,你烦不烦啊!”

两个泥人伏在一处半人高的蒿草中,其中一个泥人尽量压低着声音不耐烦的说道,而另一个泥人则一脸殷切的盯着他。他们俩就是白寒冰和小刀,已经在沼泽里走了快要十七天的他们还没有看见走出沼泽的希望,但此时白寒冰却没心思去回答小刀的任何问题,因为他紧盯着天空上那个颇为庞大的黑影。

“我没想到这个扁毛畜生这么记仇。”白寒冰恨恨的道。

小刀扁扁嘴,暂时放弃了那个问题,道:“那是不宿鸟,传说中它永远都不会睡觉,也许是因为这样吧,它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坏,惹上了它,你就别想安宁了。而且它过于庞大,一身异能,再加上皮糙肉厚的,几乎快要称霸沼泽的天空了,你什么不好惹,惹上它了!”

“你小声些,你嫌我们死的慢么!”

小刀吐了吐舌头,白寒冰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那现在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跟它打上一架。”白寒冰想起五天前,这畜生发现了他们俩,本想杀杀它的威风,没想到两个人却被不宿鸟眼睛中不断迸出的黑色闪电给逼的狼狈不堪。后来两人凭着白寒冰的戒指在一处深潭底部躲了一天才敢出来。之后两人给全身都涂上了那种紫褐色的泥浆,想遮掩气息蒙混过关,但没想到着畜生竟然不死不休的跟着他们,害的他们本来已经很慢的行程更加缓慢。

“哈,我知道了,我听婆婆说过,不宿鸟有一个很奇怪的特性,那就是它们从不飞出沼泽,所以只要我们离开沼泽,就可以躲开它了。”小刀得意洋洋的道。

“那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出这该死的沼泽!”

小刀忽然捂住白寒冰的嘴,把他拉低,白寒冰发现天上的不宿鸟发现了什么似的急速盘旋起来。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白寒冰大惊失色,但是小刀明显不是在戒备着天上的那个东西,而是死死地盯着他们藏身的蒿草前的那方小小的深水潭。不宿鸟在天空一个转身,如一块黑色的陨石直落而下,不宿鸟在潭面上掀起了阵阵狂风,但旋即又急速升空。这时他们才发现,不宿鸟抓着一条有白寒冰身体那么粗的五色斑斓的巨蛇腾空而起。不甘示弱的巨蛇剧烈的扭动着,全身上下不断的冒起五色斑斓的毒雾,但不宿鸟急速的飞行者,所有的毒雾都落在了身后,天空中一道七扭八歪的五色彩云慢慢漂浮,异常的妖艳。两人震惊万分的对看了一眼,小刀哆哆嗦嗦的说道:“是王蛇,不宿鸟竟然救了我们!”

白寒冰震惊的神情还没有散去,蓦然大吼:“跑!”

白寒冰一把抓起小刀,朝着一个方向窜了出去,这几天因为不宿鸟的缘故,白寒冰一直不敢御空飞行,而且小刀也不会,这时趁着那畜生忙着做饭,他才敢全力飞行。更何况他还担心着新生成的术海一旦失效,自己摔死了那就更冤了。毕竟术海能改变颜色这种超越他认知范围的事情还是让他惴惴不安。大陆如果有什么事在修行者中是有统一认知的,那么术海的颜色无法改变就是一个少有的共识。因为修行宗门和法脉的不同,术海的颜色是不同的,而在同一个宗门或法脉之内,颜色也因人而异,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术海颜色。当然据说一些老不死是可以改变术海的颜色,但那基本都属于向死而生,重活一回的情况,万分凶险不说,成功率非常的感人,反正白寒冰是没听说过。

而现在这种天上掉金元宝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他到没有太多惊喜或高兴的感觉,反倒是荒谬的感觉更多一些!就像一个乞丐突然挖到了一座金山一样。当然了,老妇人也说她所做和真正改变术海的颜色完全是两码事,她所做的更接近于重塑,反正在她的认知里,还没人做过,全靠对元初之火的理解来进行的,虽然是练手,没想到还挺成功的,但是有没有后遗症她就不知道了,或者哪天这术海又突然失效了也保不齐!当时白寒冰就想骂人,但是没敢!所以现在他每次运行术海,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像两个只见了几面就要成婚的男女,多少有些,怎么说,尴尬!

慑于对这沼泽的恐惧,不敢飞的太高,几乎是贴着地往前疾奔。这时不宿鸟刚才弄出的大动静忽然消失了,白寒冰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想看看到底是谁死了。但还没等到他找到不宿鸟的身影,小刀忽然大喊一声,白寒冰霍然回过头来,只见眼前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石碑矗立在他们狂奔的方向上。两个泥人发一声喊,白寒冰将小刀脱手推了出去,而他借着这一推之力,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石碑。白寒冰发现自己终于站在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实实在在的土地上。

小刀灰头土脸的跑了过来,身上的泥巴也被甩掉了不少,呲牙咧嘴的对着白寒冰叫道:“你不就仗着自己会飞吗,至于这么整人吗!”

但白寒冰却对小刀的抗议没有丝毫反应,因为他被眼前的石碑吸引了过去。其实说是石碑,它更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石柱,高近十丈,碑体上攀附着横七错八的藤蔓,有的鲜花怒放,有的已经果实累累。石碑顶端是一头仰天而吼的不知名的怪兽,古朴苍拙。白寒冰掂了掂手里老妇人送给他的竹杖,一跃而起,虚空一斩,竹杖上蓝芒闪过,石碑一面的藤蔓已经纷纷剥落,露出了石碑的本来面目。不知道是用什么石料雕刻而成,石碑保存的还相当完好,一行古拙的大字在满石碑的绿苔中显露出来:不入大沼,不知天下之奇,慎入。

“那上面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认识字吗?嬷嬷没有教你吗?”白寒冰后悔的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果不其然,小刀眼睛一横:“婆婆那里教过我这些东西!对了,婆婆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第五百零一次,白寒冰只想用头撞石碑,“你不是她养大的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呢?你怎么肯定我知道呢?”

“她又不告诉我,我哪里敢问啊!你敢问吗?”

“我当然……也不敢问了。”

小刀露出理所当然的神情,道:“云老爹说你知道,他说你就算是猜也猜得到。”

“你怎么那么想知道她的名字呢?”

“好奇吗!难道你不好奇吗?”

“我……”白寒冰忽然语塞,默默的回过身去,这时他才发现,这十七天他们一路走来的方向竟然是对的,但那种提心吊胆的旅程不仅让他们没有精力顾及方向,也没有精力顾及地势的变化,还好方向是对的,要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要跑到哪里去呢。石碑所在的地方的地势已经颇高,而且有石碑作证,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已经离开了云梦大沼的范围而进入到了断天山脉的势力范围。只是因为云梦大沼中那阴魂不散的云雾虽然比起石山附近来已经淡了很多了,再加上那错落有致的林木,让他们始终无法确定断天山脉的具体方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白寒冰总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仿佛整个云梦大沼被什么笼罩了一般,但是自从老妇人帮自己重整术海后,这种感觉就一直陪伴左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做到这一点。

虽然这里地势颇高,但是这漠漠大沼仍如娇羞少女般不肯亮出自己的容颜。也许是身处其中的缘故,白寒冰现在才发现,除过云雾,整个云梦大沼还笼罩着一层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淡淡的蜃气,虽然没有小石山附近的云雾那么的咄咄逼人,但是恰恰是这份欲遮还羞的隐隐约约让大沼竟然有了一种拨动心弦的魅力。蜃气没有颜色,但是所有的颜色经过蜃气后却如同修行有成的妖狐,无端的妩媚了起来!如果不是知道里面的凶险,白寒冰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想要一探大沼究竟的冲动。日影偏西,站在那里极目望去,那层淡淡的蜃气如少女的笑容,似有若无,但又实实在在,大沼中所有的生灵在这层蜃气中都显得是那般的魅力无穷,最打动人心的就是数量颇多的黑点在天空中或快或慢的移动,白寒冰知道那是大沼中最自由的生灵,翅膀给了它们摆脱枷锁的力量。站在石碑旁边的白寒冰刹那间有些失神了。

他忽然想到了小刀的问题,他发现自己不但不知道嬷嬷的名字,而且他在小村子里进进出出,吃吃喝喝了那么长的时间,自己也没有任何的防备心,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他会用数不清的方法检测那些东西能不能用,能不能吃,然后再一天的时间里,将所有的人调查的清清楚楚。而且更让自己想不通的是,在自己术海尽失的那段时间里,他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让他不去想这些问题,这在以前也是不敢想象的事情。但令他稍微觉得害怕的是,他好像只是没有了想这些东西的冲动了,甚至就连见龙尊者的相貌也渐渐模糊了,甚至是那个曾经隔开了自己和见龙尊者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觉中模糊了起来,后来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刻意的不去想一些东西,或者说是在刻意的忘记一些东西。但嬷嬷好像说过,自己不过是懒得去想这些东西罢了,后来想想也对,十几年的情绪或是疑问一旦得到纾解,不管是痛苦的还是充实的满足后都会是一种莫名的空虚,就好像一个背负了十几年的秘密终于不用再保守了,那种突如其来的空落让自己手足无措,所以自己选择了忘记或者说是逃避,现在父亲对自己的疏远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恨他也罢,磨练他也罢,忽然之间好像已经了没有了丝毫的意义,但是母亲的笑脸却前所未有的在心中清晰起来。那一头柔顺的长发,如淡淡的歌声袭来,白寒冰的嘴唇悄悄绽放了一丝微笑。

但他这个莫测高深的笑容让小刀恼火万分,他伸出手在白寒冰的眼前摇了摇,没想到他还是那么莫测高深的笑着,小刀更恼火,“喂!”

白寒冰抖了一下,恼火的回过头去,但他没想到小刀顿时火冒三丈,“我就知道,你肯定知道婆婆的名字,你就是不告诉我!”

白寒冰顿时冷汗直冒,嘴角不自主的抽了一下,小刀忽然熄火了,可怜巴巴的忽闪着小眼睛近乎撒娇的道:“你就告诉我吧!”

白寒冰的冷汗顿时回去了,但是却很想吐。于是事后都很佩服自己的白寒冰想了一个绝妙的点子,他顺手指了指天,“今天天气不错!”

小刀莫名其妙的看了看他指的方向,忽然脸色大变,本来小小的眼睛竟然越睁越大,手指抖抖索索指着天空,语无伦次的道:“那……那……那……那……”

白寒冰冒着扭断脖子的危险回过头去,心底狠狠的骂了一句脏话,那只阴魂不散的不宿鸟迅即的朝着他们两人飞了过来,他看了看四周,跑是来不及了,看来只有这尊石碑可以抵挡一二,一拉小刀,钻到了石碑的后面,白寒冰术海猛然运转,左手上亮起了一层耀眼的蓝芒。但是他紧张的准备了半天,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就连不宿鸟每次出现都会卷起的狂风也没有出现。

他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看到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那只不宿鸟如同一片乌云般悄无声息的停在了他们斜前方的天空中,只是间或扇动一下翅膀,更为诡异的是,如果白寒冰没有看错,那只不宿鸟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调侃和得意的神情。白寒冰心里不禁觉得荒谬,这还是鸟吗,难道是鸟人?但旋即想到这个想法更为荒谬。

他慢慢走出了藏身之处,这时不宿鸟忽然舒展脖子,一声清鸣横贯天际。还没等他发表感慨,才发现不宿鸟之所以叫,只是为了吐起来方便,它从嘴里喷出两团黑影,扑面而来。白寒冰又骂了一句脏话,迅即后翻,狼狈不堪的躲进了石碑后面。他前脚刚走,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就钉在了他刚才站着的地方。不宿鸟流露出一个更为得意的眼神后,在空中一个潇洒的后翻,卷起一股狂风,迅速拔高,朝着大沼深处飞去,几息之间,已然化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真厉害!”小刀一脸崇拜道:“你竟然把它吓跑了。”

考虑到一些问题,白寒冰决定就不解释了。他看了看袭击他的黑影,那是两团脏兮兮的黑色毛球,不过还没有等他细看,小刀嗷的一声的就扑了上去,抓起两个毛球,三两下就剥掉了那层黑毛,里面竟然是两颗五色斑斓的浑圆的圆珠。

小刀一脸狂喜,激动的都要语无伦次了,“我们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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