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投奔

“师父。”

“师父……”

是谁在喊她?

夏诉霜眼前人影朦胧,想应声却一声也发不了。

喊她的人已经凑近,鼻尖在与她厮磨,耳畔热息微拂,他的话语声热而稠软。

是阿霁的声音。

这是在做什么?

夏诉霜看到自己的手,在他脖子上环着。

大徒弟将她手拉下,亲一亲又环到腰后,紧接着低身来抱她。

视野暗下,衾被里,相贴的温暖熨帖着夏诉霜,她茫然,但又舒适,无声叹息,身子微微发着抖。

他也欣悦不已,懒洋洋的声音里重新积蓄了力量。

“唔——师父,徒儿还想……”

想什么?

夏诉霜一下反应过来,慌张说道,“阿霁,你快走。”

“还早,再一次,嗯——”接踵而至的深吻,漫漫长长,舌尖搅动。

夏诉霜被亲着,眼睫扑扇。

她想不明白,那一晚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她和阿霁又会变成这样子?

“阿霁,冷静一下。”

“别怕,师父是喜欢的,徒儿知道。”

一句一吻,听得夏诉霜口渴。

不知道亲了多久,他稍托起她,强健的腰杆躬起,作势……

“不可以!”

她实在害怕,那种熟悉的、沦落到深渊,被彻底淹没的感觉。

“别骗人,这么多遍了,徒儿怎么会不知道,师父腿儿绷得直直的……”

他点点她的肚子,下——按碾,“明明受用得很,待会徒儿让师父更喜欢。”

大徒弟的语调残忍又冷酷,继而伏身——

夏诉霜骤然醒来,一双鹿眸睁开,映见缥碧色床帐,额上薄汗发冷。

愣愣看向床畔,空的,只有她一个人,窗外晨风吹动,窗户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原来是梦啊。

夏诉霜坐起来,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红扑扑的脸贴在冰凉的被面上,平复心跳。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的……

“嘭嘭嘭——”院子外的敲门声惊动了她。

一大清早,是谁会来?

“师父,出事了!”

是小葵花的声音!夏诉霜起身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果然是自己消失了一个月的小徒弟。

“你终于回来了?这阵子是去哪儿了?”

夏诉霜不是没有担忧过小徒弟乱跑,但大徒弟说没事,她就相信。

可出现在门口的项箐葵却神色紧张:“师父,你知不知道,师兄出事了!”

说到大徒弟,夏诉霜就想到刚结束不久的梦,还有这两日的争吵,神情当即变得不自然。

但又听闻徒弟出事,夏诉霜对他的关心压过了两个人之间的别扭,忙问:“阿霁出什么事?”

话音刚落,就听

见成对的脚步声响起。

一队金吾卫出现在了门口,且强行闯入了结心园内。

夏诉霜不明所以,想拉住带队的郎将询问,项箐葵赶紧拉着师父让到一边,“师父,还是别拦他们为好。”

夏诉霜一下就明白过来了,“金吾卫在找你师兄?”

项箐葵点头,压低声音和她说道:“我今早刚回侯府,我爹就把我禁足了,不准我出去乱跑,我一问才知道是师兄出事了,现在到处找不到他,阿爹担心我受牵连,我是趁下人送饭的时候偷跑出来的……”

能让西越侯也心生忌惮,夏诉霜大感不妙,“究竟怎么回事?”

“听闻师兄一个多月前的元日,杀了三皇子府的一队送贺礼的人,就埋在旧宫枯井里,现在被人挖出来,查出了线索,现在正要拿师兄,他就……畏罪潜逃了。”

元日……就是阿霁一大早去寻她,说有事出门那天?

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眼前金吾卫还在搜人,夏诉霜不好问太多。

等金吾卫搜完了屋子,一无所获,郎将才对夏诉霜说道:“若有宋世子的消息,一定要去有司衙门禀告,不然就是同党。”

夏诉霜胡乱地点了点头。

等金吾卫走了,她拉着小徒弟进院子,“三皇子要抓人,太子又去哪儿了?”

阿霁是东宫左卫率,属太子麾下,同气连枝,他能放任阿霁被冤枉,乃至满城搜捕吗?

项箐葵老实摇头:“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圣人这阵子身子不好,朝政都交到太子手上了,可三皇子和太子斗得愈发厉害,怕就是趁机冲着师兄来,想折太子的羽翼。

师父,要是师兄被抓住,三皇子会不会杀了他?”

夏诉霜一震,若事情真像小葵花说的,这根本不是冤不冤枉的事,而是看三皇子要除掉阿霁的决心有多强。

无论如何,眼下一切只是猜测,当务之急是找到大徒弟,了解来龙去脉。

“你先回去,听西越侯的话,有人问你师兄的事,一律说不知道,西越侯会护着你的,为师去找你师兄。”

项箐葵不放心:“师父,我跟你一起去找吧。”

“不行,你身后还有侯府,不能牵扯进这种事,听为师的话。”

在师父的再三坚持下,项箐葵只能先回去了。

夏诉霜看看天,阴沉沉地聚了乌云,风也冷了起来。

阿霁现在在何处,什么有几个人,会不会已经被找到了,她全都不知道,建京陌生,夏诉霜一个人又怎么比得上金吾卫呢。

可是她是阿霁师父,无法安坐着,等候他在哪儿被捉拿的消息传回来。

春雨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满街变得湿漉漉的,她打了一把伞,游鱼一般走入浩渺如海的建京城,想要找到他。

从清晨到午后,夏诉霜的足迹踏遍了所有她知道的、连同大徒弟曾在书信里提过的地方,全部一无所获。

她甚至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彼时金

吾卫刚好在府中搜查,她便没有通报,直接潜进去。

阿霁也不在这里,夏诉霜惦念着杨氏或许会有儿子的消息,于是悄悄跟着,想等金吾卫走了,再询问一二。

定国公府里外都被搜查了一遍,正门大开,杨氏正目送着金吾卫离去。

杨氏被关了几日,在世子去向不明的时候,她终于被放了回来,此时也不想着回娘家的事了。

老嬷嬷有些担心:“世子不会出事吧。”

杨氏沉下了脸,“你还有闲心担心他,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这府要不是还有国公爷在,金吾卫怕是要连我都能抓到天牢里去审问!”

“夫人。他到底是您的孩子……”

杨氏甚至恶声恶气道:“他可不当自己是我亲生的,如此忤逆亲娘,难说不是报应,

敢做出这样的事,可见脑子不好,现在畏罪潜逃,不拖累国公府就算了,难道我还保他不成?”

这阵子她也不用出门了,平白让人笑话。

老嬷嬷叹了口气,知道夫人刚从禁闭中被放出来,对世子仍充满了怨念,怎么可能开口关心他。

宋观穹最好是被冤枉的,等他回府,她一定要治服这一身反骨的东西。

眼下首要的,就是把身边这群吃里扒外的奴才都换了。

老嬷嬷仍旧忧心忡忡:“那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国公爷?”

“外院不是还有一个会喘气的吗,国公爷会不会知道,难道是我说了算?”

说完,她转身回养荣堂去了,自己不管事这几日,那些,她一定要狠狠敲打一遍。

夏诉霜在门后听到杨氏这些话,很是堵心。

做娘亲的怎能对自己孩子落难表现得如此冷漠,况且阿霁从来没有哪里对不起她,这样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那阿霁在京中还有何人可以依靠?

怪不得他不回国公府……

夏诉霜不想再问她,索性离开。

就算知道大徒弟不在府里,夏诉霜也没有放弃,想要找到他平日里的随从近山近水。

只有近山还在府里。

“世子呢?”

夏诉霜突然出现在眼前,吓了近山一跳。

他是世子亲信,眼下各方盯得很紧,不好行动,至于世子去了哪里,他还真不知道。

“这个属下也不知道,世子今早本该去东宫,却接到消息,知道三皇子要冤枉他,然后主子在一个巷子下了马,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还是近水赶回来告诉我的,后来他也被三皇子的人带走问话了。”

连他们都不知道,阿霁好像真的从世间蒸发了。

“太子为何不帮他?”

“太子怕被三皇子抓到把柄,二人又斗得厉害,不好出手。”

“这样啊……”

出了国公府的夏诉霜分外沮丧,不回国公府,也不去找她,阿霁还能去哪里?

他是不是被抓了?

会不会动刑?该找谁的门路才能进牢里见到他……

又转了几个地方,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带着满腔的焦心和失望往回走,就算撑着伞,鞋子和裙裾也早已湿透,夏诉霜却丝毫没有注意这些。

夜幕降临,路上的人都打了灯笼,光晕落在青石板上,澄莹潮湿。

走到别院大门前,她站住了脚步。

苍青色的雨中,一个清瘦颀长的人影孤立在门口。

那么高的人,偏偏低着头,有些请罪的姿态,又像是迷了路,疲惫的身躯徘徊在让他感到安心的地方。

是阿霁!

一定是他!

夏诉霜加快步子走了上去。

对脚步声似有所觉,背对着她的人转过身来。

几缕发丝沾在那张欺霜傲雪的脸上,唇瓣却鲜红似血,眼中孤冷落寞。

看到她回来,宋观穹的神色还有一瞬间的茫然。

夏诉霜走到他面前,真的是阿霁!

天空苍冷,雨丝斜打,宋观穹不知道等了多久,衣摆滴滴答答都是水,浑身散着寒气。

看她出现,宋观穹有些忐忑,张了张嘴,好似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昨日他们才争执过。

忽然,宋观穹眼眸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垂眸去看,感受颊侧贴上的一点温暖。

是师父的手。

他微闭上眼,胸膛起伏。

夏诉霜抬手抚上他冰冷的脸。

徒弟垂着一双湿漉疲惫的眼睛,好像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倒下,让人只想先抱住他,不问别的。

她不敢跟人说,自己这一天都在害怕。

怕大徒弟和她的阿爹阿兄一样,卷到什么莫名其妙的事里去,突然就永远离开了她。

那样的事,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师父……”他喊了一声,尽是依恋。

找了一天的人好好站在面前,夏诉霜终于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又生气,责问:“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师父,徒儿无处可去了。”

他小心翼翼,神情落寞又小心,如同怕被丢弃的幼兽,脸还微微侧着蹭她的手。

夏诉霜还能怎么样,她叹了一口气,认了命,将他拉进门。

关门前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

“你在外头站着做什么,在院子等我不行吗?”

虽说这儿才被搜查过,但未必就安全,而且也不该在外头淋雨啊。

“徒儿怕师父还在生气,不敢打扰。”

“师父外出……是在找我吗?”

还跟她装模作样,夏诉霜将雨伞上的水一甩,气得不想看他。

“被冤枉的?”

“是,但徒儿若被带走,没有洗脱冤屈的机会,会被直接处死。”

“只要为师还活着,就没人能将你带走。”

她投来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宋观穹的唇边浮现了小月牙儿,眼眸微波暗含,“师父,要是徒儿真的有罪呢?”

“师父一样会包庇你,”

夏诉霜眼底没有一丝犹豫,“没我同意,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谁要她徒弟性命,她就不会再管对错。

听到这句话,宋观穹总算心满意足了,

“那徒儿就当一辈子的逃犯,师父要将我藏好了。”

“说什么傻话,三皇子还能一手遮天不成?走走走,进去把自己洗干净!”

还是春天,雨水淋湿了衣裳,贴在身上多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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