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年?”
两难山上,莫无秋的声音尖锐起来,右手竖起三根手指,难以置信的看问师尊,
“师尊,你别消遣徒儿。”
师尊愤然,一巴掌把这个不肖弟子拍在地上:“小幺儿,莫得了便宜还卖乖,三年就三年,如若不然,你就真的一辈子待在山上吧。”
话落,师尊飘然离去。
原地,莫无秋拍着屁股站起,委屈巴巴嘟囔着:“呸,糟老头子坏的狠,小爷得了什么便宜?三年,唉,三年就三年吧,总算有了一个盼头,只希望我那第一美人娘子,要守妇道啊。”
莫无秋抱起自己的被褥,朝自己的茅屋走去。
也许是习惯了与巨石为伍,莫无秋每日又重复起来之前的训练。
但当他抱起巨石时,忽然发现自己的力气比昨天大了很多,具体有多大也不好说。
总之,以前是两只手才能托着,现在改为一只手。
不仅如此,令他惊喜的是,一只手托石就像玩似得。
空地上,莫无秋将巨石在两只手上来回扔着玩,空气呼呼挂起狂风,很快,周围积雪便清洁一空。
“没意思。”
莫无秋百无聊赖将巨石扔在一边,来到别难石坐下。
刚坐下,他的眼睛又瞪了起来。
“什么鬼,功法竟然自己运转起来了?”
莫无秋清楚的感觉到自己丹田发生了异变,缕缕气劲从天地间朝他靠来,实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上山后,师尊传了他一部无名功法,并不是因为功法没有名字,只是师尊不想告诉他而已。
师尊曾说过,莫管其他,只管练就是。
一开始他以为这个功法很厉害,但练了几年后,实力平平无奇,牛入泥海,便不抱多少希望。
可此时此刻,功法自行运转,四肢百骸盈斥的劲气,令他顿生豪迈之志,想去揍那糟老头子一顿。
山巅凉亭处,师尊静静端起茶盏。
刚才那劣徒所表现出来的神情,令他有股后悔之意。
晚节,似乎有些悬了。
……
山中无岁月,春去秋又来,眨眼已是三年过去。
两难山,别难石前。
一长发如墨,面如冠玉,甚是俊逸出尘的青年静静站着,怀里抱着一柄古朴长剑,一身黑袍。
山上秋黄,落叶纷飞。
不多时,簌簌的脚踩树叶声音传来,青年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亮光,兴奋回头看去。
满地金色中,一位白衣老者缓步踱来,双手背负,鹤发童颜的面孔,此时却写满惆怅。
“师尊。”莫无秋唤了一声。
师尊轻轻点头,来到莫无秋面前,望着这个小幺儿,抬手拿出一缕发带,替后者束起头发。
“年纪轻轻,垂散头发像个甚样?”师尊出声训斥。
闻言,莫无秋的眼睛一红,此时的师尊,没有了往日的仙气,多了一些俗气。
三年了,师尊似乎老了许多。
扎好头发,师尊满意的捋了捋白须:“不错,配那天下第一美人,倒是绰绰有余。”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徒弟。”
莫无秋很自得仰头,拍了师尊一个马屁。
倒也不是虚言,他相信,师尊年轻之时比他差不了多少。
“小幺儿,今日你终于要下山了。”
师尊感慨一声,望向下山的石阶,轻声说道:“下山的路很长,你要慢慢走啊。”
蓦地,莫无秋被师尊这句话说的有些发堵,揉了揉眼,笑骂道:“老家伙,我抢了媳妇给我娘看过后,就回山上。”
“呵呵,回山的路也很长呐。”
师尊目光晦暗,拂袖一挥,一股清风乍起,将下山的石阶一层层清理干净,丝尘不染。
“小幺儿,去吧,抢你的娘子去,抢不到就别回来了,为师丢不起那人。”
师尊转过身,不留人了。
莫无秋垂下头,摸了摸怀中古剑,这是师尊前两日交给他的,唤名游方,据说来头不小。
此刻,游方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轻轻颤鸣。
游方,游必有方,亦为早归之意。
“师尊,小幺儿真的要走了。”
莫无秋看向师尊的背影唤了一声,师尊不言不语,摆了摆手。
六个弟子,每人下山时的情景各不相同。
大弟子下山时,一只仙鹤飞来,托着大弟子飞入云海。
二弟子下山时,大雪漫天,踏雪无痕。
三弟子下山时,树木枯黄,百花凋零。
四弟子下山时,一步数丈,缩地成寸。
五弟子下山时,天生异象,红了半边天,踏刀而出。
现在轮到莫无秋,这个被大家公认为会一辈子留在山上的小幺儿,垂头丧气,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一步一步,莫无秋慢慢走着,生怕走的快了,感受不到山上那个老人的气息。
山上,师尊转过身,坐在弟子之前坐过的别难石上,一路目送。
“小幺儿,一入江湖深似海,你和你的师兄师姐们不同,走不动了,记得回山上来。”
……
两难山山脚,莫无秋终于迈下最后一个石阶。
回首朝山上望去,已经看不清山的面貌,云雾遮眼。
以前他总想着下山,现在真的下山了,却又有些不想走了。
事已至此,再回去显得太过窝囊。
好男儿当立信,说了抢娘子就得抢娘子,哪怕抢不到,抢头母猪回去也是面子。
莫无秋很快就收敛起那丝失落。
年轻人初出茅庐,外面的世界充满神秘,正向他摇手呼唤。
走在村落街道里,村民们都认识他,见他今天这身行头,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山上的老神仙,又有弟子要出山了。
“吆,莫小子,你这小老幺,终于肯出山了?”……
“小幺儿,恭喜学成下山!”……
“来,出门在外不容易,拿上一些包子~”
……
村民们围了上来,犹如家人一般,各说祝福言语,有的还把自己家的好东西硬塞给莫无秋。
更有甚者,直接哭了起来。
因为莫无秋小时候就经常被二师兄带下山玩,也算是大家看着长大的。
即使这个孩子走了歪路,喜欢不务正业,偷鸡摸狗。
“大家……”
莫无秋第一次觉得村民们是如此和蔼可亲,手里接过一些东西,一个高跃跳到一座房屋屋顶。
村民惊呼,莫无秋冲他们挥了挥手:“乡亲们,我莫无秋,还会回来的。”
说完,莫无秋施展开身法,几个跳跃就消失在村民面前。
“小幺儿了不得啊,不愧是仙人弟子。”
“这孩子,说走就走了,唉,我那包子也不用刻意准备给偷了。”
“走吧,回去吧,今天风大,沙子进眼了。”
……
村民们唉声叹气的离去。
村子十几里外,是海岸线。
浪花翻卷,扑打散开在礁石上,莫无秋站在一块绑着小船的石头上,抬手瞭望海面。
“奶奶个熊的,也没个大概方向,该怎么出海呢?”
莫无秋有些苦恼,早知道刚才就不该走的那般潇洒,拉一个老伯问问路线就好了。
“唉,师尊的几位弟子中,估计我算是最拉跨的一个了吧,下山最晚,下山方式又平平无奇,出海没有方向……”
莫无秋掰着手指自言自语,越说声音越低。
最后,他也不管那么多了,东南西北,只要出海就行。
麻利解开绳子,莫无秋一脚跳上船,古剑放在一边,撸起两只袖子开始划船。
这艘船是二师兄给他造的。
小时候,他说要去海上玩,第二天,便有了这只小船。
划船技术自然不用说,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死掉的海鱼就足以证明。
“今日的太阳大呀大,海风那个吹,两难山,老家伙,还有山下村民们,你们滴小幺儿,要下山、要出海嘞~呀~嘞……”
莫无秋即兴哼起了自创歌谣,腔调难听,船底的鱼群都厌恶游远。
小船越划越远,很快消失在海面上。
这时,一个黑影缓缓游过,跟在了小船后面。
“咦,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无秋划船的动作微慢,皱眉看向海面。
这三年来,他的功力已经达到说不清、道不明的境界,对周围气机的感应很是灵敏。
“哗啦~”
突然,小船后面传来一道破浪之声,莫无秋回头一看,愕然发现一只巨大黑鲨朝他咬来。
血盆大口,锯齿般的两排牙齿寒气逼人。
“哎呦我去,大家伙啊!”
莫无秋惊呼一声,并没有丝毫害怕,相反,脸上涌现出一股兴奋。
“老家伙曾说万物有灵,一些飞禽走兽、虫豸海鱼皆可开智,这条黑鲨眼泛气动,当是有了一定的灵智。”
莫无秋将船桨顺势在海面一划,一道水幕便冲天而起,将黑鲨冲到了半空中。
黑鲨张大的巨嘴略微一僵,眼中闪过惊骇,深知这次挑错了人,可后悔晚矣。
“肚皮挺滑溜。”
莫无秋手搭在眉头上方,看了一眼黑鲨肚皮,然后右手对向船上绳索,绳索被劲气吸扯飞起。
一把抓住绳索,莫无秋轻点船沿,身子轻盈跃到空中。
黑鲨还没有掉入海中,见这个人类到来,甩身扭尾,做着最后的抵抗。
“你这舞扭的也太难看了。”
莫无秋鄙夷摇了摇头,甩出绳索,绳索若有灵蛇一般,一圈又一圈的缠在了黑鲨的尾巴上。
“噗通~”
黑鲨终于落回海中,尾巴一甩,就欲潜入海中逃离。
“奶奶个熊的,这就玩腻想走了?”
落回船中的莫无秋眉头一挑,气呼呼拿起船桨,左手一扯绳索,黑鲨的身影浮出海面。
莫无秋轮起船桨,照着黑鲨鱼头便是一浆,下一刻,黑鲨晕头转向,船桨也应声断裂。
“这就……碎了?”
莫无秋傻眼了,拿着船桨柄端茫然四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