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收拾收拾,晚上你于叔叔家请客。”
孙钰影刚进家门,父亲孙靖便招呼她。
“我讨厌跟他们家人一起吃饭!”
孙钰影赌气般地将扔在沙发上。
“再过几天就是五月节了,国家要放一个星期的假。假期的时候,他们一家要去国外旅游,所以提前请客,两家人一起坐坐。”
孙靖解释道。
“我不爱看他们家人在那儿显摆,也不爱看你们在他们面前毕恭毕敬的。”
孙钰影眼圈发红了。
“行了,宝贝女儿。人家一直都很照顾咱们,大面儿上总得过得去吧?”
母亲裴新枝陪着笑脸劝说着。
“是人家请客,又不是咱们请客。开心点儿。”
父亲和颜悦色地说。口气里好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望着父母对自己殷勤的笑脸,孙钰影心里感到一阵悲哀。
如果不让父母去看于家人的脸色,那就得狠下心,让父母看自己的脸色。
父母真地很可怜。
于是她妥协了。
一家人穿戴整齐,步行了大约二十分钟,来到了风华大酒店。
走进豪华气派的包间,便看到于家五口人都已入席,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等着他们。
那便是于姚的家人。
于姚的父亲于壬丰,是国属企业机械加工总厂的总经理。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其母亲姚瑶,也是机械加工总厂的职工。但因为老公是老总,她基本上不用去上班,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在家赋闲期间,她练就了书画和钢琴,经常到全国各地参加展览和演出。
余姚还有一个姐姐,叫于珮,现在国外就读硕士。
在于珮身边,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士,脸如刀削,大鼻子,深眼窝,一看便知道是个外国人。
于壬丰坐在主席位置上,向孙靖招呼道:“来来来,老孙,坐我身边。”
孙靖点头哈腰地坐到了主宾位置,孙钰影和母亲则依次坐在了孙靖旁边的空位上。
“都不是外人,谁都别客气啊。”于壬丰向孙靖说,又指着那个外国男士,“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于珮的男朋友彼得,他们是同学。这不,我们要去外国旅游,他非要到咱们国家旅游。他也是到外国旅游啊。”
于壬丰爽朗地笑了起来。
彼得南腔北调地说:“孙叔叔,你好!于叔叔告诉我,你曾经是他地好好师傅,对他很棒很棒地。”
大家都笑了起来。
“老姚。”于壬丰招呼妻子道,“可把你的作品拿过来。”
姚瑶笑吟吟地递给他一个卷轴。
“这是老姚专门给你们画的。画的是竹子,叫节节高。希望你们家的日子,像竹子一样,节节升高。”
孙靖弓了弓身子,将画卷接了过来。
在孙钰影眼中,和于家人在一起吃饭的过程,就是于家人显示富贵的过程。于家人很享受,而孙家人却是在受罪。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于壬丰是国属企业的总经理,整日养尊处优。老婆天天在家赋闲,随时可以到各地游玩,甚至到国外旅游。女儿能出国留学,没有金钱能行吗?于姚在学校里受到各科老师的另眼相看,难道都是因为他学习成绩好吗?
他们一家人可真够幸福的!哼!
再看看自己家。
父亲初中毕业便辍学,在机械加工总厂上班,四十来岁才结婚,工作了三十多年,每年的收入只相当于于壬丰一个多月的工资。
母亲本是农村姑娘,因为向往城里的生活,在二十岁出头的大好年华,嫁给了落魄的父亲,后来也在机械加工总厂谋了个差事。
大概是坐月子的时候不小心,亦或是像大夫所说的因为遗传因素,她在四十岁时罹患了类风湿,关节部位时常疼痛难忍,还不得不拖着病体去上班挣钱。
那个免疫科的老大夫说,类风湿治不了根儿,只能用药维持。每次去复查和拿药,都需要两三千块钱。
花了几万块钱之后,母亲说那个老大夫是医院的摇钱树,不可信。从此,宁可忍着疼痛,也不再去看病拿药。
好在有于壬丰的关系,单位才没有辞退母亲,还给她安排了一个轻松些的工作。
于家人待孙家不薄。明面上,是因为父亲孙靖曾经是于壬丰的师傅。实际上,那不过是些施舍罢了。再说了,漂亮的人都喜欢找个长得丑的人做伴。
心里想着,孙钰影的眼睛湿润了。
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那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于姚。
于姚在学校里很坏,经常捉弄别的同学,但对自己却从来都呵护有加。
孙钰影猜得到,于姚很喜欢自己。
自己又何尝不喜欢他呢。
但是,她一直怀疑,这位公子哥可能不怀好意,只是想玩弄自己。
饭局进行得很快,一个多小时便结束。
因为喝了不少酒,父亲孙靖刚刚到家,便开始破口大骂。
“什么东西!弄了张擦屁股纸,在屁股上随便抹了抹,就说是画儿,还什么像竹子一样节节高!你奶奶的!”
母亲裴新枝劝道:“别那么说,人家好心好意请咱们吃饭喝酒,你说得那么难听干什么。”
“我受不了那个刺激!你看他们一家人那个样子,和和美美的,给谁看呢!”
父亲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人家和和美美的,你难受什么?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有什么可羡慕嫉妒恨的。”
母亲总是看不惯父亲。
“如果我发了财,我才不跟他家来往呢。”
“你发了财?你拿什么发财?靠赌博?要不是你赌博,咱家也不至于这么穷!”
“胡说八道!”父亲指指沙发,又指指电冰箱,“这些都是我用赢来的钱买的!”
他忽然望着孙钰影,眨了眨左眼,“还有我闺女那些……那些好东西,是不是啊,宝贝闺女?”
“哼!你输掉的钱,都能买辆汽车了!”
母亲不屑一顾。
“你们别吵了!烦死人了!”
孙钰影双手捂住耳朵,大瞪着双眼望向父亲。
真是百试不爽,无论父母吵得多么厉害,只要孙钰影一嚷,大家便立即住嘴。
老两口各坐在沙发的一端,别着脸,呼呼地生着闷气。
孙钰影提起,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书桌前,她平复了下心情,想起了家庭作业。
然而,她从里掏出来的第一本书,便是数学课本。
“啪”地一声,那书本被狠狠地摔在屋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