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道人

陆良也是满脸愕然看着跌坐在长街之上的老道人,什么四品转通,莫名其妙,刚刚抓得他右臂好生疼痛。

此刻,酒意上涌,陆良困了,想要睡觉,便转过身要接着回家。

陆贞娘倒是觉得这个老道人蛮有意思,被自己的哥哥吓得跌倒了,“咯咯”笑了两声。

那老道人被这笑声惊醒,随即自己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老道看花眼了,这世上怎会有四品转通,一定是老道看花眼了。”

见陆良已经走远,老道人连忙站起来,追了上去,喊道:“小友留步,小友留步,贫道有事相商。”

陆良看见这个道人追了上来,在自己身边唠叨个没完,便又说道:“道长,大师,真人,我真不信道,您还是另寻他人传道吧,您老这么大岁数了,不好好待在道观中清修,还亲自跑出来传道,您这徒子徒孙忒是不孝顺,该罚。”

那道长恢复往日仙风道骨的神采,笑道:“小友,非是老道要传你道法,只是见小友……”

“见我骨骼精奇,乃是练武奇才,特意传我神功一门,炼成可威震天下,一统江湖?”陆良打断他说道。

那道人听后,满脸愕然,而后哈哈大笑,说道:“小友却是有趣,有趣,老道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小友这般人物。”

陆良看着这个至少有五六十岁的老道人,穿着倒是朴实,一身的道人装扮,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道长,跟着我们所为何事?再跟着,一会儿我就到家了。”陆良问道。

道人说道:“小友真不认识老道?”

陆良无奈的说道:“道长,真人,您很有名气么?小子真不认识您,到底有什么事,再不说,别怪我抓你进锦衣卫的诏狱。”

老道人呵呵一笑,又说道:“锦衣卫南北两个镇抚司,老道倒是经常去,不过还真没进过诏狱,小友要是真有本事抓老道进诏狱,只怕是,难,难如登天!”

陆良不屑的说道:“道长,此处就你我三人,你就吹牛吧你,欺骗孩子,还脸不红心不跳的,当真是不要面皮。”

“老道从不欺人,小友,找个无人之处,让老道仔细观瞧观瞧你的身体如何?”老道人说道。

陆良打了一个冷颤,这老道人好男风,连忙远离他一些,说道:“你待如何?”

老道人兀自说着:“刚才一瞬间,老道竟然能感知小友似是四品转通之人,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是否是老道感知有误。”

陆良听他第二次说起四品转通,奇怪地问道:“道长,什么是四品转通?”

“你非道门中人,不了解倒也是实属正常,小友,不如找一处清静所在,一叙如何?”老道人又出言邀请。

陆良确实被他说的有些好奇,但是眼瞅着已到家门,思索片刻,陆良开口道:“道长,不如这样,前方就已到小子家中,如果道长不嫌弃,且到寒舍一叙,您看如何?”

那道人兴高采烈道:“甚好,甚好,小友前方引路。”

行至石碑胡同刘金喜家门前,陆良推了一下院门,没打开,只好敲打门环,高声叫道:“婆婆,婆婆,我们回来了,开下门。”

不多时,脚步声响起,刘金喜的老娘将门打开,见兄妹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人,疑惑地问道:“这位仙长是?”

老道人打了一个道礼,说道:“贫道陶仲文,见过居士。”

婆婆见这老道人如此彬彬有礼,便大开院门,恭请这老道人入院。

方今圣上崇好道法,是以天下道人地位尊崇,普通百姓对待道人也是尊敬有加,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浮于表面,但是可见道士的地位在这大明朝,不一般。

这名叫陶仲文的老道士入得院来,也不打量院子,只是把目光投向陆良,似是询问到哪里一叙。

婆婆开口道:“仙长,屋里坐,这天气怪冷的。”

陆良说道:“婆婆,我与道长有事相谈,您先帮我带带贞娘可好?”

婆婆说道:“我烧些热水与仙长喝,贞娘,跟婆婆来。”

陆良也对着陆贞娘说道:“贞娘,先跟婆婆去。”

陆贞娘伸出手,将手中的两个油纸包着的松花饼递给婆婆,说道:“婆婆,吃饼。”

婆婆笑着接了过去,摸着陆贞娘的头说道:“真是一个好娃子。”

“道长,这边请。”陆良带着道人陶仲文进了他那间厢房,屋中尚未生火,有些寒冷,道人不以为意。

陶仲文道长开口问道:“不知小友尊姓高名?”

“陆良,道长叫我陆良就行了。”

“贫道观小友似乎不是京城人士吧?”陶仲文又问道。

陆良说道:“是,也不是。”

“呵呵,小友当真是个秒人。”陶仲文笑道。

陆良请他坐下,便又开口问道:“不知道方才道长所说的四品转通,究竟是什么意思?”

陶仲文上下打量着陆良,说道:“小友不是我道教中人,所谓修道,便是道法自然,法由心生,但是其中也有境界之分,我教中人称之为转通。”

陆良有些明白,问道:“也就说,修道其实修的就是转通,可以这样理解吧。”

“天尊言,吾开法十圣之场,即为转通。”陶仲文摸着颚下那缕虚白胡须,又接着说道:“一品转通,立能知一方中轻重事,位次别觉圣。二品转通,得知世界有无吉凶事,位次得觉圣。三品转通,能达知罪福一切宿命来往生处,果报由趣,位次正觉圣。四品转通,能以心逆照未然福祸阴中事,位次通觉圣。五品转通,普知十方无极世界一切缘运由趣休否事,位次大觉圣。六品转通,通玄观知悉达十方界域众圣处所,只如指掌,分行散影,虚空无碍,位次妙觉圣。七品转通,普知天地运趣机数,有无远近,悉无障碍,位次洞觉圣。八品转通,身居立忘,形如日中景,一切观彻,位次观觉圣大圣。九品转通,普能开明,放身中光明,普照十方一切,普见上下,无不洞达位次普明大圣。十品转通,普观普察普明普照,无幽无冥,洞知天地,光显十方,湛然常存,位次洞明大觉至真大圣也。斯行之业,皆从法而转入。十通大圣,其德高妙,自非法之功莫能转焉。十圣果缘乃从无量恒沙劫来,施功布德,备满天地,弘广十方,致得转位,入十圣之功德,备满天地,弘广十方,致得转位,入十圣之功,妙通上品。”

陆良听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文言文,听的是头昏脑胀,不明其意。

“道长,且住,说了这么多,小子一句也没听明白,您就说说四品转通是什么样?”陆良打断他道。

老道人呵呵一笑,接着说道:“四品转通,知尽未来际劫智神通。以得悉尽未来际智神通故,了知将来际不可说、不可说微尘数劫之中事。”

陆良还是不甚明了,便听老道人复又说道:“简而言之,四品转通,知晓未来福祸之事,贫道修道多年,也从未见过修到此境界的道友,四品转通,当世少有啊,即便是我那道兄,也才修得三品转通而已。”

陆良心中有些明白,他确实知晓未来大势,但却又对未来所要发生之事,不甚清楚,莫非这就是四品转通的境界,通晓祸福大势,而不知细节。

“那道长又是修到几品境界?”陆良问道。

陶仲文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贫道修行多年,却贪恋红尘俗世,也只是修到那二品转通之境,不如我那道兄。”

陆良又问道:“道长从哪里看出我是那四品转通之人?”

陶仲文正色道:“在你身上,露有生死之意,死气缠身,却又有生气迸发,一生一死,正应了我道门的阴阳太极之意,阴阳交汇,生生不息,当真是怪哉,怪哉。”

陆良只觉得和这这陶仲文道长说话真是费劲,十句话能听懂四五句,但是陆良心中确实一阵惊悚,这世上竟然有人能看出他的来历,按照迷信的说法,他乃是借尸还魂,这具身体确实是带有死气,而后他附身于陆良之身,这死气中又焕发生机,可不就是这道长口中的阴阳交汇流转,达到平衡之意。

陆良不再小觑眼前的老道人,连带着酒意都消散了许多,陆良又问道:“那依道长看,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陶仲文凝眉思索,片刻后说道:“看不准,看不准,方才贫道观你手掌,似乎有刹那间,迸发出四品转通之意境,老道竟似乎进入一个杀戮之地,鲜血满天,但却又是祥和安宁之地,这一点,颇让贫道费解。”

陆良心中又是一沉,这老道人确实有点本事,当下不敢大意,连带着称谓都变了,他问道:“仙长,这世上如你之人,还有多少?”

陶仲文一摸胡须,笑道:“不多,不多,能修到我这般境界者,不出五位,不过,当世第一人,非我那道兄莫属。”

陆良松了一口气,还好,当世只有五人能感受到他的非比寻常,那就没有问题,还是要低调一些,少沾惹这些修道之人,以免被看出问题。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厚厚的门帘撩开,刘金喜的老娘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铜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陆贞娘手中拿着两个瓷碗也进到屋内。

老婆婆将壶放在炕边,接过陆贞娘拿着的两个瓷碗,放在二人身前,将壶中滚烫的热水倒在碗中。

“仙长,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的,喝碗热水,暖暖身子。”老婆婆说道。

陶仲文端起碗来,笑道:“贫道谢居士。”吹着热气,喝了一小口。

陆良也端起碗喝了一口热水,稍解酒味。

老婆婆见他二人喝了水,便又拉着陆贞娘出了屋。

陶仲文喝了几口热水,放下碗,看着陆良正色道:“小友,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我带你见我那道兄如何,他已然修得三品转通之境,或许他能解开你身上的死生之气的来历。”

开玩笑,陆良心中暗想,自己什么问题,岂会不知,还找一位道行更高深的人,来解开他的秘密,岂不是送上门去找死。

“仙长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明日在下要上班,不是,要当值,没有时间,另外,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或许是仙长看走了眼,小子只是普通人一个,当不得仙长浪费时间。”陆良连连推辞。

陶仲文看着这个十岁不到,有如他孙儿一般年纪的锦衣卫校尉,明显的推脱之意,他岂会看不出来。

“如此,贫道倒是叨扰小友了,如果小友有时间,可以到城西元福宫走一走,定会有所收获。”陶仲文见陆良拒绝之意坚定,便不再相劝,只是开口让陆良有时间到元福宫,或许道兄能见到这个奇怪之人。

修道,修道,修的是道法自然,如果刻意强求,反而是得不偿失,失了道心,是以,陶仲文站起身,施了一个道礼,便要告辞离去。

只是站起身之际,见有三把锦衣卫腰刀放置在一边,陶仲文计上心来,开口道:“小友可是习武之人?”

陆良不好意思道:“说来惭愧,未曾习练武艺。”

陶仲文说道:“如果小友想要习练武艺,也可到城西元福宫,贫道倒是有些徒子徒孙武技高超,传授给小友。”

陆良眼中一亮,但是心中尤带着警觉,这老道人陶仲文第二次邀他去那元福宫,想必他那三品转通的道兄就在元福宫中,只怕是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陆良预料不到的事情。

“小子如果有时间,定会去元福宫拜访仙长。”陆良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是客气,他又说道:“仙长,慢走。”

陶仲文摇了摇头,这个小友不简单,非是等闲孩童,只好开口告辞。

陆良看着这位鹤发童颜,身体颇为硬朗的老道人,大步流星消失在胡同拐角处,关上院门,仔细回想着刚刚的经过。

这陶仲文倒是道法深厚,想不到这世间竟有这等人物,只是凭借经过身旁的刹那间接触,便能感觉到他的不同寻常之处,可见这世上真有奇人异士,难怪当今嘉靖皇帝朱厚熜如此痴迷修道。

往后,要多加小心呐,陆良心中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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