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走吧

“你很着急?”他说完,皱着眉看着张飞,眼里都是暧昧的神气。

“我们身后跟着吉福堂的高手。”张飞冷冷的答复,她不喜欢自己和那人的事成为别人的谈资,遇到这个问题时便冷冷的绕开。

“他们找不到我们的。”张飞微笑。

“你一点都不了解吉福堂。”张飞冷冷道,这两天来平安无事,但她心里总觉得不安。

“我不了解吉福堂,但我了解我自己。”张飞懒懒的靠在船舷上,把手伸到了水里,“我会把你安全送到他身边的。”他淡然道,声调里带着不可辩驳的自信。

“我看未必。”张飞按剑站起来,转身向身后看去。

他们的船后面三里开外,一条小船悠悠跟在后头,那条船已经跟了他们半天了。

“疑神疑鬼。”张飞将头伸出船舷外,看了看那条船,勾起嘴角笑道。

张飞说了那一句之后,便不再说话,他似乎失去了欣赏她的兴致,转过头盯着江面,连头也搁在了船舷上。

这人儒雅不群,但专注的玩水的样子却让人觉得他只是个小孩子。

日头正烈,张飞倚在船舷上,不由自主的觉得眩晕,不是因为阳光,而是因为那个人。

他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眼前这个张飞,甚至李叔会这样害怕他?

血羽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已经到了中午,平缓的河面开始渐渐变得汹涌起来,两岸山势渐起,向中间夹来,船行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快起来,等张飞回过神来的时候。

小船已经开始靠向岸边,船夫站在船尾,小心翼翼的盯着河面,不时伸出竹篙在河水里点动,调整小船的姿态。

饶是如此,小船还是晃动得有些剧烈,张飞很少乘船,对这种颠簸很不是适应,不由得伸手抓住船舷,死死盯着河面。

另一边的张飞却还是一副闲适悠然的模样,懒懒的靠在船头,对着张飞露出玩味的笑容。

“后面那条船加快了。”张飞脸色不佳,虽然极力稳住,但说出这句话来时,却还是有些颤抖。

“这里是峡谷。”张飞微笑,不以为意。

“没有船夫。”张飞的脸变得更加僵硬了。

张飞的脸色凝重起来,伸手在船舷上轻轻一拍,随着船头上翘,他一个纸鸢一般轻飘飘跃起三尺,在船蓬之前的栏杆突起上轻轻一踏之后。

轻飘飘停在了蓬顶,张飞的轻功已经不错,但看到这个人的轻功,还是忍不住惊叹——他从船头跃到顶蓬上,她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他的动作带来的影响。

和船头相比,蓬顶的风更大了一些,张飞的衣袂翻飞起来,更显得遗世独立,可是他的表情,却说不出的凝重。

“站起来!”他回头大喝。

张飞霍地站起来,但船头因为她这一动,剧烈的晃动起来,她一个立足不稳,整个人都往原来张飞所在的地方扑倒过去。

这时,后面那条船已经从江心飘到了这条船的右后侧。

“小心!”

张飞大喝,那个船夫听到这句话,手中竹篙在岸边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狠狠一点,船头猛然向江心飘出三尺,已经扑倒一半的张飞便又往后倒去。

但这时她的上半身已经不能直起来,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拉得摔倒在船头的木板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痛叫出声,一声呼啸已经刺破江风,直扑她身后而来。

张飞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在船头小小的横栏上翻滚半圈,左脚勾起一式“蝎尾”已经本能一般使出,那道尖利的风声穿破小船的蓬身。

从前端的帘子下穿出来,张飞的左脚堪堪触到尖端,一股大力已经将那破风之物踢得升高三尺,一声大响里船身猛然晃动起来,船尾的船夫惊呼一声。

掉落在湍急的河水里,炸起了一大片水花之后,很快超过船身,隐没在激涌的河水里,张飞惊魂方定,转过身看时,那破空飞来之物,居然是后面那条船的竹篙。

船夫摔下时,本能的将手中的竹篙顶在了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竹篙横在船身和岩石之间,本来足以稳定船身,但张飞踢那飞来的竹篙时力气过大。

船身偏斜了不少,那根竹篙沿着船身下滑一尺,船尾摆动,将它折成了一张巨大的弓,但也只在一眨眼之间,这张弓的弓背便发出一声爆响,撕裂成一束竹片。

船尾却继续往江边移动,小船很快便横在了江面上。

后面的小船已经和这条船不足三丈,没有了竹篙支撑,势必会撞到船身上来。

张飞一下呆住了。

就在这时,张飞的手却伸到了眼前。

那船虽然小,但蓬顶距离船头,也有五尺开外,张飞站在蓬顶,身体绷得笔直,脚下却一直稳稳定在蓬上,张飞伸手抓住他的手。

发现张飞居然还露出了一个淡雅的笑容,但那一个笑容之后,他苍白的脸上猛然有了血色。

“起!”

他短促而有力的喝了一声,张飞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团轻飘飘的柳絮,被他整个人提起来,往江边丢出去。

这时小船距离江边已经三丈有余,张飞惊恐得大叫出声,在离开船舷的时候拼命伸展双脚在船舷上狠蹬一记,巨大的力量让她脱离了张飞的手,方向也变成了左前。

这样一来,距离河岸就有四丈多了。

张飞尖叫着离开小船,在空中划出一条平滑的弧线,在空中直飞三丈之后,她和那船夫一样轰然落入河水,砸起了一大片水花。

她的惊呼还没停,脚下已经踏到一块滑腻的石头,短暂的曲腿之后,她冲破湍急的河水,一下拔起三尺高,贴着水面前冲三尺,伸手抱住了一块突出的岩石。

回过头去看时,张飞依旧站在即将倾覆的小船顶棚上,后面那条小船距离他们的船,已经不足一丈了。

他落难了,他需要帮助,他们只是他的朋友,是去帮助他的而已,就像自己一样。

张飞这样想着,忽然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前面踏步前行的张飞也忽然变得顺眼了不少。

他为什么要去倾城山庄?张飞始终想不明白,倾城山庄不算南方武林的中流砥柱,这些年来更是很少过问江湖世事,血羽盟已经是南方武林最强的势力。

但毕竟是新生的组织,这个时候,北边的乐家才是最大的敌人,可是他为什么偏偏要去惹树大根深的倾城山庄?

一路走过那些小窗,张飞的思维又开始回到那人身上去,一连串的疑问像一团乱麻般缠绕在她心头,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盗出沉木令已经五天,她只有现在才真正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却发现思考的结果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迷乱的境地。

我为什么要拿这个沉木令?血羽盟根本不需要吉福堂,而吉福堂也不会是血羽盟的助力,连李叔和介之都反对加入血羽盟,我拿到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一个人都不能调动。

就算给了他也一样不行,他的声望只在他周围的人那里,而不在南方武林。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张飞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拿到沉木令之后手中那种沉甸甸的感觉,还有介之失望至极的愤怒眼神,嗯,还有,还有他在船上瞪着自己的阴冷眼神。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是吉福堂的罪人。

张飞给自己盖棺定论。

而我不是南方武林的功臣。

我甚至不是他的功臣。

就算我把这个沉木令交到他手里,他也不会正眼看我一眼的。

张飞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场景,他们在一个街边酒馆相遇。

那人被一堆人围在中间,面对她的找茬,他一直都盯着她的眼睛说话,但她知道,其实他并没有看自己,自己从来都不在他的眼里。

他的眼睛,始终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也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就是魔力吧?张飞苦笑,但心里却再一次坚定下来,罪人就罪人吧,只要让他看到我的心意,那就够了。

她微笑,他起头来,才发现已经走到了栈道尽头——其实不是尽头,在陡峭的两山之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平缓的河湾,现在阳光已经落到西边的山顶上。

一小半河面的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粼粼波光。

张飞已经停下来,站在微风里看着河湾那边。

那里是一栋孤零零的房子,像一块积木一般被人随便而又恰到好处的丢到河湾正中,两侧的厢房向外扩开,三幢房屋像一张张到极限的嘴,紧紧咬住整个河湾,而唯一通行的路是两边的栈道。

一条小船停靠在河湾里,随着风轻轻的飘荡。

张飞紧走几步,站到了张飞身侧,转过头去看时,张飞负手站着,垂在脸侧的黑发在微风中轻扬,但他两条修长的眉毛紧紧的皱着,眼光定定的看着两里之外的栈道另一边。

张飞随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时,心里一条,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两里之外,一个人站在那一边栈道的尽头,即便是隔了这么远,张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

李叔。

“你的师兄似乎不想独吞这个功劳。”张飞没有转头,冷声调侃道。

张飞默然,无言以对。

到现在她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一样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简单。

“怎么办?”半晌之后,她才咬着嘴唇,勉强吐出这三个字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吧。”张飞负手轻叹,转过身向河湾走去。

“你打不过他们。”张飞没动,轻声道。

“不是还有你?”张飞转过头,脸上重新浮上了带着调侃的悠然笑容。

“有我也不行。”张飞还是没动。

“我们还有别的路吗?”张飞的话音里带着冷意。

张飞默然,李叔都来了这里,现在再转回去,也是一样的结果。

“你不但不了解你师兄,也不了解吉福堂。”张飞轻叹,“你甚至没有我这个外人了解吉福堂。”

张飞默然无语。他说的是事实。

“走吧,该面对的不管怎么样都要去面对。”张飞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抛下张飞,独自朝前走去。

张飞转过头,发现李叔还是定定的站在原地,虽然隔得很远,但她还是感受到李叔的目光。

并不阴冷,张飞看着对面的老人,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跟上张飞的脚步,挺起了胸膛

河湾并不大,但是要走到屋子,还是有两里路光景,张飞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考量怎么处理这个难题,张飞跟在他身后,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便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踟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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