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争端

江夏候周德兴,在明初开国的众多勋贵之中,军功不够拔尖,比不得徐达汤邓愈和常遇春等这些第一批次的人。爵位也不算拔尖,甚至连徐允恭和李景龙这些袭爵的小辈爵位都被他高上一筹。

但他在勋贵之中也有他的优势在,第一是极得朱元璋的信任,昔年他是朱元璋帐下亲军。

第二就是年龄较长,现在的诸多勋贵之中除了汤和外,便属他年龄最高。

王灵善救活了朱标,无形中消弥了即将爆发的蓝玉案,这些经历了胡逆案洗礼之后的勋贵集团已经少了很多横行不法鱼肉百姓的人,现存的这些勋贵之中,大致分为三种。

第一种便是汤和冯胜为代表的极少数,这些人之前跟着朱元璋打天下,既有朱元璋的宠信,又有泼天军功,除了朱元璋之外便没人能压的住他们。他们本人且不论品行如何,都足够理智,知道约束族人,不要像胡惟庸一党那样太过放肆。

因此他们在朝堂上几乎可以无所顾忌,只要不太过分朱元璋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冯胜可以大大咧咧带着朱标来青楼的原因——他确实不畏惧那些言官的弹劾。

不就是长辈带着小辈逛逛窑子么?在那时,狎妓送妾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风流事。

当然,这些人目前或主动或被动的交出了军权,闲散在家,虽说爵高功高,但朱元璋为了朱标日后可以平稳的接过皇权,几乎将这些朱标不能完全拿捏的人撤出了一线,若无急诏便在家养老。

第二种就是以蓝玉为代表的少壮实权派,这些人或许威望没有上面的那些老人高,但现在大明的军权几乎都掌控在这些人手中,更关键的是他们拥护朱标,对朱家父子忠心不二,唯朱标马首是瞻,朱标也争气,能够轻易的压制住这些人。

而剩下的人便是第三种了,这些人军功不算太大,爵位不算太高,权利也不算太多,建国之后只知道仗着之前的战场军功安于享乐。这些人若想一直维持这样的富贵和安逸,只能抱团在一起。

之前胡惟庸在的时候,他们抱团在胡惟庸的船上,秉承着一个理念:老子跟着老朱家打了这个天下,现在还不能享受享受了?

于是,横行不法兼并土地,结果大怒的朱元璋一脚把船踹翻了,还派出了锦衣卫下水四处游猎,嗜血的绣春刀上沾满了勋贵的血。最为不法的一批勋贵洗净脖子去了刑场,去九幽投胎去了。

而侥幸上岸的勋贵为了活下去,再次抱团,爬到了韩国公李善长的大树上。战战兢兢的等到胡逆案稍微平静,便以为风头过去,虽说不敢再明着对百姓敲骨吸髓,但也只是从明转暗,继续不法。

然后前两年朱元璋直接把树拔了,又是一大批勋贵洗干净脖子去了刑场,包括李善长。

如今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和朱家情分够深,逃过一劫,要么就是犯事太小或者没犯过事,这些人再度抱团,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出面代表他们说话的人,而这个人就是江夏候周德兴。

他虽说爵位不是最高,但和朱家情分深厚,而且年龄最。

一开始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这群人几乎都算是起身草莽,对兄弟义气比较看重,彼此都是一起打天下的交情,所以也都颇为尊敬周德兴这个老大哥,他在勋贵之中话语权极重。

所以此时白露坊的夜宴上,王灵善和朱标坐在上位,周德兴和冯胜作为主陪。一人一个小几,每个人的小几旁都有两名女子侍奉。

王灵善和朱标身旁的几名女子更是这白露坊的几名当红花魁,仅论姿色,都是上上之选,久经风月的她们哪怕只是简简单单规规矩矩的跪坐在王灵善身旁倒酒夹菜,时不时的一个眼神都能把王灵善看的心里一毛。

阿弥陀佛!这两位女妖精,该不会要吃了贫僧吧……暗送秋波一波浪过一波,贫僧实在是遭不住啊!

还真让王灵善猜对了,神子册立,天下广而告之,对于这些风月场上的女子来说,她们可不知道神子对大明意味着什么,只是那圣旨上说了,位同天子,和皇帝一样呢!

这若是侍奉好了,一句话不就能把她们从贱籍里拉出去?

若是老天爷保佑,被他给看上了……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所以他身边的两名女子一个比一个卖力,要不是知道今天的这些大人物和以往不同,她们不能像以往那样放肆,否则两个人恨不得贴在王灵善身上,尽情撩拨!

赌一赌,野鸡变凤凰!

就算变不了凤凰,再不济身价也会涨上一涨,咱这可是被仙人玩弄过的身子呢!

一旁的朱标也和他差不多的境遇,甚至犹有过之,毕竟神子在历史上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可太子确是妥妥的未来天子啊!

皇帝意味着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

朱标也被身旁极具风情的眼神搞的十分无奈,只能看向正对的假山。

一行人坐在二楼,王灵善和朱标正对着这白露坊中的假山,这里是最佳的观景台,可以清晰的看到山巅奇石,飞瀑激荡。不得不说,造这座假山的人绝对是一个奇才,况且这座二层楼高的假山本身就是由一整块奇石打造而成,价值非凡。

周德兴见朱标对这奇石颇为欣赏,便笑道:“殿下,这假山奇石还是在凤阳本地发现的,之前大肆修建中都,在附近就近建了很多的采石场,这奇石便是在当时的一个采石场中开采出来的,整块奇石浑然天成,像极了屹立而起的山峰,后又经金石大家雕琢,才成了现在的模样。”

朱标点头赞叹:“确实不俗。”

冯胜喝了杯酒,撇向王灵善:“神子既是天上下凡的仙人,这人间的奇石怪物想必入不了法眼吧,不如和我们说说天上物件?”

王灵善:“……”

特么的不就是让你给我磕了一个么?从刚刚进门到现在,逮到机会就明里暗里的损我!天上物件,我给你说高铁飞机笔记本智能手机什么你听得懂吗?

王灵善耐着性子应付道:“天上景色也不过是福地洞天衍变而成,和地上并无两样。”

冯胜一声冷笑,不置可否,不过既然王灵善和他搭了话,他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神子之前在应天救下了病重的太子殿下,民间传的神乎其神,说什么吹一口气就能治一条性命。本国公一听,心想这还得了,只需神子多呼几口气,用牛膀装上,两军对垒的时候,我们的士兵若是受伤了,掏出牛膀吸上一口,不就能战无不胜了?”

“宋国公言重了,哪有那么神乎其神。”

“哦?那神子是靠什么看病?和那些郎中一样用银针不成?说起来本国公有一房小妾,近来总是无故心悸,找郎中来看,他竟然想在女人的胸脯上扎针,忽悠人忽悠到我宋国公府上去了,简直是不知好歹!如今既然神子在这儿,要不去给那小妾看看?多少不过一口气的事儿嘛!”

冯胜眼神中透露着不屑,此言一出,还有人捧场哈哈大笑,故意给王灵善难堪。

让他给小妾治这无中生有的病,这就是赤裸裸的侮辱!

王灵善无名火起,也是冷哼一声:“在下确实不通凡间医术,不过宋国公现在若是在自己腿上砍上一刀,本神子倒是能让国公顷刻间恢复如初,国公要不要试一试?”

冯胜见王灵善竟敢还嘴,立刻佯装大怒,手中的酒杯一摔,就要趁机发难。

朱标却突然开口:“宋国公!”

“殿下!此人竟敢敢戏弄于我,让我自残!我今天……”

朱标强硬的打断了他:“神子治愈本殿下时,所用确实是仙家法术,此事父皇,太子妃还有凉国公皆能作证,不知宋国公有何不信?”

冯胜冷哼:“这世间岂能真的有生死人肉白骨的法术?定是这妖人从中作祟!这种把戏,我当年在白莲教那里见得多了!都是些哄人的玩意儿!”

朱标见冯胜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也是有些生气:“呵!国公此言,是不信孤的话?还是说国公以为,父皇看不破那些狗屁戏法!”

“兵不厌诈!殿下怎知这不是他蓄意而为!陛下现在真是老糊涂……”

“大胆!”朱标拍案而起,惊的身旁两名女子连忙趴在地上战战兢兢。

冯胜扭过头去,抱拳道:“臣有些醉了,恕臣失言!”

王灵善旁观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一次感叹。

冯胜呀,怪不得朱标死了之后你没过两年就被赐死了,就你这个性,太子朱标都能如此顶撞,更何况那皇孙朱允炆?朱元璋不弄死你才怪!

不能让场面就这么僵持着,周德兴连忙出来给双方递台阶。

“冯胜!喝了几斤酒都说的什么屁话!还不自罚一杯,向殿下谢罪!殿下莫怪,宋国公就是这么一个火爆脾气,不然洪武五年北征,冯胜也不会孤军深入,大破元军。”

冯胜大大咧咧的坐下,一瞪身边的女子,那女子连忙爬在地上捡回酒杯,倒上美酒。

随后,冯胜一饮而尽:“殿下,冯胜失仪,殿下恕罪!”

朱标也不好再发作,只是略抬酒杯,轻抿一口。

假山那边突然响起了琵琶声,花魁霓红袖上场,表演开始了。

场面再一次热闹了起来,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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