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空中飞过一遭,当燕倾在马场门口勒住马头时,秦阙喉咙像被火烤过般灼痛,都不知道是喊的还是被风冲的。
洛卡站在木屋旁,一手卡着腰带,问燕倾,“她刚才叫得那么大声,可不像害羞的样子。”
燕倾:“哈哈哈。”
秦阙:“……”
她的心情跟中学课本里那位落魄秀才孔乙己相仿——不要取笑。
两人从马上下来,燕倾拆了云朵的鞍具放它去玩,自己钻进木屋里。
说点什么呢?
秦阙跟洛卡大眼瞪小眼,一时气氛尴尬。
“你们真的没睡过?”洛卡咬着烟嘴打量她半晌,狐疑道。
“真的没有。”秦阙立刻趁机自证清白,旋即又有些疑惑,“你怎么改变想法了?”
“睡过和没睡过的人不一样。”洛卡的回答简单粗暴,“草原上养狗,一定不能让它尝到生肉,没见血是狗,见了血就是狼。”
高大的女人俯视着秦阙,鹰隼般的眼中几分意味深长,“你喜欢生肉吗?”
秦阙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皱眉道:“我是人,不吃生肉,更何况狗就是狗,不会因为几口肉就转性。”
她顿了顿,“而且我很不喜欢你的比喻,这是一种冒犯。”
说她是狗的话,燕倾自然就是肉了。
洛卡望着矮她许多的alpha不满的眼神,耸耸肩笑道,“哈,这也是你们的含蓄吗?”
狗和狼本来就是一种东西,这不已经很接近了吗?
“不过你运气不错,她很喜欢你。”洛卡又一巴掌拍在秦阙另一侧肩膀上,“反正我从没见她带人骑过云朵,还笑得那么开心。”
不用你说。
秦阙揉着疼痛的肩膀,沉默不语。
吴子涵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然知道燕倾对自己很好。
她只是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受得起这份好。
“喏。”燕倾从木屋中出来,塞给她一个白色的保温杯,“给你灌得热茶,润润嗓子,都喊哑了。”
秦阙火速低头恢复不要取笑状态,望着手中的杯子。
这是谁的?
“我的,刷过了,喝吧。”燕倾交代完转头亮出手中的车钥匙,“借你车用一下,晚上叫人给你开回来。”
洛卡摆摆手,“随便开,不开回来也没事。”
车停在不远处的仓库里,是辆半新不旧但体积颇大的越野。
燕倾拉开驾驶位车门,“我来开吧。”
手伸到一半的秦阙,“好。”
她在副驾驶位坐好,系上安全带,见燕倾插上钥匙却没有启动车子,目光凝重地望着灰暗的仪表盘,不知在想什么。
“燕倾?”
女人身躯微微一顿,转头望向她,目光带着少有的审视,像在思考跟她有关的事情。
秦阙莫名紧张起来。
“把摄像机关掉。”片刻,燕倾移开目光?_[(,拿出手机点了两下,跟在她身后的摄像机滴的一声停止了运行。
燕倾启动车子,秦阙不再问去哪,也关掉了自己的摄像机。
车驶上公路,朝更偏远的方向驶去。
二号直播间的观众不知道直播已被掐断,还在欢天喜地的大磕特磕。
评论一:这两人骑着白马狂奔在草原上的每一帧都可以用来坐壁纸,粉了两个颜霸的感觉有多爽谁懂啊?
评论二:一号直播间,铁门铁窗铁锁链,手拿着签名板我望外边。二号直播间,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三号直播间,横扫垃圾,做回自己。
评论三:笑死,秦阙:狗塑哒咩。
评论四:边说自己不是狗,边冲人家呲牙呢小秦。
评论五:我总觉得洛卡跟秦阙的对话有点……黄?
评论六:毕竟睡来睡去的,话说回来直播间居然能出现这个字,审核不够给力啊。
评论七:我更好奇燕倾到底什么家庭啊?上个世纪的旧贵族也没这么封建吧?
评论八:她家甚至还有马场,不会住在城堡里吧?突如其来的仇富。
评论九:建议先别仇,你从燕倾的态度就能看出她小时候过得什么日子了,给你好吃好喝然后每天关着你哪也不许去犯一点错就要挨罚,年纪一到就送到另一个家族当联姻工具,说难听点猪也是好吃好喝一辈子,最后还能死个痛快呢。
评论十:怜爱了。ps:楼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利益相关人士?
评论十一:不是,燕倾也用不着你怜爱,她现在不是正开开心心带自家alpha骑马呢?
评论十二:嘶,怎么一股醋味。
评论十三:我以前听过一个小道消息,燕倾好像是李家的人。
评论十四:李家,是我想得那个李家?
评论十五:就那个能源巨头李家。
评论十六:服了,出生豪门备受欺负,离家出走再创辉煌,什么大女主剧情,建议燕姐出本自传教教我。
评论十七:不对,那她为啥姓燕啊?
当然是因为她不想姓李也不想姓宋。
柏森娱乐总裁办公室,许礼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命中注定直播页面的弹幕仍在不断滚动,她却已失去了参与的兴趣。
目光落在秦阙因为马突兀起跳而惊慌失措的脸上,她皱起眉头。
怎么看怎么蠢,燕倾怎么会喜欢上这种人?
脑中她自己的声音讥讽地笑着——不然喜欢你这个beta吗?
不,她很清楚,燕倾比她更憎恶所谓的性别阶级。
许礼抬起头,刚才她碰到了关机键,黑下来的电脑屏幕上映着她扭曲的脸。
她知道燕倾喜欢秦阙什么,那是她学不来的东西,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豪门中根本不存在秦阙这样的人。
但她心中始终保留着一种阴暗的幻想。
等本期节目拍摄完毕,热度正高的秦阙会接触到许多她曾经接触不到的东西。
诱惑,暗算,仇视,讨好。
那段不怎么愉快的过去也可能会被翻出来,成为攻击她的手段。
秦阙所熟知的一切,都会被光怪陆离的霓虹扭曲。
那么她的忠诚信任,纯然无害,又能维持多久呢?
又行驶了三十分钟,车子在一座小山旁慢下来,燕倾把车停在山脚下的停车场中,带着秦阙顺着蜿蜒的阶梯一路向山上走。
整个过程中燕倾都没有再说话,越接近此地,女人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连带着秦阙的心也一起凝重起来。
石梯很干净,两边种着白色的雏菊,看得出来有人经常打理。
两人不声不响地走了二十分钟,转过一个弯,眼前视野骤然开阔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橙红的阳光斜照在静谧的墓园上,抚过其中每一个沉眠的灵魂。
云东山公墓。
看守公墓的保安应该认识燕倾,直接帮两人开了门。
燕倾没有回头,也不需要回头。
秦阙如影随形。
她看着女人的脚步从平缓到沉重再到突然的轻快。
体恤母亲的孩子,总会在见到她时让自己显得更快乐一点。
“妈,我来看你啦。”
她看着燕倾在那块小小的黑色石碑前蹲下身,笑得乖巧又温和。
“还带来一个新认识的朋友,她叫秦阙,是个很好的人,你可以叫她鹊鹊。”
燕倾的演技当然是毫无破绽的,那一丝些微的颤抖不过是自己想当然的错觉。
她的妈妈也不会察觉。
秦阙也蹲下来,墓碑上刻着亡者的名字,宋飞燕。
她望着黑白照片上面目与燕倾有八分相似,温婉笑着的女人,不知道说什么。
初次见到长辈,问好总是没错的。
她也学着燕倾的笑,“阿姨好。”
然后她就站在边,听着燕倾跟自己的母亲聊起最近的事情。
“被人暗算,不过恰好遇见她,化险为夷啦。”
秦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我该做的。”
“综艺上经常照看我,帮了我很多忙。”
“她是因为我才来这个综艺的,这也是我该做的。”
“还很勇敢,帮我收拾了一个混蛋。”
“是他害你在前,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唔!”
秦阙话没说完,耳朵就被一只微凉的手拧住了。
燕倾眼圈泛着一点红,“我跟我妈夸你呢,你老拆台干嘛?”
秦阙望着那片颤抖的海,心口堵得厉害,她与宋女士素不相识,可此刻围绕在燕倾周身的信息素,正如无处可逃的倾盆大雨般将她淹没。
她得以窥见燕倾的悲伤,忍耐,甚至痛苦。
这个近乎无所不能的女人此时如此脆
弱,好像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她依然无法接受母亲故去的事实。
只能靠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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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抽痛着,眼眶发热。
不能哭。
秦阙咬了咬下唇,竭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如果她也哭了,谁来安慰快要哭出来的燕倾呢?
夜幕快要落下的时候,燕倾终于站起身。
长时间的蹲坐让她头晕目眩,踉跄了两下。
落入一个炙热有力的怀抱之中。
燕倾缓了片刻睁开眼,望见秦阙担忧的眼,“你没事吧?”
“没事。”
她站稳身子,秦阙仍不放心地扶着她,她莫名有些贪恋这怀抱,失了逞强的气力。
“妈,那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直到黑色的碑融入黑夜,燕倾才缓缓开口,“这是我小时候最大的遗憾,没能陪她多呆一些时间。”
“嗯。”
秦阙静静地聆听着,她想燕倾也不需要她说什么。
女人只是需要一个足够信任的人,来分担一点压抑许久的难过。
就像吴子涵说得那样,一个人背负一切总是会累的。
“我小时候很瘦弱,她总担心我受人欺负。”燕倾嘴角上扬,眼眉却垂下,“而我,很担心她看到我被人欺负了会难过,也不敢常去看她。”
女人的声音至此才显出一点断续哽咽。
像是幼兽孤独的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