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旭言都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有点匪夷所思。
和曦摇了摇头：“还不至于，但是寿命延长至两三百岁已经不再是难事。于是社会就出现了一种想法，既然能延长寿命几百岁，那以后真延长到几千岁，应该也是有肯呢过，到那时候就是真的长生不老。于是有不少人纷纷开始研究长生不老的方法，包括我爸在内。”
夏旭言侧头看着她，气定神闲地问了一句，不过那双黑眸里充满了好奇：“那…你是不是成了你爸的试验品，而且还成功了？”
很多电影桥段都有类似的情节，自己想长生不老并未成功，就拿自己女儿当白老鼠却意外成了唯一的长生不老，活了好几千年。
看到和曦从以前到现在未曾改变的模样，旭言就肯定是这么一回事。
可和曦笑着摇了摇头，完全否认了他这种臆想：“我爸是个好人，他从不用活人做试验。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能长生不老，纯粹是一个意外。”
“意外？”能有什么意外会让人长生不老的？旭言暗忖。
和曦望向窗外蓝天下飞过的一群白鸽：“我爸当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他说如果一个人不需要心脏也能生存那该多好，到那时候，心脏病严重的人或者就就能不依靠心脏也能生存下来。于是，他就一直朝着这个方向研究，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一个没了心脏的人能长生不能的几率要比正常人大很多。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实现这梦想的时候，一颗陨石的降临，我们引以为傲的文明就这样永远沉没在了海底。”
旭言咽了个口水：“你那个年代…就那样没了？那你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这也要多亏我爸。他年轻时候就发现某个地方的地下是一片长年不融化的厚厚冰层，尽管那冰下温度比零下五十度还要低，最神奇的就是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我爸觉得这也许在医疗上有一定的帮助，便在那附近的地底建了个地下实验室。就在灾难来临之时，我们一家人都躲在了实验室里，幸免于难。”
旭言大吃一惊：“你说的那个实验室，该不会就是孟家世代守护的那后山的地底下吧？而所谓的冰层，我没猜错，就是在赵家的狐狸山庄下面那个冰洞吧？”
和曦扭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眸光略带诧异，可说话的声音却平淡如水：“嗯。你都说对了。陨石坠落后，地面已经不再适合我们生活，所以我爸决定借助冰层的保护，让咱一家人暂时先长眠在地底，直到地球进入另一个适合人类生活的时代才醒来。”
“原来是这样…”夏旭言似乎明白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你们就在新一代的人类诞生的时候醒过来了是吧？”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不是。”和曦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让他很愕然。
“这…话…怎么说？”
“其实我都不记得自己确切是睡了多久，是一亿年，还是两亿甚至是更久。实验室的系统也没法准确地显示过了多久，我只记得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华夏的历史已经拉开了序幕。只是我一时没能很快适应新生地球下的气温和空气，所以身体极为虚弱，不能在外面逗留太长时间，大多数时候只能在实验室里带着。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适应周遭的环境。”
听完这话，夏旭言的脸容有点复杂，似乎有很多不理解，却又没有问出口。
和曦大概猜出他在疑惑什么，便直接道：“你不用乱猜，我有心脏，我是个实实在在的正常人。只是我身体的时间流动要比你们慢得多，这样我身体上原本不属于这世界的细胞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适应和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这一切都是我爸死以前替我安排好的。”
旭言嘴角现出微微的笑意：“你爸爸不仅是个很出色的医学工作者，更是一位好父亲。那么他现在呢？去哪儿了？”
“已经…死了…”
听到和曦从嘴里吐出的这几个字，旭言心底不由得震了一下。
直到刚才，他都认为，和曦他们这种从不知地球哪个世代活下来的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跟“死”这个字是不可能沾上边的。
可现在却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旭言一下不知作何反应，不自觉地问道：“他…怎么死的？”
可马上，他就后悔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人都死了，还问这做什么？不是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吗？笨蛋！
不过，和曦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不开心，相反，面无表情地回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只记得那天我醒来的时候，他静静地躺在自己床上，一动不动，样子看上去很安详。实验室里系统检查结果就是：没有了生命体征，宣布死亡。就跟我妈那时候一样，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也是…也许是因为不适应气温，空气等的变化，他们才一个个离我而去…”
夏旭言看着和曦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平静得没有一丝的起伏，她那语气更是平淡得如在诉说某个人的故事那般。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异，和曦变轻笑了医生，很自然，却又带着些许无奈：“你现在应该是在想我这人怎这么冷漠，因为连我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冷血，提到自己死去的亲人竟然没有一丝感情。不瞒你，我现在都不记得他们是长啥模样，只是偶尔想起我也是曾经有家人的时候，才会去看一眼那张尘封已久的全家福，可是怎么也想不起那久远的岁月到底是怎样了。”
这时，旭言重新发动了引擎，慢慢开着车，朝前走着：“不悲伤，不代表你冷漠。不记得，不代表你无情。这一切，只能说明你还活着，你一直都在向前看…”
他的话又一下撞到她的心坎上。
可是，和曦跟他说这么多，并非要他了解自己，相反，他是要他知道他俩并不适合。
她定定看着前方，沉默了一阵，故意冷冷地笑道：“夏先生，你别说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样，你知道一个人在无尽的时间里度过是啥滋味吗？知道长眠后分不清日与夜，弄不明白现实与梦境的那种感觉多无助吗？我也只有选择冷漠无情地过，才可以…”
“我了解你！也明白你！”
旭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手依旧操着方向盘：“当年我唯一的孪生兄弟离开人世后，我也是度日如年，每天睡下就不想醒来，醒了又怕睡着，完全没法接受他死去的事实。那段日子简直比死更难受。所以我更加能理解你只有不断向前走才能将心底那份悲伤淡忘的做法。这不叫冷漠无情，而是坚强活下去。”
和曦侧目扫了他一眼，换了个不屑的口吻：“夏先生，你还真是个情场老手，为了哄女孩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要是我说我是个杀人犯，难不成你也会说我是情非得已，情有可原？”
“哈哈！”夏旭言忽地大笑了起来：“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吧。你刚刚把自己的秘密全都翻了出来，无非就是想让我觉得你这样长生不老的人很可怕，就是个老妖怪。甚至的还说自己无情冷漠，就是想说这样的你不值得我去付出。对吧？”
“…”和曦没说话，只是紧握双手静静看着前面。
夏旭言从眼角瞧出她颇为紧张，轻笑道：“你说的话，我全都相信，可并不足以让我放弃。或者说，你还有什么杀手锏没有使出来的呢？”
“有！”
和曦利索地这样应着，冷不防从她的手袋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伸出如凝脂般雪白的手臂，当着他的面，干脆地在上面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顿时血流如注。
“你在做什么？！”
这一幕吓得夏旭言一手抓住了她受伤的手臂，另一手仍控制着方向盘，情急下将车紧急停在了路边，然后紧张地翻找纸巾，嘴里不停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无端端就这样给自己一刀，你是不想活了吗？”
可和曦却面不改容，安之若素：“你好好看着…”
夏旭言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可下一秒，他就看到和曦手臂上那道长长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原本涌出来的血液也逐渐停住。
没一会功夫，那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留一点痕迹，仿佛没有被划伤过一般，手臂上只留有刚刚涌出来的想鲜红血迹。
旭言真是被眼前所见吓得目瞪口呆，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和曦从手袋里掏出了个湿纸巾，一边擦拭手臂上的血迹，一边平缓道：“你都看到了，这就是我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就连小苗，我也没跟她提过。因为说出来，我也是无法解释清楚这是啥状况。当我以为我可以跟正常人一样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彻头彻尾的怪物。”
夏旭言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慢慢放开了她的手，然后重新启动引擎，继续向前开车。
不过，这次车内寂静一片，彼此没有再说一句话。
和曦一直看着车窗外，没有再看夏旭言一眼，这纯粹是她是不敢再看他，心里忐忑之余却感觉松了一口气：“之后…他应该不会再来纠缠了吧…”
起码能在大家都还没有陷得太深之前，斩断他的这份痴心错付，是没错的，尽管，和曦心里是有股莫名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