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桓焰

桓焰趟在舢板上, 脸上扣着一片莲叶,仿佛颇为惬意的小憩着,却也只是仿佛。

火光、利刃刺透骨肉的声音、老弱病残与年轻人临死的悲鸣、少许兵戈相击声....

桓焰倏的坐了起来,莲叶滑落, 脸上尽是冷汗。

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桓焰想了想, 掏出了一卷缣帛, 帛书上书写着九州近来比较重大的消息。

唐侯平叛有功,晋方伯。

这封赏很好也很险恶。

权力这玩意一只莱菔一个坑,唐侯这只莱菔要填进去就得有另一只莱菔腾出个坑来。

但她知道, 这难不倒唐侯。

虽然她很盼着唐侯不好, 但她也无法否认辛筝的话。

当年认辛子,不对,现在是辛侯为主时, 她与辛侯有过一番关于唐侯的谈话。

“虽然他屠了你全族, 但这在七十多年前就已经注定。”

“此话怎讲?”

“没有任何一个有野心有能力的国君能够容忍贵族分封制, 我臣子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辛侯颇为感慨的道。“更令人佩服的是, 贵族分封制下的军事义务制, 只有封地的那一部分,以军事义务代替税赋, 但占地更多的私田上不仅不用缴纳税赋, 连军事义务也不需要。最过分的是贵族的甲士军队,只从属于家主, 而非国君。”

“帝国从古至今便是如此, 一直都很好。”

“你这个从古至今只是从炎帝时开始的, 并非亘古,但你信不信炎帝分封第一个功臣时脑子里在踅摸日后怎么搞死这个功臣?”

“怎么可能?”

“你又不是炎帝,怎知炎帝不是如此想呢?”

“你亦非炎帝, 又怎知炎帝是如此想?”

“我只是将心比心,分封建制的隐患太大,只适用于人族有外敌且地广人稀的时候,若我处在那个时候,若我有炎帝的寿命,我必定在分封功臣之时也未功臣及其子孙准备好屠刀。”

“炎帝终其一生并未对功臣大开杀戒。”

“那是因为她没活到如今,她若活到了现在,那杀你全族的便不是唐侯而是炎帝了。”

“既然如此,分封

制为何会存在?”

“我方才说了呀,因为适合,任何一项制度,不论看着多不可思异,既然存在,必然有其合理性,但,没有任何东西能永远适用。“过去的几千年里,人口太少,地广人稀,当然,现在也很地广人稀,但至少比以前好。炎帝与青帝的时代,人族便仿佛一亩地里撒的一碗豆子,不论是人口还是粮食都不支持王侯控制所有人口。但现在,人族的人口比以前更多了,粮食亦因着铁犁牛耕而不断增长,王仍旧无法控制整个帝国,但诸侯国君们却已能控制更多的疆土。唐侯活在现在,而你们仍旧活在过去,若是个无能的君主,既然无能,自然会妥协,以求自己一生锦衣玉食,不求更多,可唐侯,一个结束了唐国七十多年内乱的君主,他会妥协?”

“照你这意思,我们岂非很该死?”

“在这个充满变革的时代,活在过去的人注定走向灭绝,但做为幸存者,你有权力向唐侯复仇。”

“.....没有贵族愿意被抛弃。”

“除非贵族能将人族的人口屠掉九成九,再毁掉所有的技术,否则任何的反抗都不过螳臂当车。你若是想复仇,你就必须必唐侯看得更远,这样你才能利用大势去毁掉唐侯所在意的一切,让他如你一般,真正的失去一切。当然,你若是想搞不入流的血溅五步,当我什么都没说。”

桓焰轻叹,觉得真有点讽刺。

将帛书重新收好,桓焰拿起桨开始划舟。

这里是她的地盘,位于云水中游的一条支流,却不是辛筝给的,而是她交换而来的。

辛筝也不知是发了什么横财,这两年相当的阔气,不遗余力的支持她钱粮,而没了后顾之忧,她用了不到三年便将云梦泽到阙泽之间的云水河段给控制了。

更远的就稍微无奈了。

西荒割据自立后,巫真殿的重心东迁,被分在了云梦泽,整个云梦泽千里水域以及这片水域周围的大片密林皆为巫真殿所有。

这么分没犯众怒?

自然没有,云梦泽水域中心最大的水运中转站本就是玉宫控制的,分给巫真殿,

损失的是巫女的利益,而这划分的决定正是巫女做的。

云梦泽密林?

云梦泽密林内部毒虫猛兽泛滥成灾,还有各种异兽横行,这就是一片占地面积达兖州四分之一的无人区。

历史上每个想开发这片密林的国族最终都败给了这片密林过于繁盛的林木藤萝以及泛滥成灾的毒虫猛兽与异兽,最终都死心了,兖州很大,待开发的蛮荒之地遍地都是,再开发一千年都开发不完,没必要和云梦泽密林死磕。

王侯贵族们拿云梦泽没辙,巫真殿却是有办法的。

巫真殿是玉宫的虞官,不过这个虞官不提供玉宫的肉食,只提供各种各样的战兽。

巫真,司驯兽,历代巫真都通晓百兽之语。

巫真靠着驯兽的能力很快在云梦泽扎下了根,然后就开始收过路费,赚得钵满盆满。别人也只能干看着,没有巫真驯兽的能力,便是将地盘抢过来也没用,巫真殿建立的安全航路是靠巫真殿人力维持的。

为了长远发展,巫真殿并未清剿水域中的大型水兽,只是驱逐,不让它们靠近安全航道,甚至,巫真殿自己都在水域与密林里养了诸多凶兽。

没了巫真殿,这条安全航道顷刻即废。

桓焰需要这条航道通畅,自然不会去惹巫真殿,也打不过。

而往东,过了阙泽就是沃州地界了,少昊氏因着是帝国边境,战火频繁,对地方的控制力很强,也对别的地方的粮食依赖很深,如何能允许别人控制水运,自然是自己建了一支水师控制着沃西的云水河道。

过了沃西,那是羽族的地盘,羽族第一王朝时羽皇对地方上的控制力跟如今的人王差不多,但第二王朝的羽王风洲却不是,这位主将地方给一削再削,削了千年后分封贵族已经给削没了。

桓焰自然不会去找死。

最重要的是,这段黄金水道原本是两岸的诸侯与贵族们瓜分的,后来王畿的公卿贵族们也掺了进来...多方大乱战,谁也没想到最后吃得满嘴流油的是一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水贼。

桓焰比正常的野生水贼更碍王侯贵族的眼,不是因为她抢食,而

是她抢食的同时也断了王侯贵族们的财路。

桓焰不抢劫过路的商旅,甚至,她还给过路的商旅提供护航,只要给钱,保证商旅的安全,若是半道上被人抢了,她愿意赔偿一半。

这太不可思异了。

哪怕是给王侯贵族们上交了油水,也很可能被抢,而被抢了就只能自认倒霉的去跳水结束生命。

在发现桓焰说到做到后底层的商旅对桓焰抱以十万分的欢迎,不仅积极主动的缴纳保护费,还提供了桓焰大量关于各路家生野生的水贼的情报。

桓焰一边收保护费为人护航,一边黑吃黑,吃得满嘴流油。

夏季时各方公卿贵族们成功的被桓焰给逼得联合了起来。

再不灭了桓焰,他们谁都别想吃肉了,连汤都没得喝。

没人觉得桓焰能赢。

王侯贵族豢养的水师装备精良,平时又兼职水贼,不缺实战经验,而桓焰的水贼队伍,全都是这几年或旱或雪灾后产生的流民,当流民前就没什么吃饱的机会,当流民后更是吃足了苦头,非常孱弱,哪里是家生水贼的对手呢?

奈何现实不讲逻辑,或者说,它不顺从贵族的逻辑。

桓焰的水贼是流民中招揽的没错,但桓焰也不是随随便便招揽的人手。

辛筝为她提供了百来个能写会算的情报人员去流民中为桓焰务色人手。

太过丧心病狂劣迹斑斑的不要,辛筝要的是一支披着水贼皮的精锐水师,军队中纪律很重要,这类对着贵族怂得紧,对弱者倒是悍勇无比的,招回去也是浪费粮食,最合适的做法便是没能力时避开,有能力时就灭掉节省粮食。哪怕这些流民吃的粮食是抢别人的,但在辛筝看来,那些粮食日后都是自己的,这是在浪费自己的粮食。

选择的流民都是劣迹少的,以队伍中有老弱病残并且老弱病残不是做为储备粮的流民队伍为优。

逃难的时候都还能带着非储备粮的老弱病残,说明这支队伍的平均道德水平较高,灌输军队纪律也会相对轻松些,最重要的是,那些老弱病残是人质。

军队若是生出异心,会非常的麻烦

既然能带着老弱病残一起逃难,显然老弱病残是很重要的人,既然重要,遇到收买时自然会好好掂量。

然后就是训练。

桓焰懂怎么训练水师,辛筝让她按最严苛的标准来训练。

桓焰委婉表示过这么训练很容易死人。

辛筝表示不会。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辛筝为桓焰提供了大量的钱粮之余还有很多风干豚肉与羊肉,水师一天吃三餐,每餐都有肉。

你有钱,你无敌。

桓焰自此对辛筝再无质疑,辛筝要求什么,不管要求多不现实,桓焰都会努力去达到。

辛筝派了一个叫足赤的人来她这里给她当助手,她也安然接受了,初以为是来监视自己的,后来发现不是。

足赤对流民的兴趣明显比对她大。

天天找流民聊天,收集流民来的地方以及逃难时经过的各个地方的情报,桓焰得知后也差不多猜到足赤是干嘛的了。

足赤只是为了最省事的收集到最多的消息,却也阴差阳错的让流民想起了曾经的痛苦,一番聊天,发现大家竟然都差不多。

足赤再煽风点火的说起贵族生活的奢靡无度,说得有条有理,细节十足,曾经是贵族的桓焰一听便听出足赤并未夸张,也未瞎编,完全是照实说,甚至因为出身和见识的缘故还说得不够全。

最后,贵族不事生产,却过着如此奢靡的生活,合理吗?

这个不好说,贵族觉得合理,氓庶,被灌输了几千年,大部分也觉得合理,大部分,不是全部。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足赤为了让流民有更深的理解,或者说更加

愤怒些,教导军规军纪之余也教流民唱歌,从早到晚往里操练,哪怕伙食好,身体不会撑不住,精神上却还是会受不住,自然要有点放松的娱乐。

放松方式也很简单,主流做法都是买奴隶犒赏军队,但辛筝禁止自己的任何一支军队这么干。

不能通过睡奴隶放松,那就唱歌好了。

第一首是《伐檀》,是一首诞生于冀州的诗歌,已在冀州的底层氓庶中流传了四五百年。

翻译得更简单粗暴些便是:

砍伐檀树声坎坎啊,棵棵放倒堆河边啊,河水清清微波转哟。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往家搬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猪獾悬啊?那些贵族君子啊,不会白吃闲饭啊!

砍下檀树做车辐啊,放在河边堆一处啊。河水清清直流注哟。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取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兽悬柱啊?那些贵族君子啊,不会白吃饱腹啊!

砍下檀树做车轮啊,棵棵放倒河边屯啊。河水清清起波纹啊。不播种来不收割,为何三百捆禾要独吞啊?不冬狩来不夜猎,为何见你庭院挂鹌鹑啊?那些贵族君子啊,可不白吃腥荤啊!

教众人会唱了后,足赤笑说,贵族君子真的不会白吃闲饭与荤腥,他们吃饱喝足了才有气力拿鞭子来抽我们,让我们更加勤劳,让我们不敢逃跑,哪怕是逃跑了,他们也能追上我们呀。

众人也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足赤的准备很足,一首《伐檀》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葛屦》,约莫两百年前诞生于葛天国的一首诗歌,在织女们中流传得很广。

纠纠葛屦,可以履霜。掺掺女手,可以缝裳。要之襋之,好人服之。

好人提提,宛然左辟。佩其象揥,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葛屦》后面还有《陟岵》,诞生于百余年前的冀州,具体哪个国族就不清楚了,反正它为上层所知时已在许多国族传唱开来,伴随着某个国族的一场暴/乱,参与□□的氓庶们便唱着这首诗歌,最终全部被绞死。

陟彼岵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慎旃哉!犹来无止!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

陟彼冈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犹来无死!

《陟岵》后面是《北山》,诞生于最近几十年,这回倒不是在奴隶与氓庶中流传的诗歌了,而是在贵族体系中最低一级的士人中流传的。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四牡彭彭,王事傍傍。嘉我未老,鲜我方将。旅力方刚,经营四方。

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

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

或湛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议,或靡事不为。

短短几首诗歌,非常清楚的让流民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去究竟有多悲惨,贵族有多奢靡,岂能不生恨?

哪怕是因恨而生爱,恨自己为何没生在贵贱恒定的世界,渴望进入其中的——没血统的话,这就是白日梦,但也不妨碍有人想通过出卖桓焰来尝试的。

足赤一首北山也把路给人堵了。

士人也不好过啊。

不做士,做大夫?做公卿?

迄今为止帝国历史上还未有过哪个没有血统的大夫,更别说公卿了。

若说前面的桓焰勉强能理解的话,那最后一首就让桓焰忍不住怀疑足赤究竟想做什么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硕鼠硕鼠,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

硕鼠硕鼠,无食我苗!三岁贯女,莫我肯劳。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

更通俗点就是: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黍!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土有幸福。那乐土啊那乐

土,才是我的好去处!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麦!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优待。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国有仁爱。那乐国啊那乐国,才是我的好所在!

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种的苗!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慰劳!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郊有欢笑。那乐郊啊那乐郊,谁还悲叹长呼号!

这首名为《硕鼠》的诗歌并无前面几首那最差也有几十年的历史沉淀,却是最能引起流民尤其是奴隶的共鸣的诗。

它的作者叫趾,盗趾之乱的趾,盗趾从冀州转战万里,这首诗也传遍了九州,盗趾围攻帝都时是这首诗传唱得最疯狂的时期,而盗趾死后....传唱禁诗要死人的,不过这种东西,往往越禁越传。

桓焰问足赤,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足赤回答,我也不清楚,但这是大君的意志,她说这样能为你打造一支最精锐的军队。

桓焰很怀疑。

但同样的练兵方式,她最终练出的是一支比唐国水师更精锐的水师。

以五千人面对二十倍于自己的兵力,桓焰将联军打得屁滚尿流,斩首两万,俘虏五万。

足赤将俘虏中的贵族都挑了出来索要赎金,奴隶与氓庶则是进行了新一轮的挑选,选出了六千给桓焰补充和扩张军队,将水师扩张到了一万。

但因为是俘虏编进来的,这六千人不能享老成员的待遇,而是享低一等的辅卒待遇。

水师的老成员为正卒,军营管一日三餐,餐餐有肉,并且每个月有钱拿。当然,鉴于正卒从早训练到晚,三个月才放两天假,钱拿到了手里也是没地花。

辅卒也管一日三餐,但只有一餐有肉,并且没钱拿,等以后为水师立下了功,证明自己的忠诚与勇武后才能成为正卒,享正卒待遇。

哪怕是通过这种方式淘掉了六千,也还有四万多。

四万多张嘴,一顿吃掉一座小山。

桓焰想遵循主流做法全部坑杀算了,但这种决定不能不跟足赤打招呼,便去寻足赤。

足赤给她了一封信函,辛筝在足赤来之前辛筝就写好了的。

如果打输了,便让桓焰先去沃西避避,猥琐发育一段时间,若是打赢了,控制了这段河道,便让她去三川平原,那里有不少国族,其中一个叫梁,让她用云水河道日后每年的一成收益换梁的一个爵位,以及一块封地。

封地是辛筝指定的地方,要说有什么优点的话,在云水混了数年,差不多走遍了云水中游这段水域的桓焰可以很明确的回答:www.youxs.org。

何为青山秀水民风淳朴?

自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有足够的护卫不建议踏足的风水宝地,不然被杀人劫财也怨不得旁人。

青山秀水民风再淳朴好歹也有民风,民风淳朴也不是难事,揍一顿不乖顺就再揍一顿,只要揍不死,一直揍下去,总会乖顺的。

可辛筝指的地方,只有青山秀水没有民风淳朴,那地方连人毛都没有,也不一定就没有,说不定有逃奴的存在。

这年头奴隶造反绵延起伏,打得过就杀掉主人全家,打不过就抢上一堆工具成群结队的往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如果没有足够的工具供抢的话,那就在跑之前先借用主人的作坊生产一些工具后再跑。

会不会打造工具?

自然是会的,王侯贵族的衣食住行可都是奴隶与隶农生产的。

某种意义上,数千年的较量中,奴隶与奴隶主都在进步。

奴隶主对奴隶的盘剥越来越干净,而奴隶也越来越擅长逃亡与反抗,千年前的奴隶逃跑可都是赤条条逃跑的,哪像现在,逃跑都还不忘尽量带着工具一起跑。

鉴于此,那地方说不定会有逃奴生存。

逃奴的生存环境比起奴隶也好不到哪去,甚至从寿命角度来看,比奴隶更惨。

爱惜奴隶是奴隶主的本能,每年的冬季都会有很多的氓庶冻饿而死,但奴隶冻饿而死的概率比氓庶小多了,因为奴隶主会将奴隶集中起来用最少的资源养活所有奴隶。

逃奴的死亡率很高,即便有逃奴存在,人口也不会太多。

俘虏有用处了。

辛筝要的地盘不在梁侯手里,而是在一

个贵族手里,这也不是难事,武力加白壁五双,该贵族便愉快的将这块地盘给了桓焰。

筑城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在辛筝指定的这块地盘。

支流两岸尽是林木藤萝,葳蕤繁盛,哪怕如今是白昼,从河面上望去也是一片黑暗,甚至连河面上都光线稀疏。

桓焰划着舟楫顺流而下回到了一个大湖前,云梦泽湖泊群数以百计,大部分都没有名字,这个湖泊亦然。

桓焰与足赤讨论过后给它起了个红鱼泽的名字,是足赤的提议,理由是辛侯会喜欢这个名字。

桓焰彼时瞧着足赤的眼神,总觉得这家伙的话得反着来理解,但她也有点好奇,加之也想不到别的名字,便同意了。

红鱼泽里没有红鱼,但有大鱼。

既然要筑城,自然要将这片区域的危险因素给清理干净,陆地上的大型肉食猛兽,水里的大鱼。

足赤不擅水战,负责的便是清理陆地上的猛兽,桓焰负责水里的。

第一天的时候桓焰打算先了解一下红鱼泽的鱼类情况,便准备了一只生豚头,用绳子坠着将豚头放进了水里,然后....最先过来的是一群半尺长的鱼,围着豚头啃食豚肉,但没啃两口血腥味便引来了一群两尺长的大鱼,小鱼与豚头都成了鼎中食。

别为小鱼悲伤,很快又有一群更大的鱼来了。

桓焰清楚的记得自己最后看到的是几条体长超过一丈的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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