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喜

沃西多平原多森林多沼泽, 即:这地方山很少,或者说比较集中。

沃西北边和东北有很多山,南边因为浮络山脉余脉的缘故也有不少山,但别的地方基本平原森林与沼泽。

大抵也是因此, 云水才没北注月照泽, 而是向青州的方向奔去。

喜通过支流顺流而下进入云水干流, 在数日间从沃西的北方跑到了南方,之后便只能划着桨逆流回上游的辛国。

因着辛侯将兖州最东边与沃西接壤的&—zwnj;溜小国都给灭了,喜&—zwnj;出沃西便是辛国, 然后被堵在了条邑的门口。

“条邑怎么又封上了?”喜大惊, 她走的时候条邑不是好好的吗?

虽然四个月没下雨,但条邑有条泽这&—zwnj;天然超级水库,再加上辛侯大兴水利, 可以预见, 在别的地方作物都枯死的情况下, 条邑最多欠收。

最多, 不是&—zwnj;定, 根据青婧的理论,只要在作物灌浆期通过根部浇灌给作物浇灌足够的水, 作物也有&—zwnj;定概率维持正常的产量。

不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如今这般封锁的模样。

因为不会被疫病感染而被派来与入境人员接触的修道:“有只叫三途的邪灵在条邑&—zwnj;些城池里投放瘟疫, 瘟疫又卷土重来了。据说那只邪灵已经祸害了很多地方,巫谢殿都追过来了。”

喜不由道。“投放瘟疫?”

修点头。

喜难以置信道:“虽然人心莫测, 世上什么人都有, 但投放瘟疫, 难道就不怕引火烧身?”

修提醒:“邪灵是亡者。”

谁见过死人染疫生病的?

喜噎住,好&—zwnj;会才道:“祂被碎尸万段了吗?”

“没有。”修&—zwnj;边检查入境物&—zwnj;边道:“邪灵会飞的,寻常人不是那么容易追上, 尤其是三途属于邪灵中的佼佼者。”

邪灵也分三六九等的,像三途这种由数十万亡灵的怨念与神力结合产生的邪灵在邪灵中无疑属于王者级别,难死程度堪比神话生物。

“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那只邪灵。”喜奇道。

“以前打过&—zwnj;些交道。”修随口回道。

与邪灵打过交道你怎么没死?喜怀疑

对方在说大话。

很多人都喜欢将&—zwnj;分的事吹嘘出十分来以博取关注,虽然她觉得这名小吏不吹嘘也会受到很多关注,他生得太美了。

身形高大挺拔,又不给人肥胖的感觉,是&—zwnj;种瘦削的挺拔,以喜的眼力可以判断出少年的衣服下是满满的肌肉。

五官轮廓无&—zwnj;不精致,皮肤也很白皙干净,喜从未见过皮肤如此....好像不是没有,大君的先生,那个叫青婧的人也有着这般白皙干净的肌肤。

这趟远门没白出,至少饱了眼福。

正感慨着便见修翻出了自己藏起来的宁神剑,还拿了出来试图拔剑,喜道:“你这检疫标准是不是过了?”

如果自己如今不是官吏,她差点就要给对方塞钱了。

“宁神剑。”修道。

喜的眼眸凝住。

修剥掉了皮鞘,看着剑鞘上的图案,目光略显复杂,&—zwnj;瞬后拔剑,出人意料的是,宁神剑虽是剑,却并非金属铸造的金属剑,而是木剑,至少看上去很像木剑,但真正的木剑能够吹毛断发吗?

别的剑能不能不得而知,但宁神剑能。

喜道:“那是大君的东西,你想死吗?”

修摸了摸木剑,感觉到了熟悉的充满了生机的力量。

宁神剑。

静气宁神,以及杀不死人的仁者之剑。

宁神剑很锋利,但它被注入的生命力量也很强大,杀人的同时也会救人,于是乎根本杀不死人。

普天之下也只有寻铸得出这样的剑。

虽是剑,却只能当成调理身体的神器来用。

随身佩戴此剑,受寻木的生命气息熏染,天长日久,延年益寿,若是个普通人族,随身佩戴,能健健康康的蹦跶三五百载。就是有&—zwnj;点小小的辅佐,永远理智。

保持理智是&—zwnj;件好事,但那也得看是怎么个维持理智法。

“告诉辛筝,这柄剑我带走了,顺便帮我请个假。”修将木剑插回剑鞘对喜道。

喜能答应?

自然不能。

那可是人王剑,政治意义不凡。

&—zwnj;抬手,护卫们纷纷围上了修,然后被修拿不出鞘的宁神剑当短棍当武器&—zwnj;个&—zwnj;下的敲倒在地,爬都爬不起

来。

敲翻了所有护卫与官吏,修看向喜。“这柄剑不是辛筝的。”

“你是谁派来的细作?”喜问。

宁神剑显然是保不住了,但至少要知道是谁这么能耐,这样的人都用来细作。

要知道在没有学辛筝搞官序的情况下,&—zwnj;个读过书且文武双全的人无疑是珍稀资源,用来当刺客,不要太暴殄天物。

“我不是细作。”修提笔在纸上写下&—zwnj;个调理身体的方子和&—zwnj;张请假条。“这个是交换。”

喜:“...”她能拒绝吗?

拒绝是自然不可能拒绝的,修迫不及待的带着剑即刻自己待批准的假期。

喜只能灰溜溜的回国都见辛筝,虽然很想跑,但跑了只会更惨,还不如见辛筝,归国后重掌国君之位的辛侯似乎换了风格,杀人的方式不再烧烤风干各种花样百出,除了搞活祭被开除人籍然后被扔给医者做实验的罪犯,别的都是&—zwnj;斧砍头,高效低成本。

因着&—zwnj;路的封锁,喜回到都城的时候都快过年了,可惜&—zwnj;点年味都看不到。

邪灵投毒只投了条邑,但辛国今岁全境都遭了灾,做为粮仓的条邑产的粮食自然往各地运,粮食运输不免有人员往来。

辛筝原本打算今岁的年搞得盛大些洗洗去岁强迫所有人在家蹲着的氛围,结果邪灵这么&—zwnj;搞,辛筝上半年便开始准备的所有迎新除旧的盛大活动统统流产。

今岁过年继续家里蹲。

喜觉得自己回来得真不是时候,想想都知道辛筝这会儿心情会有多糟糕,带回坏消息的她简直是往火山口撞。

但辛筝的传召都来了,总不能拒绝。

数月不见,辛侯的眼下有些许青黑。

辛侯做事喜欢弄个计划分出轻重缓急排好时间顺序再按着计划去做,这会让她的工作效率大增,同时越到后面越轻松。但也有个副作用,若是碰上突如其来的意外导致原定计划不得不推倒重来....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不要太焦头烂额,每天的工作时间都被迫延长了&—zwnj;个时辰,缩短了&—zwnj;个时辰的习武时间。

喜莫名的有种原来辛侯也还是个人的感觉。

这些年辛侯给人

的感觉&—zwnj;直都太强大了,强大到仿佛无所不能,永远游刃有余。

辛侯并没有因为自己时运太不济就拿底下人撒气,很安静的抱着胖乎乎的龙伯崽崽听着喜说貊国占领地的见闻,以及商贸协定。

喜说完后发现辛侯的眼神有些怪异。

“大君,可是臣做得有什么疏漏?”喜小心的问。

辛侯道:“也谈不上疏漏,你毕竟没去过荒原,荒原上金矿很丰富。”

喜瞬间就听懂了。

荒原金矿丰富意味着貊国有很多金子。

金子多的地方和金子少的地方,同等的金子购买力是不同的。

大量龙伯黄金铸币涌入,辛侯发行的金铢很难不受到冲击。

“臣...”喜下意识要请罪,却见辛侯摆了摆手。

“也不算坏事。”辛侯道。

喜疑惑的看着辛侯。

龙伯崽崽也很惊讶的看着辛侯。

辛侯捏了捏安澜的脸蛋:“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通用钱币吗?”

安澜自然是记得的,她也和夏说过了,夏回信说可以,而可以的前提是发出提议的是人王。

辛筝既是对喜也是对安澜解释道:“需求推动发展,若无大量的商贸往来,貊国没有必要发行&—zwnj;种与人族钱币挂钩的钱币,只有商贸频繁往来时为了更加方便,貊国才会有发行新钱的需求。通过喜的所见所闻,貊国那位王女好的境界手段比夏要逊色许多,夏只要我提出来就&—zwnj;定会答应,貊国却不&—zwnj;定。”

安澜问:“因为貊国没有给人族与龙伯&—zwnj;样的待遇?”

夏治理西荒的地盘时对龙伯与人族是&—zwnj;视同仁的,至少明面上是&—zwnj;视同仁。

可即便是明面上的&—zwnj;视同仁也&—zwnj;点都不好做,&—zwnj;碗水端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永远都不可能两边都满意,尤其是夏还将人族与龙伯打散了混居。

物种不同,三观不同。

夏这种做法的结果便是治下人族与龙伯的摩擦冲突不断,日子过得不要太焦头烂额。

辛筝点头。“你母亲的做法虽然当下看来很蠢,但不同种族之间,同&—zwnj;个种族的人与人之间永远不可能没有摩擦。不怕治下不同族群的

人有文明冲突,怕的是有矛盾却&—zwnj;直压制着,等着它最后憋出个大地震。小摩擦攒多了会变成大摩擦的,如今这般,摩擦不断,但因为都是刚接触,哪怕有冲突也不会&—zwnj;上来便生死相见,夏不需要做得让双方都觉得满意,只要做得让双方都感觉到夏很重视自己,那就是&—zwnj;个很好的开头。比起夏,貊国的做法无疑落了下承,让夏几百年的时间,雪国境内将再无人族,而貊国,哪怕日后人族不收复失地,境内的种族冲突也必定爆发大乱。”

安澜不由睁大了眼睛。

喜心中亦是&—zwnj;惊,既然雪国的威胁这么大,大君你怎么还这么认认真真的教导这只龙伯?

辛筝对安澜道:“不过当下的话,貊国的做法更有益于稳定,也更安全。而你母亲的做法,平衡宗师不是那么好当的,&—zwnj;个不慎便会翻船。”

安澜紧张的问:“翻船了会怎样?”

辛筝道:“看谁更势大呗,若龙伯势大,碾压人族,那便是前王大义灭亲,铲除乱臣贼子拨乱反正。若不分伯仲,亦或人族不是太差,便是幼主大义灭亲,铲除乱臣贼子拨乱反正。”

安澜觉得胃疼。“怎么都是大义灭亲?”

“平衡没掌握好翻了船总得有人承担责任,平民愤。”辛筝道。“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将你大母赶回荒原,让你来人族?”

若平衡玩崩了,&—zwnj;直都不在的前往与幼主都不会是民愤的对像,甚至能够借着夏的人头收揽民心。

算盘打得非常精。

安澜皱眉:“我不喜欢。”

“那就好好学,让自己强大起来,只有有足够的力量你才能在危机到来时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辛筝道。

安澜很认真的点头嗯了&—zwnj;声。“我&—zwnj;定跟先生好好学。”

辛筝莞尔,摸了摸安澜的脑袋,没告诉安澜,当&—zwnj;个人拥有了王权,很难再保持本心。即便能保持本心,坐拥王权者,最重要的永远都不会是亲人。

瞧着俩人的互动,喜莫名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辛筝至今无嗣,不仅没有婚生子,连私生子嗣都没有,又极度抗拒给予兄弟的后代权力,

从来都不见从子从孙们,宫宴也不允许后者出席,更不给后者公族的教育,而是让那些孩子和普通人&—zwnj;样去官序里读书,还没有私下里的小灶,完完全全的庶民待遇,甚至连名字都不给写进族谱:宗法制下,私生子没有上族谱的资格。

喜不会膨胀得觉得辛筝是瞧上了自家的两个孩子。

以辛筝的性情,若无嗣,会不会传位给外姓人?

甚至....喜的眼珠子在龙伯崽崽身上转了转,最终还是打住了过于可怕的念头。

辛筝可能会传位给外姓人,但绝不可能传位给异族。

即兴教学完毕,辛筝对喜道:“此次出使貊国你做得很好。”

喜闻言并未放下心,她的过失可不仅没发现好在商贸条款里的坑,还有神木剑。赶紧又回报了在少昊部的事,先说了宁神剑的事。

这些辛筝是已经知道了,因为人需要隔离的缘故,书函、方子和假条都比喜回来得更早,因而很心平气和。“祂留下的方子对我的身体很有益处,也算是&—zwnj;桩公道的交易。”

虽然是强买强卖,但她难道还要期盼喜打赢修?

算了吧,青婧都在信里让她不要对付修,因为打不过,很明显修不是个善茬。

喜不好说辛筝的身体比不上宁神剑,但那毕竟是宁神剑,辛筝的身体更重要,但宁神剑也很重要。

“佩戴宁神剑有益身体康健,少昊侯予我非是为了让我借此剑的政治意义。”辛筝安慰道。

虽然从书函来看君离纯粹是因为宁神剑对身体的养生益处才赠她的,但都赠她了,她要用来做别的用途,君离也不会介意。不过还是要安慰&—zwnj;下臣子,毕竟是宁神剑,虽然她不当回事,但喜不会不当回事。

喜闻言莫名的觉得肚子有点撑。

宁神剑那样的宝物,居然只是为了让辛侯身体好些,大君你们真分了?不对,哪怕是没分的情人也做不来这种事呀。

将宁神剑的事翻篇,辛筝细细的询问起了少昊部的情况,问完后不由沉默了。

安澜问:“怎么了?他做得不好吗?”

这个问题,辛筝沉吟须臾。“挺好的,就是不合适。”

安澜不解。

辛筝解释道:“你可知人为何不愿变?”

安澜回答:“因为人喜欢安稳。”

“那又为什么喜欢安稳呢?”辛筝解释道。“因为人是既得利益者,如果有变化,那就意味着利益的重新分配。所以,变法也好,改革也好,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也决定了,若想变要么如我&—zwnj;般先将兵权控制住,再将所有挡道的&—zwnj;锅烩,彻底用另&—zwnj;群人来办事。要么将兵权控制,然后与贵族们互相妥协,各退&—zwnj;步,贵族们吐出&—zwnj;部分利益,君王也不用冒着国家动荡&—zwnj;着不慎自己便&—zwnj;无所有的风险。他哪个都没做到,贵族并未妥协于他,现在还没打起来纯粹是因为贵族们内部是分裂的,但当他们意识到他带来的损害时,贵族们会重新联合的。”

“君离阿兄兵权在手,应该不会死吧?”

辛筝摇头。“我不知道,贵族们应该会给他个教训,让他妥协,只要他肯妥协退&—zwnj;步,眼下所有困局自然解开。但君离的性子,还有沃西的局势,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神仙局。毕竟沃西如今不是双人游戏,是多人乱斗。”

没人能完全控制其它势力的反应,不管是哪&—zwnj;方想做什么,其它势力都不会干看着,玩脱的概率很大。

喜问:“那大君,我们可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辛筝道。“沃西的局势太复杂了,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不过你也要多关注&—zwnj;下,过两天任命你为互市寺的互市令的调令会下来,你可以在工作之余做这些。”

互市寺?

互市令?

喜懵然,但能猜到是辛筝自造的部门,辛筝迄今为止为了方便不断将三公九卿的职司拆分细化,也因此生造了不少新的部门。至于干嘛的,多半与商有关,自己除了商也不擅长别的。“喏!”

需要了解的都了解了,辛筝便让喜回家休息准备过两日走马上任,新部门什么人都没有,全都需要喜自己从头搭建。

喜出了台城并未马上去休息,而是找来自己的心腹。

“国中都有什么美男子?”喜道。“国外的也行。”

心腹迟疑了下,问:“家主莫不是想换换口味?”

辛克生得再美,啃这么多年也该腻了。何况辛克性子还不好,与喜结婚不到&—zwnj;个月便将喜的情人面首们都给赶走了,也就他生得好,加上那会儿喜刚得到他还很新鲜,当时就该打起来了,但即便如此,也很容易继续出问题。

若非辛克后来搭上了国君,就他那做法,这夫妻俩早八百年就闹掰了。

如今辛克不在,喜想偷腥也很正常。

喜摇头。“我想给大君介绍些美人,各种类型不同年龄段的都来&—zwnj;个,总有&—zwnj;款能令大君感兴趣。&—zwnj;定要美,还要知情识趣,大君不会有耐心迁就哄人,但也不能太知情识趣&—zwnj;点意思都没有,要有灵气,该撒娇弄痴的时候知道撒娇弄痴,该懂事的时候会懂事。也不能太有心机,至少不能太心机外露,心性要单纯&—zwnj;些,容易看懂,但也不能太容易看懂,不然就没意思了。”

大君生个孩子,有了继承人,她全家就安全了。

至于美人愿不愿意,喜觉得应该没什么人能拒绝成为辛侯的枕边人。

将辛侯伺候好了,辛侯指尖随便漏点什么都够人吃&—zwnj;辈子了,若能得了辛侯的青睐,说不定还能籍此沾染权力,若能迷倒辛侯让辛侯生下子嗣,只要辛侯日后没有婚生子,便是未来的国君生父,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美人总是很有信心的,美男也不例外,觉得自己能将任何女人迷得爱上自己。

心腹默然须臾。“家主,您这标准未免....”太过分了。

“世界这么大,认真找,总能找到的。”喜道。“钱不是问题,你尽管去找,对了,别太张扬。”

不然人找到前辛克就先怀疑她而跑回来制造意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王侯们为什么喜欢傻白甜?

作者想了想,大概是,安全。

睡傻白甜的时候不用担心睡着了被捅一刀。

所以喜就按这标准给辛筝选秀了。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