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炀说了半响,没听到她回话,心中担忧。
“闺女不怕,爹不是鬼怪,就算爹是孤魂野鬼,也不会伤你。”
他言语竟有几分祈求意味。
会怕的吧?毕竟是如此荒唐的事情,就连他也是后怕的。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会吓到孩子。
霍炀嘴里说着让人不怕,心中却知晓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会不怕。只求不要吓到闺女,把人吓坏。
“他们说你不是个好皇帝。”
麦芽儿心情很复杂,有种传说中凶神恶煞的野兽,实际上是有三角耳朵,会甩着尾巴求抚摸的毛茸茸幼崽的错觉。
霍炀瞪眼,皇帝当久了难免不怒自威,他怕吓到人,忙低头给小姑娘揉手腕上的淤青。根据他多年的受伤经验,不揉开第二天会疼,伤在手腕的位置做什么都不方便,要把淤血揉开才能好得快。
“我要做个好皇帝的。”
嗯,毛茸茸的大猫翘着尾巴,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朕废奴隶制,打压世家,提高商贾地位,推广良种,兴修水利……”
麦芽儿觉得,这些事大盛做了,又没做。反正她没看到什么成效。
“朕是个好皇帝。”
霍炀毫无心理负担地耍心机,他自认为不是好皇帝,却绝对不愿意闺女发现自己不是好皇帝。
当爹的,不要面子吗?
他要!不然怎么当一家之主?自认为是一家之主的帝王,一点点揉开小姑娘手腕淤血,完全不敢抬头看她的神情。
他怕,怕从自家孩子眼中看到失望。
小姑娘之前问的一句句,如同凌迟,让他心痛不已,他的确不是个称职的帝王。
麦芽儿抽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自己解开绑着腿脚的绳子,捂嘴打了个饱嗝,盘腿坐好,伸手拍拍面前人的肩膀。
“你不是我爹,你是大盛的皇帝。天色已晚,谢谢款待,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小姑娘拔腿便溜,她速度快,自信没人能追上自己,什么也顾不上,朝着半开的窗户冲去。
她要回去和阿夺他们说明情况,风紧扯呼赶紧跑。
不能按照原计划折腾了,看在她爹面子上,也不能改朝换代啊。
小姑娘跑得飞快,霍炀眼中闪过一丝阴翳。
“站住。”
麦芽儿不敢站,往日她爹的一言一行,众人口中暴虐帝王的言行在脑海里打转,她一一对比,不敢全信又不敢不信。
不能因为一时温情就忘了自己是谁。
她就是个边陲小城里最贫穷小村落里的孩子,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怎么可能与高高在上的帝王有联系?
人间帝王总是多变。
这是前世麦芽儿总结的经验。
小姑娘闷头往前冲,竟是不管不顾的架势,眼看要翻窗出去,霍炀心中恼火,直接道:“你敢跑,朕就让人抓了陆放与刘夺,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里透着阴狠。
麦芽儿陡然停下脚步,回头不可置信看他。
“皇帝都没有心的,对吗?”
小姑娘心中的期待破灭,将记忆中的那些人间帝王与霍炀画上等号。帝王都是一个样子的,自认为手握权柄,是天下之主,不容任何质疑与反对。。
霍炀心中泛酸,陆放那样的人,刘夺那个臭小子,竟然在她心中分量那样重。
“你究竟要干什么?”
麦芽儿摊手语气无奈,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被丢到角落里的短剑和匕首,这两把武器她用得顺手,不想遗失。
“你是朕的孩子。”
“我爹死了,死在北通的弯刀之下。”麦芽儿觉得霍炀很陌生,她做不到将霍炀和麦二牛当成一个人。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你的孩子。如果真要算,只能说你当过我爹,仅此而已。”
和一个帝王扯上关系,没什么好结果。麦芽儿不想。
她只想回去让阿夺他们修改计划,不要继续谋划。
“对我来说,你和陌生人其实差不多。我爹死了,我很伤心,可人死不能复生,你终究不是我爹。”
哪怕有同样的灵魂,他仍旧不是那个会在雪夜里送年幼学子回家的跛脚汉子。
他是帝王,高高在上的帝王,作为麦二牛时做过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做。
“你和我爹不一样的。”麦芽儿很伤心,她不愿意表现出来让霍炀知道,故意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
有些东西是会变质的,她祭拜了八年麦二牛,因为麦二牛的离世做了许多事情。她无法把另外一个陌生男子当做亲爹看待了。
“我是你爹。”霍炀有些生气,手掌抬起又放下。
“我有爹,我爹已经死了。我爹是黑水村的麦二牛,他死在北通弯刀之下。”
小姑娘执拗得厉害。
霍炀一颗心泛疼,他知道拿陆放和刘夺要挟,会让她讨厌自己,可又能有什么法子?
“你来行刺朕,便要受罚。”霍炀狠心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当年朕出征与一女子相识,之后有了你。麦二牛只是你的养父罢了。”
竟然有这样睁眼说瞎话的,厚颜无耻之人?
麦芽儿睁大眼,她知道她爹无耻,却没想到会这样无耻。
“你是朕的血脉,是大盛的公主。”
麦芽儿默然,没有因为公主头衔高兴,反而担忧她爹是不是脑子坏了。
霍炀知道她从小想问题就会发呆,也不在意,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弯腰牵起小姑娘的手,带着她走入殿内密道。
“明日我让人接你,从此你就是大盛的公主。你若是敢跑,陆放与刘夺不能活命,清河县的人也要死。”霍炀只能拿这些人威胁他的小姑娘。
手里握住带着薄茧的小手,他有些舍不得松开。
诛杀令六百六十六武艺精湛,短暂交手霍炀却知道自家孩子还有很多欠缺。她缺与人死斗的狠劲,也缺少力气。
只有一点是不缺,那便是逃跑的速度。他只能用某些人要挟,绊住她的脚步。
麦芽儿觉得她爹疯了。
失而复得的感觉虽然不错,但她不想要一个疯爹。
“你要不要找人看病?”麦芽儿忍不住开口。
“你脑子似乎有点问题。”是不是离魂时脑子出问题了?
霍炀冷冷看她,强忍着内心的暴虐,才没有把人揍一顿。
闺女不能打,不能打,还是改天把刘夺那个臭小子揍一顿解气吧。
只有刘夺受伤的世界达成
陛下很想和闺女搞好关系,可惜总是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