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从上风直落，李丽娟尴尬连连:“小悦….”
“你先不要多言，我还没说完！”
面色暗若黑炭，卓悦眼帘微敛:“那年，好不容易等我支撑到卓扬大学毕业，他忽然遭遇横祸命悬一线，我求助无门只能放下尊严到你卓家门前，卓功伟与叶玫还要逼我签下主动放下任何继承权的保证书，并要求我跪地磕三个响头，才能给予安排资源卓扬施救。当日你在场，卓行金也在场，可你们何曾有吱声？为了卓扬，即使我从未承过卓家的情，我还是愿意竭力维持着水分颇多的所谓亲情。我以为我们都应该已达成共识，都应该为这份虚情假意的亲情多些宽容，别太过分苛刻。我本不想将话说得那么露骨明白，但奶奶你一口一个吃里扒外，实在让我强忍不得！既然你已经如此不满我，不如就由我发起与卓家断绝关系的声明，从此我与你卓家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老脸上局促纵横交错，李丽娟所有气势被干趴掉，她俨然成了只被霜打得过分惨烈的茄子，焉巴巴又小心翼翼去抓卓悦的手:“小悦，奶奶知道这么多年委屈了你。奶奶也想过好好补偿你，但你性格太要强，时常让奶奶不知所措。以前没接触过，不知道你这孩子是什么性格，刚开始见面时奶奶是反应有些冷漠，伤害到你了。但这几年熟悉下来，奶奶是打心眼里最喜欢你这孩子，成熟稳重做人又正派。奶奶也是因为太喜欢你，担心你，今晚才激动得有些口不择言了。你别计较奶奶这一句半句不妥了，好吗？”
“我一直知道在卓家，只有奶奶拿真心实意对我。所以即使我曾经有过芥蒂，有过心结，我也是很愿意对奶奶尽孝。但奶奶只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就要给我定罪这一点，让我接受不了。还有，奶奶你未经查明就把一切责任推到秦时九身上的行为，也令我不敢苟同。”
完全占据住这一场博弈最优势位置后，卓悦轻轻回握李丽娟的手:“最近，秦时九被万和客户公司借调去跟进一个大项目，我们聚少离多，更因为眼下涉及到利益方方方面面，我们难得聚在一起，鲜少有沟通过工作层面上的事。更何况难道在奶奶看来，我是一个没有自己主见的人吗？我做什么事或不做什么事，还需要有人在一旁帮我权衡利弊吗？奶奶提的那个事非同小可，在没有定论前，我认为不应该牵扯太多。奶奶随我到书房，我们好好深入聊一聊。”
不由分说搀起李丽娟，卓悦边往前走，边回头向我说:“秦时九，你先上楼歇着。”
或是书房的门膈音效果太好，又或是那祖孙俩都充满克制压低声，我像木桩般立在大厅里片刻，连半点稀碎都没捞到，我只得顶着头痛回到床上。
哪里还有睡意啊，我大脑不断回旋重温着李丽娟今晚言辞种种，将她因为憎恶偏见对我的一连串否定糟粕去掉后，我又一次揪住重点。
李丽娟大半夜杀上门的缘由是，有人向卓氏集团举报，是卓悦联合汪洋视作偶像的神秘操盘手招盛，要对卓氏集团股价展开狙击？
先不论这小道消息是真是假，举报卓悦的人，究竟会是谁？
会是唐江吗？自从上次卓家大聚，卓悦让他吃瘪后，他与卓悦的来往频率基本为零，按照唐江啥事但求脸上有光的性格，他必定与卓悦埋下积怨，他有动机。不过，以唐江那点本事他也就只能蹦跶在女人堆里寻求些认同了，这么大条的事他不像是能干成。
卓同克？如同唐江一样，他有动机，但他未必能接触到核心信息，他也可排除嫌疑。
那么周延呢？他一直与卓悦苦斗，在你追我赶里不断裂变出新的对峙模式，循理分析他确实有嫌疑。但周延刚刚回归郑家，他肯定被万双眼睛盯着，他应该不会在这被众人瞩目的阶段肆意胡来。
排除掉那仨，就剩下莫宇寻嫌疑最大了。
那日在汪洋家，卓悦关掉电视后，我有迫不及待提过卓氏集团可能被狙击的事，之后我被卓悦截断，我们就婚纱照聊得火热时，莫宇寻忽然插嘴把气氛搞得很乌烟瘴气，其实会不会是莫宇寻远在我们聊婚纱前，他就已经到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莫宇寻就此借题发挥，他顺着卓氏集团可能被狙击的方向煽风点火，并将卓悦搅入这旋涡中？
毕竟，在莫宇寻的骨子里，他总觉得卓悦不配担当得起何西峰的热爱，他并将何西峰意外身亡的大部分责任，都算到了卓悦头上。
越往深里揣测，我越是不安，躺在床上像煎咸鱼般翻来覆去，越发觉得时间难熬。
楼下，终于又响起稀稀落落的脚步声。
送走李丽娟，卓悦紧贴着我躺下，他双手如织缠过来:“秦时九，老太太老糊涂了，她说过的那些过分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即使我有意让她收，她也收不回去。若我再深究，非要逼迫她放下姿态给你道歉，只会令她日后更针对你。考虑再三，我唯有让这事糊涂着过去了。对不起，让你委屈了。这是我的责任。以后，在我尚没有办法让她对你放下偏见前，我会尽量避免让你们碰面。”
心如有绑着沉石，在深渊里滚来滚去，我将脸贴着他胸膛蹭了蹭:“没事，再不好听，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我已经左耳进右耳出，没太大影响。倒是你…..”
迟滞一会，我放慢语速边酝酿边说:“听老太太说，有人举报你要狙击卓氏集团股价，这事应该是空穴来风吧？你有冷静和老太太说清楚了？”
“卓氏集团面对商业危害性的举报，会有一个内审流程。现在这个流程已经被老太太暂时压下。我已经劝服她，发现问题接受问题并弄清楚问题所在，她已经答应不再作任何干预，好让这内审流程得以顺利进行。”
拥了拥我，卓悦风淡云轻道:“卓氏集团内审后，会得出我没有联合任何资本力量打击卓氏集团市场的结论，证实举报有误，这不会给我带来任何麻烦，秦时九你不用太担心。”
顿了顿声，卓悦拢了拢我的腰:“抱歉，你和我说着话，我睡着了。”
“没事，知道你最近累。”
即使卓悦已经调转风向说了别的，我还是没忍住将自己顾虑说出来:“卓悦，你有没有想过，是谁会举报你 ？这事非同寻常，我觉得举报你的人不会是出于无聊恶作剧那么简单，他极有可能是想通过借棒打人的方式，来敲打你。刚刚我想了想，能干出这么偷鸡摸狗事的人，肯定和你有些不对盘的地方，又或者与你利益对立，我认为….”
没有任何征兆，卓悦迅速亲上来，他的唇瓣犹如铁锤重捣，直将我后面的话彻底压掉，我呆愣后还是想重新捡回话语:“卓悦….我认为…..必须要揪出举报你的…..”
掌心贴对着，将我迭起捞抓的手镇在床上，卓悦的吻时重时轻，他终于缓缓放开我:“这种事我遇到无数次，已屡见不鲜。若每次都要追根究底，那我需投入大部分精力人力物力，这得不偿失。还不如由它去。秦时九，你也不要太将它当回事。”
我还想说些什么，卓悦正了正枕头，他冷不丁话锋速转:“秦时九，今天下班后，你去了哪里？怎么那么晚没回家？去找朋友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