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但那一天,还要多久?

云苧真的不知道,但她知道她会等,虽然也许到时他的眼眸依然不会注意她,但至少,那时的她,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努力争取,无论成败。

所以,她会耐耐心心、勇勇敢敢的等,并在那之前,小心翼翼地不让他有主动开口要求离去的机会,直到那一天真正到来之时。

在心底的誓言声中,云苧忘情地吻着鞠滕郗,就算身上的薄被落至了地面,她都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她只在乎他的拥抱,这个可以帮她度过漫长等待的最后拥抱……

烛光摇曳,地上映着的交缠双影,也轻轻摇曳。

……

望着云苧高 潮后娇艳无比,却不知为何有些凄绝的绝美小脸,鞠滕郗依然没有放过她,他用着各种方式,在每回她以为要结束之时,领着她再往高处攀升,一回又一回地抵达那极致的欢爱之巅,直至她在他彻底释放之时,爆发出最后一次的最猛烈中后昏厥。

被鞠滕郗彻底爱怜而短暂昏厥的云苧,睁开眼时,见到的,依然是他穿戴完整的背影。

深深凝视着那个背影,她眼眸几乎眨都没眨一下,就算眼眸彻底酸涩。

因为她想将他牢牢的记住,刻在心中,让往后的她,只要一闭眼,就能想起,就能记起,就能恋起……

“抱歉。”待那个身影终于移动之时,云苧轻轻合上酸涩至极的眼眸,将小脸转向帐璧,“过去是我思虑不周,无顾你个人意愿便要求你做违背你心意之事。”

“小民不懂将军之意。”愣了愣,鞠滕郗缓缓回身想看清她的小脸,但望见的,却只是她乌黑的如瀑长发。

“就这样了,下去吧!我累了。”

“这……是的,那小民就先告退了。”

很想问清云苧究竟为何突发此言,但最终,鞠滕郗还是决定先让她好好休息,毕竟她确实累坏了,更何况,待明日日出之后,待她元气彻底恢复之后,他们有的是时间。

帐内,在鞠滕郗走后,彻底清静了,清静得云苧都听得到自己眼泪低落的声音……

五个月后

“好久没看到白副将了,他是上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人家约莫是火了,再不想进咱们这无情无义的城里来自讨没趣了,要不,怎么其他军士都回来了,独独不见白副将……”

“都怪我们,当初实在不该伤白副将的心……”

脑中来回回荡着希孤城民无精打采的神情,以及他们自责的言论,但骑在马上的鞠滕郗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摇了摇头。

不,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他!

一定是因为他说错了什么,抑或弄拧了什么,所以,她才会在那夜后不仅连夜开拔,漏液离城,更在新一波的战事结束后,至今未曾到希孤城来。

但她人虽没来,不过鞠滕郗却知道她依然有与掌管城务的倪老头、城内协和部队的成员及家属通信,也有回其余几个熟识老城民的书信,可唯独他的信,一封也没回。

为何要这样躲着他?

是的,就算鞠滕郗再驽钝,也明白她是故意躲着他,独独躲着他。

他到底哪里弄拧了?还是那夜他真的太过孟浪、放肆了?

否则那一夜,为何她虽像以往的每一回一样热情地与他拥抱,却在离去后,自此对他的存在完全不闻不问……

也罢,待他到女儿国后,一切便会有分晓了。

远远望着女儿国皇城“虹城”的城门,鞠滕郗的心,不自由主地狂跳了起来,然后在抵达城门之时,几乎失速。

因为她就在其中,在这个如同七彩虹霓般色彩明亮的城池中……

在雷鸣的心跳声中,鞠滕郗飞身下马缓缓步向城门,如同旁人般将入城文牒交予守城女兵检查,然后在几名女兵紧盯着他窃窃私语与微微古怪的眼神中,被指示前往三条街开外的皇城旅店暂住。

怪了,他看起来像坏人吗?否则为何独独他的行踪必须被控管?

仅管对守门女兵的反应有些不解,但入境随俗的道理鞠滕郗还是懂的,所以他二话不说地向皇城旅店走去,然后在这短短的路途上,任自己的目光四处流连。

这就是女儿国?果然令人惊异。

色彩斑斓的各式建筑,满街身着与西土完全不同的大胆,却赏心悦目服侍的昂首阔步女子,毫无脂粉味,且不仅英气十足又同时温文有礼的各色男子,生意盎然的参天古木,以及充斥着满满笑声的街道……

一个充满了自信、朝气,有些特立独行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特立独行,并且蓬勃又有朝气的国度,而这,就是云苧的家乡!

这个午后,鞠滕郗难得悠闲地坐于旅店房内喝茶,然后一边寻思该如何才能见得到云苧,毕竟女儿国的三公主,绝不是他这种庶民百姓想见便能见着的。

而就在鞠滕郗脑中的办法缓缓成形之时,突然,有一个人大刺刺地踢开他的房门,而后,一个冷冷、有点熟悉却又不太熟悉的嗓音在他身前傲然响起——

“希孤城的鞠滕郗?”

“是的,苧——”当听及那熟悉的嗓音之时,鞠滕郗在心底的急速心跳声中缓缓将视线由窗外移至身前,然后在望清眼前人之时,眼眸霎时深邃,但蓦地,他的话却断在了空中。

因为此时傲然坐在他眼前座位上的人,并不是他以为的云苧!

虽然长相与嗓音都是那般的相似,却不是他认识的云苧,并且身穿的,是橙色家服!

“二公主。”站起身,鞠滕郗有礼地对这名显而易见是云苧双生胞姊的冷然女子轻轻一颔首。

“嗯!”仅管有些诧异鞠滕郗在第一时间便辨出自己的身份,但云荼依然望也没望他一眼地冷冷应道。“来干嘛?”

“小民是为希孤城城务而——”云荼的态度很是高傲,甚至无礼,但鞠滕郗丝毫不以为忤地和声,沉稳应对,只因她是云苧的姊姊。

“希孤城那破城什么时候有城务了?”但未待鞠滕郗将话说完,云荼便打断他的话,冷哼一声,而眼底,隐隐有股薄怒。

听到这话,鞠滕郗不禁在心中苦笑了笑,为这群姊妹们那同样高傲、冷然的气质,以及同样不喜欢听人把话说完的性子。

不过,看样子他真的得罪云苧了,否则,她的胞姊绝不会特地前来给他下马威……

“有,敝城父老想念云苧将军了。”

是的,这就是他前来的目的,更是希孤城这几日以来最重要的城务——

希孤城想念云苧了,并且其中,也包括他。

“想念?”听到鞠滕郗的话后,云荼又冷哼一声,而眼眸愈来愈冷冽,“无礼、大胆的把我们的协和将军拦在城外,这就是贵城表达想念的发式?还是想在打完我们女儿国的脸后,随便道个歉,以便下回再打一次?”

云荼的话,让鞠滕郗的臂膀猛地一僵,因为他似乎犯下大错了!

在今日之前,他一心只想着云苧,几乎忘了她真正的身份——

女儿国的三公主,女皇的亲妹妹,女儿国在外时的代表!

上苍,他应比任何人都明白政治之事的诡谲的。

虽然女儿国女皇向来极有威望,然而,这并不代表穆尔特家族没有政敌,更甚者,若是被女儿国朝中的小人得知此事,难保他们不会拿此事来攻击穆尔特皇。

而希孤城里的那一撮小人,又会不会在知道,与其勾结,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击她,将她逼出希孤城?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不能让她受到这样的伤害!

跟何况,他从没想及过,云苧之所以不再到希孤城的原因,会不会是因为她已不能再自由出行……

“她还好吗?”一思及这个可能性,鞠滕郗倏地抬头,急声问道。

“谁?”

“苧儿!”

在云荼的冷声询问下,鞠滕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他对云苧的昵称,但云荼听到了。

“呿!我家小苧好不好,关你什么事?”瞟了一眼鞠滕郗脸上的古怪铁青,以及额旁跳动的青筋,云荼没好气地轻啐一声,但眼中的寒霜却有稍稍褪去的迹象。

“敝城对苧将军犯下的不可饶恕错误,全肇因于小民在城务管理上的疏忽与不察,与苧将军绝无关系!”望着云荼不置可否的神态,鞠滕郗二话不说立即单膝跪下,“小民斗胆恳请二公主转告贵国女皇,千瓦别误信小人佞言,错责苧将军,一切过错全在小民,小民责无旁贷,与她无关!”

“这天下,谁人动得了我们姊妹?至于我女儿国的女皇,更没闲工夫去管这种杂毛小事!”云荼眼底的寒霜,在了解鞠滕郗说这番话背后的心思后彻底化开了,但她还是淡漠地迳自起身,“不过抱歉,我们女儿国皇宫正被小苧的婚事搞得焦头烂额,没空得很,所以贵城的‘城务’,请你自己解决去!”

丢下这句话,云荼若有意似无意地瞟了猛一抬头,整个人诧愣在当场的鞠滕郗一眼后,才高傲地冷然离去。

什么?婚事?云苧?

不知究竟在屋中坐了多久,当鞠滕郗感觉到自己四肢几乎都僵硬疼痛之时,才发现,屋外早已是一片漆黑。

竟这么晚了,该睡了,明日还有事呢……

仅管心中不断这样告诉自己,然而躺至榻上的鞠滕郗却彻底辗转难眠,以为无论如何吐纳,如何静心,他脑中来来回回回荡着,依然只是那句“正被小苧的婚事搞得焦头烂额”。

原来,她要成婚了,难怪再没空到希孤城来了。

而更原来,她也到了这年纪了。

但为何不?她也二十三了,确实是个大姑娘了。

大姑娘……

回想初相见时那有着女王般气质与身姿,有着少女般面容与睡颜,有着男子般任侠与豪迈的云苧,鞠滕郗的双眸,缓缓恍惚了。

回想着她每回离开希孤城之时,脸上那恍若可融化冰山的回眸一笑,回想着她每回在城里以白副将之名那样理直气壮的吃茶点,自以为没人发现她真实身份而故作高傲却其实轻松率性的作为,以及他工作时,在他身旁看书、发傻、瞎转,直至最后安然入睡的自在模样,再回想着两人初次相拥,以及其后每一个轻纱帐中的日日夜夜,鞠滕郗的心,以自己都不明白的一种节奏微微抽痛着。

那名那样洒脱、可爱、俏皮、爽朗,并曾因担心他不开怀,而对他所“我保证,下回一定改进”的天真烂漫女子,要成婚了……

她的夫婿,会是什么样的人?

依她那女儿国三公主的身份,想必她的夫君也一定出身高贵,气质出众,而个性、能力、外貌,绝对都是极为出类拔萃的,否则怎配得上她……

鞠滕郗真的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因为这五年来,她都在他的身旁,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是那般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但为何会理所当然?

他们既非夫妻,也非伴侣,虽自五年前她醉眼朦胧开口问他“你今晚回吗”的那一夜开始,他们有无数个激情相拥的夜,然而,其余时间,两人一直都抱持在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线上,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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