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林文东回公司加了个班,六点多时过来接沈芸静,两人商量好先去吃饭,然后去羊坝头逛逛,那边是酒吧一条街,可以喝到很正宗的“日出。”,为了配合那边的氛围,沈芸静换了条白色缎面连衣裙,无袖设计,裙摆很大,走起路来很飘逸。

她问林文东好不好看。

“好看,很多衣服,你在二十多岁穿跟在四十多岁时穿,效果肯定不一样,所以,女孩子就该在年轻时,狠狠的打扮自己。”

听林文东这么一说,沈芸静又给自己加了一副耳环。

八点多钟,城市上方亮起了霓虹灯,两个人牵手走在石板街上,路过一家列车主题酒吧时,林文东告诉沈芸静,里面的啤酒不错,都是老板自己酿的。

“给我买一杯好不好。”

林文东揉揉沈芸静的头,“等着。”

几分钟后,林文东拿着一只玻璃杯出来,沈芸静接过来放在鼻前一闻,有股浓浓的青杏香,她捋了下裙摆,坐在店前的藤椅上,对面的梧桐树下,一个流浪歌手正在弹着木吉他唱歌,沈芸静跟着哼起来。

深秋嫩绿的垂柳

亲吻着我额头

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

我从未忘记你

成都带不走的只有你

……

“什么时候,我得再去一趟成都。”

一个人如果总对一个地方念念不忘,说明那里,一定有让她难以忘怀的东西,林文东问:“你去过,跟谁,他吗?”

沈芸静笑了笑没否认,大三时,他们学校的医疗救助队去四川支援水灾,她和吴均都在其中,两个人就是那时认识的,回到学校后吴均就开始追他,沈芸静自始至终都承认,在那一段感情中,她一点都不磊落,一开始她对吴均的追求无动于衷,但后来知道他是院长儿子后,就答应了。

她读的是附属院校,名气很大,但实习名额非常难求,那时,沈芸静太渴望有个实习机会了,尤其是那漫长的暑假,她觉得不去医院增加临床经验,简直就是浪费。

跟吴均在一起后,沈芸静很快就拿到了实习资格,而且还是跟着一位很有名望的老中医,沈芸静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她有机会给人下针了,她的针灸技术就是那时候成熟起来的,以前学的都是书本上的东西,尽管她对人体的十二经络了如指掌,但没有实践经验,她觉得等同于零。

因为一直对吴均怀揣着感激,所以,在后来他要求他们两个的关系更进一步时,沈芸静没有拒绝。

至于感受,她觉得不好也不坏。

“以后,我陪你去吧”,林文东把手指插进沈芸静的长发里,一下一下的往下梳,她的白色裙角荡漾在风里,周围是黄桷兰的香气,这种感觉太像恋爱了。

但沈芸静知道他们不是。

她早晚都得在这段感情里抽出来,唯恐那时太伤筋动骨,她努力不让自己陷的太深,而林文东,沈芸静觉得他一定不会有自己这样的顾忌,所以才能随心所欲。

见林文东一直等着自己回答,沈芸静便说:“不用了吧,你那么忙。”

林文东把手拿回来,捏了捏,叹口气说:“好吧”

回到家,灯都没来得及开,林文东就把沈芸静打横抱了起来,他在她耳边说:“我们抓紧时间享受现在好不好。”

沈芸静揉了揉他的耳朵没说话。

折腾完,林文东拿出两只首饰盒,打开放在沈芸静面前,问她喜不喜欢,沈芸静说喜欢。

“可我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你喜欢呢?沈芸静,咱别违心好不好。”

林文东以前穷,无论买什么东西都得先计算钱,毕业那年因为租房子,一下交了三个月的押金,他兜里只剩了八百多块钱,他妈坐火车去他所在的城市看他,林文东咬咬牙花三百块钱给他妈买了个玉镯子,那个店主一直跟他强调是真玉的,林文东其实并不相信,但他当时买不起贵的,又正赶上他妈生日,只能那样。

林文东永远都忘不了他妈妈收到礼物时的样子,好像得到了全世界似的,他妈在那里陪了他两个月,临走时偷偷给他在枕头套里塞了七千块钱,让他不要委屈自己,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就回家,亲情的温暖给了林文东极大的动力,让他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没有轻易放弃。

林文东创业之初,公司其实一直不怎么景气,直到第三年,因为制作的一部古风历史动漫突然爆火,找他们做虚拟代言以及周边衍生的客户越来越多,公司才真正有了收益。

乍然有钱的林文东跟许多暴发户一样,也经历过一段报复性消费的日子,他买各种各样的奢侈品给自己以及他妈妈,但他妈看到那些东西后再也没有像之前他送她镯子时那么开心过,反而骂他不该臭显摆。

林文东觉得自己努力挣钱的意义就是让自己及家人过的好,可他妈妈并没有因为他变得有钱而更加幸福,这让他一度觉得很失落。

眼下沈芸静又是这样,他希望看到她欢呼雀跃的样子,可她没有。

“东哥”,沈芸静认真的说:“我是觉得不太有必要,你不觉得吗,其实很多奢侈品就是交智商税的!”

“哪一个精英贵族不知道是交智商税的呢,但他们还不是把一块块名表戴在手上,因为这样,才能彰显身份,获得别人的认可。”

沈芸静本来想说,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从别人那里获得认可,自己认可自己就足够了,但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她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林文东身上。

“或许是吧,可能你的那个圈子会特别需要你在意形象,但我的无所谓。”

林文东很执拗,他一定要沈芸静说出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沈芸静想了想说:“金?”

“什么金,金饰?”,林文东一下想到了那些暴发户戴的大金链子,简直要多土有多土,他觉得沈芸静的品味真的是很清奇。

“嗯,金的保值。”

林文东一怔,忽的一下把沈芸静扑倒在了沙发上,双手捏着她两边的脸蛋说:“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可爱。”

早上,沈芸静在去医院的路上,接到了老余的电话,说让她待会儿去他办公室一趟,鉴于上次老余无故朝她发火的经历,沈芸静预感不太好,老余的诊室在走廊最里面的一间,沈芸静到的时候,他正垂着头看病例,听到敲门声,攸地抬头,鼻梁上的眼镜一下滑了下来。

“进来吧”

“主任,你找我?”,沈芸静拢着帆布包,板板正正的坐在他对面。

老余拿起一旁的茶水缸顺了口水,看到沈芸静那副乖巧的样子,觉得莫名心烦,这姑娘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老实呢。

“小沈,我以为我一次次的跟你强调,你多少能改变点呢!”,老余把一沓药品单推到沈芸静跟前,“这是上个月的流水,你自己看看,你每天接待那么多病人,开出的药都没老张一个专治骨伤的多,小沈啊,你也替医院想想行不行,咱这里不是慈善机构。”

“主任,我从来没有把医院当慈善机构,病人在我这儿看病,挂号拿药都是花了钱的。”

老余一把扯过那沓单子,翻到其中的一张,指给沈芸静看,“这是什么,只有三味药,治什么的?”

“寒疝”,沈芸静解释道:“就是西医所说的胃肠神经官能症,我给他开的是大乌头煎,因为当时药房没蜜,所以又给他开了黑豆跟甘草,但这个病人吃了四剂药就好了,证明我的药是对症的。”

老余笑了笑,“要是药房有蜜,这个方子上是不是就只有两味药了。”

沈芸静点头,“如果为了效益而给病人开一堆没用的药,从长远看毁的是医院的名声,得不偿失。”

“少给我来这套”,老余语重心长的说:“现在治病讲究中西医结合,不要对自己的医术这么自信,万一诊断失误呢,借助一下机器总归没有错。”

这是在埋怨她开出的化验单少。

沈芸静想了想说:“主任,以后如果遇到我把握不了的病情,我一定让病人去做化验。”

老余摸着下巴看了她半天,冷笑着说:“合着我说了半天等于对牛弹琴了,行了你回去吧小沈,其实也不是我让你怎么着,说实在话,医院挣钱不挣钱关我屁事呢,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是有人去院长那里反应你了,我看你这孩子老实巴交的,给你提个醒。”

沈芸静想不出谁这么闲,竟然专门花时间找到院长那里,她问老余那个人是谁,老余让她想想,最近她得罪了谁。

“方志和?”

老余摘下老花镜,叹口气说:“你少惹他,那就是个小人。”

沈芸静本想说,她根本就没惹他,是那个王八蛋先挑事儿的,可老余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看一眼门外说:“快回去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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