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垂下，脑后凹下一块的离水宗弟子哼唧两声，瘫软在了地上。
不久便有浓稠的红白之物流出，浸湿地面。
相隔两三丈距离的那名绿蒙谷弟子回过头看见这一幕，半张着嘴，似乎都忘记了该做什么。
逃跑？
大声喊叫？
还是像方才的那位师兄一般，怒而喝骂，从容求死？
不，他可未必能够想到，吴乾竟然会回来对同道痛下杀手。
吴乾把目光投了过来，里面的东西仿佛凝固了，让人看不清情绪。
……
吴乾是不忌讳杀人的。
自他深入了解这一世界的规则之后，他就知道，没有杀戮，根本就不能在此地立住脚跟。
他从山洞遇险之后，身体发生异变，一步步从体力好的普通人，走到成为“硬功”出色的武林高手，再到练气九层、法体兼修的修者，无论愿意与否，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实力虽然在一节节地提升，但他时时警惕不要陷入杀戮的快感当中，戒骄戒躁，怕的便是有一天他会沉沦在身份和实力带来的安逸和骄横之中，失去奋发向上的动力。
另一边，他也同时告诉自己，自己的实力自保尚且远远不足，遑论找到回家的空间之门，一定要慎之又慎，稳稳地走好向前的每一步。
但他终于砸下了这一榔头。
严格来说，这等境况之下，对方也算是自己人，但同道么……呵，称不上。
“吴、吴、吴……”
这人仰头看着自己，一脸的慌乱之色。
地上这位绿蒙谷的弟子眼神不断地从榔头和吴乾的目光之间，来回调换，已经酸软到无法起身的双腿双手，磨蹭着不断向后倒退。
“别动了。”
对方身体一颤。
“闭眼。”
那人勉力闭上眼睛，全身每一根毛发都惊栗不已，喉咙中含混地发出意义不明地呻吟之声。
吴乾本也没想杀他，但要狠狠地吓一吓他，不久前两人的对话吴乾也听到了，身处这样的环境，实在没必要赶尽杀绝。
“你在干什么？”
一大片光亮照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吴乾被晃地头昏眼花，刚刚抬起手臂遮掩，便感到身体被一根石柱般的东西抽中，横飞出去好远才砸在了地上。
就这等力度而言，可比方才吴乾踹的那一脚，狠多了。
来者是一名蛇人，身着干练修身的皮甲，身材相较于吴乾之前看到的那些，要纤细瘦小了许多，也就比吴乾高了半尺许的样子。
方才抽中吴乾身体的，自然便是这蛇人的尾鞭了。
“此人是你杀的？”
蛇人歪了歪头，看向吴乾，冷澈地瞳孔中，带着戏谑地意味。
吴乾被对方这一击弄岔了气力，呼吸都有些困难，一时之间不仅难以起身，甚至连说话都极为困难。
蛇人卫士见此，挑了挑手指，将瘫软在地的那名绿蒙谷弟子摄了过来。
“站好，人族都是孬种！”
冷冷地冲着对方吼了一句，眼前的这被吓破了胆的人族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你说，地上躺着那人是怎么死的！？”
名为郑传德的绿蒙谷弟子，沙哑着声音，一顿一顿地说道：
“是、是被、被上方掉落的石头，砸、砸死的。”
无论是蛇人，还是刚刚起身的吴乾都是一愣。
“哈哈哈~”
蛇人放肆地仰天大笑。
“撒谎的人族，我很喜欢！”
“但对我撒谎，我不喜欢！”
蛇人并指，三根修长的指甲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冲着前方一划，郑传德的右臂齐肩而断。
“矿渊之内，禁止私斗杀人，违令者斩！”
“嘿嘿，也真是新鲜，新人到这还没一个时辰，便动手杀人，人族小子，你是第一个敢这么干的人，很好！”
“矿渊给了你们三天的诫勉期，一次免死，记住，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终于顺过气来的吴乾点了点头，沉默下来，一直到对方飞走。
被斩去一条臂膀的郑传德嘶吼一阵，已经痛地晕了过去，血液还在往外流淌，若是放之不管，不消片刻，怕就要流干了。
吴乾走过去，按压了几个重要穴位之后，喷涌的血泉小了许多，随后他将断臂上的衣服撕成条状，紧紧地勒住他仅剩的一点点臂膀。
血终于停止了流淌，只是还依旧微微地向外渗血。
又帮他刺激了几个穴位之后，郑传德悠悠醒来。
“吴师兄，你……救了我？”
吴乾垂下目光，低声说道，
“算不上，你血流了不少，这等环境之下，能否活下来，还是两说。”
“若……帮我带句话、给、给我宗门内的师妹，赵翠翠！”
沉默了一会，吴乾点了点头，
“若有可能，我会尽力，你说。”
“她、她暗暗相思的那李师兄，不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曾亲眼看到他与不下两个女子在林中密会，您、您告诉翠翠，不要单相思那坏人，赶紧、赶紧……”
话没说完，郑传德身体便软了下去。
吴乾摸了摸对方脖颈，温度依然，且脉动有力。
“噗~”
伤口再次迸出鲜血。
吴乾有些无语，这人竟然是情绪太过激动，伤势恶化从而晕了过去。
“舔狗难得好死，看来这地方没有这样的警世名言……”
他好笑地摇了摇头，心情好转了许多。
因为他已经能够确定，此人可以活下来了。
吴乾拎回背篓和锄头，而后回身有些费力地将此人夹在腋下，顺便压住伤口，蹒跚着走入黑暗。
……
身穿皮甲的蛇人悠然落在了摇椅旁边，将方才所见之趣事，告知椅子上的那人。
“啧啧，上头早有嘱咐，多看着些这一批，现在看来确实是有道理的！”
“陈老头，你每日里看着同族受苦受难，真就一点也不心疼吗？”
被蛇人叫做陈老头的人，停下了摇晃的椅子，冷冷瞥过来一眼，
“同族未必同类，同行未必同道，人族自身之内斗，比矿渊内的生死还要凶险数倍，被人杀、被其他种族杀、杀人、杀其他种族，于我而言，区别不大，你莫要再来聒噪挑逗，老头子早已不胜其烦！”
蛇人轻轻呸了一声。
“便是你们人族牙尖嘴利，脸白心黑，”
“吾不屑为伍！”
话音未落，便失去了蛇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