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拿过那摞东西来看,原来是今天刚到的朝廷邸报,发个各省官员督促实行朝廷各项政令的“廷寄”,还有皇帝批复给李卫的折子转给李卫看的折子,朱笔密密麻麻写满了折子边角所有空白。
这些东西里面包含的内容极多,从今秋死囚的案件信息到两个官员有什么私人关系无所不包,我放弃了,丢下它们,疑问的看着邬先生。
让书房四周的人都走远了,只高喜儿和翠儿身边的心腹丫头景儿两个人守在门口,邬先生才问:“皇上今年,斥责次数最多,和赏给最丰的,都有谁?”
因为这话不知道是问我或李卫中的哪一个,我先答道:“皇上给赏最多的自然是年羹尧,青海一胜,年羹尧晋为一等公,加一精奇尼哈番,从户部拨银子二十万两给年羹尧‘劳军’。又封年羹尧之父年遐龄为一等公,加太傅,赐缎九十。相比之下,冲锋最前,立下首功的岳钟麒只封为三等公而已。“
“恩,还有呢。”
“还有……最丰厚的,还要算亲贵。平日里‘舅舅’隆科多所受容宠备至,最为风光,八爷廉亲王也已经食双亲王俸,除了铁帽子没得可封了,平时大小节庆,大事小事无不加意赏赐,恩……自然还有十三爷。”
“那皇上斥责最多的又是谁?”
“这个我知道,连小边地方官员都知道,自然是八爷受斥责最多,上谕:廉亲王存心狡诈,结党营私,凡遇政事,百般阻挠,颠倒错乱,又谕:廉亲王所办之事,皆要结人心,欲以恶名加之朕躬。管理理藩院时,将来京之科尔沁台吉等不给盘费,尽皆逐去,使彼等哭泣而回。管理工部时,凡钱粮应严追还项者,竟行宽免。”
李卫一丝不漏的背了几条,又评论道:“连八爷对以前良妃娘娘薨世时过于悲伤,也有明谕斥责说矫饰欺世,前几天又说‘允禩’凡事减省,出门时不用引观,过为贬损,不按定制,巧取谦让之名,诳惑愚人,邀其称誉,怀奸败法,心迹昭然’,对了!皇上还说八爷负责采买、陵寝所用红土时,折银发往当地采买,节省运费。上谕‘此特允禩存心阴险,欲加朕以轻陵工,重财物之名也’。”
这些线索看似琐碎,累计在一起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这样的密室深谈,我也敛了几分对邬先生结论的好奇,默默无语。
廉亲王无论做什么,或奢或俭,或严正或宽厚,或高调或低调,看在最恨他的人——胤禛眼里,总是包含着无穷的诡计和祸心,自然要防备到神经质的地步。
但平凡小民,乃至寻常官员,如何能真正理解那数十年艰辛斗争下的阴霾,甚至留下的后遗症?他们只知道,天下闻名的“八贤王”,温良恭谦,敦睦友族,亲爱兄弟,宽待下人,而胤禛,则对这样一个大好人,亲兄弟,处处挑刺,寻衅斥责,无端训诫,再联想起登基不正的传闻,将一族叔伯兄弟“迫害‘得差不多,以至于气死太后的事实,换成谁,眼前能不浮现出一个多疑冷血,残暴无情的形象?
邬先生温和的看看我,说:“皇帝不惑之年才得以位登大宝,要整顿的事情却太多,心急了些,但八爷党迟早……是故,受责甚至已经降罪处置的亲贵宗室里,安亲王,裕亲王,简亲王以及几位郡王,贝勒阿布兰,苏努父子,七十,马尔齐哈,常明等,还有前任尚书,都统的宗室佛格子。汝福等……其实皆为一党之人,我们都不算了。”
“先生,您是不是要说,皇上最近又放出风声,开始斥责隆科多和年羹尧了?“李卫发现了我情绪的变化,很机警的联想到了什么。
“正是!皇上给你的密折,以及转给你的几封密折中,都有疑隆科多和年羹尧‘不纯’之语,直隶总都李维钧,四川巡抚王景频,湖广总督杨宗仁,河督齐苏勒……”
先生一本本往下放折子,我一本本拿起来翻:“近者年羹尧对事,朕甚疑其不纯,有些弄巧揽权之景况”,“年羹尧来京,奏对错乱,举止乖张,的有作威福事”。“隆科多,年羹尧均非无暇之器,于奏对之间,错乱悖谬,大露擅作威福,室恩揽权情状”……红色朱砂写出的字个个有触目惊心之效,我平时有个原则,绝不主动听,看任何政事和文件,所以这些折子我从未见过,看着,不由得读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