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类是否有用这重要吗？”传教士说这话时看上去非常平和，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什么问题。
“什么意思？”
“你就是绅士对吧，我听赌徒提到过你。”
传教士走到那颗诡异的石头面前，从放置石头的柜子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本小小的，只有巴掌大的册子，然后回过来，递给十冼说道：“这里面有一些关于奥克申神教的事情，你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十冼看着这本小册子，封面是黑色的，除了一个蜷缩在左下角的六芒星，再没有别的东西。
“赌徒？”
“我记得有人称呼他为杰克。”
原来是那家伙。
“对于你说的事情，很简单。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个很有所谓的东西，人之所以在乎人，只是因为人是人。但正如人对待别的东西一样，如果人认为某件东西和人没有关系，同样不会在乎那件东西是否有所谓。所以，对于主来说，人的存在并不重要，没有了人还有狗，没有了狗还有牛。”
“那你们为什么信仰祂？信仰祂并不一定为人类带来好处不是吗？”
“你犯了个错误。”
“什么错误？”
“我们并不是信仰，而是索取。”
“索取？”
“奥克申是深渊之主，同时也掌管着世间一切未知。而人类从混沌伊始，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是人类在不断的向未知索取知识，才有了人类的今天。但即使是如今，人类面对的一切依然是未知的，比如你知道我下一句要说什么吗？”
十冼摇摇头，这倒和一句老话相似，“越学习，越无知。”
“欧罗巴人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是神赐予的，这是相当愚蠢的，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祂凭什么为浩瀚宇宙中一支小小的人类单独创造事物。唯一的解释是，一切事物其本身就是存在的，而神只是一个观测者，祂平时并不会在意人类的生死，他和我们并无更本的关系。人就如同一只大蠊，有的大蠊平时在厨房偷点菜，还得尽量避开人的出现，一旦被发现就有可能被打死。有的大蠊则会被抓住当成宠物。有的大蠊则会变成其他宠物的食物。”
“我们所做的只是希望这个观测者能够作息规律，我们和神并不是合作关系，也不是寄生关系，不是主仆关系，也不是共生关系，更不一定是敌对关系，我们可以做到互不干扰，也能够做到兵戈相向，只不过我们绝对是弱势的。再强大的大蠊也杀不死人类，而人类想对付大蠊，只需要一只拖鞋。”
“所以，按照奥克申神教的教义，人类的活动，更像是从主那里偷取所需要的东西，而当人类摸清楚了主的作息规律，就是获得了知识。”
“不过人类无法控制神，因此当神的作息时间不再规律或者不再按照之前的时间表活动的时候，就是所谓的超自然现象，或者知识体系崩塌的时候。”
说着，传教士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看着自己所在的这届教堂，道：“如果我现在决定将他翻修一遍，到那个时候一定是这里最清净的时候。”
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说法，十冼这些年接触到的和奥克申神教有关的人也有几个，不过基本上没有得出一个相对统一的结论。
只不过这个传教士对于教义的理解或许是最科学的，只不过……
“按照你的理论，人类是有机会看到神的？”十冼问道。
“当然，只不过看到神的人，要么被一拖鞋打死，要么回去变成别人口中的疯子，多年以后他自己就会忘掉这件事。也有可能是真疯了。”
好吧，一条完整的逻辑链已经构建完成了，想要彻底驳斥这个观点或许还需要费点功夫。
“那么，这个世界不止一个神咯？为什么在你们的教义当中只有一个神，神又长什么样子？”
“我看出来了，你今天来就是找茬的。”传教士笑了笑，并没有表现出半分生气的模样，“你在遇到一群大蠊的时候，和遇到一只大蠊的时候称呼会有什么变化吗？没有。至于样貌，中原有一个成语叫盲人摸象，具体含义我不做揣测，同理在面对体型可能更加庞大的神的时候，谁又说得清楚呢？”
神并不一定是无形无质，但一定是不能轻易揣测的。
“我理解了。”
传教士的说法非常简单明了，十冼能够相信倘若这真的是奥克申神教对外宣传的那番话，的确是能够说动不少的人。
而这种说法又能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如果大蠊偷吃了人类太多的食物，人类一定会想方设法清理家里的一切他不想看到的东西，说不定还会重新装修一遍。
很意外的，和传教士的这般交谈，居然让十冼心里觉得轻松了不少，或许头上有这么一个神，人生的很多枯燥乏味的事情就会变成一件惊险刺激的事，变成从神的手底下偷东西。
想到这里，十冼不经联想到曾经某个小丫头在遇到大蠊时惊慌失措的模样，竟然也不自觉地笑了，那或许是一个很有趣的体验。
虽然传教士看不见眼前这个绅士的实际模样，不过他确实能够感受到，此时面前的这个人或许正处在一个快乐的情绪中。
于是传教士稍稍向前走近了一步，伸出右手，微笑道：“现在有兴趣加入我们奥克申神教了吗？”
看着传教士如此友善的模样，十冼真有那么一刻打算握上去，不过就在他即将伸手的时候，他想到老板，想到了巴伦·利特，虽然奥克申神教的教义很有趣，不过并不代表，教会本身也能这般幽默。
“教义很有意思，我会仔细研究的。”十冼并没有直接拒绝，但很显然，至少现在他并没有同意。
“也好，等你想通了，直接来找我就行，当然不是找我也行。”
传教士将手收了回来，脸上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和蔼微笑，传教这种事，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奥克申神教永远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