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学生的价格

那之后,任焰又收到几个老客户的电话,两边商业互吹紧密了下关系,还有村子齐叔的熟人,该跑的都跑了圈,时间一下子又过去了三天。

一天下午,任焰收到银行电话,说他们要过去实地考察。任焰知道这是贷款前最后的关卡了,一时间紧张了起来。

第二天上午,他起了个大早,稍微收拾了下自己的外形,等待银行的人到来。

上午九点过十分,一辆大众桑塔纳停在猪场门口。

任焰和胡伯迎上前:“两位好。”

“早上好。”

任焰也不知道对银行人员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反正他是正经做生意,只要做到客气却不谄媚就行。他领着两人先是在工厂外转了一圈,介绍了工厂基本结构:

“整个猪场占地四亩,其中建筑面积两亩,这一整排平房是猪场,旁边是员工宿舍,猪场一共有九名员工,厂间工作人员6个,财务会计一个,人事管理一个,外勤一个,其中厂间工作人员有三个是住工厂的,实行轮流制度,以防有事的时候找不到人。”

“旁边是行政楼,很小,也就是让员工们休息一下……”

又进了工厂。

“工厂基本分为四大块,种猪,分娩保育,生长,育肥区,每个区域进去前设有消毒池,进出都要消毒……工厂还有单独淋浴间,卫生间……”

任焰和胡伯陪同两个工作人员走了一圈,其中一个忽然说:

“工厂内味道不怎么重。”

任焰精神一振,回答道:“这是因为工厂内配有一套专业的空气过滤系统。夏季可实现精准送风,还可以搭配使用滴水、喷淋、水冷地板等降温手段。在冬季,系统是让风从管道侧壁出风口进入猪舍,形成空气流动,提高空气质量。”

“此外,我们还有专业的粪水分解装置,干湿分离,干粪二次发酵后做有机肥料销售。不过之后我们农场开发起来,就可以完全自给自供,完成生态环保的良性循环。”

任焰上任老板几天已经充分领悟到了老板人的精髓,那就是吹。

不管什么事,不管有没有践行到底,先吹就行了,做了六十分那就吹成一百分,有八十分的可以吹到天上有地下无。再说,他这也不算吹,以后都会按部就班实施起来的嘛。

银行人员点点头道:“你们工厂很环保。”

“那是必须的。”

走出车间后,银行人员放眼远眺,任焰指着远处的山说:“以后这一块我们都会承包下来,近得种菜,山上种果树,山和田中间这一块平地就用来建造农家乐的游玩设施,以后我们会打造出一个集观光垂钓,采摘休闲,野炊烧烤一体化的综合农场。”

银行人员点点头,没说什么。

正说着,一辆电动摩托车从小路开上来,停在了工厂外面。

“任焰......”

“村长。”

任焰走上前,道:“村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跟你说你上回申请承包农田的事......”

村长歇了口气,说:“我把你的事上报给镇上了,那边说让你先缓缓......”

任焰看着走上来的两个银行工作人员,一时间心脏骤停。

“——他们说你是回乡创业,再考虑到你的情况,上面会给与补贴,还会尽可能给你方便,让你大胆创业,放手去干。”

哎哟我的老村长,您这话可真是喘大气了,任焰立刻笑逐颜开,连连点头:“没问题没问题,我能等。”

银行人员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彼此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神色,道:“那我们考察已经结束,也回去了。”

“好的,两位慢走啊。”

任焰把两位送上车,看着车子渐渐远去,心说这事,成了。

他转向村长:“村长您怎么自己过来了,您要有事,叫我声我过去就好了嘛。”

这大热的天。

村长朴素的面孔上一脸狭促表情:

“我这不是听说银行的人过来了嘛,怎么样,你二伯能干吧?”

任焰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您老。”

“那您刚才说的也都是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骗人?上面还让你补交一些资料,来来,我跟你细说。”

“好,好。”

任焰跟着村长进了旁边办公楼。

任焰回来也快十天了,村里人都知道他要扩展养猪场开农家乐的事,不管知道不知道他明星身份的,跟他亲不亲的都在说这件事,大家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说法。

晚上张语歆跟爷爷奶奶到她二叔家吃饭,下午的时候,邻里邻居在客厅里聊天,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尖着嗓子喊:

“他任焰有什么本事啊,老齐就是脑子有问题,把工厂留给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还有任焰,我们这么多叔叔阿姨在呢,他也好意思!”

旁边几个人抽着烟,没搭理她的话,大约是觉得冷了场子难为情,女人不久后就走了,等她离开了,坐在张语歆旁边的二叔才冷哼了一声:

“人任焰是老齐养大的,一起吃一起住户口本都写在一起,任焰还给他养了老,在床头尽了孝,怎么这猪场就不能给任焰了啊。”

张语歆沉默不言,中国的血缘论和亲属论有时候既重要又玄妙,有的按血缘远近排,家产全给儿子也不给女儿,有的只要户口本上记了你的名字,哪怕毫无血缘关系也是最亲近的人。

一个字:从心。

张语歆在饭桌上喝了一点点酒,不多,但她喝酒少,难免还是脸红热臊了起来。饭后,她爷爷奶奶还要聊天搓麻将,她嫌无聊就自己先回去了。

她骑着小摩托,滴滴答答上了小路,等经过那排低矮工厂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就看到一栋二层楼房子前亮着灯,榕树下一个男生正虎虎生威地在挥舞一套军体拳。

齐叔以前是当兵的,退伍之后也没有放弃身体锻炼,在陡生疾病之前他都给人很健壮的硬汉,谁也没想到他倒得这么突然。任焰从小跟着他被迫操练,后来习惯了一天没动两下就不舒服。

他正在练操,看到灯光下一个人影,回首望过去,拿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语气自然地说:

“吃完饭了?”

“刚村里吃完。”

也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念头,鬼使神差地,张语歆放下心爱的小摩托走上前几步。

“我听说,你想把猪场扩张成种养旅游一体的农场。”

“对啊。”任焰很平和地说,擦着脸上的汗:“我想产业升级,不能光吃老本。”

“我也很赞同你的想法。”

张语歆今天在饭桌上听了半天其他人对这个事的看法,她年纪小几乎插不上话,这时候忍不住道:

“传统的养殖业肯定要随着时代的变迁被淘汰的,要么将传统行业和现代化接轨,将它做大作精,要么就是产业多样化,符合现代人的流行趋势。”

“农家乐是现在热门行业,以前是城里人外地出国旅游,现在的流行是回乡下悠闲度假,还有一大部分无法承担出国旅游,又嫌国内旅游太挤的,农家乐也是热门选项。我几个室友,听说我暑假回农村都很想过来,他们总以为农村会很凉爽,还能自己摘果子吃,后面这个倒是真的。我们这里算得上山清水秀,交通又便利,我觉得如果认真做,农家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不过,做农家乐也不是这么好做的,我们县交通便利,但这毕竟是农村,如果不打响知名度就没人知道,宣传还是很重要的。”

张语歆越说越顺畅,借着酒意把这几天徘徊在心口的话全说了出来:

“就比如上回我们给猪通产道,我几个室友都很有兴趣。他们都是城里人,结果对农村各种事情都特别有兴趣,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一个宣传点,你们习惯农村和猪场生活了,觉得都很普通,但对不了解的人来说,都充满了新鲜感,这些都可以作为宣传点,在网上宣传起来......”

面前女孩滔滔不绝地说着。

任焰起初以为她过来又是要说什么娱乐圈的事,毕竟自己还是有点红的,刚退圈别人还没接受现实,想多了解偶像私生活也是有可能的,没想到她是来鼓励自己的,甚至还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任焰看着她的脸蛋在兴奋之下越来越红,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也越来越亮,心里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要正确认识到我们这个地方的弊端,然后针对性地解决,环境再优美服务再周到,如果一开始吸引不了客人过来就没有意义......”

今天饭桌上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对娱乐圈不甚了解,重点也没在任焰的明星身份上面。

但作为一个走在八卦娱乐前沿的大学生,喜欢的偶像又是任焰的对家,张语歆最是知道任焰在外面有多红,他一年能挣得钱十个养猪场赚十年都不一定达的到。正因为了解,对任焰才更加钦佩,内心不由自主地想要支持他。

她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偶像,但网络是网络,生活是生活。现在任焰是出现在她生活里切实让她感动的人。

一个男声忽然插入:“你是新闻媒体专业的?”

张语歆一愣,默默摇头:“不是。”

“那是营销方面的?”

“也不是。”

“那你是学什么的?”

张语歆完全不懂他问这个问题的原因,但还是呆愣愣回答:“汉语言文学。”

果然毫无关系。

“我看你对网络营销还挺懂的。”

“啊?大概是因为我参加的社团经常在网上发视频,我偶尔也有参与制作吧。”这不是很普遍的么?

原来是这样,不愧是大学生,是比习惯了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农民有想法。

任焰饶有兴致地说:“离大学开学还有两个月,你要不要来我这里打工啊?”

张语歆:“啊?”

任焰说完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好,其实在最开始构思的时候他就想过营销这一块,毕竟他自己的工作也很营销紧密相关,只是他的构思里营销猪场还要很久以后,至少得把猪场扩建好,田里面种子树苗种下去。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现在有个他觉得很适合的人,事情都可以试试看的嘛。

任焰越想越觉得妙,他拍了拍手掌,大声道:“你来我这边暑期打工,我付你钱,你也可以赚取社会经验,一举两得。”

张语歆:“啊?”

她还是呆呆愣愣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从她想要表达对任焰事业的支持,发展到她要不要暑假实习的话题上,太跳跃了吧。

任焰没有立即要她回复,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有意愿就明天过来。”

“啊,哦。”

张语歆的大脑还需要处理一下他的话,她呆愣愣地转过身,脚步下意识朝着小摩托走去......走出几步,她突然停下转过身:

“呃,我想问下,如果我答应的话,工资有多少?”

任焰伸出两根手指:

“一个月两千。”

“这么少!”

男生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你们大学生,就是这么便宜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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