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像年轻人一样

按道理说,事情的开始是取决于自己。就像是其他人经常挂在嘴边的‘想到就去做!’但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就算是‘事情’这种抽象的东西,也是拥有属于自己的触发条件。

就好像有的事情适合白天做,而有的事情只能够晚上做。

此时正好就是晚上。

王生静静的坐在房间里的扶手椅上,面前是一张红木做成的茶几。

茶几的左边摆放着一枚龟壳,右边放着六枚铜钱。

在半个小时之前,这六枚铜钱还在龟壳里翻天覆地。等到他们重新出现的时候,王生做出了他的结论。

今晚大吉,万事皆成。

于是大家都满怀信心的出发了。

王生自然不会亲自出手,今晚是属于年轻人的舞台,他已经算不上年轻。

他也当然不会认为自己已经老了。

他的手上还有权力,权力使人年轻,让人充满活力,他甚至还每三天就让自己焕发一次‘第二春’,十分规矩,从不延期。

但他不知道,‘规矩’这种东西从来都不属于年轻人,年轻人最讨厌的恰恰就是‘规矩’。

但现在,王生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比自己想像的要老的多。

因为对面坐着的罗老大。

罗老大的房间周围最少有三十个人,就算他是一头插翅的猛虎,此刻也绝对没有办法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偏偏出现了。

他在房间里搬了一把椅子,就这样随意懒散的靠在上面。

就在王生的对面。

王生认为自己今晚的这次安排已经做到了万无一失,但是现在他发现其实存在很大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他自己。

他太过谨慎。

老人的时间总是要比年轻人要少的多,但也正因为如此,老人也比年轻人要更爱惜自己的时间。年轻人总是很喜欢拼命,他们认为自己还有很多的时间,年轻就是要去拼去闯,但这其实都是老人编织的谎言。

王生活得长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总是事先做好准备,他觉得以弱胜强是一种十分幼稚的行为,胜利的更加容易并不会影响胜利本身的价值。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这样的想法帮助他活到了现在。

正常来说,这次的行动会和往常一样顺利。

但是他偏偏就遇到了不正常的人。

就像是两军对峙,我方大军突进,直奔敌方的大本营。而这时敌方的元帅居然一个人悄悄的摸进另一边的根据地,准备来一场象棋式的‘将对帅’的单挑。

假如你过来的途中正好遇上大部队呢?

假如对面的根据地还有一些人呢?

假如对面的老将武艺……这个倒是不用考虑。

你怎么就敢这么莽过来?!

但就像是赌博的输家一样,‘假如’这种想法一向只在失败者的脑海中出现,成功者这时候正在享受成功的喜悦。

“你真的会算命?”

罗老大突然问道。

王生的人手随时可能回来,当他们始终等不到罗老大的时候,总会有聪明人反应过来。

但是罗老大看起来并不着急。

他看起来已经不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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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态却是比很多真正的年轻人都年轻。

莽撞、不守规矩、不愿意束缚别人也不愿意接受束缚、渴望朋友、……而且敢拼命。

“我哪里会这种东西?”

王生摇了摇头,他毕竟是一个老大,他依然保持着一个老大应该有的镇定。

“但是大家都说你算的准。”

“假如你提前确定了某一件事情的结果,而恰好其他人并不知晓,那么你也可以算的很准。”

“但是你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提前知道结果。”

罗老大饶有兴趣的质疑。

“我也不用每件事都算的,我毕竟是一个老大。”

王生笑了笑,接着说道:

“大家都愿意接受一个更加厉害的老大,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老大真的会算命,这样他们才能更好保住自己的命。”

“原来如此。”

罗老大看起来有些失望,就像是魔术一样,不理解魔术的原理让你十分好奇,但是当魔术被拆穿的那一刻,你其实也并没有很高兴。

就像是一个连你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希望破灭了。

“我以为你掌握了什么方法,可以像上三区那些贵人一样。”

罗老大随口说道。

“那些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至少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厉害。”

王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突然出现了一丝笑意。

罗老大好奇的倾听。

“至少他们没有发现我这次交易的现金里面有一张是假币。”

王生笑的愈加得意。

“…………”

“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老大突然爆发了一阵大笑。

“哈哈哈……你居然在和上三区的交易里面放假币!你居然敢这么做?!哈哈哈哈……你真的是个老王八蛋。”

“是不是很有趣?”

王生笑着问道。

“确实如此。”

罗老大不得不承认,他重新看向坐在对面的王生,仔仔细细的看。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这个人,但他现在发现情况可能并非如此。

“我得了癌症,”王生指了指自己的肋骨,

“是肺癌。”

“我就要死了。”

“我需要基因优化液来治疗我自己。”

“……我似乎没有听说过基因优化液有治疗癌症的功能?”

“我也没有听说过,但我就要死了,我觉得我可以尝试一下。”

王生还在笑,他今晚笑的次数比他以往度过的任何一个晚上都要多。

“我没有儿子,如果我死了,那这些财富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这并不只属于你。”

“没有错,这是社团的公共财富。但是假如它能够治疗我,这一切就不会有问题。如果治疗不了的话……那他们就只能鞭尸了,反正我到时候又没有感觉。”

“所以你故意在现金里放了一张假币,反正你快要死了。”

“是啊,死亡不止是带来绝望,它有时候也同样会带给人勇气。有些事情我疑惑了很久……或者说我们疑惑了很久,比方说,上三区的人是不是真的有我们想象的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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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害?”

“……结果显而易见。”

“……是啊,既然如此,他们又凭什么高高在上呢?或许他们并不是天生如此?或许他们也只不过是服用基因优化液的人而已?他们之前或许也只是像你我这样的人。”

“……我不知道。”

“如果他们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上三区的人一开始就能够拥有基因优化液?!一开始就是贵族!而我就是一个他妈的贱民!他们他妈的也只是和我一样的人而已!他们有蓝眼睛!白皮肤!有更强大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但是他们他妈的和我一样!和老子一样!和老子一样!但是他们就他妈的没有得癌症!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你他妈的明白了吗?”王生突然问道。

罗老大直视着王生,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中甚至有一些尊敬,当一个人最终正视自己的死亡的时候,他的身上就会浮现出某种特殊的力量,罗老大感受到了这种力量,他正慢慢的从王生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这种力量平时就像不存在,但是当你感受到不公平,并且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发挥作用。

这是一种过渡,也是一种传承。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填满了,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了变化,不是更大的力量或者是更快的速度,而是一种一种更加特殊的力量。

就像是一缕火苗。

像是一颗在夜空中出现的,呼唤你过去的星辰。

他的眼中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王生看见了,他很高兴,尽管他快要死了。

“请允许我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王生请求。

罗老大点了点头。他现在很难拒绝王生的请求,就算是王生现在请求他放自己一命,他都有可能会同意。

当然,是‘有可能’。

王生从茶几的下面拿出了一把匕首,一把十分精美的匕首,就像是一件工艺品。

它当然可以杀人,王生用它杀过了不少人,现在他用来杀自己。

“我不服。”

这是王生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很平静。

然后他将匕首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罗老大还静静的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王生倒在地上,时不时的抽搐一下,然后最终归于平静。

他今晚做的本来就是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当他进入王生的房间的时候,他认为大局已定。

他是对的,但又不完全对。

他猜中了开头,但是却没有猜中结尾。

原因仅仅是一张假币。

那张假币似乎将他脑海中的某个地方打破了。

他静静的看着王生死去,但是他感觉他并没有完全死去。

他的一部分精神住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最终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我也不服。”

他对着王生的尸体开口,然后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真的很像是一个年轻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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