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爹要单独见刘夺?
麦芽儿假装回偏殿休息,转头就避开宫人,躲在角落里偷听。
她蹲在梁柱上,屏气凝神注视着跪在霍炀脚边的刘夺。
刘夺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身旁还放着一个食盒。隐隐有炸鱼的香气。似乎味道不错,刚才应该吃一口的。
麦芽儿摸摸下巴,认真听下方交谈。
“你可知北边又打起来了?”
小姑娘倏然睁大眼,她怎么没接到消息?是被软禁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吗?
“不知。”
“朕有意让你去。”
刘夺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霍炀,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去试试。”
皇帝漫不经心的话,让刘夺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
【将军算什么?要做就做大将军。】
这世上将军有许多种,哪怕是个百户长,也会被白丁们敬称一句将军。大将军也有许多,真正的,霍炀心中的,刘夺心中的大将军只有一个。
刘夺盯着霍炀的眼,良久之后从喉间挤出来一个字。
“好。”
“明日找吴用拿信物,去京畿从小卒开始,做到什么地步就算什么。”霍炀明显不想大开方便之门,要让刘夺从零开始,从最基础,最低级的开始。
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全靠军功。
这也意味着,没有人敢侵吞他的军功。
麦芽儿张大嘴,她没想到便宜爹敢直接让刘夺上战场。霍炀抬头,隔着纱帐与她对视,很快移开目光。
“陛下,能带上计西东吗?”
“不能。”
霍炀果断拒绝这个要求。
刘夺迟疑片刻,又问:“曹冬至呢?”
“只有你一个。去战场送命,你一个就够了。”
那些,可都是小学堂一点点培养出来的人,怎么能丢去战场那种无底洞?
霍炀冷着脸,让刘夺离开。
“食盒留下。”
刘夺茫然地来,捉鱼杀鱼。又茫然地走,连炸鱼都没能带上。
少年人脚步虚浮离开,从踉跄脚步差点在门槛被绊倒,就能看出他的心情有多么复杂且懵逼。
“下来。”
霍炀脱下外衣,走到梁柱下,一双眼死死盯着被暗卫一左一右包围的小姑娘。
他伸开手臂,沉声道:“下来。”
麦芽儿看看止戈,再看看咸休,确定这两人不会让路,而且自己已经完全暴露,没有办法只能乖乖跳下去。
她落地时打了个滚,稳稳落地。
霍炀放下胳膊,居高临下看人。
“来干什么?看朕有没有欺负你的阿夺哥哥?”
麦芽儿还没来得及狡辩,就被提着衣领,往外走。
米公公守在殿外,刚送走刘夺,看到陛下提着人出来,顿时惊了。
“小殿下不是在偏殿休息吗?”什么时候进去的,他怎么不知道。
霍炀低头看手里的小姑娘,总觉得这不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完全是个猴,顽劣的猴。
想了想,他转身回到殿内,将人丢给咸休。
“按照暗卫的法子训。”
咸休大惊,咸休不敢。
“小殿下身量半成,不适合训练。”
“朕让你们教规矩,哪有女孩儿蹲房顶的?”
咸休看陛下愠怒的脸,再看小姑娘装出来的纯良无害小白兔模样,硬着头皮道:“周嬷嬷应该能教导。”
让六六六小姑娘去暗卫营,怕是要出事。咸休知道殿前司那些人,对她是如何好奇。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直接招安了一半黑衣白衣,完成了诛杀令几年的工作量。这种成就,别说是殿前司,就连暗卫们都想要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的人。
这是个十多岁的姑娘,而且是陛下的小公主,怎么能去暗卫营呢?
去了会被当成珍稀动物观赏,吃喝拉撒都有一串暗卫偷窥。
霍炀也是气头上,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家孩子能趴在梁上偷听。
这是个女娃娃,打不得骂不得。
霍炀压抑怒火:“滚回去睡觉!”
麦芽儿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回去睡觉。
第二日,说好的下午训练,日上三竿她才起床。看了看林悦记录刺绣纹案的进度,便去小厨房拿了吃食,又去大厨房拿了许多,溜达着去花园。
花园里的珍稀草木已经被移植,这些天都在平整土地。黑衣白衣们早在凤仙县就学会了简单的农活,他们吃得饱,有力气,毫不吝啬力气挥着锄头干活。
麦芽儿看了一会儿,把东西塞给蹲在路边整理种子的曹冬至。
曹冬至顺手接了,掂了掂重量,又放到一边。
“这些东西,谁干的活多分给谁。”
麦芽儿没意见,也在旁边看种子。宫人们送来的种子种类不多,都是一些时令菜蔬。彰德只是作为行宫存在,皇帝秋天就会离开,不需要种植那些生长周期长的作物。种些青菜,也能在离开之前吃上。
“明天就能种上,那边山坡种什么?”
曹冬至收好种子,盯着祭台所在的方向看。
“那边有坡,不方便浇水,祭台还会挡阳光,种红薯,先种几年再说。”
“行。”
几年。曹冬至都不好意思提醒她,这个假公主都不知道能做几年。昏君一时认错人,还能一辈子认错?
终究纸包不住火。
不过曹冬至是个聪明人,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什么都有可能被窃听,他也只是心里想想,再担忧也不会说出来。
这个爹,如果是真的,或许也挺好。
这世上也没几个爹,愿意为了自家孩子把后花园毁了。就凭这一点,曹冬至觉得昏君是个好爹。
可惜,这算不上什么好皇帝。
少年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露半分,低声道:“夺爷受伤了,陆夫子在闹着上吊。”
“怎么不早说?”麦芽儿瞪他。
“你也没问,快去吧。”
他挥手赶人,自己还要监工。天天带这些零嘴,不患寡而患不均,分东西都是个学问。
真麻烦。
刘夺的伤是常规操作,昨晚又被叫回去揍的,下手还挺狠,半夏说没有三五天好不了。
至于陆夫子,纯粹是被刘夺挨揍给吓到,找了根裤腰带,想要一了百了,免得被人揍死。
“所以,你是因为裤腰带洗过太多次,不够结实,断了,才扭了脚?”
麦芽儿看着跷着伤脚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陆夫子,那胡子拉碴的样子, 怎么看都没有传说中的样子。
这是一个谋士该有的样子?
小姑娘陷入困惑,对这个世界很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