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狱中画皮酷吏横死

“咕嘟咕嘟。”

东风巷,太原昭狱。

狱外是清明过后的艳阳天,随着什锦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向幽暗深邃,被邪祟侵蚀的太原大狱,也多了几分暖意。

“妖妄之术,无外乎激起人心恐惧。”

见沈柯身陷囹圄,依旧埋头涮肉,大快朵颐,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孙牢头抓来一柄锈蚀铁钩,抛到炭中淬火,满脸残忍:“若是本官知道你在诈我,你会明白自己的下场!”

“喔,不知官爷喜欢【断椎】,还是【抽肠】?”

青年咧嘴轻笑,左眼红痣昭然。说话间伸出戴了镣铐的左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画皮;右手一翻,手里便多了一支画笔:“莫急,此画画完,自知分晓!”

其后再不管牢头恐吓,埋头作将起来。

--男女同脸,雌雄莫辨。

半壶茶的工夫,一众狱卒就见沈柯面前,多了一张画像。

那究竟是怎样一张脸:

每隔三寸,画中之人脸上就会出现一条针脚粗粝的缝线;额头,眼睛,鼻子...颧骨以及嘴巴,几乎任何地方都是被缝合而成,看上去万分诡异,却又格外协调。

简而言之,便是这张画皮,由不下二十名枉死犯人的五官拼凑而成!

“啪嗒!”

沈柯刚作画停当,监狱的墙壁忽地渗出猩红液体,点点滴落。红极变黑,在墙上留下无数道低着头颅、披头散发的黢黑影子,一名鬼影,忽地从墙面走将出来!

接着...又是一人!

“区区幻象,也想糊弄老子!”

鬼影方甫现身,孙牢头便觉得身周的空气,莫名禁锢了几分。可惜沈柯所画的人脸,他虽看着眼熟,一时半会儿,却是记不起这些亡魂姓甚名谁。

“喔,牢头觉得是幻象么?”

沈柯收起笑意,抬手替画皮点上眼睛。

便在画皮点睛的刹那,一众从墙内走出的呆滞鬼影,蓦地合成一名五官狰狞,墨线缝面的灰衣怪人。身后拽着粗壮罡链,一步步朝孙牢头走去!

“当啷当啷!”

..........

“装神弄鬼,生前老子尚且不惧,岂会怕死后的你?”

诡谲忽起,身具九品武夫.血奴境实力的孙牢头拔刀轰斩;然而这全力一刀,却只在怪人脸上留下一道血痕,就又迅速复原!

一众狱卒便亲眼看着缝面怪人,快速扑到牢头跟前,蓦地发声嘶吼:“残忍暴徒,猪狗之辈,还我命来!”

男女同声,语调凄厉。

粗略一听,便不下十数!

“嘭嘭!”

行刑大厅的墙上的罡链,霎时从墙上崩断,眨眼便卷住孙牢头的雁翎刀。接着猛地将其拽起,凭空落在墙角的老虎凳上。

鬼气氤氲间,怪人一张缝合面皮,忽地幻化成了那被拉骨而死的边军巷铁匠:“近些年来,冯官爷一直坐镇狱中,久疏战阵。”

“恐怕身骨已老,亟需拉骨!”

“咯嘣!”

几道脆响过后,身形粗壮的冯老头,骨头就被拉升了十余寸!

惨呼刚起,缝面怪人面容再变,幻化成一名眉目清秀的清倌人:“牢头弑杀成性,怕是不单脏了身子,也黑了心脏。心脏已黑,须得烧汤沐浴。”

“哗啦。”

水响传来,孙牢头分明还被绑在老虎凳上,却一个劲捂住口鼻,拼命挣扎。十息不到,身躯便鼓胀了一圈,犹如河中浮尸!

“官爷执掌狱中刑罚,自是八字够硬,像你这等大富大贵的命格,合当水银灌顶!”

“咯咯,既然沐浴停当,便由奴家,为官爷梳洗...”

“......”

酷刑频发,满屋鬼话。随着糖人老翁和官妓话音落定,这平素里不将犯人当人,极尽侮辱之能的酷吏额头,便多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窟窿,水银倾斜而下。

梳洗完毕的孙牢头,更是头皮翻卷。

浑身上下,再无一块好肉!

..........

“多谢先生,助我等出了这口怨气!”

等孙牢头不再出气,那缝面怪人方才转身,朝着沈柯抱拳,深深拜服下去。

“勿需多礼。”自打缝面怪人现出身形,便没去看狱中景象的青年闻言,才又抬起头来:“沈某只是觉得死者为大,无论如何,都得为世间众生保留尊严!”

显然,沈柯并不赞同这等虐杀之举。

“我等,谨遵先生教诲!”

怪人说完,脸上的画皮随之腾起一抹火星,三息之后,便焚烧殆尽。

再去看时,行刑大厅内的怨气,几乎全数散去...

“鬼啊,厉鬼!”

直到大厅里的冤魂散去,墙上的鬼影也相继离

开;楞在当场的一众狱卒这才醒转过来,旋即首尾不顾,抱头鼠窜。

诚然,沈柯没有骗人。

当初那伍班头和杨树吉要抓他入狱之前,青年便曾说过:莫说太原大狱,便是阴曹地府也敢去得。却是才刚被抓,他便笃定...尽管北郊一行,没能如愿碰见邪祟。

但是这太原昭狱,注定邪祟遍地!

“可惜了,虽说借助狱中怨气,将他们缝合在一起,让其短暂拥有了灰衣的实力。却没法长存于世。”

众人离开后,沈柯喃喃道:“看来要碰到百夫长那样的灰衣,总得有些运气...”

静下心来,青年再度佐证了原主的记忆:

譬如杨树吉的【官道】修行体系,九品逐流境,八品攀附,七品安身境...乃至于孙牢头的【武夫】修炼体系,九品血奴,八品筋骨境,七品鸣魄。

一直到...独夫境界。

大幽皇朝的诸多修行体系,强弱已分。

单从战力来看的话,七品之下,能够蛊惑人心、吸纳人间怨气修炼的邪祟最强,精怪次之;然后才是武夫,道士,僧人...官员以及书生。

待到七品往上,开始触摸到神魂修炼层次,战力评估则更为丰富。

不单看境界,还得综合个人积累,甚至于…格物深浅!

毕竟这其中,不乏一些剑走偏锋,揠苗助长之徒。

==*==*==*==*==*==

【缝皮养煞,缝尸术!】

【枉死冤魂,怨气不足,可缝皮豢养!】

整理完思绪,沈柯凝神內视:脑海中画笔飞舞,再次多了一门禁术--缝尸术。是的,缘着阴瞳的帮助,他能准确将每一张枉死的人脸,糅合在一起。

就像缝衣服一般!

不过寻常人,在画皮尚未完工之前,他们无法看到已经成型的煞鬼。便如同他未替报丧鸟作画之前,没法看到沈家别院里的诡异景象一般。

“后生郎,当真好本事!”

一众残暴酷吏,被孙牢头的惨死,勾起了深埋心底的恐惧,不敢再上前叨扰。沈柯乐得清闲,便想取出那张猪嘴道人的画皮,继续临摹。

一旦出狱,便结果了他!

谁料他才取出画皮,右侧最下方的牢房中,一位须发花白,披发跣足,浑身沾满枯败稻草的老丈,却是扒着栏杆朝沈柯笑道。

“夫子枷锁加身,却还能够谈笑自若,可见也并非常人。”

见他虽然蓬头垢面,眉宇间却一片清朗,颇有文士遗风。

观其修为,不过儒家八品.不忘生后期;然而浑身散发出老而弥坚的气息,无论言谈举止、见识气度,远非原主可比。沈柯便回过头去,朝着值守狱卒道:“你再去市集打两斤好酒,割三斤牛肉,将吃食搬到隔壁,沈某要与夫子对饮!”

“遵命!”

越是穷凶极恶之辈,越是怕死。

只不过多数时候,常人不愿同他搏命...他们便会错误的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凶狠,就能断人生死。听得沈柯出言支使,立刻如蒙大赦,忙不迭出门去了。

“饭食已经备好,还请先生入席!”

半炷香之后,饭食摆放妥当。

狱卒乖乖帮老者取了镣铐,候在一旁。沈柯这才赶往最里面的房间,朝他抱拳道:“在下沈柯,见过夫子。”

“周鸿文。”

老先生介绍完自己,也不忸怩,抓起酒壶灌了一口:“咂好酒,好多年没喝这竹叶青了。老夫痴长你几岁,便叫你沈老弟如何?”

“甚好。”

沈柯朗笑回应,将先前没怎么动的羊杂割,一股脑倒进火锅中:“对饮之人若是有趣,那这世间的酒...便都是好酒。”

想起周鸿文所说,“好多年没喝竹叶青”的话语,便随口问道:“如此说来,夫子已经在这太原大狱待了多年?”

“狱中一日,世上也不过一日。”周鸿文笑容如常,夹了一大筷头羊杂割,嚼得汁液四溅:“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在哪里栖身又有什么打紧?”

“也是,喝酒。”

“喝酒!”

本站网站: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