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风起

深秋的辽东很是萧瑟,一队兵马正从宁远城外缓缓路过,而城中也出来了一队人马,并入了队伍之中。

袁崇焕穿着大红色的官服站在宁远城头,抚摸着身旁冰冷的炮管,大半年前,这些红夷大炮为这宁远城立下了不世之功,也为他袁崇焕送上了如今的官帽。

可现在,那个熟悉它们的人已经离开了,要去东江镇,去接受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养在深宫中的亲王的领导。

“大寿,你说皇上和朝中大臣们到底是怎么想的,真以为建奴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居然让一个亲王去东江镇!听说还带走了十门红夷大炮,我几次上疏想再要几门都没要到,一个刚刚加冠的亲王居然轻松带走了十门,还是带去东江镇,朝廷就不怕白白送给建奴吗!”

袁崇焕用力的拍着炮管,他觉得皇上和朝廷在陪着那个小亲王胡闹,全然不顾辽东的局势,要是让建奴得到红夷大炮,对于宁锦一线来说,绝对是场灾难。

更别说还带走了孙元化,他的左膀右臂。

一旁身穿甲胄的祖大寿急忙拉了一把袁崇焕

“大人,慎言!末将听说是那位王爷判断出了建奴要劫掠朝鲜,所以才带人过去的。”

袁崇焕就这么看着祖大寿,把祖大寿看得受不了了才哼了一声

“他说朝鲜会被劫掠就会被劫掠,建奴早已被吓破了胆,上次本官遣使去沈阳,那些建奴还不是不敢怎么样,对本官的使者那叫一个恭敬,本官一说要和谈,建奴立马就同意了。再说了,就算朝鲜被劫掠了又如何,有本官在这,那皇太极还敢打过来不成!”

祖大寿顿时就不说话了,他也是和袁崇焕一样的想法。

“算了,随那位王爷去吧,只希望这位王爷别太草包,让那些红夷大炮被建奴得去。你让人加紧修筑锦州城,那些蒙古部族联系得怎么样了?”

祖大寿迟疑了一下

“大人,锦州城损坏太严重了,短期内修不好……蒙古那边有些狮子大开口,而且城中有监军在,只能秘密行事,进展缓慢。”

袁崇焕又是一巴掌拍在炮管上

“这些祸国殃民之徒……”

而此时的朱由检正难受着,吐得稀里哗啦。

没错,信王晕船了,不只是他,随行的大部分人都晕船的厉害。

船队上午就从大沽口离开了,朱由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看了会儿海,不一会儿就难受的不行,回房间躺着了。

朱由检在的这条船上,就装着让袁崇焕怨念颇深的那十门红夷大炮,此外还有一些火器,其中有一些类似于后世迫击炮大小的小佛朗机炮。

朱由检第一次在兵仗局看见这种轻便的小佛朗机炮,就喜欢上了,这种小佛朗机炮还不到一米长,一个人就能扛着跑,对于想要耍阴谋诡计的朱由检来说,简直就是神兵利器。

于是朱由检就让人搜集了京城中所有能用的小佛朗机炮带走了,至于其余火器,朱由检只要了三眼火统,那些花里胡哨的一并没要,毕竟怕炸膛。

三眼火统虽然不轻便,但即便炸膛了也伤不了什么人,发射的部分在前面,后面那么长一根棍子,被炸到了那就是真倒霉了,而且即便不开枪,也能当大铁棒子使,一棒子敲下去,绝对缺胳膊断腿的。

后面的船上就是装着整个京城的火药,和全部的弹丸了,那些装火药的船都离得极远,即便炸了也影响不到周围的船只。

朱由检端着一个木盆,小脸苍白,看了眼同样端着木盆的徐应元,突然笑了起来。

“徐伴伴,就你这样还照顾本王,让你别跟着,现在受罪了吧,呕……”

徐应元哭丧着脸

“王爷别说了,奴婢难受,这海船还真不是人坐的,当初去南京,坐了一路的船,都没难受过,这才半天,王爷你说什么时候才能到那啥东江镇啊。”

朱由检有气无力的说

“本王怎么知道,不过要先在登州靠岸,再去东江镇。这海船和漕运的船能一样吗,当初走运河那河水平缓,这大海之上一个风浪过来就颠簸,不难受才怪了。

嗨,希望孙督师别晕船,他那么大年纪了,要是也晕船,那可有罪受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也不好向皇兄交代。”

话音刚落,一身布衣打扮的孙承宗就进来了。天启也顾忌刺痛魏忠贤那些人,所以孙承宗此去,只是作为朱由检的幕僚,并没有给他加任何官职,算是天启的私人请求。

“哈哈,没想到老朽倒是让王爷忧心了。其实王爷不必担心怎么给皇上交代,老朽当年走南闯北,早就习惯了坐船,这海船虽没坐过,但这些许颠簸还是能忍受的。”

朱由检顿时有些脸上发热,没想到背后说人坏话,居然被听到了,虽然现在脸色苍白看不出来,不过还是赶紧转移话题。

“孙督师,快请坐,不知你来找本王有何事?”

孙承宗年老成精,自是不会让朱由检难堪,收起笑意,有些凝重的说

“不知王爷此去东江是作何打算?”

孙承宗接旨之后,是直接从保定老家来到天津和朱由检会和的,两人还没细谈过,不知道朱由检是个什么想法,所以才有此问。

朱由检摇了摇头面容严肃

“本王现在并无什么打算。毕竟本王对东江和朝鲜的形势一概不知,只有等到了东江,了解了东江的兵力,朝鲜的地形和朝鲜军队的战力之后,才能制定策略。

不过本王此去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不能让建奴劫掠成功,哪怕让建奴完整的回去,也绝不让建奴从朝鲜带走任何物资和人口,只要能做到这些,就足够了。”

孙承宗闻言顿感欣慰,毕竟为帅者,最忌讳的就是不了解情况,胡乱制定策略,也忌讳毫无目标,乱打一气,看来这位王爷虽小,却很清醒,孙承宗顿时就放下了心中的一些担忧。

“王爷能够明白这些,老朽也就放心了。不错,如果建奴真的劫掠朝鲜,靠王爷所带的兵马是挡不住的,只能行骚扰之事,只要能够不让建奴劫掠成功就算胜利了。”

朱由检也是点头

“是啊,只要别让建奴劫掠成功,就算胜利了。孙督师,你对东江镇了解吗?”

孙承宗抚了抚白胡子

“老朽对东江镇并无什么了解,不过王爷还是别对东江镇抱太大的希望。”

“为何?”

孙承宗有些感慨的说

“东江镇穷啊,朝廷这些年虽也播下了一些军饷,但东江镇每年都要接收许多从辽东逃过来的难民,那些军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这些年几乎年年都有人弹劾毛文龙,说他私吞军饷,杀良冒功等等罪状,其实毛文龙也没办法,那么多难民,不想办法从朝廷手中多要些钱,怎么养活。

可想而知东江镇的武备是个什么情况了。”

听到这些,朱由检也是有些感慨

“这些年倒是难为毛文龙了,不过他那里人应该挺多的吧,本王记得朝廷每年播下的饷银也有近二十万两,如果不是人太多,也应该养得起吧。”

“这个老朽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挺多的。”

“嗨!希望东江镇那边人多一些吧,能选出一些合格的兵丁,不然就东江镇册上的那几千士卒,再加上满桂那三千人,确实有些难办。”

孙承宗想了想说

“这点王爷倒是不用担心,我猜东江镇选出万把合格的兵丁应该不在话下,不过这粮饷装备问题,怕是不好解决吧。”

朱由检顿时奇怪的看着孙承宗

“装备本王也带了一些,不够再让登莱运送一些过来就是了,至于粮饷,当然是找那李倧要啊,本王去帮他朝鲜打仗,都没找他要装备,他还能不给本王粮饷?”

孙承宗有些为难的说

“王爷,这个粮饷问题你有些想简单了,那李倧怕是拿不出来。而且神宗时期出兵帮助朝鲜,我国朝就是自己筹集粮饷的,那李倧怕是会以此来拒绝王爷的。”

朱由检顿时一拍桌子

“他敢!他敢不给,本王就敢抢!”

孙承宗顿时急了

“王爷,此事万万不可啊!我天朝上国,怎能行此强盗之事!”

朱由检更是奇怪了

“孙督师有何不可?那建奴抢得,本王就抢不得了?难道还要本王出兵出钱出力的,帮他李倧守江山?这是何道理?

孙督师啊,你啊就是不懂变通,天朝上国怎么了,天朝上国就活该当冤大头吗?那些税银可都是大明百姓一锄头一锄头,从地理抛出来的,留着赈灾不好吗?当然,本王要抢,肯定会乔装一番的,绝不会留下证据,没证据的事,那李倧还敢说什么吗?谅他也不敢!”

孙承宗顿时瞠目结舌的看着朱由检,而朱由检也用奇怪无辜的眼神看着孙承宗。

等孙承宗受不了朱由检那无辜的眼神,败退的离开房间,去找刘鸿训的时候,半道上,孙承宗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想到了天启给他的那封密信,顿时觉得这大明朝满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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