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泥腿子,也要登高天

踏,踏,踏。

呼雷豹不紧不慢,好似闲庭信步,出现于拥堵的官道。

坐在上面的那袭大红蟒衣,身姿挺拔,眉宇冷峻,端的是不怒自威。

甫一登场,便好似神剑力噼而下,撼动十方!

又像定海神针,压住一切杂音!

险些把三五成群占住大路的王孙公子,惊得作鸟兽散!

“是他?这煞星怎么也来了!”

“恐怕要糟,天京城有名有姓的将种勋贵,皆在小寒山!”

“倘若今次还被压过一头,以后再难翻身!”

“这辽东泥腿子……”

纷纷议论之中,有一人口无遮拦。

只不过话音还未出口,肌体就像是被针刺。

心下微寒,连忙闭紧嘴巴。

这人完全没想到,官道之上嘈杂喧闹。

对方也能精准捕捉,冷厉目光循声而至。

此等敏锐的五感,未免也太可怕!

那人额头冒出冷汗,吓得脸色惨白。

得罪北镇抚司的千户,将会带来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仅仅是想上一想,他都觉得胆战心惊。

“乌合之众。”

纪渊眸光平静,轻描澹写扫过全场。

换成还未发迹的时候,这帮大多停留在服气层次,极少数踏入通脉的将种勋贵。

极有可能就是讲武堂之路上的劲敌!

但如今……

踏入换血三重天、坐上千户之位、跻身东宫新贵的纪渊。

再看待这群鲜衣怒马的骄横少年,却就是名正言顺的居高临下。

莫说成为对手,便连威胁都算不上。

“想必……朝堂上宰执府州的六部尚书、与东宫共同监国的内阁大学士,乃至于大宗师级别的世间绝顶,他们也是这样瞧我的。

拳不够硬,说话无人听,权不够重,难以服大众。

这才是世间通行、颠扑不破的道理。”

纪渊若有所思,眸光微凝,心念更加坚定。

他就应该努力站到高处,俯瞰天下壮阔风光。

倘若无欲无求,什么也不争。

何来今时今日的这一切?

“纪兄,你若不先行一步,不然,他们未必敢动。”

洛与贞掀开马车的帘子,声音凝成一线道。

这位通宝钱庄的三公子,也是颇为唏嘘。

昔日,住在太安坊破落院子的纪九郎。

进个讲武堂,都受许多人的轻视。

觉得一介微末的辽东军户,也想博取功名,跟将种勋贵争名次。

实在是不自量力!

可现在……

那些边军参将、禁军校尉家世的将种,那些六部官员、府州豪门为靠山的勋贵。

再见到如今的纪九郎,却连上前说一句话的资格和底气,都没有了。

“遇见强人,便学会本分,不愧是惜身惜命的贵种!”

纪渊收起杂念,斜睨退到官道两旁的一干人等,嘴角扯出冷漠笑意。

两腿轻夹,右手抖动缰绳,胯下的呼雷豹立刻会意,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冬冬冬,如同闷雷滚走,响彻坑坑洼洼的宽阔大道。

精铁也似的乌黑马蹄用力踩踏,难免溅起泥泞。

啪、啪几点,正好落在离得近的将种勋贵身上。

低头瞥见劲装衣袍沾染的醒目污迹,那些平日骄横惯了的显贵公子,却是一声不吭。

他们可能没什么本事,但基本的脑子还是有的。

嚣张跋扈耍威风,也要懂得分场合、分情况。

首先,这个纪九郎比他们更桀骜、更无法无天。

上到凉国公府,下到兵部侍郎,都在他手里栽过大跟头。

其次的话,人家层次也不一样。

纵然自个儿家世再好,只要没有一官半职,那就是白身。

吃饱了没事做,找正五品千户的晦气,下场决计好不了。

说白了,跟这个辽东军户比官大,肯定是比不过,斗拳脚,也斗不赢。

既然样样不如,除了认怂就别无他法了。

待到呼雷豹绝尘而去,洛与贞的马车驶远一些。

这些将种勋贵终于重新抖擞,交头接耳道:

“诸位兄台,且容这泥腿子气焰张狂一会儿。

等到了小寒山,自有人会煞一煞他的威风!”

“郑兄说得对,这一次的文武魁会,乃是凉国公府的三小姐主持,

她已拜入水云庵,成为当代素女。

所邀请的俊杰才子,更了不得!

昔日高中状元,却不进学宫,反而拜入真武山的徐怀英……

名列悬空七子的玄明和尚……韩国公府的小世子……

依我看,这位纪大人想要借此扬名,并不容易!”

“我还听闻,徐怀英、徐十一郎,已经修成《太初金章》第六重天,

头顶三团生息雷云,只差半步就能铸成神宵道体!”

“这算什么?韩国公家的小世子才厉害,前去招摇山,一心要拜宗平南大将军为师。

虽未被收入门下,可却学成三阴戮妖刀,更已铸成巨灵战体!”

这帮刚才还不敢大声说话的豪门显贵,如今像是打了鸡血。

纷纷你一言我一语,激烈讨论起来。

好似什么徐怀英、悬空寺玄明、韩国公家小世子。

将纪渊比下去,就等于他们赢了一样。

“怎么没胆子当面说……呸!”

跟着镖局车队的赵四听到这些话,重重地哼了两声。

“你不要命了?叫这群公子哥听到,少不得你苦头吃!”

老镖师横了一眼,用手肘顶撞,以示警告。

“只是……瞧不惯,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锦衣绸缎,怎么只敢背后讲坏话!

之前那位纪大人在的时候,他们可半个屁都不敢放!”

赵四缩起脖子,小声滴咕道。

“人家是神仙打架,你才多少斤两?

殃及进去,小命都难保!”

老镖师捏着空瘪的酒囊,叹气道:

“他们老子是做大官的,自己以后也能做大官,当然看不起泥坑里摸爬滚打杀上去的。

你我受穷的时候,鞋都穿不起,走路一脚泥!

国公、尚书、侍郎的儿子,可不会这样。

生下来就锦衣玉食,一应俱全,这辈子就没挨过饿。

再说了,你会让一个沾满泥巴、浸着泥水的人,进自家的屋子么?

也就纪千户的天资够好,本事够硬,否则,哪里会被正眼相看。”

赵四听得迷湖,可其中的意思却也明白,咬牙恨恨道:

“换我发迹了,谁以前不让我进门,我就把他家宅子都给拆喽!

真希望纪千户把啥真武山、悬空寺、韩国公都给踩下去!

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知道,泥腿子也能登高天!”

老镖师噗嗤一笑,转而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酒囊,感慨道:

“咱也这样想,泥腿子怎么了?圣人称帝之前,不也打赤脚,一脚泥么。

怎么才过去一个甲子,就瞧不起咱们了呢?”

等到那些鲜衣怒马的将种勋贵离去,镖局的车队方才开始入城。

熙熙攘攘的人流汇聚,如江河之水缓缓灌进天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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