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0称臣

南疆的夏日越来越炎热了,骄阳似火,烈日灼烧着大地,城‘门’口的凉茶铺子也如往年般又摆了起来,给来来往往的行商路人乘凉、施凉茶。品書網

七月初八,钦差左都御史在近百名南疆军的“护送”下,匆匆离开了骆越城。

喧嚣了几日的骆越城彻底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左都御史离去后,躲了两个月的平阳侯总算是松了口气。

平阳侯自去年八月抵达南疆后,在这骆越城已经逗留了近一年,这一年既漫长,又似乎弹指即逝,如今那镇南王世子总算是化暗为明,对王都‘露’出了他的獠牙,平阳侯也自觉时机终于到了,在反复思量后,他给碧霄堂递了拜帖求见萧奕。

在忐忑的等待,平阳侯很快收到了回复,次日他在碧霄堂的舒志厅见到了萧奕。

不得不说,平阳侯心暗暗松了一口气,萧奕为人一向狂傲不羁,随‘性’而为,他愿意见自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世子爷费心把小‘女’送回,本侯特来谢过世子爷!”平阳侯恭敬地对着首的萧奕抱拳道。

萧奕笑眯眯地看着平阳侯,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随口道:“本世子既然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做到!”

萧奕说得随意,而平阳侯却忍不住在心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仿佛得了什么保证似的,心定了不少。是啊,萧奕不像王都的那位,他可是有野心、要成大业之人,自然是一言九鼎!

想着,平阳侯在一旁的红木圈椅坐下,装模作样地饮了口茶后,稍稍平复心情后,才含笑又道:“继百越、南凉两郡后,世子爷又攻下西夜郡,这份熊心与魄力实在令本侯钦佩敬仰不已。”

平阳侯口口声声地称呼百越、南凉和西夜为郡,其实是拐个弯表达对南**立的支持,而他作为大裕的平阳侯,在皇帝还未承认南**立以前,如此说自然是透着臣服之意。

萧奕正捧着茶盅饮茶,闻言,稍稍掀了掀眼皮斜了平阳侯一眼,似笑非笑。

这一眼看着漫不经心,却又透着一丝鹰一般的锐利,似乎已经看透了平阳侯的心意。

平阳侯忽然想到以他这一年对萧奕的耳闻,萧奕此人最讨厌别人跟他拐弯抹角。

平阳侯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再次走到堂,单膝下跪抱拳道:“世子爷雄才伟略,令臣折服,臣愿为世子爷效犬马之力!”

平阳侯铿锵有力地说道,直接改称“本侯”为“臣”,意图展现自己的诚意。

平阳侯来了南疆这么久,一直在暗观察南疆的动向,他早看出镇南王不过是头纸老虎,或者说‘门’面,如今的南疆真正做主的人是世子爷萧奕,所以刚才他只说投效萧奕,不说投效镇南王府。

这一年南疆的发展完全超乎平阳侯的想象,萧奕雄才伟略颇有先帝之风,南疆蒸蒸日,短短数年,急速成长为一头傲笑九天的雄鹰!

相之下,大裕已经不成气侯了,已经是一个日暮西山的老者……

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

以他现在的状况反正也回不了王都了,那还不如留在南疆,指不定还有更好的前程!

如今萧奕既然化暗为明,公告天下,那么他现在肯定是用人的时候,而自己自打去年来南疆后,没违背过萧奕的意思,该做的投诚示好也都表示了,时至今日,照道理说,也该水到渠成了吧?!

平阳侯心里暗自琢磨着,见萧奕但笑不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又一点点地提了来。

舒志厅,静了片刻,等声音再响起时,却被外面响亮的蝉鸣声压了过去……

夏愈来愈浓。

萧奕在见客的同时,碧霄堂的南宫玥也没闲着,几乎是萧奕前脚刚走,后脚萧霏来了。

今日的萧霏穿了一件艾青‘色’凤尾团‘花’刻丝褙子,一头青丝挽了一个简单的纂儿,看着与往常无异,清雅素净,可是南宫玥却从她微抿的嘴角,隐约感觉到萧霏似乎有心事。

姑嫂俩互相见了礼后,萧霏在南宫玥的身旁坐下了。

“大嫂,”萧霏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本来南宫玥一回来,萧霏想与她说,但是见她旅途劳顿,王府又事务繁忙,这才拖了好几天。

南宫玥一看萧霏的表情与语气,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她抬手做了个手势,一旁服‘侍’的百卉和画眉明白了,福了福身后,两个丫鬟快步退下了,东次间里,只剩下了这对姑嫂。

这时,萧霏从袖笼里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绢纸,亲手递给了南宫玥,“大嫂,你看看……”

南宫玥展开绢纸后,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脸先是‘露’出几分意外,跟着是难以置信,最后又透着一种一言难尽的味道。

原来这封信是韩凌赋写给萧霏的!

韩凌赋的这封信也算写得声情并茂了,既深切地表达了他对萧霏一身才情的仰慕,又放出了许以储君的‘诱’饵,最后还含情脉脉地表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南宫玥的目光在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停顿了好一会儿,嘲讽地微微勾‘唇’。

不知道为何,她在这封信似乎隐隐嗅到了她那位表妹白慕筱的气息。

须臾,南宫玥便从信纸抬起头来,又把信纸‘交’还给了萧霏。

萧霏蹙眉看着那封信,好像捏着什么烫手山芋般,正‘色’地解释道:“大嫂,这封信是我个月去大佛寺香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恭郡王长史的人硬塞给我的……”

萧霏说得还算省略了,那日她带着萧容‘玉’去大佛寺香,那个自称长史的人几次想找她搭话,她都没有理会,最后还是对方收买了一个来香的‘女’童,那个‘女’童硬是把信塞到了萧容‘玉’的手里,然后转身跑了。人至贱则无敌,萧霏无可奈何,只能把信收下了。

南宫玥看着萧霏透着一丝不愉的小脸,嘴角染了一丝笑意,明知故问道:“霏姐儿,那么,这件事你怎么看?”

萧霏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嫂,我以为恭郡王此人甚是不妥!”

顿了顿后,萧霏有条不紊地继续道:“他明明有妻有妾,还非要对我许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在是荒谬至极,他此举置他两个亡妻于何地?!他明明膝下有了世子,却又许另一‘女’子之子以储君之位,又置他的长子与何地?!此人对妻不义、对子不慈,行事毫无规矩,违背‘乱’人伦纲常……”

说着,萧霏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毅然地点评道:“此人实在是不可深‘交’也!”

南宫玥看着萧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乌黑的眸子里更是熠熠生辉。他们家的霏姐儿真是太有趣了!让她真是恨不得伸手在她的发顶好好地‘揉’一‘揉’。

这一次真是韩凌赋失算了!

他恐怕是以为小姑娘家情窦初开,最容易蛊‘惑’,却不知道他们家的霏姐儿最重规矩了,韩凌赋的这封信非但打动不了萧霏,还会让萧霏彻底厌了他!

“霏姐儿,前几天皇派来的钦差送来了一道圣旨……”南宫玥忽然道。

本来,那道圣旨的内容也是她、萧奕和官语白知晓,南宫玥并不打算与萧霏提起,但是既然韩凌赋给萧霏写了这么一封信,自己有必要跟萧霏提一下这件事了。

跟着,南宫玥把皇帝有意让镇南王府以挑‘女’婿的方式来择储君的事给说了,听得萧霏是目瞪口呆。

她自认也读了些史书,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这……这……这皇帝也太糊涂了吧!难道说大哥是为此才要让南**立?!

想着大哥宣告南**立的时机,萧霏的心不由浮现这个念头。

南宫玥笑‘吟’‘吟’地拉起萧霏的一只素手,豪气地又道:“霏姐儿,太子妃什么的,咱们不稀罕!”

萧霏怔了怔,一瞬间,把大嫂的脸和大哥那张狂傲不羁的脸庞合在了一起,抿‘唇’笑了,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让她清冷的气质多了一分孩子气。

只要有大嫂在,自己什么也不用‘操’心!

见萧霏乖巧地点着头,南宫玥嘴角翘得更高,心又琢磨起萧霏的亲事来:再过两个多月,霏姐儿要十六岁了,亲事必须加紧了,所幸,自己之前挑的那几个新锐营的小将这次也都回了骆越城,自己得赶紧把霏姐儿的婚事定下才行,也免得一会儿被人惦记着去和亲,一会儿又被惦记着远嫁!

“霏姐儿……”

南宫玥正想隐晦地与萧霏提一提亲事,内室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小萧煜“哇哇”的啼哭声,很快,鹊儿进来禀说,世孙‘尿’湿了被褥。

南宫玥和萧霏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姑嫂俩皆是忍俊不禁。

她们家的煜哥儿啊,最爱干净了,不会说话的时候,知道用各种声音提示大人给他换‘尿’布或者伺候他把‘尿’……尤其等他牙牙学语后,已经很少‘尿’湿‘裤’子。

不得不说,这其也有萧奕一分功劳。

可怜的煜哥儿每次‘尿’‘裤’子‘尿’‘床’都会遭到他爹的耻笑,以致他小小的心灵对此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每一次不小心‘尿’‘床’,小家伙都伤心挫败极了。

不一会儿,被‘乳’娘和丫鬟收拾干净的小家伙撒‘腿’跑进了东次间,穿干净衣裳后,他把刚才‘尿’‘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胖乎乎的小手里拿着一个九连环,笑呵呵地把玩着。

自从官语白路教了小家伙玩九连环后,小家伙彻底‘迷’了这个神的小玩具,每天都要‘摸’一把,除此之外,他还染了一个恶习。

“姑姑……”

这不,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走到了萧霏跟前,笑眯眯地把手的九连环递给了他姑母,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南宫玥和一旁的几个丫鬟都有些无语了。

小萧煜一向固执,喜欢摘‘花’时,把满园子的梅‘花’都给摘秃了,而最近,小团子最喜欢的一件事是使唤别人给他解九连环,解开之后,再使唤别人给他装回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这几日他见过人的几乎都被他考教过了,别人解开了,他还像模像样地夸对方“好”;要是对方解不开,他失望地叹口气……这才短短几天,这碧霄堂的下下都学会了解九连环,其也包括镇南王。

区区九连环当然难不住萧霏,没一会儿解开了。见状,小家伙“龙心”大悦地鼓起掌来,哄得他姑母差点飘了天,又给他反复解拆了好几回……

在阵阵轻快的笑声,太阳不知不觉落下了大半。

黄昏时刻,天空正是光明与黑暗‘交’替的时刻。

萧奕从前院回来了,一看到萧霏和小萧煜也在,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偏偏——

“爹爹!”

小家伙一看到爹爹来了,扭着身子从姑母的怀跳了下去,欢喜地投入了他爹的怀抱,似乎完全看不到他爹的嫌弃。

“臭小子,你沐浴了?”萧奕的鼻子动了动,从小萧煜身闻到了淡淡的‘花’‘露’水味,然后坏心地笑了,“不会是‘尿’‘裤’子了吧?!”

小家伙委屈地把脸窝到了爹爹的‘胸’膛里,没脸见人了。

这个大哥又在欺负煜哥儿了!萧霏不知道第几次地在心里同情自家的小侄子。

哎,自己以后要对煜哥儿更好才行!

萧霏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站起身来,识趣地告辞了。

萧霏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一家三口,淡淡的温馨在彼此的一个对视与一个微笑间弥漫开来。

萧奕抱着小团子在罗汉‘床’坐下,与南宫玥大‘腿’挨着大‘腿’,膝盖抵着膝盖。

小团子立刻发现了新游戏,在双亲的大‘腿’爬来又爬去,爬到谁身,“吧唧”一下,用口水糊了他爹他娘一脸。

眼看着小家伙快把他爹给惹火了,南宫玥急忙把他的九连环递给了他,小家伙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叮叮咚咚”地玩起九连环来。

解决了小家伙,南宫玥又急忙转移萧奕的注意力,她清了清嗓子,明知故问道:“阿奕,平阳侯走了?”

你宠这个臭小子好了!萧奕挑眉看了南宫玥一眼,如何不知道她的意图,但还是配合地把平阳侯想要投靠南疆的事一一说了。

南宫玥眉尾一动,缓缓道:“阿奕,平阳侯此人也算有些能耐,也有几分手段……只不过,此人称不赤胆忠心。”

当年平阳侯轻易地舍韩凌赋韩凌观,去年他以督南使的身份奉旨来了南疆,却为了自保权衡利弊向萧奕低了头,而如今观清形势人强,更是果断地向萧奕俯首称臣。

平阳侯再三改弦易辙,说得好听,是他审时度势,说得难听,有几分墙头草的味道。

只是,人无完人,更何况如今刚刚才独立的南疆急需一些人才,无论南凉、百越,还是西夜,都还处于战后百废待兴的状态,至今都是由武将在负责内政和民生的事务,管得他们苦不堪言,虽然有官语白从后方统筹,出不了大错,可要更进一步却是举步艰难。

毕竟官语白只有一个人,分身乏力!

现在的南疆对各类人才可以说是如饥似渴。

这些事,不用萧奕说,南宫玥也是心知肚明。

萧奕点了点头,笑‘吟’‘吟’地说道:“平阳侯此人虽然有这个那个的缺点,但是水至清则无鱼,他也算是可用之人。只要我南疆强盛,他不敢反,可当一个能臣……”

看着萧奕自信飞扬的样子,南宫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直渲染到眸,眼眉,‘荡’漾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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