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

初秋下晌的天气尚还有些热意, 杨筠坐了这好些日子的马车,这会子回到熟悉的屋子,少不得懒洋洋的, 沾了床就睡。

李令仪和施晏微挤在一处坐了。

二人齐齐打量着杨筠,越发觉得当初将她留下, 而非送至济病坊是正确的。

虽然有时候照料她很是辛苦,但也给她们带来过不少欢声笑语, 往后有她陪伴在侧,即便她二人不在一处, 微微也能有个情感寄托。

何况她阿舅才不过三十又五的年纪,若是哪日瞧上了别家的女郎迎为正妻, 微微要出去自立女户, 有个孩子,将来也能有个伴, 继承家财。

“珍珍瞧着长高了一些, 看来我们又要有的忙了。”

珍珍, 是她们两年前在道观外发现襁褓之中的她,决意收养她时起的名字。

因她乃是修道之人, 不好以她的姓冠名, 这才以施晏微的杨姓为她起了名。

这两年来, 施晏微带着她往返于汴州和宣州, 倒是叫她适应得一点儿也不晕马车,船也不晕, 施晏微还曾抱着她乘船游过汴河多回。

杨筠醒来之际, 外头落日已然西斜,施晏微伸手从后脖子的位置往她后背上探,果然叫汗水沾湿了里面的衣裳。

施晏微从衣柜里取来一块干净的软布, 塞进杨筠的后背,于是后脖子出的衣料上多出一截颜色不一的布料来。

李令仪头一回见她这样做时,不由感叹一句,确认过眼神,都是在现代做过小姨的人。

杨筠才不过两岁多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当下醒来,先瓮声瓮气地叫肚子饿,待填饱肚子,又开始在罗汉床和小几上爬来爬去。

沈镜安开始,已过了酉正。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明月隐于云后。

并未叫人通传,径直迈进门来,照见杨筠正踩在小几上与外甥女说话,沈镜安不动声色地凝了李令仪一会儿,数息后走上前来,含笑道:“许久不见,珍珍可有想舅翁啊?”

杨筠年岁尚小,口齿还不是很清晰,这会子记性还算好了一些,先前一岁多时,离了汴州小几个月,再见到沈镜安时,却像是忘了他似的,直往施晏微身后躲,说什么也不肯与他亲近。

这一回并没有怕他,小脑袋瓜子里还记得他是舅翁,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认真地点了点头,“想,想的。”

沈镜安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又开始正大光明地将目光落到李令仪身上,感谢她这些时日照拂她们母女。

李令仪莞尔笑了笑,打趣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客套话,未免太淘气了些。

于是沈镜安在她二人的视线中一把将杨筠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后,感叹一句一句珍珍又长大了些,这才对着杨筠道:“珍珍乖,舅翁带你去园子里摘花可好?”

杨筠听了这话,葡萄一样的眼睛里似要放出光来,点头如捣药,笑盈盈地道:“我要摘,摘妃色的,大,大发发。”

沈镜安温声道:“珍珍说的可是春日里的牡丹?这会子可没有牡丹给珍珍摘,便只能委屈珍珍摘别的花了。”

杨筠似乎不大听得懂他说的话,只是大概知道现在摘不了她喜欢的那种花,嘟了嘟粉嫩嫩的小嘴,“好吧,那我,我就摘点别的发。”

说完,催促沈镜安快些走去园子。

施晏微和李令仪无甚事做,吃了一口茶水,便也跟随在沈镜安身后进了园子。

李令仪识得不少植物,主动教杨筠认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来,婢女们则是一刻不停地跟着她二人走。

沈镜安立在一棵桂子树下敛去面上笑意,借着霞光的余晖,端详着施晏微,“三年过去,二娘的音容相貌分毫未改,瞧着似乎比先前还圆润了一些,气色也更好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的美貌尚还十分惹眼。

施晏微觉出他今日的心情不似先前那样平静,似乎还存了些心事,便也止住笑意。

“时下朝堂并不太平,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二娘近来少往外头去,若缺什么,只叫下面的人出去采买就是了。”

朝堂不太平。施晏微思量着这几个字,大概能猜到,约莫是东宫的位置不像先前那样稳固了。

而东宫亦察觉到危机,自是反击,前些日子才刚查出一起私盐案,隐约与康王一派有所牵扯。

江晁生性多疑,心中原平已经倾斜的天平便又平衡回去一些。

康王不甘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就此被打破,又叫王氏往江晁枕边吹风。

历朝历代,但凡儿子多的帝王,儿子们争夺储君之位的过程大抵都是血腥残酷的。

江晁年纪大了,四个儿子正值壮年,前年,新册封的贵妃房氏又替她诞下一子,周岁未满就封了兖王,足见江晁对他的喜爱。

施晏微沉吟片刻,颔了颔首,想起梁浅曾说她要去兖州拜访故人,不由心生担忧,因问道:“令仪还要往兖州走上一遭,阿舅以为这会子去,可妥当?”

沈镜安思量一番,拧眉道:“左不过四五百里的路程,若是骑马过去,最迟五六日也能到,公主若决意走这一遭,还是速去速回更为妥当。”

“好,我待会与令仪说说,她若还想去,怕是又要烦请阿舅替她置办过所。”

沈镜安恨不能多替她做这事,岂会觉得烦,没有片刻犹豫地应下。

是夜,施晏微与李令仪夜话,得了她肯定的答案,命人送她回去,待哄睡杨筠,于次日告知沈镜安。

沈镜安替她办好过所,又拨了些伸手好的侍卫随行,这才觉得安心一些,由着她前去兖州。

这一来二去间,已是七月下旬,秋日的意味越发浓烈。

洛阳,朝元殿。

宋珩那处得了密报,拆开看过,往灯轮的烛火上烧了。

心中虽知沈镜安的人定会保护好她,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就当做是他贱好了。

“往汴州的沈府派一些身手过硬的死士过去,务必要护她周全。”

案前静立的男子两手抱了拳,恭敬道:“卑下遵命。”

宋珩又交代他一些旁的事,眼神示意他退下,不多时,殿中便只余下他一人。

夜渐渐地深了,殿外万籁俱寂。

这三年来,国库日渐充盈,宋珩手里亦藏了许多女郎才会喜欢的珍宝,譬如渤海国进贡的皮毛货,夜明珠那样大的珍珠,又如巩县进贡的极品白瓷器具,再如卢龙沿海打捞来的大珊瑚雕刻而成的摆件、海上舶来的各色珠宝玉石……

自他决意将来册她为后,大长公主宋微澜几次三番地在他面前找不痛快,扬言杨氏女乃是祸水妖妇,宋珩不再顾念她的丧子之痛,令人将其送出宫去。

太皇太后为此与他争论不止,宋珩一概不听,以她上了年岁为由,阖宫事务皆由六局二十司代理,待将来立了后,只听命于皇后殿下。

汴州,康王府。

康王、夏王等人在一处密谋议事。

夏王问一圆领绯衣官员:“扬州那处的贩卖私盐可处置妥当了?”

原来这起私盐案,乃是东宫察觉到危机后,深挖出来的一起与康王一派有所牵扯的案子,现下已交由大理寺和刑部一同办理。

江晁生性多疑,心中原本起了些改立康王的心思,经此一事,暂且不提此事了。

康王不甘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大好局面就这样被打破,又叫王氏往江晁枕边吹风。

然而江晁近来似乎不像从前那样喜爱王氏,鲜少会留她过夜;前些日子,却是又与东宫里的一位承徽有了些首尾。

那官员点头道:“二位王爷只管安心,诸事皆已处置妥当,断不会叫人查出到王爷的身上来,只叫底下的当个替死鬼罢了。”

略忖一会,又道:“不过卑下以为,王爷既要起事,何妨借由此案让武安侯离开汴州,军中主将不在,自然不足为惧。”

夏王亦有此意,附和道:“武安侯忠于圣上,隐有偏向东宫之意,某多次有意拉拢于他,金银钱物也好,美人宝马也好,那厢始终不曾动摇分毫,既做不成盟友,便只能成为敌人。”

康王细细思量一番,亦觉有理,当下敲定此事,又问各处宫门守将可已收拢妥帖,议过事,天色愈晚。

夏王走偏门出府,遇着一顶小轿子往此间来,那里头做着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这段日子处于风口浪尖上的王孺人。

二兄倒是舍得,自己宠了好些时候的美人也能双手奉上,他却做不得这等王八。

夏王打马回府,将马交给小子牵去马厩安置,自往一间空荡荡的院落走去,此间曾是他的爱妾,孺人冯氏来。

那日冯氏是如何扑进他的怀里,痛斥圣上对她犯下的不伦之事。

夏王有如晴天霹雳,叫那道惊雷震得一时回不过神来,还不待他问上两句确认此事,冯氏便已拔出发上银簪刺进脖颈,献血喷涌而出,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止不住。

那日起,他便暗下决定,定要向父皇讨要一个公道。

然而他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父皇岂会将他看在眼里,他要公道,要让父皇也尝尝痛苦的滋味,便只能仰仗旁人。

出自继室郑皇后之腹的二兄康王便是最好的人选,他虽素来无心朝堂之事,但却也能瞧出二兄有谋夺东宫之位的狼子野心,且行事足够阴险毒辣。

数日后,冯孺人离世的消息一凌传出,江晁不免对夏王心生愧疚,因夏王违心讨好江晁,道那冯氏得圣上宠爱原是她的福气,不曾想她是个心气高的,竟做出那等自戕之,实乃无福消受皇恩之人。

江晁听后感叹夏王的孝心,有心补偿于他,升任中书侍郎。

翌日早朝,康王一派的大臣一改常态,提议令沈镜安前往江淮一带巡盐,兼查办贩卖私盐一案。

盐铁事关民生和税收,绝非小事,沈镜安乃是江晁心腹,加之为人端方刚正,江晁自是信得过他;若是换做旁人,只怕又要牵扯出诸多的关系利益,反而不能叫他放心。

江晁仔细思量过后,降下口谕,令中书省起草诏书。

当日下了朝,沈镜安先往府上走了一遭。

李令仪离开已有十余日,想必现下正在兖州城中,再过几日,也该返回汴州了。

沈镜安来时,施晏微正抱着杨筠讲故事给她听。

今日施晏微讲给她的是经自己改缠过的小蝌蚪找阿娘的故事。

郁金坐在一边的月牙凳给她缝制衣物。

沈镜安令她退下。

“这两日阿舅便要离开汴州往扬州等地巡盐去了,公主尚还未归,你和珍珍两个人留在汴州城中,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施晏微将孔明锁拿给杨筠玩,不扫而黛的两弯细眉微微蹙起。

“阿舅是担心,会有人向沈府发难?”

说不清在担心些什么,感觉会有大事发生,若说是针对沈府,他无子嗣,又无嫡系男丁亲属在府中,只怕是还不够康王等人看的,哪里值当他们费这个心思。

沈镜安摇摇头,“说不好,只是隐隐觉得此时透着蹊跷,二娘千万小心,多囤些米粮也无妨。若无甚要紧的事,也叫府上的下人少往外头走动。”

施晏微眸色微沉,点头应下:“我知了,阿舅安心去就是。”

如沈镜安所料,次日上晌,圣旨降下,令他明日辰正启程前往扬州。

下晌,沈镜安往东宫面见太子。

沈镜安将调动府上侍卫的令牌交由施晏微保管,再三叮嘱过后,心事重重地跃上马背,离府出城。

过得数日。

至掌灯时分,坊市开始下钥。

施晏微陪着杨筠在罗汉床上摆弄了一会儿哄小孩子开心的小物件,又与她画了一阵子幼儿简笔画,不知不觉,临近二更天。

婢女送来洗漱用的热水,施晏微替杨筠清洗她白里透红的小脸蛋。

忽听外头传来一阵厮杀声。

听着声音,像是两股人马厮杀在了一处。

那些兵器相触的声音太过锐利刺耳,杨筠当即就吓得哇哇哭了起来。

施晏微赶忙将她抱在怀里,捂住她的耳朵。

府上的侍卫围了过来,隔着门让她安心,莫要害怕。

一刻钟后,外头的打斗声渐止,急促的脚步声往沈府靠近。

那些人约莫是要破门而入,意欲杀光沈府之人。

府上侍卫皆是由沈镜安精心挑选和操练出来的,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不凡,那些强闯的士兵一时半会攻不进府里来。

然,双拳难敌四手,对方人多势众,僵持近一刻钟后,沈府侍卫便有落败之势,几个持刀的士兵闯了进来,见人就杀。

府上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忽然间,暗处跃出十数道黑色人影,个个武艺高超,比之府上侍卫的身手还要强上许多,个个以一敌十,不多时便助沈府侍卫将敌方士兵退出府外。

那些人是来杀她的吗?

施晏微努力回想,阿舅似乎不曾与东宫结怨,反是交好的态度,倒是那位前些日子风头正盛的康王,阿舅对他的评价算不得好。

莫不是康王今日夜里造反,命方才那些士兵来杀沈府的人?

果真如此,阿舅必是被他们调虎离山,如今宫中情势危急,只怕阿舅也凶多吉少。

施晏微心里乱得厉害,整不知还如何是好间,东宫的人沈镜安手下的兵马赶来了。

府上的侍卫首领心道小娘子不过一身居后宅的妇道人家,何须理会外头的事,故而并未将方才有人相助的事说与施晏微听,暗自盘算着待家主回来,报给家主知晓处置才是正经。

施晏微将杨筠交给郁金照看,出门感谢前来相救的将士。

那小武官跟随沈镜安多年,知晓将军曾有一流落在外的外甥女,三年前才被寻回,当下见她施礼道谢,忙叫她无需多礼。

一整晚,施晏微都没怎么合过眼,好容易将杨筠哄睡了,起身下床往罗汉床上枯坐着。

阿舅生死不明,梁浅尚未回来。叫她如何能安得下心来。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明堂之上,魏国的国君之位,将由太子江晟承袭。

江晁之死,据后来的史官所载,乃是康王与夏王造反,由夏王亲手所杀,江晁身死前,正与刘承徽在塌上寻欢;后太子赶来救驾,射杀康王和夏王于江晁的寝宫外。

短短一夜之间,圣上和两位王爷接连死于非命。

三日后,李令仪返回宣州。

沈镜安巡查完江淮地区,除开这起贩卖私盐的案子,又清查出许多新的问题,待将证据悉数收集整理好后,返回汴州。

他这一走就是近两个月,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他重回朝堂之上时,朝中局势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镜安单独面见新帝江晟,将新查的案子报给江晟。

江晟的支撑者和拥护者不乏士族权贵,关系盘根错节,是以只叫清算康王、夏王一派的官员,至于旁的人,一概不动。

“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沈侯爷岂不知这个道理?”

“如今天下太平,边境并无大的战事,楚国乃岭南蛮夷之地,况兵力及不上我朝的半数,根本不足为惧;沈侯手握十万兵权盘踞京中将近四年,朝中早有不好的声音传出,天长日久,难免遭人非议。不若先将兵权交出,日后若有战事,朕自会再将兵符归还沈侯。素闻沈侯忠心事主,想来不会因为朕年纪轻,便存了轻视慢待之心罢?”

这番话便是不愿退还他的兵符了。

他的任人唯亲、刚愎自用和猜忌之心竟是到了这般地步。忆起圣上戎马一生方打下这魏国的江山基业,如今交到这样一个人的手中,却不知将来会如何了。

沈镜安想到此处,不免心冷半截,如今江晟是君他是臣,是赏是罚都不容他拒绝,纵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领旨谢恩。

出宫后回到府上,侍卫首领将黑人助他们击退康王手下的事说与他听。

沈镜安听后,几乎是瞬间浮现出宋珩二字。

能对敌人那样使出不顾自身性命的和杀招,除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自幼时起就被精心培养的死士,他再想不出旁的人来。

能豢养死士的人不过尔尔,何况那些死士还是被派来保护二娘的。

他对二娘竟还未死心?沈镜安的心更乱了,怕她和公主瞧出什么,徒增烦忧,索性往自己的院子里去,暂且不去见她们。

赵国。

宋珩立于舆图前。

张内侍站在殿门外,道是不良帅求见。

宋珩命人进来。

“禀圣上,魏国那边有消息传来。”

“康、夏二王逼宫那日,圣上派去的人救下了杨娘子和,和……”

不良帅并不确定那小小女郎与圣上的关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和谁?总不会是武安侯沈镜安,据朕所知,他那时候应是在扬州。”

不良帅犹豫了片刻,皱着眉小心翼翼地道:“杨娘子身边多了个女孩儿,那孩子唤她阿娘,唤武安侯舅翁,应有两岁多。”

唤她阿娘的女孩。宋珩闻言,顿时火气上涌,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怎么能,怎么敢和旁人生孩子?!

“她身边可还有旁的男郎?”

不良帅摇头,“不曾有人见过杨娘子身边有旁的男郎,独有前朝的宣城公主与她在一处住着。”

没有旁的男郎,那么孩子的阿耶也有可能是他?

似乎也不对,算算时间,倘若这个孩子是他的,只有可能是在她成为尚仪之后怀上的,那段时日,他不曾落在里面过……

落在里面。宋珩仔细回想一番,有一日夜里,他求她喜欢她的那日夜里,她拒绝了他,他因心中失意神情有一瞬的恍惚,慢了一些,兴许是那时候落了一小点进去?

是了,一定是那时候落了进去。

欣喜万分,连夜唤来尚衣局的人,询问杨尚仪在离宫前的一个月可有领过月事时需要用的东西。

她来月事时会腹痛,少不得告上一日半日的假,于是又传刘尚宫来问话,杨尚仪在离宫前一个月可有告过假。

两处得到的答案皆是否定的。

是了,一定是那时候落进去,令她有孕的。

那是他和她的亲生骨肉,是他的女儿。

他会封那个孩子为公主,会做一个好夫君和好阿耶,让她成为天下间最幸福的小娘子,让他和她的孩子成为天下间最幸福的小小娘子。

宋珩想着这一切,欣喜若狂,难掩面上的喜色,当即赏了她们二人二十贯钱。

刘尚宫和赵尚衣都是八面玲珑的人精,几乎是顷刻间就明白了圣上为何会如此高兴,想来杨尚仪离宫前后传出的那些风言风语,并非是假话。

是夜,宋珩兴奋到批了一晚上的折子,待过了子时,躺在床上,还是能听见自己雄浑有力的心跳声,久久无法平复,久久不能安睡,只想着她,念着她,心里甜丝丝的。

索性明日不用早朝,纵容自己多睡会。

至后半夜,他方浅浅入眠。

梦里,他又变成那只狸奴,跳到女郎的怀里。

女郎将他抱在怀里,轻轻地顺着他身上的软毛。

忽然间,膝上的重量突增,还不带她反应过来,怀里的狸奴已经变成一个高大的郎君,毫不费力地将她禁锢在两条铁臂之下。

十数息后,身上的衣裙落于地面。

夏日里温热的晚风吹在身上,宋珩越发难以自持,一双凤目似要将那诃子也剥去。

女郎可怜又无助,想要去护那件仅存的诃子,反抗得愈发急切,然而一条腿才刚离了塌,却又被他一把拽回。

梦中的女郎,记忆似乎还只停留在宋府中时,红着眼眶低声哀求他道:“家主不可如此,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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